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正文27 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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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上靜寂只聞蟲鳴,天窟窿漏下光來,鞋面上依舊是亮閃閃的水鑽,在草叢裡時隱時現,連站的地方都是同一個。

忍不住舒展身體,竟坐了這麼久的車。伸出手去,星光是落在手上的,但來不及抓住,逃掉了。掌心裡還剩得有紋路的,看得出了神,連他什麼時候轉身都不知道。

他走回來,遞給她一個高腳杯,裝得有暗紅液體的。他說:“知道你一直在找這個。碰巧一次私展會有藏家展出來,跟他提了一下,沒想到肯大方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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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搖晃酒杯。是的,這幾年她一直在找這個酒莊的82年紅酒。並不是太著名,但對她來說很重要。酒莊已經停產很久了,那個年份的酒更是喝一瓶少一瓶,有價無市的。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去找,儘管不抱希望的。沒想到,竟讓他找到了。“叮”一聲,兩隻酒杯輕輕相碰。品一口,是否還是記憶中的味道,她分不清了。

微笑著問他:“那麼,你又贈他什麼?”

“一條doshala。”

“頂級doshala絕不止這酒價。”

他說:“本就是底下人自作主張替我收下的。我沒用過。送的人花了心思,知道我冬天要用純色披肩,心思是好的,東西更是好的。只可惜,我一看見就要聯想到血腥畫面,簡直避之不及。”

她“哧”地一笑,“你這人!鍾氏的醫藥公司每天都有大批動物用作藥理試驗,即使是3r原則下也不知要死掉多少,怎從不見你聯想?”

“不一樣。就事論事。”

她眼垂下去,品杯裡的酒。

“去年曾有人在瑞典黃金海岸置了遊艇,聽說奢華程度令人髮指,偏偏是無名號,並且長期閒置。”

她嘴角彎起來,盯著他看了半晌,說:“保密工作如此疏忽,看來還是我每年交的會費太少。”

他搖頭,“是因為有人曾對我說,她要駕駛無名號橫跨四大洋。”

她沒出聲,那個願望永不可能實現,只因再無一人相伴。

一時沉默。

山上的溼氣漸漸重了,她仰頭看著黑絲絨的天空,兩顆星之間到底隔得有多遠?並不遠。星與星的距離是不變的,只要一個肯走,怎樣都是走得過去的。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見他說:“涼嗎?開始還不覺得,等順著皮膚下去,倒像是秋天了。”

她不作聲。

又是一段沉默。

終於他開口說:“你問吧。”

她這才覺得那寒意果真從毛孔鑽下去,砭肌入骨。面上卻像是並不等他這一句,驚異一閃而逝,轉臉看他一眼,然後調開,“我都知道。”

過了一會,他說得很輕,“我並不是同你賭氣。”

她一直仰著頭。星子糊了邊。她仍舊說:“我知道。”

從山上下來,他送她回去。她回來後一直住在一間小公寓。

車子停下來。抬頭看,窄窄的樓隙裡有星光漏下來。她一隻手按在手袋上,手指往下撳,從沒覺得鱷魚皮這樣軟過,再稍一用力就要穿過去的。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來,也是薄弱得一穿就過的:“上次在島上的那件睡袍,我帶回來的。”

他的手一直放在方向盤上,沒回頭,稀微的星光落不到他身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過很久也沒有動,他只是說:“凱旋,我不是對的那一個。”

她笑了,從梨渦裡開出兩朵無聲的明豔。“那麼,再見。”開啟車門,下了車,一直等到車子重新發動,在那轟轟的引擎聲裡說,“路上小心。”

她微笑著目送車子離去。再次仰頭看,星光糊成一片,水印一樣漫出去,是樓隙太窄,再也容不下了。

____

車子開得越來越快,一直到入車庫後熄火。鍾閔從車庫小門上去,直接回房間。臥室門是關著的,但看得到有光,突然像是聽到那個小人兒的呼吸聲。輕手輕腳開門進去,有一下子是驚住的。入眼全是毛絨公仔,掛飾,相框架子,床前鋪著張乳白色心形地毯。床單還是黑的,被子和枕頭換過了,粉紅的被子被拱起一小團,裡面裹著的,正是他的嬌娃娃。

