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AfterPa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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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譚姐,你也沒走啊?還以為你回去了呢。”

“沒,我剛就是去後臺看了下,這不是第一次來看國內的秀,好奇嗎。”

“誒誒,還可以去後臺啊?——那你看到杜文文沒有?她是真的流血了嗎?”

“對啊,是不是真受傷了?”譚影后身邊一下就圍上了一群人,都是好奇的口吻,“這不是真受傷的話效果怎麼那麼逼真呢?是不是找特效化妝師化的?”

“文文一會來不來party啊?直接問直接問。”

“對了,秦少去哪了——秦少,一會給我們介紹一下你朋友唄,真的特有才華,這秀辦得,把我都震懾住了,我感覺不認識她我今天這秀是真白來了,虧得慌——”

像這樣的小品牌,看展嘉賓當然一般都受邀參加afterparty,不過,這和那種品牌冠名的特殊晚宴不同,這種發佈會後的派對,基本都是品牌內部員工慶功放鬆的活動,會留下來參加的頂多是時尚買手、各大代理商等工業體系內人士,前來湊熱鬧捧場的明星,露過臉就算是表達支援,留下來意義不大——至於那些吃瓜的名媛潮人,更是哪來的回哪去,留下來喝廉價紅酒,吃批發乳酪,白花熱量和時間,實在無此必要。

但今晚,受服裝秀本身影響,留下來的嘉賓比預計的要多,pr公司快忙壞了,品牌高層也出來四處應酬,又分人帶買手去看,有限幾個人忙得團團轉,對嘉賓似有些招待不周,但也更令他們感覺到欣欣向榮的活力。“秦少,你這——朋友——真是,沒說的,就是這個。”

說話的人比了個大拇指,“畫面感這麼好,這麼有審美——這麼會講故事,我感覺做電影美術指導都夠了,你加把勁拉進圈唄——不然,簡直是中國電影的一大損失!”

對設計師和秦巍的關係,朋友們不是沒猜測,但官小雪也在場,雖然和秦巍沒坐在一起,但誰知道是不是躲媒體?都是場面上的人,不會說不合適的話,但語氣裡的調侃裡是免不了的,一群人聽了都笑起來,秦巍也笑,他先敬了譚玉一下,才說,“別瞎誇她了,再誇真的就上天了——大家這麼捧場,她也說要過來敬酒,那邊在做臨場小採訪,做完了就過來。”

“是《voyage》?”沒等有心人煽風點火,咖位最大的譚影后就表示理解,她今天脾氣特別好,“應該的,應該的,咱們這都是閒雜人等,這些時尚雜志關係到小喬的事業發展,讓她好好做採訪——乾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先去附近的看看,我剛看好多人都過去了。”

“好啊好啊。”多少也有一部分人留下來,並非是因為對品牌的興趣,而是因為對譚影后的興趣,此時也絕不會點破譚影后口中的有些人,應該是特指十幾分鍾前剛走開的周小雅,大家都是轟然叫好。“去看看。”

“也該支援幾件。”

“我喜歡那件長西裝,秦哥,能不能給個親友折扣啊?”

一群大小明星圈內人的噱笑,把氣氛炒得熱鬧,也惹來其餘客人垂涎又自矜的目光,潛在的外圍和骨肉皮蠢蠢欲動,滋養他們的虛榮,又更妝點派對浮華的氣氛。小廳一角,宋雅蘭扭頭看了幾眼,浮現會心微笑,“喬小姐的設計太有魅力,第一次開秀就有這麼多大牌捧場。”

“哪裡哪裡,”喬韻說,淺淺地笑,“衣服都沒看過,哪來的魅力,全靠朋友們看得起。”

宋雅蘭也笑了,“那喬小姐的朋友們是真多——我感覺,我該和我們責編換換,她來這裡,我去時裝週閉幕式。”

兩個時間極為接近的活動,自然會被拿來比較,且不說衣服,就論嘉賓、場面,【韻】都完勝有整個行業做背景的時裝週閉幕式,宋雅蘭的誇獎很犀利、半含試探又不過火,也是千錘百煉出的儀態,點一句就收,話題拉回秀本身,“過分肉麻的話,時間關係就不說了,整個秀的反響,你應該也感受到了,我想這可以說是幾年內國內最成功的一場秀了,從各個角度來說都達到了國際水準——那麼,喬小姐能從設計師的角度解讀一下這場秀嗎?”

