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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曉,金烏在東方將升未升,紅彤彤的猶如一顆剝皮雞蛋。

上蕪峰頂,一處光滑若刀削的石臺上,聞仲正迎著朝霞,抬步挺身,不時的做出一些奇怪動作,舉手抬足之間,很是緩慢,彷彿負重而行,沒過多久,已是額頭隱有汗漬,極為吃力的樣子。

“聞仲。”

隨著這個聲音,半空中亮起一道青虹,在晨光下更顯得飄逸輕靈若仙子的眉紅,踏劍來至聞仲近前。

輕輕的躍下飛劍,那天青色長劍悄然歸至她背上的劍鞘中,眉紅看著聞仲怪模怪樣的做出各種動作,不禁皺起了眉。

“聞仲,師父找你。”

“嗯。”

聞仲用鼻子哼了一聲,手中動作卻是仍然不停。

眉紅看了心中更氣,心道自己不計較他昨天晚上發瘋似的胡言亂語,他倒擺起架子來了?

“師父找你有急事!”

她加重語氣。

“師父,他老人家,找人,會有急事?”

聞仲這時擺出了一個很奇怪的姿勢,他單手撐地,倒立起來,接著整個身體像沒有骨頭似的,向後折去,雙腳挨地後,又一個翻騰,再單手撐地,這麼來來回回幾個反覆,猶如一隻活蹦亂跳的大蝦。

眉紅看呆了。

“你?”

聞仲連翻幾個跟頭後,立在當地,做收功狀。

“這是我新練出的玩意兒,好看吧?”

他回頭笑嘻嘻的看向眉紅。

“哼!”眉紅冷哼,“雜耍玩意兒,沒一點用處。”

“錯、錯,大錯特錯。”

聞仲連連搖頭,“眉紅,我早就跟你說過,蜀山的仙法,修器不修體,只是依仗外物外丹,即便是把這些法寶飛劍練到能覆山傾海的地步,修煉者本身依舊是脆弱無比,所以,以外法入內,或者內法煉心再發乎於外,才是正道……”

“別胡說!”

眉紅嬌斥一聲,“這話欺師叛道,再亂說我就大義滅親斬了你。”

“眉紅師姐才不會這麼狠心呢……”

聞仲面上的笑容不變。

眉紅也知嚇不住他,沒奈何,只好皺眉開口勸道:“聞仲,這話可說不得,若是外人聽去了,可是你的大罪過。”

“罪過又怎樣?能趕我下山?大不了再在石樑面壁幾個月,到時可勞煩師姐你送上幾回牢飯。”

笑嘻嘻的臉,不在乎的語氣,如此憊懶的傢伙,真讓人氣得心中燥悶不安。

眉紅盯著聞仲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想要甩袖而去。

“師姐師姐,別走別走,我這正有一個好玩的玩意兒給你看呢。”

聞仲急忙上前幾步,拉住眉紅的袖子。

“什麼玩意兒?”

眉紅冷著臉問。

“好玩意兒!”

聞仲神秘一笑,向後退了幾步,空開了場子。

“師姐,往這裡施一道五陽真火符。”

眉紅看著聞仲指向的那塊石地,心中雖是不解,卻也伸手自袖中抽出一張黃色符紙,掐訣一擲,那處石地上頓時燃起了丈許方圓的火頭。

蜀山的仙法,分為劍符陣心四種,其中又以心訣為重,劍陣二道次之,凡蜀山弟子,只有心訣修到一定程度,才能習到相應的劍術與陣法,而符籙之術,卻是與其他三樣不相甘的小道,一隻硃筆一張符紙外加幾點硃砂,便可畫成一張符,符籙之術威力雖小,使用起來卻很是方便,凡是有一點仙術修為,就能使用。

符籙之術亦有五行之分,眉紅用出的這道五陽真火符,便為火字。

“且看。”

聞仲湊近那堆火前,伸右手在火勢中一挽。

眉紅看了,一聲輕呼,那火雖說來自於符籙,卻是五陽之火,遠比平常焰火更加傷人,聞仲他身無仙氣,又怎能靠近?然就在她心中訝然之時,眼中所見的一幕奇蹟,卻讓她忘了驚呼。

只見那烈烈火勢中,驟然升騰起了一點綠意,這點綠意雖是身處雄雄火焰之中,卻鮮明無比,接著這點綠色便開始拔節生長,片刻功夫,一株翠生生的小草,已然傲然立於火中。

“這?”

