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4.那些她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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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到底沒有追問,她的退學審批表,為什麼會在他手裡。

若素隱隱約約,從上面只得當時班主任一人的簽名,推測,這張表格,要走層層手續,最後才能上達天聽。這中間,不知到底在哪一環節,被他攔下。

若素想,當年,他確實努力過罷?想找到她,替她做些什麼。

只是天意弄人,她交出退學審批表後,沈家便舉家遷走,她連離校手續,都沒有去辦。轉眼四年過去。

如果不是在酒店裡,英三遇見她,進而使計讓安亦哲遇見她那麼,許多事,便真的就此錯過。她怨恨一生,他固然心懷愧疚,可是,早晚時光會將一切淹沒。

若素抽時間回母校,辦理復學手續。

與她同去的,是安亦哲秘書,小錢。

錢秘書彷彿輕車熟路,帶同若素,將一切手續辦理妥當,若素只需充當人-肉簽字機器,在簽名欄寫下自己名字即可。

從學校出來,錢秘書開啟車門,準備送若素回去。

若素卻搖一搖頭,“我想自己走一走。”

錢秘書也不強求,“有事的話,請隨時打我電話。”

若素笑一笑,目送錢秘書上車離去。

大學校園同四年前殊無不同,幽靜小道兩旁載滿懸鈴木,在一年之中,最燠熱季節的正午,為校園帶來陰涼綠意。

這樣熱,也有男生在運動場地揮汗如雨。

若素看了不由微笑。

時隔四年,重新走進這座校園,是若素從未想過的。

即使在她最美的夢境裡,也不敢有此奢望。

“沈——若素?”有戴眼鏡女郎,捧一疊書籍,迎面走來,與若素擦肩而過,走出不遠,停下來,轉身,遲疑道。

若素也停下腳步,回望。

眼鏡女郎捧一捧書,“真是你,沈若素。”

“你是——”若素在記憶裡搜尋,卻想不起她是誰。

“你不認識我。”女郎澀澀一笑,“可是我記得你,你是區耀祖女友。”

若素在記憶深處,似乎找到一張與眼前女郎相似的臉,一閃而過,復又湮沒。

“你大抵已經忘記,當年——”女郎覷一眼若素臉色,見若素沒有露出惱意,才繼續說,“區耀祖忽然找我做女朋友,我一時心花怒放,想也不想,便答應下來。沒有考慮你的心情,我很抱歉。”

呵,是她。

當年,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上的一環。

“我後來才知道,他不過拿我做幌子罷了。”女郎苦笑,“他說如果他不在那時做出與你分手的樣子來,他母親就會去警察局喝茶,舉發你素行不良。他說他沒有辦法幫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他母親去雪上加霜。他還說兒不言母過,所以他沒臉見你。”

若素聽了,並不覺得感動,有些事,真的都過去了。

女郎卻無法釋然,“我也不知道當年那些傳言究竟是怎麼來的,可是——你後來下落不明,學校裡有人私下裡說你——”

女郎頓一頓,“雖然這件事,同我沒有太大關係,可是我總覺得,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搶走你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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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笑一笑,“我現在已經結婚,區耀祖也已有家室,我們早不相干,你不用再糾結此事。”

那女郎聞言,點一點頭,倒也乾脆,“我前幾天看到一段新聞,覺得那上面的人,應該是你。現在見到你本人,我想應該沒錯。”

若素笑而不語。

女郎識趣,早已不見四年前的明麗活潑,生活將伊打磨得圓潤沉穩,“那麼,祝你幸福,再見。”

“再見。”若素微笑,目送女郎離去。

七月底時候,若素向帝玖遞交辭呈。

“我可以做到八月底,很抱歉,這樣突然,給你們帶來麻煩。”若素不是不感謝雜誌社諸人。

“怎麼,安副市長不捨得讓夫人拋頭露面?”帝玖開銷若素。

若素失笑,“怎麼會?”

帝玖拿若素遞給他的薄薄辭呈,輕敲她的額角,“要想再找一個像小素這樣,又懂得省錢,又燒得一手好菜的人,很那呵。”

轉而又道,“作為懲罰,每週兩次的健身不能停,不然,哼哼……”

若素笑起來,“好,我儘量保證每週兩次去健身。”

帝玖負手,“那麼,你的辭呈,我批了。自己去和門外偷聽的人說罷。”

若素回身,看見門縫裡三顆從上到下疊在一處的腦袋。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若素心裡,驀然便浮起這句話來。

他們在她迷惘又無助時候,敞開胸懷,接納她,成為雜誌社一員,給她認同感與歸屬感,無論他們出於什麼目的,都教若素由衷感謝。

他們令她撥開迷霧,看清前路,原來她的人生,即使曾經偏離軌道,可是,只要她努力,仍有廣闊天地,任她前行。

“我要回大學讀書,完成學業。”若素對三人微笑,並不隱瞞,“等我畢業,不曉得帝玖會不會歡迎我回來。”

“啊啊啊,小素我會想你——”小水撲上來,掛在若素身上,“——燒的菜!”