“這場秀分三個系列,各有主題,第一個系列其實是我在去年釋出的‘黑夜中的火’,”這是制式採訪和公式問題了,喬韻不會沒準備,她侃侃而談,“這是我個人的第一個完整的商業成衣系列,對我的意義相當不同,它證明我有能力獨立完成一個面對市場的商業系列,並且完成向售賣款的轉化——這一點是相當重要的,可以說是一個自我證明的過程——”

她看了看宋雅蘭的表情,收住話頭,笑了笑,“但我知道,你們的讀者對這些話不感興趣。”

宋雅蘭做了個心有戚戚焉的同情表情,避重就輕地說道,“讀者們對服裝的態度還是更偏向於消費品。”

藝術需要理論,有興趣入門的人自然會去研究,但消費品背後的理論,就只有同行感興趣,雜誌讀者想看到的只有漂亮的衣服,當然還有衣服後動人的故事,就像是可可.香奈兒“重新定義了女性服裝”,諸如此類的故事才能被傳唱不休,藉助娛樂性在大眾記憶裡留下印象,至於真相,誰會在乎?

喬韻笑了,“你這是在委婉地問八卦嗎?”

“這麼說確實有個故事?”宋雅蘭敏銳地抓住了她的破綻。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你的最後一件衣服太有指向性了,情緒非常濃烈,我想那背後應該是有一個故事的。”宋雅蘭的眼睛亮晶晶的,提到荊棘裙,她的興奮之情依然盪漾不去,“方便和我們分享一下嗎?——你知道,讀者們是真的很喜歡這種故事的,它會讓衣服變得更特別、更私人化,這對品牌文化建設也有極大的幫助。”

和某些時尚編輯不同,她很懂行,也有誠意,說辭極有說服力:對奢侈品牌來說,一個好故事勝過上千萬的營銷經費,所以人人都爭著在講,都想把設計師本人打造為活著的傳奇。喬韻也為自己的品牌準備了故事,一個天才少女,放棄帕森斯,選擇在祖國證明自己,她覺得這種煽動愛國情緒的故事有助於自己得到官方的支援,也能讓pr找到炒作點。

“……當然人人都喜歡好故事,他們都想看到設計師的私人一面,滿足窺私慾。”但最終她還是笑著說,“但前提是,他們得先透過作品認識到設計師,是不是?作品先行,故事隨後,我想,現階段還是應該讓我的衣服來講述自己的故事。”

“噢,它絕對做到了,”宋雅蘭一下興奮起來,“最後那條裙子的展示,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是毫無爭議的新鮮,那種流動的,在所有人面前最終完成的感覺——這種動態的展示完全提升了整個秀的檔次——如果你在紐約開秀的話,現在應該已經一炮走紅,韻,可以說說你的天才來自於……”

她的話應該還沒說完,至少在喬韻的印象中是如此,她眨眨眼,詢問地看過去,但心知自己的反應已經慢了一拍,但還好,宋雅蘭好像並不像通常的時尚編輯那樣刻薄強勢,或者她對喬韻特別喜歡,她沒介意喬韻的走神,而是關心地問,“喬小姐是不舒服嗎?感覺你臉色好像有點蒼白。”

喬韻自己也知道,她走神的次數是比平時多,反應也慢,她歉然說,“這個秀換場地時間很突然,為了如期開秀,我已經有三四天沒怎麼睡覺了。”

這是實話,過去一週極度缺乏睡眠,又處在成功上秀後的衝擊裡,她到現在都像是飄在雲端,任何情緒都隔著疲倦的棉絮,怎麼也興奮不起來:周小雅要去看,時尚編輯紛紛來約採訪,《voyage》興趣這麼濃,恐怕姿態都擺好了,就等她主動開口,便會軟下身段安排棚拍——畢竟是大雜,對國內設計師,再欣賞也不會率先力邀,能有如今的熱情已經是最明顯的暗示:宋雅蘭沒迴避自己實習編輯的職位,她要找亮點上位,也想在國內培養自己的人脈,時尚編輯要成名,最好的辦法就是挖掘一個設計師,她自詡雙方在同一起跑線,想和【韻】互相成就的姿態明顯,也是個合作的好物件,【韻】現在太需要曝光,而能和宋雅蘭這樣有審美的伯樂合作,至少好過去舔別人的鞋。

——她都知道,卻提不起勁爭取,手指在輕微的顫抖,像是□□過勁後大腦的麻痺,也像是樂曲高.潮後的乏力,掐指尖也提不起精神,只好和宋雅蘭改約時間,“如果下週有空的話,要不要來工作室看看,故事更多,也許有些能豐滿你的稿件。”