走過去,她果然是睡熟了的。沒關燈,是還在等他麼?心愈軟下來,掀開被角,這一看,口乾舌燥。小丫頭穿著他的大t恤,領口大得露出整整半邊肩頭,胸口的皮膚也露出大片來,因是半趴著的,還蜷著一條腿,下襬完全跑到腰上去了,有小褲包裹著翹翹小屁股,後面膽敢還牽著一根象鼻子!再往下,是細白的一雙腿。小嘴嘟著,不知夢到了什麼,突然咂咂嘴,咂完了又嘟囔什麼。低下頭去聽,不清不楚的,是在說“……要抱抱”?!哪裡還忍得住,把她那些不清不楚全都吃進肚子裡去。她睜開眼睛,眼神還朦朦朧朧的,卻知道回應。小細胳膊緊緊摟著他。這一摟,他整個人壓上去,一發便是不可收拾……

眼看她又要睡著,趕緊親上去,親完一陣沒話找話,“你剛剛夢到什麼?”

“……”

不行。他一定要她說,在夢裡都要他抱抱。她不肯說,他逮哪揉哪,邊親邊揉。

她終於把眼睛睜開一道縫,模糊說:“想吃……”

“吃什麼?”

“紅燒獅子頭……香……你不讓……要抱才給吃……”

orz!原來是這樣。

“我走了,想我了?”

“……”

“是不是?”親一口,“嗯?”還穿著他的衣服,乖乖在床上等著他,這不是勾他嗎?又親一口,“妖精。”

她哼一聲。

“妖精說話,說話。”……“乖,別睡。”……“嗯?說什麼?”

她終於忍無可忍,睜開眼睛,“你煩!”出去一趟,回來就變話癆了。

他倒笑了,肯跟他說話了不是?“煩?那剛才是誰在我身上不肯下來?”

這下她幾乎全醒了。惱羞成怒,聲音也出來了,“分明是你……”沒有說下去,這種話說出來他只怕更得意。“我真要睡了。”說完轉過身去了。

他死皮賴臉蹭上去,往她耳朵裡呼氣,話越說越難堪。可任他怎麼撩,她身子縮成一團,眼睛閉得死緊,就是不給他反應。他撩一陣子,白討沒趣,方才要得急,還是洗了再睡吧。洗完了上床,小東西又自動自發滾過來,在他懷裡尋一個舒服位置,分明一臉的饜足。

_____

夏天的雨總是說下就下的,來得快,去得也快。油畫老師不來了,章一一個人在露臺上看雨,那雨一陣緊似一陣,從半空中打進露臺上,似線斷紛珠,有落在腳背上的,“啪嗒”一聲,冰得她跳起來。人都說翻書快,這天翻臉更快,因為轉眼便雲消雨散,連動作都是省去了的。

回房間突然想吃濃濃的芝士蛋糕,廚房在做了,她又好奇,於是便守在一旁看著。端著新做好的蛋糕晃到他面前去,挖一匙吃了,連眼睛都眯起來。他看她那個樣子,配合著問,有那麼好吃嗎?她說好吃呀,不信你嚐嚐。他面上淡淡的,我嘗你嘴裡的。

他嘗完了,放開她,滿意說:“唔,好吃。”氣得她一腳踢在他小腿上,他還笑眯眯的。

他不愛吃甜食,她是知道的,因此故意要餵給他吃。他也爽快,她遞過來二話不說就吃下。一塊蛋糕就這麼被兩個人一匙匙分食掉。只是吃完了她又愁沒事做。雨後的空氣很好,她心動得不得了,有很久沒出去過了,自從傷了腿,出了醫院就貓在家裡,她都快悶出病了。跟他提了,他說好啊,於是兩個人開著車子下山去了。

他問:“去哪逛?”

她想了半天,就是想出來走走路,最好能慢慢晃悠的,兜圈子的更好,於是說:“你找個地方把車停了,我們去步行街。”

下了車,步行街的地磚縫子還是溼的,兩邊商鋪裡顧客少得很,她倒是覺得人少好,可走了一會就覺沒意思了,總不可能拉著他這樣挑的人去逛平價商鋪吧。又走幾步,前面就是購物中心,超市的東西又多又好吃,還等什麼,趕緊去吧。

進入口,發現他沒跟上來,回頭看,原來是推購物車去了。見她看著,反問:“你不是要買東西麼?”其實她也不是要買東西,但著實歡喜他推車的樣子,心裡竊喜,拉著他的手臂往前走,“嗯嗯”點頭。

貨物架上擺滿零食,見著以前愛吃的,一包包往車裡扔。到熟食區一看,麻辣的,油炸的,燒烤的,口水全下來了,站在玻璃櫃子前就不肯走了。板鴨,麻辣小龍蝦,烤雞翅,越是他不待見的,她越喜歡。

看他在前面推一滿車,她得意得很。旁邊是賣玩具的,好像是做特價,人很多,她擠過去看,等抱著搶到的東西出來,哪還有他的影子在?順著他剛才的方向,沒走幾步,就看到車子扔在那的。退著往原路走,一排排的貨物架,她站在中間,往兩邊一掃,沒看到他就再往前走,沒走幾個呢,腦子就被敲了一下。

“這麼巴掌大的地方你也走得丟?”