眉紅說不出話來。

“嘻嘻。”

聞仲得意的笑笑,再伸手在火中,撥弄撥弄那株小草,但見這小草的葉子尖端,竟然結了苞,旋即,幾瓣潔白如雪的花葉,悠然綻開。

那是烈焰中的白蓮花。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雖說聞仲一向令眉紅驚奇不斷,但以往的次次種種加在一處,也不如今天這幕場景帶來的震憾。

這時,五陽真火符燃起的火勢已然熄滅,那朵蓮花也隨著烈焰的熄滅而無影無蹤。

“我也早就說過,蜀山中人,雖是時時苦修日日勤練,你們卻不知自己修的是何道,求得的又是何物!”

聞仲說此語時,負手而立,面上中盡是傲然神色,彷彿他便是濁世中獨清的那位得道者。

這種氣度,一時間讓眉紅有點迷惑,也就忘了去細品他話中的不敬之意。

然片刻之後,眉紅終於清醒過來,心中立即惱怒不已,就像聞仲所言,他們二人自小一同長大,這小子有幾斤幾兩,眉紅怎會不曉得,細想之後立即明白,一向愛說空口白話的聞仲,又在騙人了!

“快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眉紅上前一把拎住聞仲的耳朵,左擰三下右擰三下,聞仲立即開始告饒。

“我說我說,是濟世金佛他老人傳給燕趙師叔又傳給我的‘雲體風身’,今天早上我練出了一點心得……”

“哼,我就知道。”

眉紅鬆開了聞仲的耳朵,她知道聞仲雖然聰明無比,資質遠超蜀山內的所有弟子,但因為師長之命,從來不曾習得蜀山內任何仙術的他,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領悟出這麼神奇的仙術,若說是濟世金佛所創‘雲體風身’的大能耐,倒是有可能。

不過……

“那個不是只及身體的體術麼?怎麼會有這種能耐?”

眉紅仍然很疑惑,所謂‘體術’,這個詞是她自聞仲這裡聽說的,其意指的是只是及於身體的鍛鍊法,既然只涉及到身體,又怎能控制火氣流動?

“別以為我前面說蜀山仙術的缺點是胡編的。”

聞仲捂著自己的耳朵使勁揉,“濟世金佛他老人家也看出了這個缺失,雲體風身之術,便是他創出來的內外及內之術,練到至高境界,可以與萬般仙術互通有無。”

“這麼說……”眉紅眼中現出驚喜的神色,“你由此術,亦能悟出仙法,這不違背不傳仙法與你的戒條,那不是太好了!”

哪有這麼簡單。

聞仲暗自搖頭,不過看著眉紅的喜悅,卻是不忍開口,只是點頭附和。

上蕪峰頂,一間竹舍之前。

“師父,師父?你找我?”

聞仲敲敲竹舍的門,半響不見回聲,便推門而入,竹舍之門剛開,迎面撲來的一股沖鼻酒氣,嗆得聞仲直皺眉頭。

竹舍內一團混亂,藤椅竹桌七倒八歪,地上還有酒醉吐出的穢物,聞仲捂著鼻子,在竹舍內翻翻找找,好半響才在木榻之下拎出了自己的師父,這是個滿臉鬍子碴的邋塌道人,一身道袍早就分不清原本顏色,甚至連腳上的靴子都丟了一隻。

這便是聞仲的師父,蜀山三峰四脈之中的上蕪峰之主——陳終。

“師父?師父?”

聞仲極其不敬的拍打著自己師父陳終的臉,然醉酒道人卻只是吱唔幾聲,沒理他。

於是,聞仲毫不客氣的倒拉著陳終的腿,將其拖出了竹舍。

“咦?”

