157：月華（三）

銀月古堡並沒有一些著名城堡那麼大的佔地面積，與其說是城堡，不如說是更大一些的別墅。外牆依山而建，整個古堡的主體部分也像是跟山連成一體。古堡分為兩個部分，主體不算那幾個尖頂閣，古堡地上部分有四層。另外一個部分有在院子的東側，只有兩層，跟主建築有一條石廊相連。

一層正中間的大門高有兩米五，伍錚站在門口抬起頭看了看，然後拍了一下木門。等了好一會兒，裡面都沒有任何聲音，伍錚微微挑了下眉梢，化作元身，直接來了一嗓子狼嚎。

成霄這時候已經被成凌天護著下了高牆，倆人看著院子裡那些荒草和野花，沒有發現任何茉莉花的蹤跡。突然聽到伍錚這一聲，叔侄二人立刻抬頭，正好看到城堡的大門緩緩的開啟，畫面看起來有些詭異。更詭異的是，大門被開啟之後，裡面並沒有出人出現，倒是裡面似乎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的感覺，跟在外面看上去的破舊完全不同。

伍錚這時候又叫了好幾聲，這才恢復人身，而後朝成凌天和成霄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

成凌天感慨：“一門外語是多麼的重要。你小子要多學一些。”

成霄看了自家小叔一眼：“我覺得也就是我小嬸兒那麼好的脾氣才能受得了你。”

成總不覺得侄子實在鄙視自己，反而笑呵呵的：“那還用說？你叔我魅力大去了，你小嬸兒眼裡只有我！”

成霄不像再跟他多說，快跑了幾步來到伍錚身邊：“伍叔叔，是這裡的主人讓我們進了嗎？”

伍錚回答：“我只是告訴他，我帶著我的朋友一起來的，需要一起進去。”

“那他答應了嗎？”成霄看著裡面明顯是妖術變化出來的華麗，心裡有點兒小緊張。

這時候就聽裡面的傳來說話的聲音，緊跟著一位身穿休閒服的高大男子出現在門口。“當然答應。有朋友自遠方而來，在下歡迎之至。請裡面請。”

成凌天他們跟著這位男子進了城堡，他們這邊剛剛進了大門，身後的門就關上了。成霄扭頭往會看，那位男子笑道：“小朋友，不用擔心，我並沒有惡意，正如你們也沒有一樣。”

成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後挺起胸膛：“我沒有擔心。我只是看看是怎麼關上的門。”

男子大笑：“不愧是驅魔師的血統，膽量不是普通人類可比。門自然是有人推動才會開啟關閉，哦不，他們只能生前被稱之為人。你要看一看他們嗎？”

成霄本能地扭頭又看了一眼，隨後一臉的不想信：“根本就沒有陰魂鬼魅，你騙人！”

成凌天攬過侄子的肩膀往身邊帶了一下：“是屍僕，一種用無魂屍體煉化而成的傀儡。它們可以按照主人的醫院工作，沒有辛苦沒有傷痛。因為是沒有魂魄的屍體，所以煉化之後沒有怨氣陰魂，你自然看不出來。至少要給他們隱身的法術就可以了。我說的對嗎子爵閣下？”

“果然是專門為我二來。閣下似乎很瞭解我。”這位狼族正是城堡的主人朱伯特子爵。

成凌天微微一笑：“受人之託，所以才會瞭解了一下這座古堡的歷史。從當地資料裡對您和這座古堡的記載，我們猜測傳說中的朱伯特子爵應該是以為妖族。正好我的朋友也是一位妖族，到達這裡之後，他感覺到了你們該是同族，所以才敲門拜見。”

朱伯特笑著點了點頭：“既然三位禮貌而來，在下自然禮貌相待。請來這邊客廳，我這裡有三百年的葡萄酒陳釀，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可以陪著我喝一杯了，請三位，哦不，是請兩位務必賞光。”

雖然明知道是妖化所化的裝飾，但成凌天相信這裡原本就應該是這麼精緻豪華的樣子。坐在沙發上，一位身穿紗裙的美豔女子端著茶果的托盤走了過來。不過這位女子雖然漂亮，卻面無表情，把東西放下之後就目不斜視的起身離開了。

成霄忍不住小聲問：“這就是屍僕？的確沒有生機，但看起來跟活人一樣。”

朱伯特看起來很喜歡小孩子。成霄話剛說完，他就笑著說道：“我當年對你們華國做過瞭解，並且曾經很嚮往能去那裡看一看。從各種記載上看，你們華國的妖族要比我們這裡多很多，大概是不同地域的月華不同。按照你們的說法，萬物皆有靈，將萬物之靈引導進屍體之中，這是屍僕的煉化方法。”

然而我並不關心你怎麼煉化屍僕！成總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端起茶杯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茉莉花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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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伯特點頭，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是你們華國人喜歡的茉莉花茶。我也很喜歡。幾百年前有人從華國帶回了這樣東西，國王將它賜給了我，我便愛上了這個味道。可是當時我們這裡的人怎麼也做不出這麼香的花茶來。倒是現在想要喝很簡單，只需要去你們華國人開的超市就可以了。”

難道這就是滿園茉莉花的原因？這下連伍錚都覺得有些囧了。“子爵閣下，冒昧問一個問題。依我看您跟我是一樣的，並不是傳說故事中半人半狼的狼人才對。”

朱伯特點頭：“我的確不是那種狼人，對我個人而言，我更喜歡我狼的身份，但有時候我卻更希望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那樣也不用寂寞幾百年，連心愛的人都不能擁有。”

成霄沒忍住，說道：“妖也可以有自己相愛的人啊。伍叔叔就有胡哥哥。”