“當然。”一場秀下來,她的路立竿見影,要更順遂,這就是現場藝術的威力,宋雅蘭顯然已成為粉絲,喬韻態度配合,她有些興奮,語氣親近不少,“如果能把今天的秀場影片整理出來就更好了——我設法給主編看看,為你多要點版面,如果能爭取到小跨頁的話,對品牌知名度還是很有幫助的……”

和宋雅蘭定下約會,打發掉一個,喬韻站在當地吸幾口氣,轉身走近最需要應酬的客人:先和《voyage》打交道,於公於私都在情在理,但接下來不感謝這些義氣前來撐場的明星朋友,同時也是【韻】在今後幾年內最好的營銷資源,那就真說不過去了。

“設計師來了!”明星團對她也很熱情,不因秦巍不在而拘謹,喊著讓她帶逛,“喬喬——能怎麼叫你嗎?你這秀真是太棒了!我都看感動了,眼淚差點沒下來——摸著腮幫子我都納悶呢,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難道這就是藝術的力量?”

“我有一個問題必須你,喬喬,那個杜文文——”

“她是真的受傷了嗎?”

“不可能吧,流那麼多血,是真血人早死了吧。”

“是特效化妝嗎?用的哪個化妝師傅啊?介紹給我們唄,太逼真了!”

“怎麼能把衣服設計得這麼漂亮的——這衣服背後,有故事吧?是不是給什麼男朋友設計的?”問話的人話尾賤賤地抬起來,眼睛直瞟向這裡走來的秦巍,“還是什麼暗戀的物件?——那要是有人被你暗戀,肯定特別幸福,這麼年輕漂亮,又這麼有才華——”

有才華這三個字是真心的,年輕漂亮就說得漫不經心,一聽就是花言巧語順嘴那麼一捧,喬韻握著臉無奈地笑,她都一個星期沒睡好了,一張臉浮腫,素顏上鏡,強光燈下和杜文文這樣的天使模特走在一起,有生以來第一次失去顏值優勢,在這幫小臉妖怪裡居然靠才華吃飯。

她狀態不佳,但笑沒半點破綻,讓說話的宗良訕訕然,譚影后也不太開心,“衣服好看你就看,還體會上背後的故事了,真以為自己有藝術細胞啊?切切切。”

宗良被切了也不生氣,亮出一口大白牙,彷彿被譚影后切是難得的榮耀,“秦哥,回來啦——剛去哪了,找你半天,想去認識設計師,你不在我們又不敢,還好喬喬脾氣好,自己跑過來同我們打招呼。”

秦巍身邊跟了幾個記者,此時都發笑,“喲,宗老師還有不敢去搭訕的時候啊?”

宗良和他們擠眉弄眼,“怎麼沒有啊,現在就有,人家那背後有人,我可不敢得罪——”

“好了,小宗。”譚影后喝住了熊孩子,有點埋怨地懟秦巍,“怎麼又帶人過來採訪,剛想讓小喬帶我們去看的——我還想給自己挑幾件衣服呢!”

“譚老師很欣賞這場秀啊?”記者還有不會來事的?立刻就聊起來了,喬韻慢慢認出來,這就是之前在電影院裡抓到他們的那幾個。沒想到今晚也來了現場,還被光明正大帶過來採訪譚影后。

“確實覺得非常的漂亮,也很有觸動,你們也看過秀了吧?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國內的設計環境還在發展中,出個好苗子非常不容易……”到底是影后,私下嬉笑怒罵,錄音筆一支就侃侃而談,一群人憧憬地圍在一邊,反倒是喬韻不知不覺間,被擠到人群邊緣。

她再退一步,徹底進入陰影裡,和一樣站在人群外的秦巍對視,喬韻現在沒有任何情緒,她真的過分疲倦,疲倦到移不開視線,只能在他的眼中沉底,秦巍的瞳仁像是在不斷放大,他的唇角沒有勾沒有揚,平平地抿成一條線,官小雪還在,那個女孩子去了哪裡?

“——喬老師,”喬韻一下回到現實:所有人都在看她,譚影后已經說完了,很興奮的樣子。“相信這個也是這一場最大的懸念了,包括我本人也非常想知道,最後一件裙子的效果是怎麼實現的?您能給我們透露一下嗎?這個血是真的嗎?”

喬韻深吸一口氣,她想找人抽自己一耳光,她太累了——不是比喻,是真的累,她想要撲到最近的沙發裡就那樣睡過去,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透支生命回答這些無聊的問題?

