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Chapitre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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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撿起一段被自己親手拋棄的記憶,是需要勇氣的。

杜若承認,六年前的那次重創,讓她再也不像從前那樣憑著年輕氣盛,無所畏懼。她甚至有些膽小,學會了用逃避來保護自己。

所以喬靳南的每一次靠近,她都是後退。

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感情方面,她連碰都不敢碰,潛意識裡更不願意再主動付出什麼,生怕會重蹈覆轍。所以她和喬靳南之間,向來是他推一步,她走一步。他不推,她絕對不動。他不提巴黎的事情,她也從來沒問過。

不是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只是隱約有些害怕,害怕裡面有一些自己無法承受的東西,打破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境,寧願像鴕鳥一樣,忘就忘了,不回頭。

在白曉薇那邊的時候,她一個人安靜地想過很多。

想她和喬靳南從相識開始的點點滴滴,想他一路對她態度的變化,想他洗手間裡她曾經最喜歡的洗髮水,想他在冰島時問她要不要再回一次巴黎。

一番梳理之後她突然發現,喬靳南心中應該是有個結的。

她對他說過,忘掉的那段記憶,是她最不願接受的記憶。

他所懷念的,他所珍視的,卻是她最想忘記的。

白曉薇在把她擄上車的時候問她:“杜若,你不想知道,喬靳南到底有多愛你嗎?”

或許她該感謝白曉薇,如果不是她,她大概永遠不會去想這個問題。也就是有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才能鼓起勇氣,決定去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能為她低頭,她怎麼就不能為他面對自己的過去呢?

“喬靳南,我不想再這樣糊里糊塗的……別人問起我們怎麼認識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杜若自嘲地笑了笑,“我連以漠怎麼來的都不知道。”

喬靳南凝視她,眼神晦暗不明。

杜若見他不說話,“你不想我記起來嗎?”

喬靳南實話實說:“以前想,現在不想。”

“……為什麼?”

喬靳南沒有回答,只是彎腰,緊緊抱住她。

“那……”杜若嗅著他身上讓人安心的氣息,“不去了?”

“去。”喬靳南肯定地回答,“我跟你一起去。”

巴黎的行程很快定下來,現在自由行簽證流程簡化,只用3天visa就拿到手了。杜若給dr. brown發了郵件,預約好時間才訂了機票。喬以漠聽說他們要去巴黎,嚷嚷著也要一起:“爸爸媽媽,你們要去度蜜月嗎?度蜜月不帶我嗎?”

喬靳南很乾脆地說:“不帶。”

喬以漠“哼”一聲,杜若笑著安慰他:“爸爸媽媽去巴黎有事情要辦,不是度蜜月。等蜜月的時候一定帶上以漠好不好?”

“媽媽,你要說話算數哦!”

“一定!”

喬以漠伸出小手指,要拉鉤。

杜若正打算配合,他卻連忙把手縮回去了,嘟著嘴道:“還是不要了,上次也是拉鉤,這個不管用。”

杜若失蹤那次,多多少少還是給喬以漠留下點陰影,杜若有些歉疚地抱著他親了一口,好在年紀還小,時間再長些,應該就會忘了。

飛機抵達戴高樂機場,聽到熟悉的法語,杜若還有些恍惚。

她一度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踏足這塊土地。

喬靳南已經安排好一切,他們拿到行李,機場外有車等著。司機問是直接去酒店還是先去其他什麼地方,喬靳南看向杜若。

已經傍晚了,杜若說道:“去酒店吧。”

和dr. brown約的明早10點,兩人在酒店裡的餐廳吃了頓法餐,早早洗漱好準備休息。本來經過長途飛行,這個時間又正是國內凌晨,很好入睡才是,但杜若在床上翻來覆去,思緒亂的很,怎麼都睡不著。

喬靳南似乎也沒睡著,呼吸一直沒沉穩下來。

“喬靳南。”杜若輕聲喚他。

“嗯?”果然沒睡著。

“你當初為什麼來巴黎?特地來治眼睛?”杜若問。

喬靳南沉吟片刻:“談個的專案。專案沒談完眼睛倒壞了,就近治療。”

那時候喬靳南接手盛世沒多久,做什麼都很拼,在國內眼睛就已經不舒服了很長時間,醫生建議他多多休息,最好住院觀察,他沒放在心上。很長一段時間他澳洲、美洲、歐洲各處飛,工作強度大,睡眠時間混亂,終於在巴黎那一站的時候出了問題。

“待了多久?”