她胸脯往上一挺,也不管還抱著東西,學他的口氣,“這麼巴掌大的地方你也把我弄得丟?”

完全沒料到她會來這麼一句,他愣一下,然後笑起來,不說話,接過東西拾了她的手往購物車走。她在後面拽著他,學聲優的口氣煽情說,“茫茫人海,找回了你,我之幸也。”他在前面不知好氣還是好笑。

回到家,撿了兩包零食拆了吃,然後把她搶購的東西攤開來,是拼圖,9000片的,還不是最高難度,雖然她以前只拼過最多1000片。坐在地毯中間,叫他一起來,他不屑,等她玩的時候,他又湊過來指手劃腳,說這不對那不對。他都沒玩過的,她怎麼肯服他,於是拼不了幾塊,就又和他爭起來。

林致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本來他頗有點“來意不善”的,一肚子話都到了嘴邊了,方才在外按了十幾聲喇叭大門才開啟,更加不爽,本想著這屋裡是沒人還是怎麼,結果進來一看,那兩個人在地毯上滾做一團,章一咯咯直笑,其他人早不知躲到何處去了。想都沒想就衝過去,“你怎麼還不回公司?”

章一從鍾閔身子下鑽出腦袋來,羞得臉通紅,一個勁打他叫他起來。

鍾閔睨一眼林致,“我以為你起碼會迴避一下。”

章一想走,鍾閔不讓,她不好意思面對林致,乾脆背過身裝作拼圖。

林致來氣,大聲質問:“x市cbd規建工程為什麼會是戰氏海鯤中標?”

“堂堂天倫世紀副總會不清楚招投標流程?”

林致冷哼,“你這個樣子應該擺給鍾氏的董事看。”

鍾閔摸摸章一的頭,“乖,上去玩,東西不好拿叫她們幫你。”

章一“噢”一聲,頭不回地上樓去了。

林致被這一打岔,氣焰也下去了,“這麼大的工程,鍾氏勢在必得的,最後竟讓戰家吃下去了。我也是關心你,以為你一個人偷偷躲起來,結果呢,你這個樣子,明天鍾氏跌破發行價,想必也是不在意的。”

鍾閔在沙發上坐下,“我都快忘了,你也是持有股份的。”

林致差點暴跳,“你這是人說的話嗎?”……“笑?你公司那幾個老家夥氣得吹胡子瞪眼,個個要找你興師問罪,你居然還笑!”

鍾閔一攤手,“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比笑來得容易?”

林致算是服了,一屁股坐下。“海鯤是臨時改的標底,為什麼?”

鍾閔沒說話。

“可笑,你給戰家送的不是彩禮是嫁妝!”……“近來董事會對你頗有微詞,還來這麼一出,老頭們去你家告狀了,你完了,你真的完了,等著吃你爹的鞭子吧。”

鍾閔只聽著,還是不說話。

林致最見不得他這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偏偏拿他沒辦法。嘆口氣,只有轉移話題,“你昨天,跟凱旋見過了?”

“你訊息倒是靈通。”

“不是我靈通,你倆金風玉露一相逢,哪次不廣為傳頌的?”

“嘿,凱旋就是這樣。昨夜與你柔情似水,佳期如夢,今日動起手來便翻臉不認人。”

鍾閔的臉冷下一分,“你最近似乎對我的私事很感興趣。”

“何止是我,你這樣的黃金單身漢不知是多少女人的春閨夢裡人。只可惜,好事將近,從此別說是入春閨,就是探頭出圍城都是難的。”

其實林致的臉一旦涎起來,鍾閔哪有不嫌惡的。“這種話以後都不要再說了。我跟凱旋,即使再見面,也只是朋友。”

林致半天才反應過來,忍不住驚呼,“難怪!原來你送的既不是彩禮也不是嫁妝,是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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