“是真的,所以文文到現在還沒出來,她進後臺以後就被送去醫院急救了。”她說,帶著笑意的語氣一下引起一波鬨笑,記者也笑了。“其實她是還在後臺卸妝和脫衣服啦,這件衣服不太好脫——為了達到這種逼真效果,我們做了質感非常類似皮膚的裸色矽膠——其實也可以說是特效化妝的一部分了,文文的腰部和背部都有矽膠,主要是為了處理好金屬和蕾絲之間的融合關係,而不是出血效果,實際上,如果只是為了出血效果的話,也許不需要矽膠,但這件衣服的難點其實在於兩種材質的融合,蕾絲是一種非常高階和脆弱的材料,金屬荊棘直接纏繞的話,肯定會割裂衣服本身,但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因為那就徹底淪為行為藝術了,整件衣服也會過於真實,有強烈的戲服感,我想要呈現的是一種超現實的、迷幻的意象……”

口才好,有條有理,枯燥的工藝也被說得扣人心弦,記者和譚玉都聽住了,宗良適時捧場,“巧奪天工!”

一群明星借勢紛紛表達讚賞,也算藉機博博版面——不是沾喬韻的光,是蹭譚玉的關注度,和她有關,什麼新聞不上首頁?能在【譚影后力贊新興設計師,不避嫌力挺首秀】的新聞裡露上一面也是好的。

“這個創意在國外有人用過嗎?”記者也真正燃起興趣,並敏銳發現新聞點:這麼夯的創意,是借鑑的也就算了,若是原創,網上應該能小火一把吧?

喬韻的反應還是慢幾拍,她想了一會才明白記者用意,吸一口氣,斬釘截鐵,“沒有。”

頓一下又補上一句,“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把金屬和蕾絲融合到這地步,用矽膠來做媒介的,我應該也是第一個。”

敢講哦,記者最喜歡這樣的採訪物件了,笑眯眯記下幾個關鍵詞,開始問時裝週的事,“我們都知道,你這個秀辦得比較波折,這裡面有沒有一些故事你想要和我們分享……”

問題一個接一個,秦巍出面招待譚影后,“姐,讓他們做訪問吧,我們別擱一邊杵著了,我讓那個誰送你去展示間先看看吧,喜歡什麼就拿,員工優惠價!”

“啊,喬喬不陪我啊——還想讓她陪我呢。”譚玉似乎有些失落,聲音傳到喬韻耳邊,她瞥過一眼,又想了很久才恍惚明白:哦,周影后也很喜歡最後那個系列,party剛開始好像就去看了,是青哥陪去的,譚影后這邊,如果是設計師親自陪,遇到周影后就不好看了,咖位相當,待遇卻分出高下——

“其實這些事,怎麼說呢,在我們國家做原創確實是比較難,要承擔一些壓力。”她收回心神,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餘光目送秦巍把譚影后和跟班們撮弄走(“你就讓人家好好受訪吧,姐,人家可不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有採訪……”),“我的秀經過很多次改動,時間就改了兩次,本來是在第一天就該走的,現在是最後一天,而且也不能在原定的場地走,只能臨時改場地自己辦,我覺得原因的話,其實只要看過這次時裝週的一些秀應該都會清楚的。這麼說吧,時尚圈,一般是十年一個輪迴,意思就是十年內,一般大家不太會複用之前的一些流行元素,而我在黑夜中的火這個系列裡,採用的皮革拼接混搭的元素,可以說在五年內沒有任何大小品牌在用,這是去年的系列,已經成功商業化,並做了一個季度了……我這麼說,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記者連連說,笑呵呵的記筆記,“您膽子挺大的——對方應該比較有背景吧,我要都發上新聞,不要緊嗎?”

“我是膽子小,不然就指名道姓了。”喬韻撇嘴。

“您這和指名道姓有什麼兩樣?”

兩個人都笑起來,喬韻笑得有點暈:今晚打交道的人精太多了,cpu過熱,真是跟得力不從心。

“剛才過來的時候,你們好像在說靈感來源——歐美那邊是不是叫繆斯女神?——的問題,”第二個問題扔過來了,“可以說說你的靈感來自哪裡嗎?”

怎麼人人都好奇這問題?喬韻很煩,她知道這不對,人家沒做錯什麼,但還是想翻白眼,設計都出來了,就閉嘴驚豔不好嗎?

身後腳步聲響起,秦巍又走回來附近。

“可能很多人都會覺得設計師的靈感來源是很私人化的,”她和氣地說,科普藝術常識,“但其實很多時候,靈感可能來源於一種自然現象,一種自然或者工業的,有幾何美學意義的畫面,或者甚至是某種哲學理念,比如說【韻】的品牌理念就和太極有關,剛柔的融合一直都是創意的重點……”

馬虎眼打得好,記者不專業,沒法挑她的刺,但他不可能就此認輸,索性丟直球,“那你是說這一次發佈會的設計和你的親朋好友沒有任何關係嗎?比如說——秦巍,哈哈,你看他就站在你身邊,你覺得他對你的設計有意義嗎?”