眉紅正在竹舍外的院子裡等著,見到這般形狀的師父,不禁訝然出聲。

“就在方才,師父他還清醒著,特別吩咐我儘快將你帶來,有要緊事與你說呢,怎麼剛剛這片刻功夫就醉了?”

“咱師父可不是平常酒鬼,剛才在屋子裡我數了數,你猜有幾隻酒壇子?七個!”

聞仲將陳終拖到院子裡的井邊,一邊打水一邊說話。

“你要怎麼樣?”

眉紅戒備的望著正在打水的聞仲。

“當然是讓咱們尊敬的師父清醒清醒。”

“你這麼做是辱師之罪。”

眉紅望著正提水欲往陳終頭上澆的聞仲,提醒他。

“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說著話,‘嘩啦’一聲,半桶清水澆在了陳終頭上。

“啊!”陳終一個激靈,猛得站起身來,滿面愴惶,“下雨了?下雨了!”

眉紅為之莞爾。

聞仲抬眼望著萬里無雲的天,自顧自的言道:“怎麼剛剛下了一盆雨,這天就放晴了?”

陳終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天,然後猛抖身子,但見那盆清水自他身上流下後,竟被烏得漆黑似墨,這件道袍真是髒得離奇。而陳終這一抖,正將這些髒水抖得四濺飛散,那邊眉紅甚是機警,已然抖手出劍化出一道水晶壁般的屏障,將髒水隔開,聞仲一是沒有眉紅那般能耐,二是距離著實太近,剎那間便被濺了滿身滿臉,乍遭此難,聞仲不禁愣住了。

“自作孽,哈哈哈哈。”

見聞仲這般模樣,眉紅啞然失笑。

聞仲無奈的抹抹臉,嘆著氣,開口言道:“師父,您多久沒洗澡沒洗衣服了?”

“唔。”

陳終似醒未醒,打了個酒嗝,口中喃喃言道:“三五個月吧,不算久。”

“您真行。”聞仲朝陳終豎起了大拇指。

拍拍自己的臉,陳終終於清醒過來,轉頭看看眉紅和聞仲——自己唯二的兩個徒弟,被酒麻痺到癱瘓的神經,好半響,才想起某件重要的事情來。

“哈哈哈哈。”

陳終猛得仰天長笑。

眉紅和聞仲同時一驚,相互對望一眼,難道這個自他們上山起,便在酒壇子裡泡著的師父,終於完全瘋了不成?

“師父,您沒事吧?”

聞仲小心翼翼的問著,並且慢慢移著腳步,離自己師父遠點,聽說瘋子會咬人的呢。

“師父高興啊!”

陳終的聲音又哽咽了,他猛得撲過來,一把抱住還沒來得逃離的聞仲,那猶如墨塗的顏色,頓時印在了聞仲的道袍上,眉紅在一邊看得直皺眉頭。

“師父您有話好說……”聞仲側過頭,讓自己的鼻子遠離陳終身上的可怖氣味,身體也在不斷掙扎,可惜陳終力氣極大,掙是掙不開了。

“我陳終的所有徒弟,都入了登仙閣,揚眉吐氣,揚眉吐氣啊!”

陳終的聲音哽咽著。

眉紅聽了卻是一愣,昨日裡的那次考較,便是在考蜀山後進弟子是否有資格進入登仙閣,習得真正的蜀山仙術,她自己入選,當在預料之中,然聞仲呢,師門不是早就下了嚴令,不允其修習仙術,難道他也能進登仙閣?

“師父,聞仲也進登仙閣了?”

眉紅急忙問著。

“當然了!”

陳終點頭應道。

眉紅立即攥緊了拳頭,面上是無法壓抑的喜色,聞仲他六年的苦苦期盼,終於成了現實,如何不令人欣喜。

“聞仲,聽到了沒有?你可以修行仙術了!”

眉紅的聲音很興奮,然而,卻沒得來聞仲的回應,訝然之餘,眉紅仔細瞧著正被陳終擁在懷中的聞仲,立時愕然。

“師父您快鬆手,聞仲暈過去了!”

“啊?”

陳終愕然鬆手,聞仲立即軟軟的倒在地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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