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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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先生走後,憾生和佟夜輝轉身進屋,在院子裡的路上,憾生問佟夜輝:“他會找你的麻煩嗎?”

佟夜輝笑著搖頭:“你爸爸嗎?他不會?”

憾生轉頭看他:“你怎麼就那麼肯定?”

佟夜輝回答的碼定:“他不是那種逞匹夫之勇的人,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也不會做。”

憾生凝神想想也確實如此,他曾經那麼的愛她,也二十多年沒有回來看過她一眼,其實當你想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是任何借口都攔不住的,我們要走什麼路,做什麼樣的選擇,其實最遵從的是自己內心的慾望。

佟夜輝問憾生:“你會跟他走嗎?”

“不會。”憾生毫不停頓的回答。

“嗯。”佟夜輝應了一聲握著憾生的手進門了。

對憾生來說她忽然平白多了一個爸爸對她其實沒什麼影響,日子還是照樣的過,她很平靜。

晚上,佟夜輝洗了澡從浴室裡出來,邊擦著頭髮邊對憾生說:“憾生我們結婚吧。”

憾生靠在床頭,在燈下看書,忽然聽見佟夜輝來了這麼一句,心裡想著:我說這今天怎麼洗了這麼久吶,鬧半天是琢磨這事吶。她抬頭望過去道:“怎麼?你怕我被搶跑了啊?”

佟夜輝也不否認,扔掉手上的浴巾爬上床道:“我們在法律上是夫妻關係了,住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到時候你爸就是想搶人也沒理由。”

憾生覺得他有點擔心過濾了,眼睛看著書隨口應了他:“行啊,看哪天你有時間我們去把結婚證領了好了。”

佟夜輝湊過去問:“不辦個婚禮嗎?”

憾生低著頭動都沒動的回:“婚禮太累人了,結婚不就是兩個人的事嗎?興師動眾的沒意思。”

佟夜輝看著燈下的憾生,良久後轉過頭望著對面的牆壁輕嘆出生,憾生抬頭問他:“怎麼了?”

佟夜輝抬手抽調她手裡的小說,摟著她關燈一起滑進被子裡,四周寂靜下來,黑暗中,佟夜輝的聲音低微:“憾生你要用力的活,用力用力的活下去。”他把憾生緊緊的勒緊在懷裡,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

憾生適應著光線望著白濛濛的天花板,很久後她輕輕的低應了一聲。但是我就是以前活得太用力了,而現在已經沒有力氣了。憾生知道這話是不能說給佟夜輝聽的,她閉上眼睛。

夜半更深的時候,佟夜輝翻過身去,背對著憾生輕嘆出聲,憾生知道他一直沒睡,她緊閉著眼睛,一動沒動,就是那麼用力的愛他,她能給他的也就是這些了。人能耗費和透支的東西不多。

第二日,誰也不說什麼,日子還是要照樣的過著,不管你心裡想什麼,時間永遠不會為了什麼而停留,佟夜輝上班走的時候,憾生還在安睡,清晨的暮暮晨光中,她的半張面孔埋進鬆軟的枕頭裡,睡夢安詳而深沉,佟夜輝站在床邊注視她良久。憾生一直不是個漂亮的女人,瘦了的她只是讓她的五官的清晰一些,她不像的父親也不像她的母親,鼻樑不高,額頭平整,很平常的一張臉,她不是一個很激起人慾望的女人,但是佟夜輝在這全世界也就在她身上體會到了一種甚至比愛情更深沉的感情。他對她厭惡過,愧疚過,千迴百轉的繞回來最後才知道他是愛她,每每看著她都心裡酸澀疼痛的愛。

曾經的佟夜輝對憾生極度的缺乏安全感,就是憾生出院回家也恨不得時時守著她,半夜睡覺會忽然驚醒過來一次一次的試探她的鼻息,每每都心驚膽戰的害怕她忽然就在他無意識的時候就離開他,他活得緊張而恐慌,後來有一天憾生有一天狀似無意的問他:“夜輝,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死了,你也要跟我走嗎?”