秦巍滿臉親切的微笑,聞言微笑看過來,對喬韻挑挑眉毛,像在挑戰什麼,喬韻看看他,也是不由幽默失笑。

“當然有意義!”她說,“沒他幫忙,我這秀哪開得起來?這個秀能成功舉辦,80%的功勞在他,你看今晚他也帶了這麼多好朋友來支援,不然我哪來這麼大面子?”

她作勢踢秦巍一腳,“看在你這麼仗義的份上,欠我那五十萬不要你還了。”

秦巍笑著招架,扭頭對記者說,“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幫她了吧——欠著錢呢!”

“哈哈哈……”記者乾乾地賠笑,根本不打算就此讓他們過關,“最後那條裙子的靈感來源也是哲學理念嗎?”

“……”他問得太突兀直接,喬韻在回答以前不免沉默幾秒,就是這幾秒喪失所有優勢,讓她撒謊的猶疑被看破,只能說了實話。“不是。”

“那是來自一個你愛的人嗎?”

“……是。”

“是秦巍嗎?”步步為營,咄咄逼人,這已經不再是採訪了,秦巍要說話,但喬韻非常迅速肯定地回答。

“不是!”

她堅定地直視記者,語氣沉穩,又重複一遍,“不是。”

不是?

記者沒話說了:官小雪就是緋聞女友,她的金主是誰所有人心知肚明,這個喬小姐,大學時代和秦巍交往四年,大年初二家庭聚會,秦巍為了她的時裝秀把人脈使到這地步,他們不是?這衣服不是?

他禁不住去看秦巍,想尋找點線索,但秦巍只是停頓一秒,他的笑容像是白熾燈,電壓不足,閃了閃,但很快恢復開朗,“看吧,就和你說不是了。謝哥,你怎麼老覺得我們倆是一對呢,上次過年時都說得那麼清楚了——現在還得讓人家說幾遍啊?”

他們倆這麼坦蕩蕩,光風霽月的樣子,記者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問了:說女友,人家緋聞女友官小雪就在現場,看著挺開心的。說親密,秦巍剛才還帶了個圈外的女孩子入場,兩個人坐在一起看完了整場秀——就坐第一排,設計師看到了都和沒看到一樣,這讓人怎麼說?

“但你們以前真的交往過吧?”記者是真的開始動搖了,甚至不自覺跳出狗仔身份,困惑道。“這訊息應該不是假的吧?”

能否認喬韻真想也不認,但可惜不能,她眨眼,“以前是交往過,但現在就是好朋友了嘛。你看人家都有新物件了——”

他們的眼神再度擦過,笑容消失了片刻。

記者砸吧嘴,“官小雪?”

“可能不是官小姐哦。”喬韻抿嘴,笑意被蝕刻在臉上似的,卻上不到眼裡,“官小姐拿的是我們給東北代理商的請柬來的呀,事前我們也不知道……她坐在代理商區域裡哦,您沒看見秦巍身邊坐著的那姑娘嗎,都牽上手了,您說是不是新物件?”

還真是?謝哥撓撓頭,左看看右看看,是真不懂了,“這……不是我說什麼,秦老師,這帶新物件來看前物件的發佈會,您這心,是不是也——”

他這是還提上意見了?秦巍唇角笑意也濃,他像是在開玩笑,“你看,謝哥,這你就是在推卸責任了——這件事必須得怪您。”

“怪我?”謝哥迷糊地捧哏。

“可不是怪您?要不是你們在電影院不聽解釋,那我也不至於帶人過來啊。”秦巍隨手就是一鍋出去,“說吧,發佈會前是不是新聞標題都想好了,【官小雪只是炒作,秦巍正宮是大學女友】?”

