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別走？”

斷浪垂著頭，就算知道沒多大希望，但是還是想要試一試。十年的感情並不是假的，斷浪不明白為什麼唐嘉非要走不可，難道照顧他教育他，真的只是為了完成承諾？這不可能！如果只是完成承諾，為何會給他機會讓他繼承鬼谷絕學？

“抱歉，這件事……就和你娶親一樣，由不得我。”

主神說了要走，那就只能走。就算唐嘉反抗，也反抗不過。主神不是雄霸，唐嘉也不是斷浪，想要反抗主神根本就是遙遙無期。而且，若是失敗，那麼就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因為唐嘉根本不可能有機會逃走。

“你是被脅迫的？”

雖然依然是要離開，但是被脅迫要離開和自己主動要離開的差別還是很大的，至少斷浪現在心裡已經沒那麼難受了，只是開始擔心唐嘉的安危。

“你輕功那麼好，你要去哪裡誰能攔得住？”

“別問了，浪少爺，我和你們畢竟不同。來到這裡本身就是意外，而這種意外不應該存在。我必須回到我該去的地方。”

關於主神的很多事情是不能說的，但是唐嘉卻不想欺騙斷浪，所以挑一些能說的話含糊其辭。

斷浪抿了抿唇，他當然知道唐嘉和他是不同的。唐嘉的身份他曾經找人查過，但是卻並沒有任何眉目，能查到的最早的，也就是唐嘉到斷家莊。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然後會在某一天憑空消失一樣。

斷浪記得唐嘉曾經說過他的兩個師弟，斷浪也曾去查過，可是在所有的文獻中，卻並沒有衛莊或者蓋聶這兩個人。但是秦朝，斷浪還是知道的，那已經是兩千年前了。所以唐嘉，是意外的從兩千年前來到這裡，然後便要……回去了嗎？

“什麼時候能回來？”

斷浪彷彿是為了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儘管他知道，如果唐嘉真的是來自兩千年前，那麼他回去之後還能不能再來，或者說他來的時候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是稚齡還是白髮蒼蒼，都是未知。

“……”

唐嘉沉默，而斷浪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不會回來了嗎？”

斷浪覺得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唐嘉離去的資訊還是讓斷浪有種想要哭的衝動。

“……其實，我們也不一定再也見不了面。”唐嘉想了想，斟酌的說著，“只要你足夠強，能夠打破……那層屏障，我們還是有機會能見面的。”

或者我足夠強也一樣。不過這種話卻不好說，畢竟有個一直窺屏的主神在呢。

【你這是把救命的稻草拿走，換了個麥秸給他，本質來說都一樣，沒什麼用處。】

瞧吧，說主神窺屏他還真的在窺屏。

【那也比沒有希望要好。等過個十年二十年，感情淡了，他又有了自己的家庭，大概……也就不會再想這種事了。當然，前提是你不要再插手做什麼不必要的事情。】

【當初你也是這麼想衛莊的，可惜嘛，你最後的舉動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不過這次我不會做任何事，畢竟開發新的世界不是我的責任。】

唐嘉抓住了主神的bug。

【那次還不是你攪合的？話說，你的意思是說，除了你，還有其他的“主神”存在？】

【不守遊戲規則是要接受懲罰的，這一點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而且，我也從來沒說過我是唯一的。該你知道的東西，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不該你知道的，就算你問了，也沒人會告訴你。】

“那，我們一定還有見面的機會！”

斷浪相信自己有資格打破所謂的屏障，而那個時候，相信他也就有了留著唐嘉的資格了吧？

——就算不相信，那又如何？只是平白的讓自己失望罷了。相信自己，起碼還是有點希望的。

“那我就等著你來找我了。”

想了想，唐嘉從空間中取出一粒丹藥遞給斷浪。

“這顆菩提丹能幫你提升一甲子的功力，今天晚上你好好運功吸收，我幫你護法。明天……明天以後，我大概是沒時間來找你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唐嘉的任務陡然增多了，而且都是不難卻很瑣碎很浪費時間的任務。雖然唐嘉並沒有察覺到天下會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屬於貓科動物的第六感卻告訴他，危險正在逼近。

唐嘉相信自己的感覺，畢竟感覺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也救過他好多次。所以雖然任務都是很簡單的任務，唐嘉卻格外謹慎，就怕出點什麼意外。雖然死了也不過是早一點回到主神空間，但其實唐嘉還是很想看看斷浪成親的樣子——唐嘉可是把斷浪當兒子養了——雖然斷浪要娶的那個人並不是很讓唐嘉滿意。

“為什麼不來？”

難道說今天唐嘉過來，就是離別的？斷浪沒有接過丹藥，抿著唇瞪著唐嘉，眼神中微微有些掩蓋不住的焦慮。

“雄霸的弟子和女兒要成親，又邀請了那麼多賓客，總需要有人暗中核實那些人的身份。”