當時正是深冬,他們依偎在客廳的沙發裡看外面的雪景,後來憾生睡著了,醒來以後就問了他這麼一句話,佟夜輝長久的沉默,他想象不出憾生死了以後他的生活該怎麼繼續,無以回答。

憾生蒼白的面孔上有一點點午睡後的紅暈,她抬手溫柔的撫摸佟夜輝眉心輕柔的說:“夜輝,走下去,勇敢一些,假如有一天我就是真的不在了。我愛的人是一個有野心,奮勇執著的人,他勇敢,目標明確,眼睛裡隨時都燃燒著不滿足的闇火,他信心強大,把全世界都當作自己的舞臺,我愛的是那樣的你,我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你有一天會走的很遠很遠,你從來就和別人不一樣,我知道的,從最早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是你的一段旅程,陪著你走過一程,伴著你成長,也是我的一種歷練,如果我有一天早早的走了是不會有遺憾的,至於你,好好的走下去,這一生不要虛度,如果你最終還愛著我,在路的終點我會始終等在那裡的。”憾生最後的話語結束在把眉頭緊鎖的佟夜輝擁抱進懷裡:“豁達一些,夜輝。”她拍著佟夜輝的後背:“死亡也不是我們最後的終點,只要你有足夠堅持的信念,不要為我停留你的腳步,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佟夜輝在那天以後回到公司上班,他不是一個多麼感性的人,關於人生什麼的他很少去思考,他的成功多數來源於他骨血裡流淌的一種原始的野獸掠奪的本能,憾生的話讓他似是而非看到某些他原來從來沒有出現在他思想裡過的東西,憾生身上流露出來以及試圖想傳遞給他的東西,讓他迷惑而又朦朦朧朧的再次找到了某種目標。

佟夜輝在一陣注視以後,轉身離開,這些日子他一次次的轉身,某種朦朧的東西漸漸開始清明,一種狀態漸漸在他的身上恢復,憾生說:勇敢一些。他後來明白勇敢不是為了別人,也不為了什麼,而是一種人生態度,憾生本能的一種人生態度,勇敢而堅持,她年幼的時候不明白,只是本能的去追尋,後來他給她的苦難讓她懂了,而她又想傳遞給他,其實憾生一直都比他,比他遇到過的所有人都要強大。

憾生睡到自然醒來已經是日頭高照,洗漱完下樓來,廚房裡有熱著的早點,她給自己盛了一碗小米粥端著就在廚房的灶頭前喝起來,阿姨從院子裡曬完衣服回來在客廳看見她遠遠的對她喊:“憾生,你起來啦,那我上樓去收拾了啊。”

“哦,好。”憾生也大聲的應了她一句,直到看著阿姨胖胖的身體扭動著消失在樓梯拐角,憾生才轉身掀開蒸鍋蓋子找小籠包吃。

一口包子咬在嘴裡,門口的門鈴響了,憾生嘴裡含著一口包子,看向大門總覺得這門鈴響的不是什麼好事。

她走出去,手裡還端著碗稀飯,拉開大門,門口一個高大的身影,整個身影籠罩下來,全部擋住了外面投射在她身上的陽光,憾生抬眼看去,一個20出頭的男孩子,寬肩細腰,很隨意的穿著,上身一件黑色的貼身t恤,下身一條洗的發白的牛仔褲,裹著筆直修長的兩條腿,膝蓋處破了兩道口子。以憾生看男人的眼光她覺得這人比佟夜輝還帥氣幾分,尤其是要陽光很多,五官特別深邃立體,一頭濃密的黑髮,修剪的清清爽爽,小麥色的皮膚,笑笑的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他問憾生:“莫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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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生點頭。“我是你弟弟,讓我進去。”男孩子跟他爸爸幹了一樣的事情,不請自進,不過他爸爸比他走進來的有氣勢很多。

這孩子肩膀上挎著一個大揹包,進門就“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大紅色的登山包被他摔在地上在陽光下,包上騰起一陣灰塵。

憾生眼睛看著他,低頭抽空喝了一口粥,還隨手把門也關上了,經過昨天的鋪墊,對於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弟弟她有點小吃驚但神經還算很淡定。

莫憾庭扔下包轉身向著憾生說:“姐,我是你弟弟,我叫莫憾庭,老爺子派我來聯絡感情的,我是被他趕出來的,說不把你帶回家就不讓我回去了,我現在在b城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你能別把我趕出去不?”

莫憾庭洋溢著笑臉,身長玉立的站在那裡,說話不急不喘,很大方很自信的樣子,半真半假的語氣,憾生愣了愣,端著碗走過去,小夥子很高大,站在憾生跟前,其實憾生感覺有點壓力:“你真被趕出來了?”她有點腦子不清醒的問出一句,這麼大的一個小夥子是她弟弟,而且這小夥子帶給她的資訊讓她有點消化不良。

“嘿嘿。”莫憾庭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真是被趕出來的,他昨天回去就拉著一張臉,半夜把我從床上踢下來就趕我出門的,我這包行李裡的幾件衣服還是我媽偷著賽給我的,我是你弟弟,你不能也把我趕出去了。”莫憾庭後面急吼吼的加上那兩句話。

憾生被他說的腦子一糊塗就下意識的說道:“我沒說要趕你走。”