那他怎麼不帶官小雪來?噢,對,官小雪和他已經不再‘門當戶對’了……所以官小雪一定要來——她不要如此結束緋聞,和秦巍‘分手’解綁,喬韻再度遲鈍的恍然大悟,她的思緒運轉越來越模糊,只有本能撐著:所以她拿了別人的邀請函也要現身,沒太多人搭理也要留下來參加afterparty——

“哪有這樣起標題的?”謝哥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忽近忽遠,“怎麼也得是【玉女情變淚灑發佈會,秦巍現場示愛設計師原女友】——哈哈哈——”

秦巍的笑聲低低的,像迴盪在她夢裡的潮水,“所以了,你看人家上次說得多清楚,就不願意被寫啊,我不能連累了她是不是?——所以您行行好,今天這個稿就別這麼發了唄,又不是事實,給朋友帶來困擾多不好意思——”

他今晚太到位,帶著謝哥採了這麼多大咖,謝哥也為他的殷勤打動,更莫名因他的信任有些感動:不糊弄,說實話,狗仔反而想配合。“行吧行吧——其實這也不怨我們不信,還得怪你,對朋友太好,惹人誤會啊。那你得說說新女朋友的事,圈外人?”

“所以了,這不是更得帶一個人來——不然喬喬要誤以為我對她舊情難了才這麼幫她,趕緊的再拒絕我一次,豈不是烏龍了?”秦巍頂頂喬韻,“喬喬,是不是?”

喬韻顫了一下,忽然回到現實裡,視線和秦巍交錯,一瞬間忽然回到現實,湧起鮮明的恨意,她不知這情緒為何而來,只憑它推著自己往前湧去,“哈哈哈,什麼誤以為,就是舊情難了!”

秦巍的瞳仁微不可見的放大,謝哥也吃驚起來,喬韻左右看看,忽然大笑,她接著說,“——您別看他這個樣子,其實我們分手以後他都求了我五百多次想複合了,每天按三餐!時不時還附送個夜點——”

在謝哥捧腹的笑聲裡,他們的眼神電光火石,撞出熾藍的火星,沒落到地面就被黑暗吞噬。秦巍慢慢地也笑起來,笑容明亮得彷彿沒一絲陰霾,舉起手點她,“淘、氣。”

喬韻聳聳肩一吐舌頭,謝哥忙裡偷閒,一邊笑一邊從眼皮底下看:這麼坦蕩,看來是真沒什麼了?情人做完了真的做回朋友?這……是不是有點怪啊?

但話又說回來,圈內比這個更怪的事有得是,以秦巍‘傾國傾城貌’,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身邊的異性還能少了去?一場就是三個女人,他還有個美女經紀人李竺,同譚玉、周小雅姐弟相稱,兩個影后都對他另眼相看,這樣的男人身上發生的事,似乎真不能用常理來衡量。謝哥最後一搏,發壞,“那我這也採得差不多了,你帶我去找官小雪,我也採她幾句唄?”

怎麼說也傳了這麼久,真是還有什麼,反應不該這麼自然,但兩個人似乎是真無所謂。

“走就走。”秦巍聳聳肩。

喬韻捂著嘴笑,“快去快去。”

最後一招也不奏效,記者沒轍了,只能被秦巍搬走,秦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禮貌性等謝哥和別人寒暄,他像是想起什麼,回頭對喬韻說,“對了,最後那件衣服——”

“不是,不是。”

喬韻低聲說,急促又堅決,她咽了一下,仍維持著和秦巍的對視,下巴慢慢抬起,像在挑戰他可能的異議——

但秦巍沒動怒,他甚至沒有更多的情緒,只是愣了一下,便息事寧人地微笑起來。

“你看,又來了——這一次真別多想,沒別的意思,你不需要再費心思,”他說,“其實我只是想說,這條裙子真的很好看。”

費心思,費什麼心思?別的意思,什麼是別的意思?他的笑充滿了心知肚明的味道,看穿了她的謊,卻不拆穿,大度地周全。他們的目光糾纏著,新生的認識生長:他已經不再會追著向前了,他不再會拆穿她的謊,斷言她‘你還愛我’,她也不需要再費心準備另一次為難的拒絕,‘多謝你幫我,但種種原因,我們不適合重修舊好’,他沒這個意思,這一次幫她所有的付出也不是為了等到這麼又一次的拒絕。他已經走遠了,結束了,重啟了放下了,如她的願飛走了——

秦巍退後一步,衝她淺淺一笑,轉身帶著謝哥走了。喬韻站在當地半天沒動,笑還粘在嘴角,半天沒退,僵得透著假。

她想喘口氣,但哪有能喘氣的時間?青哥沒喘氣,帶人去了,白倩沒喘氣,招待著上下游廠商,她是老闆,她喘什麼氣?