而且，唐嘉如果拒絕任務，恐怕會給斷浪帶來麻煩。斷浪在不在意唐嘉雄霸不知道，但是唐嘉在意斷浪這件事，從唐嘉給斷浪擋下袖箭的時候就已經給雄霸知道了。如果這個時候唐嘉忽然開始拒絕任務，那麼雄霸說不定會連帶著懷疑到斷浪身上。唐嘉馬上就會離開，所以最後幾天小心點也就罷了，如果雄霸真的想要整斷浪，那麼一直只能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斷浪必然會很辛苦。

“雄霸並不信任我，所以才將你外派出去，是吧？”

斷浪沒了唐嘉的協助，等於失去了一半的威脅。如果斷浪反悔不想娶幽若，或者在背地裡搞什麼小動作，那麼雄霸收拾起斷浪也容易些。

“這些都不重要，你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抓緊時間服下丹藥運功，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騰出一個晚上時間來幫你護法的。”

斷浪默默的接過丹藥吞下，盤腿坐在床上運功。除了唐嘉，斷浪不知道還能信任誰。而護法這件事，如果是不信任的人來做，對於斷浪來說沒什麼好處。唐嘉變回小貓的形象跳到床上，就趴在斷浪身邊眯著眼。感受著斷浪身邊的氣勢一點一點增加，唐嘉也跟著慢慢內力外放，以保證斷浪的氣勢不會衝出房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當第二天斷浪睜開眼的時候，唐嘉已經不在了。保持著盤腿的坐姿呆了一會，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離開房間的斷浪，依然還是那個帶著邪氣帶著張狂的少年，所謂的惆悵所謂的失落，都已經隱藏在心底，不會讓任何人看到。

【斷浪可真是天生的王者。】

【你居然也會稱讚別人，真是少見。】

其實聽到主神感慨的時候唐嘉還是挺自豪的，畢竟斷浪可是他一手養大一手調|教出來的。

【因為這是事實，以斷浪的性格必然能成為這個世界的霸主。當然，前提是他能一直活著。】

如果還沒到稱霸的時候就死了，那也只能說命該如此。

十幾天，唐嘉很忙，斷浪也一樣很忙。他是成親的主角之一，而且這場婚事又過於倉促，雖然佈置新房什麼的都是由文丑醜來做的，但是還有不少事情必須由斷浪親自去做，比如下聘禮，比如和秦霜一起招待來賓，同時自己原來的事務也不能落下，還有適應體內陡然增多的內力武功……忙的時候每天只能睡一兩個時辰，好在新郎新娘成親前不能見面，否則指不定連這一兩個時辰都要被幽若佔用。

而成親當日的禮儀更加繁複，一大早就要去接新娘，中間還要應付各種被安排過來搗亂討紅包的小孩子和新娘“娘家人”的各種莫名其妙的考驗。所以當斷浪和秦霜接回各自的妻子趕回院子，也就是踩著吉時而已。

雄霸坐在上首，受了底下兩對新人的叩拜，也說了幾句吉祥話，各自敲打一番。新娘送回洞房，斷浪和秦霜還要繼續招待客人，只是一眨眼，雄霸居然已經不在了？

“師父事務繁忙，許是先回去了吧。”

秦霜見斷浪臉色不好，急忙低聲提醒。幫中大部分人都以為秦霜和斷浪這兩個候選繼承人會互掐，但是實際上兩人關係還不錯。秦霜並沒有成為天下會下一任幫主的打算，他對於權利並不是很熱衷，所以對於那些拉攏的、挑釁的，一概都視而不見了。而斷浪是有心的，自然也有辦法應付各種嘴臉。某方面來說，兩人很默契的在某方面達成了一致。

“沒事，我只是覺得有點不舒服，可能是喝多了吧。”

發現雄霸消失的時候，斷浪心裡就忽然出現一種莫名的緊張，連帶著臉色也不怎麼好，顯得有些蒼白。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這邊我也可以應付。”

看出斷浪身上不爽利，秦霜也勸他早點回去。比起他這邊，顯然斷浪那裡更重要。如果洞房之夜出問題，那麼斷浪可就麻煩了。

“這種事可是不能代替的。”

斷浪笑著拒絕了秦霜，今天的賓客裡也有不少是絕對不能得罪的，斷浪可不是獨孤鳴，可以放下一堂的賓客不管自個享受——而且嚴格來說斷浪還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

除了聶風之外，幾乎沒有人敢和“不哭死神”坐同一桌，所以雖然整個院子都坐滿了賓客，但是聶風步驚雲這一桌卻足夠冷清。聶風剛剛從傷痛中恢復過來，已經大抵恢復了原來的模樣。步驚雲從一開始就在喝悶酒，聶風看不過去步驚雲這麼落寞的樣子，可是卻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勸他。

他休息的這些日子以來，是不是還發生什麼別的事了？

“雲師兄，少喝點，你這樣……不太好。”

在別人的婚禮上這種表現可是大忌，雖然因為步驚雲以前的冷漠所以關注這邊的人不多，但是聶風還是有些擔心。而最重要的是，聶風看著步驚雲的樣子，忽然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步驚雲現在的樣子，和他失去明月的時候，感覺相同。