“呵呵,那太好了,給我安排個住處吧,姐。”莫憾庭說的厚臉皮。憾生端著個碗站在那有點傻。

姐弟倆站那有片刻的對持,莫憾庭笑嘻嘻的一臉希翼,憾生一臉呆滯,半晌後憾生走到茶几邊把碗放下,然後咳嗽一聲,不鹹不淡的說:“你跟我來吧。”

憾生把莫憾庭帶到樓上的客房,姐弟倆一前一後的上樓碰上阿姨抱著一堆床套從他們的主臥室出來,三人在走廊裡遇上,阿姨張嘴就問:“憾生,這是誰啊?”憾生摸摸鼻子不尷不尬的回:“我弟弟。”

阿姨大著嗓門:“呦,這小夥長的可真帥。”

莫憾庭在一邊笑呵呵,憾生回頭看了他一眼,領著他進了客房。

客房格局簡單,裝修的有點像賓館的房間,憾生回頭對著身後的莫憾庭,她一時對他找不到合適的稱謂,就含含糊糊的道:“那個,你先住這裡吧,還有我大概是不能跟你回你家的,所以你看看你那邊的事情還是要你自己解決吧。”

莫憾庭歪頭看看憾生忽然就呵呵的笑了起來,他把包又往地上一扔,自己拉過寫字檯邊上的椅子坐下,一隻胳膊搭在椅背上面對著憾生,左右歪歪頭,似乎要把她看的仔細,然後他說:“姐,你可真好說話,就老頭子那樣的脾氣是我我也不搭理他,我是來看你的,你不願意搭理他我支援你,反正我看他那身板再活個十幾二十年應該沒問題。他總有自己想清楚拉下架子的一天。”

憾生忽然覺得這孩子似乎沒有她一開始感覺的那麼油滑,她朝他笑了笑,沒接他話。

莫憾庭忽然探出身子把他仍在地上的包勾到手裡,他拉開登山包的拉鍊,從裡面拿出一臺膝上型電腦,然後朝著憾生招手:“姐,你過來。”

憾生莫名其妙的走過去,站在他身後,莫憾庭開了機,回頭對她說:“姐,你坐下。”

憾生在他身後的床上坐下,莫憾庭轉身面對她,朝她俯過身體,他們的膝蓋幾乎碰在一起,莫憾庭望著憾生的臉上收起了進門就沒有消失的笑臉,他的眼神誠懇而鄭重的望著憾生,那麼一瞬間,憾生以為他要伸手過來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但他只是把兩隻手在膝蓋上來回摩梭了一下,然後說:“姐,我從小就知道你的存在,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有個姐姐在b城,我沒一直都想著你,但我高中畢業後沒有出國讀書,我考上了b大,我在這座城市裡遊走了四年,經常會走在大街小巷的時候看見某一個女孩,我就會想,這個說不定就是我的姐姐,我從沒有見過你,但我也從沒有忘記過你。相信我,姐姐。”

憾生忽然被一種陌生的感覺襲擊,她這輩子活到現在,沒真正把誰放在心上過,唯一在她心裡留下痕跡的一個是佟夜輝,一個是葉權,這個男孩帶給她的感覺不同於對葉權的也不同於對佟夜輝的心裡麻麻,木木的有點酸澀,衝擊不大,但感覺很柔軟。

莫憾庭轉過身在電腦上開啟一個文件對憾生說:“姐,我知道你對我很陌生,我很久以前就做了這個,我想著我們總有見面的一天,到時候我就拿給你看。”

電腦的螢幕上開始出現一張張照片,一個孩子的成長史,從滿月時的光屁股照片,一直到穿開襠褲,上小學,初中瘦瘦高高的嘴唇上有絨毛的少年,高中開始壯碩起來陽光下一根手指轉著籃球的英俊青年,很多的照片,這個孩子每一個有代表性的成長時期都被記錄下來,最後的一張是他在一片綠草茵茵的草坪上,背景是一群帶著學士帽的人群,他穿著黑色的學士服把手裡的帽子高高的拋上天空,陽光下他張大了嘴似乎在高聲的呼喊。

憾生默默的看著,有點木訥的難以感動或者被帶入的心情,莫憾庭放完影像,轉身,這回他握住了憾生的雙手說:“姐,我叫莫憾庭,今年24歲,比你小了四歲半,我是大好正直青年,我是你弟弟。”

莫憾庭最後那句“我是你弟弟。”終於擊中了憾生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她翻過莫憾庭的手掌,低頭看著他的掌心,握著他的一隻右手,食指在沿著他的掌紋上慢慢的畫著說:“你的手可真大。”停頓了一下,她又說:“漢庭,我一直不知道我有弟弟,姐沒什麼能給你的。”

莫憾庭嬉笑:“你只要認我就好啦。”

憾生抬頭看他,無奈的牽起嘴角笑了笑:“我認你,你餓嗎?姐給你做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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