“謝謝謝謝……”

“其實關於這三個系列,我個人的看法……”

“黃總!你這麼說實在是太過獎了——”

好不容易,客人都應酬得差不多了,剩下自己人,氛圍卻更熱鬧——這場秀,是不可能裡生生撕出的可能,反響如何大家都看得見,這不是喬韻一個人的成就,燈光、化妝、布臺……都分潤掌聲中的成就感,這派對大家都開得有滋味,之前讓她完成工作,現在逐個過來和喬韻慶功——都是她一個個磕下來的大拿,跟著她嘔心瀝血的幹,這份誠意喬韻怎能翻臉不認?該喝得喝,該笑得笑,記者在角落裡穿梭,閃光燈不時亮起,骨肉皮對明星虎視眈眈,名媛們談笑風生,整個派對越夜越美麗,燈紅酒綠、衣香鬢影,居然漸漸有點大牌晚宴的感覺。

“文文!”

杜文文的出現,再惹來一波高.潮,和喬韻擁抱的她成為注意力的焦點:今晚這場秀,杜文文盡顯功力,兩件衣服都走出精髓,不少人因此看好她此去米蘭的前景,推她為亞裔模特第一人。時尚圈跟紅頂白比演藝圈更甚,杜文文獨具慧眼,寧可得罪某位背景深厚的官二代也要堅持履約,來走喬韻的秀,之前都當她傻,現在效果出來了,所有人都推崇她的藝術眼光,爭先恐後來混個眼熟。

“真是太棒了,你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我心裡……”

剛才對喬韻說過的話,現在換個主語,原樣再說一遍,人群中心的杜文文聽得容光煥發,從這個距離看過去,高出所有人一頭的她,身邊環繞著一圈圈擁躉,就像是在燈海里一層層開出的花,豔光照人、芳華絕世,笑靨亦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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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韻藏在t臺下的陰影裡,坐在臺階上半倚半靠,把臉擱在下巴上,笑望這一幕,她陷入某種玄妙的迷離,意識在睡與醒間遊走,捨不得睡,像是怕剛到手的成功只是一場夢,轉醒就落空,可現在又無法沉醉——她這麼渴望這一切,渴望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當它成真的那一刻,她又開始被這浮華後的寂寥籠罩。今晚飛揚的讚美裡,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身邊揚起的笑臉,又有多少別有目的,多少人有哪怕一丁點真誠?

有個人在她身邊咳嗽一聲,吸引注意——傅展提著褲腳,小心地在她身邊坐下,有點同情地說,“其實,你應該給我打電話的。”

喬韻扯扯唇,她疲倦得想重新蜷起來,把頭擱在膝蓋上,就這樣團著睡過去,只是倔強讓她硬挺著脊背不彎,“哦?”

“我認識sally的家人,和她也還算熟悉。”傅展雙手合攏,放在膝蓋上,語氣就事論事。“——我也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他居然還有點委屈,好像喬韻沒開天眼知道內情是她的錯,喬韻想笑,但運轉遲鈍的思維緩緩推理出結果:杜文文是他為自己找的,他去了【s.he】的秀,mandy也和他一起過去,她沒法推諉‘我不知道你可能認識sally’,太多蛛絲馬跡,在當時她應該給他一個電話。

“我不喜歡求人。”她疲倦得沒有任何套路在手,也不想去猜他的心,雙手搓著臉,直言不諱。“——他不是我求的,他是自己來的。”

“那你有沒有罵他?”傅展沒裝不懂,這男人一定又是不知在哪裡觀察到了全程,也看穿了全部。他的指責無聲又委婉,提起前事還有點委屈。

喬韻不慣這脾氣,放下手直接說,“傅先生,他幫我以前至少還打電話來問我,你呢?你想幫我,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打了的話你會怎麼回覆我?”傅展反問。

遠處的笑讓此處更安靜,他們的眼神在陰影裡碰撞著,堅硬地擦出火花,喬韻有種清醒著溺水的感覺,她能感到事情的發展方向,只是卻已沒了足夠的倔強去改變。

“你想要我以後打電話給你?”她問,稍稍軟下來。

“我只是想指出,你需要一個人來幫你處理這些事情。”傅展的語氣依然很客觀,他比了派對的方向一下,又補充,“還有另一個層次的事情,你也需要一個人來幫你。”

“你覺得你合適?”

“我覺得我對你來說,至少比秦先生更合適。”傅展徵求她的意見,“你的看法呢?”