“雲師兄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大小姐？”

這種失魂落魄的感覺，以步驚雲的性格，恐怕只有失去摯愛的時候才會表現的這麼明顯。步驚雲一直在看著斷浪，聶風下意識的就以為，步驚雲是因為斷浪娶了他愛的女人才這麼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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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呵呵……”

步驚雲冷笑兩聲，低頭看著手中的酒杯。

“也只有斷浪那種人，才會娶她。”

語氣中的諷刺十分明顯，聶風張嘴就想反駁，但是看步驚雲的樣子，又把話咽了下去。不過既然是不喜歡幽若，那他就松了口氣。他可不希望他們兄弟為了一個女人翻臉——雖然斷浪和步驚雲的關係似乎一直都不怎麼樣，但至少不要繼續惡化了。

“那就是孔慈？”

聶風在心裡祈禱他一定要猜錯，就像聶風不希望步驚雲和斷浪的關系惡化一樣，他也不希望步驚雲和秦霜的關系惡化。然而步驚雲的手僵硬了，他呆呆的看著酒杯，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聶風心中哀嚎一聲，難道真的是孔慈？

“雲師兄，霜師兄和孔慈的婚事是師父欽點，你，你可不要做什麼傻事！”

但是聶風知道，步驚雲決定的事情，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他只希望步驚雲能夠接受孔慈成為他們大嫂的事實，不然的話，他就只能想辦法阻止步驚雲做傻事了。

——是孔慈嗎？

步驚雲看著杯中酒，今晚是中秋，這也是賓客們沒有被安排在大廳而是在院子裡的原因。皓月當空，慶賀婚禮的同時也賞月，即喜慶又雅緻。酒杯中映著圓月的倒影，微微的散發著柔光。步驚雲不想抬頭，這滿院子喜慶的紅色於他而言卻相當的刺眼，而那個人穿著血一般豔紅的新郎服與賓客們推杯置盞時候的笑容，也刺激著步驚雲的心臟。

步驚雲心中養著一隻猛獸，而現在，步驚雲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在束縛住它了。它叫囂著，把這一片紅色全部撕毀，毀掉那個人身上的紅衣，然後……然後怎樣？步驚雲不敢想，彷彿只要想了，就萬劫不復了。

“雲師兄，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聶風絮叨了半天，但是步驚雲一點反應都沒有，饒是聶風這樣的好脾氣也有些頂不住了。

“不是孔慈……”

步驚雲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愛的人應該是孔慈，可是為什麼就算知道她要嫁給秦霜，也沒覺得有多麼難過？反而是斷浪，一想到斷浪會和那個女人耳鬢廝磨，會像那天一樣，一個彈琴，一個舞劍，彷彿自成一個世界，容不下其他任何人，步驚雲就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是去了溫度，冰冷的可怕。

“風師弟，你說，如果那個人成親，我覺得難過，不，我覺得會心痛，會麻木，是為什麼？”

乍一聽不是孔慈，聶風就松了口氣。只要不是幽若或者孔慈，那麼他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聶風是個很講道義的人，而且心地善良——但這不是絕對的，因為他的善良和道義，都給了他認定的人以及陌生人。如果是確定了的對手，聶風絕對不會心慈手軟。不然的話，在戰場上他這種性格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最明顯的例子，明知道搶親是不對的，但是聶風不還是把明月給搶過來了嗎？雖然最後兩人的結果是陰陽兩隔。

“你愛她。我知道這種感覺，”聶風捏著酒杯，每當想起明月，他還是會覺得心痛。那是他最愛的女子，至少目前是。“因為你知道，一旦她成親了，你們就再也沒有可能，你會永遠失去她，所以你才會心痛。雲師兄，你不想失去她，所以你會這麼痛苦。”

喜歡他？！步驚雲感覺自己整個人彷彿是被雷給劈了，但是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小聲的說：這不是事實嗎？或者你想就這麼看著他成親，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手中的酒杯被捏出一條條裂縫，聶風的話彷彿是一個契機，開啟了束縛著猛獸的最後一道鎖鏈，瘋狂的念頭在心中滋生。

“……我該怎麼辦？”

步驚雲雖然在問，但是嘴角卻掛上了瘋狂的笑容。聶風有些心驚，但是他多少也能猜出步驚雲的心情和想法。

“如果雲師兄無法接受她嫁給別人，那就帶她走。”就像他和明月一樣。儘管也就是這樣造成了他們天人相隔但是聶風卻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哪怕世俗不容？”

“哪怕是世俗不容！雲師兄，不管你打算做什麼，我支援你。”只要不是孔慈或者幽若，那聶風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

步驚雲臉上笑意更濃。

“多謝了！”

步驚雲猛地將酒杯拍在桌子上，清脆的碎裂聲就算在嘈雜的環境中也相當突兀。寂靜，所有人都看著忽然站起來的步驚雲。

“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