“三月來,六月走。”

“哦。”杜若翻了個身,“我也是六月走的。”

她沒再多問,如果想從喬靳南嘴裡知道那些事情,她也沒必要特地跑來巴黎了。喬靳南也沒再多說,只是從背後抱住她,拉起她一隻手,親吻她當年割腕的傷疤。

有點癢。

杜若又翻過身去面對他,抽出手腕,也拉起他的手,親吻他的掌心。

上次鬧脾氣,他直接把車鑰匙攥到手心,戳了一手的血,第二天接著就出差,終於還是留疤了。

大概他也覺得癢,兩個人一起笑起來,相擁而眠。

dr. brown是個年過五旬的法國老頭,看到杜若非常高興,直說沒想到她還會回去。

“du,你看起來精神狀態非常好,真是太棒了。”他其實很瞭解中國文化,知道“若”才是杜若的名字,奈何“ruo”這個音他怎麼都發不出來,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您也還是一樣年輕。”杜若笑著和他一個擁抱。

在她最難熬的時光,一直是這位和藹的老人在寬慰她,他們早就不是一般的醫患關係,這幾年逢上節日也會郵件聯絡。

兩人一陣寒暄之後,進入正題。

“du,你真的想好了?”dr. brown摸了一把自己的小八字鬍,“當年你的狀態……”

他聳了聳肩,表示非常糟糕。

“想好了。”杜若微笑,“當年您也勸過我,不應該選擇逃避的方式對不對?”

dr. brown指著她笑起來:“瞧,連這個你都記得,要不是你現在回來,我還是懷疑當年你其實什麼都沒忘。”

催眠這回事,根據不同病人的不同體質,不同心態,效果有很大區別。特別要抹去一段記憶,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再厲害的心理醫生都不能保證一定成功,也無法探知最後病人到底忘記些什麼。

他起身,合上雙手,“ok,既然你決定好了,跟我來。”

杜若對這個診所並不陌生,很快跟著他的指引,放鬆身體,放空思緒,撥開重重迷霧,回到六年前的那個世界。

六年前的巴黎,大雪。

一直到三月,還隔幾天就一場鵝毛大雪,天氣冷得杜若經常懷疑她是不是沒有開暖氣。她隨手找了件寬厚的圍巾圍在脖子上,偌大的屋子,逐個地檢查暖氣片的開關,再檢查是不是哪裡的窗子沒關好。

何衾生回來的時候,就正好看到她踩著板凳,爬到窗戶前。

“若若你幹什麼!”他衝過去就把杜若抱下來,把板凳踢到一邊。

杜若掙開他,冷笑了一聲:“怎麼?以為我要為情自殺呢?”

說著轉身蜷坐在沙發上,拿條毯子蓋著腿,按開手機。

何衾生皺眉,在她面前蹲下,看著她的眼睛,柔聲道:“若若,你一週沒去上課了。”

“關你什麼事。”杜若的手指飛快地在手機鍵盤上按動,眼都沒抬。

何衾生一把搶過她的手機,看了一眼就甩在茶几上,“杜若!姓秦的不是好東西!”

“關你什麼事啊?”杜若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眼圈已經是殷紅的,“我們不是分手了嗎關你什麼事啊?就準你交女朋友不準我交男朋友了?”

何衾生的臉色有點發白,雙唇抿成一條線,最終沒說什麼,而是拿出一張名片放下,“這是當地很有名的心理醫生,我給你約好了時間,你不想上課就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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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笑出聲:“何衾生你覺得我有病?”