他有關係,且都在圈內,比秦家隔靴搔癢的社會關系當然更合適,他有意願,想參與到品牌中已非一日兩日,他也有作用,sally的事不會就這樣完結,秦家的虎皮不能永遠支下去,之前事發突然,沒有選擇,如今再多用一秒都沒臉皮,他現在進場,也可解燃眉之急。

喬韻該怎麼否認傅展的觀點?‘不是’不可能永遠說下去。

“是。”她把聲音悶在雙手裡,“你非常� �適。”

傅展安靜下來,過了二十多秒才提示,“我在等。”

還有點小委屈。

他是該委屈的,從見面到現在,只有善意,都在幫她,她回應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和小脾氣,他卻仍願伸手拉她,他的小心思無非就是想追她而已,這樣的殷勤款待很多,但不應因此輕忽這些把心捧低的人格,她過分任性——但他卻總在寬和。

喬韻偏過頭看傅展,他的輪廓沐浴在遠處輻射來的光暈中,不及秦巍的耀眼,當然,但他也有溫潤厚沉的魅力——只是她無論如何也興不起什麼歉意,只有步步入局的不舒服,傅展的風度無懈可擊,他藏起了贏家的優越感,但藏不起她別無選擇的事實。

“你想和我在一起,”她說,像警告又像提醒,“但我不和合作伙伴談戀愛。”

“我知道。”傅展說,“但這是可以被改變的。”

“我心裡有永遠忘不了的人。”

“這也是可以被改變的。”傅展還是很有把握的樣子。

喬韻失笑,她把臉擱在膝蓋上,側著看他,“是不是什麼東西在你心裡都是可以被改變的?”

“不是我對自己的能力這麼有信心,”傅展溫和地說,“如果我們能有更好的開始,那當然是最好,但事實是沒有,我可以選擇走開,但也可以選擇留下來接受事實,相信這一點——有足夠的智慧和耐心,什麼事都能做得成。”

他的風度是水面的冰峰,秀氣晶瑩,沒有任何威懾感,決心卻又像是水下的冰山,看似無害,但靠近了就能感到那龐然的,無可違逆的壓迫和窒息,冰活動得緩慢,但雕塑了整個地球,喬韻不知道她能在這樣的力量面前說什麼,如果她是第三者,甚至會覺得傅展的做法很勵志:遊戲開局時他什麼也沒有,憑智慧與耐心,現在已經在和她談合作了。

“你想要什麼角色?”她閉上眼做最後的努力,或者毋寧說是宣洩。“我不會給你太多股份。”

傅展忍辱負重得可以參與21世紀最佳婦德評選什麼的傻.逼活動,“我只需要一點點。”

“你和青哥走得太近了,讓我很不舒服。”

“以後會逐漸疏遠。”

“你想要什麼職位?”這問題他沒回答,所以喬韻又問了一遍,她已經退化得只有本能,遺忘所有社交禮貌。

“你需要我做什麼?”傅展問她。

喬韻睜開眼,把他看一遍:他的表現,禮貌到無可挑剔,到現在還維持安全距離。除了本能上的一點抗拒,傅展沒有任何地方能讓她不喜,甚至可博到高分。他的複雜和強硬都很安靜,溫柔卻大張旗鼓,很有欺騙性,看穿了也有時候不得不目眩神迷。

“現在?”她說,想到日後的博弈,忽然間所有空虛和疲倦爆發式回捲,被腎上腺素壓制這麼久,反跳得洶湧澎湃,今晚她辦了一場最成功的秀,這一時刻,誰能與共?

“現在就擁抱我一下吧。”

傅展似是端詳了下她的表情——他也許笑了,那笑意裡也許帶了一點真感情,但她無法分析,就像是一臺過熱的機器,她的五感逐一跳線失去聯絡,傅展的擁抱支撐著她,淺淺的,恰到好處,朋友式的擁抱,不逾矩。

不情願,但在瀰漫的松木香中,她仍只能承認:正是她想要的那種。

#

“……喬喬?”

傅展輕拍她肩頭,過了幾秒露出苦笑:真睡著了……

他坐近了點,以便形成更好的支撐,攬住她肩頭,不讓喬韻滑落,看看場外情況,算算應該能讓她睡十幾分鍾再起來送客。傅展艱難地在不驚動喬韻的情況下掏出手機,一邊按號碼,一邊瞥著她的髮旋。

睡太熟了,頭一點一點,馬上就要栽下去——

平時那麼神氣,睡著了倒挺可愛的,他忍不住笑笑,手抬起來輕輕從發廓上抹過,支住額頭,把她往回頂一點。

好像有人在看,他抬起頭,意外也不意外,目光和秦巍對上,他站在t臺另一邊,遙遙投來一瞥,太遠了,看不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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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展對他友好地笑,維持眼神交流,一邊穩住喬韻的脖子,一邊撥通電話。“阿姨,好久沒聯絡了,我沒算錯時差吧?你們那邊應該是早上10點?有沒有打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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