朱伯特看向伍錚：“你有一位人類男性伴侶？”

伍錚搖了搖頭：“一元是狐妖，但的確是雄性。”

朱伯特剛剛亮起的眼神瞬間又暗了下去。“我在w國，從有意識到最後化成人，再到如今已經過了千年。我都沒有見過幾個妖。何況，我只愛伊恩一個人，可是幾世他都不肯接受不是人類的我。”

成凌天挑了下眉梢：“是那位傳說中的子爵夫人？”

朱伯特嘆了口氣：“伊恩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少年，在我受傷的時候救了我。雖然那時候我只是一隻不能化形的狼，但我仍舊記得住他的靈魂。我本以為自己吸收月華努力成人之後就可以找到伊恩好好的照顧他疼愛他，可等到我真的化成了人才知道，人的壽命那麼有限。伊恩早已輪迴了幾世。不過不要緊，伊恩的靈魂還在，我開始在他的每一世都去追求他。可每一世在我們相愛之後，我告訴他的我的身份，他就會離開我。”

成凌天有些無語：“你為什麼不選擇隱瞞身份？”

朱伯特又喝了口茶：“因為我不像對他有所欺騙，而且我希望他可以真正的愛我，並願意接受我的血跟我一起永生不死。”

“那那位傳說中的子爵夫人……伊恩呢？”成凌天又問。

朱伯特低下頭，好一會兒才回答：“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後，自盡了。我將他埋在了我出生的地方，然後開始尋找他的輪迴。結果我找了很久很久，幾百年過去了，再也沒有發現伊恩的靈魂。我心灰意泠，回到了這裡，我要守護者伊恩的墳墓。但古堡已經不歸我所有，我不能露面告訴他們這是我的家，是我和伊恩相愛的地方。於是只好將這裡偽裝成凶宅，在這裡孤零零的，一住就是百年。直到兩年前，我又看到了伊恩，可是沒想到，這一次他看到我直接就嚇暈了。”

“……”這該是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了吧？成凌天略心疼這位苦逼的子爵大人。“也許是你們見面的場合不對。他是來這裡探險的，而你突然出現會嚇到他很正常。”

朱伯特很是懊惱：“我也知道。所以後來我假扮成很多人出現在他身邊他都無動無衷，而且看起來是被我那次嚇壞了，一直都在家裡。頭幾天我實在是忍不住了，趁著他的父親不再去了他家。沒想到又把他給嚇到了。我真是沒用，空有一身的本領卻沒辦法讓愛人相信自己。”

成凌天突然想起尼克身上的妖氣，表情一下子嚴肅了：“子爵閣下，我想您沒有說實話。尼克身上有你的氣息，而且是由內而外的那種。你和他之間一定已經發生了關係。”

朱伯特臉紅了，看起來更加尷尬：“我……看到愛人出現在眼前，我等待了幾百年，一時沒有剋制住。”

成凌天這下沒辦法覺得他悲催了，而且帶了一絲怒意。“你這樣做，給尼克帶來了極大的傷害。我這次就是受了尼克父親的委託來看看銀月古堡到底有什麼古怪。尼克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他的父親把希望寄託在我的身上，希望我可以找到尼克恐懼的原因，更希望我可以幫助他恢復健康。他才只有二十四歲，他還有很長的生命沒有享受。雖然這麼說很抱歉，就算尼克擁有伊恩的靈魂，是他的轉世，但尼克已經是尼克，他不應該是滿足你自己愛情的替代品。”

朱伯特的眼睛瞬間就變了顏色，房間裡的另外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怒意。但不等三個人做好戰鬥準備。朱伯特的氣息又沉了下去，很快就比剛剛低落和很多。“你說的……沒有錯。”

成凌天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不用幾十年的時間來讓你愛的人離不開你，不懼怕你呢？我的伴侶很怕鬼，但是為了可以幫助我驅魔，他克服了對鬼怪的恐懼。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就要學會用人的方式來跟他相處。又或者，你可以找到新的生活目標。不再只是想著伊恩的靈魂。雖然殘忍，但伊恩是真的不在了。”

朱伯特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可他也沒有對說話如此不留情面的成凌天表示憤怒。“請給我幾天思考的時間。我有一樣東西想要您幫忙轉交給伊……尼克。”

成凌天有些猶豫，但他還是點了頭。“我能問一下是什麼嗎？我要保證尼克的安全，他不能再受到驚嚇了。”

朱伯特嘆了口氣，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羊皮本，一看就有年頭了，而且它的主人一定經常翻開它。表面的羊皮面已經有很多殘破的地方了。“這是伊恩跟我在一起時的日記，後來他走了，我就開始接著往下寫。我希望伊……尼克能看到這些。”

伍錚這時候有些忍不住了：“一個人轉世輪迴之時只有極少數情況會記得前生的事。他即便看到這些也不會記得。你這麼做意義嗎？”

朱伯特堅持：“就當是物歸原主也好。”

成凌天結果羊皮本，看了好一會兒，腦海中閃過了尼克的一句話：“子爵閣下，在見到尼克的時候，你有沒有露過原型？”

朱伯特搖頭：“當然沒有。我知道他害怕，怎麼會這麼做。”

成凌天又問：“那伊恩是否看過？”

朱伯特表情略有痛苦，但是點了頭：“是的。我一開始說他不相信，我就變回原身給他看過一次。如果我沒有那麼做該多好……”

那麼就是說，尼克所說的，綠色眼睛的狼不是他這輩子的記憶……成凌天心頭微微一動，說了這麼一句：“我想，如果你們真的前緣未盡，上天一定會給你們一次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