“若若,我只是希望你能快點想開些,我們已經結束了。”

“那你還管我幹什麼?你還回來幹什麼?我是死是活要幹什麼關你什麼事?”

杜若雙眼通紅地盯著何衾生,何衾生受不住她這樣灼熱的眼神似得,眸光微微一閃,轉身往他原本的臥室去,“上次漏了點東西,回來拿走。”

這公寓是何衾生和杜若合租的,一人一間房。杜若已經記不清這是何衾生第幾次說分手,只記得上一次他決絕地把他的房間搬空了。

何衾生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幾本書,沒再看杜若,徑直往大門走去。

“何衾生,我不想分手。”杜若蜷縮在沙發上,光著腳,抱著膝蓋,“何衾生,我不要分手。”

說話間已經哽咽。

何衾生回頭,就見她不停擦著眼淚,開門的手有一瞬間的停頓。

“何衾生,你為什麼一定要分手?”六年前的杜若,比六年後的杜若愛哭得多,那時候她還真是一朵杜小花,溫室裡長大,沒有受過任何挫折的一朵小花。

何衾生沒說話,最終拉開大門,“哐”地關上。

屋子裡又恢復刺骨的冷。

杜若還是去了dr. brown那邊,因為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著,眼睜睜望著天黑變成天亮。dr. brown總能有辦法讓她安靜地睡上幾個小時。但她從來不和他多說什麼,照舊三天一個“男朋友”,照舊沒有心思去上課,照舊不敢回那個空蕩蕩的出租屋。不過一週兩次的會面,她和dr. brown還是逐漸熟悉起來,到四月的時候,終於有了一次像樣的談話。

“我最好的朋友跟我說,如果我繼續這樣下去,和我再也不是朋友了。”杜若入睡前喃喃地說。

說這話的是程熹微,那麼軟糯的性子,居然也能說出這麼決絕的話來。

“您說,我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布朗醫生笑著搖頭,那時候他的八字鬍還沒全白,“du,你只是在低谷期,不是抑鬱症。”

“那要怎麼才能儘快走出去。”

“你現在已經有了‘走出去’的意圖,就是一個好的開始。”布朗醫生樂觀地說,“我建議你經常出門,多交些朋友,讓生活更充實。”

“我有很多‘朋友’,每天很晚才回家。”

布朗醫生嘴角下撇,他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啊,說起來,我這裡有個不錯的活計。”布朗醫生從自己抽屜裡拿出記事本,“我可以推薦你到醫院裡去做幫工,你看到那些可憐的病人們,或許就會發現你所苦惱的是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你充實忙碌了,就沒有心思再去想那些事情,而且還有一定的報酬。”布朗醫生拍了下腦門,“哦,這真是個好主意!”

他馬上在電腦裡翻開郵件,“哦,簡直太棒了!du,這裡有一位qiao先生在找看護,正好是個華人,去安德烈醫院,主治醫生是我的一個朋友,你覺得怎麼樣?”

杜若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幾乎沒有猶豫地,“好。”

杜若被程熹微罵了一頓,有些清醒,或許真的不能再這樣由著性子鬧下去了,但這天她又接到何衾生的電話,沒有聲音的電話,她還是忍不住哭了。

他總是在她想要重新開始的時候又出現。

因為是醫生推薦的,又是華人,杜若連面試都沒有就直接被錄用了,知道她要看護的人姓喬,需要做眼角/膜移植手術,目前正在等待合適的眼角/膜,沒有住在病房,而是醫院配備的公寓裡。

帶她過去的是個年輕男人,事無巨細地給她說了注意事項,上下班時間以及時薪報酬,不過到了公寓門口,卻沒進去,給她鑰匙就讓她自己進去了。

杜若沒想到公寓裡空空如也,甚至連一點人氣都沒有,她前後看了一圈,開啟鞋櫃看到兩雙男士皮鞋,才確定這裡是有人住的,於是徑直往臥室去。

才剛到門口,還沒看到裡面什麼人,一隻玻璃杯砸過來,“嘭”地碎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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