“小素可以過來打工。”七七把掛在若素身上的小水扯下來,“我們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

“順便帶美女同學一起來罷。”空虛笑眯眯撐腮,一雙眼明亮幽邃,電力十足。

小水七七覷一眼空虛身後,齊齊退一步,七七順手將若素也拖離空虛身旁。

空虛見了,愣一愣,隨即道,“不要告訴我,他在我身後。”

三女齊齊點頭。

空虛嘆息,“我是說,叫小素帶大學裡的帥哥來,給小水七七驅策。”

“美女?帥哥?”帝玖站在空虛身後,淡淡問,“看起來我最近讓你太清閒,來來來,我們去切磋切磋。”

說完,伸手圈住空虛肩頸,將他拉向會議室方向。

救命!空虛無聲求救。

小水七七向他揮手,一副愛莫能助模樣。

若素抿唇笑,她會想念這班同事,她知道。

若素下班回到家裡,安亦哲還未到家。

鍾點工陶阿姨見若素回來,便做一點收尾工作,拎起自己的大環保袋,與若素道別後離開。

若素本不想長期請阿姨在白天照顧媽媽,可是安亦哲堅持。

“我們都不在家,雖然現在一切都算方便,只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假使媽媽有個頭疼腦熱,我們現趕回來,總不如家裡有人就近照顧方便。”

若素到底被他說服。

阿姨走後,若素進房間去,陪媽媽講一會兒閒話,然後才說,“媽媽,我今天遞了辭呈。”

若素媽媽微微一愣,“……做了滿好……為什麼?”

若素安撫地握住母親結實許多的手臂,“媽媽,小安為我辦了復學手續,我要回學校讀書去了。”

若素媽媽聽後,激動得半晌不能成言。

這些年,女兒吃的苦,受的委屈,她這個做母親的,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也心知肚明。

這社會,哪個不是先敬羅衣後敬人的?

一紙文憑就是通往名企高薪的敲門磚。

沒有那張證書,誰理你?

社會風氣如此。

她的若素,因為沒有文憑,空有滿腹詩書,卻只能去擺地攤,做洗頭妹,服務員。

她並不是看不起這些工作,只是覺得她的若素,值得更好的。

現在,若素嫁給安亦哲,又有機會回到學校去,完成學業,怎不教她激動萬分?

“……小素……好好對小安……”若素媽媽反握住女兒的手,“……難得他真心對你……”

若素點點頭。

無論安亦哲處於何種理由,他攔下她的退學審批表,將本只能保留一年的學籍,保留了四年,都教若素銘感五內。

“……快點生個孩子……小安年紀也不小……”若素媽媽握緊女兒的手,“……有個孩子……家庭才……完整。”

和安亦哲生個孩子?

若素一愣。

想象不能。

若素媽媽只消看女兒微微一愣的樣子,已知小夫妻——至少若素,並無生子打算,不由得嘆息。

女兒到底生嫩。

她是過來人,少女同少-婦的差別,她一眼已能看出來。

若素雖則同小安結婚,可是,穿著打扮,身形步態,言談舉止,明明還是不經人-事的樣子。

這兩個孩子,在玩什麼花頭精?

若素媽媽不打算追問,可是一樁婚姻之中,兩夫妻沒有夫妻生活,無論處於什麼理由,都是不妥。

若素不曉得,這分明是把小安往別的女人懷裡推。

現在的社會,外面誘惑太大,小安守得住一時,誰能保證他守得住一世?

可是若兩人有一個愛情結晶,多一分維繫,婚姻關系才更牢固些。

“……我和你爸爸……還有你公婆……都想抱孫……”若素媽媽捏一捏女兒手心,“……爸爸也好退休……含飴弄孫。”

若素望進母親一雙充滿期待的眼裡去,緩緩點一點頭。

晚上安亦哲下班回來,吃過飯,若素媽媽說想早點休息,早早回房間去了。

“媽媽不舒服?”安亦哲進廚房洗碗,一邊低聲問跟進來的若素。

若素搖搖頭,在另一邊水槽洗葡萄,“沒有。”

安亦哲等若素下文。

若素看一眼身側男人寬肩窄臀倒三角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

“公公婆婆和我爸爸媽媽,都很希望抱孫子罷?”

安亦哲手上動作,驀然一頓,側首望一眼垂頭洗葡萄的若素。

伊穿一件米白色底子印小藍碎花居家服,頭髮綰起來,用八爪夾固定在腦後,微微垂首時,露出一截細膩蜜色皮膚。

他眼神一深,“憑我一個人,可生不出孩子來。”

若素聞言,小心肝一抖,差點捏碎手裡一粒葡萄。

忙將已經洗得差不多的葡萄統統裝進瀝水果籃裡,放到一邊去。

“給我一年時間,完成學業。”讓我可以真正接受我們已經成為夫妻的事實,接納你成為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事實,“我們生一個孩子罷。”

安亦哲垂睫,凝視若素側面。

若素揚首,回視他。

四目交接,安亦哲太息。

“若素,我不打算催促你。雖然四老的願望,我們應該重視,可是,這到底是你的人生,你首先應該問自己,到底想不想要一個孩子。”而不僅僅是要達成公婆父母心願。

若素突然微笑,踮起腳尖,湊過去,在安某人臉上,輕輕一吻。

“所以我打算考慮一年。一年時間考慮一個問題,應該足夠謹慎罷?”

說完,笑眯眯捧起果籃,從安某人身邊走過,到客廳裡孵空調吃葡萄看新聞去了。

留下安某人,微笑,然後繼續洗碗。

至少今次她吻他臉頰,沒有鴕鳥似找東西將自己沒頭沒腦捂起來,已是長足進步,不是麼?

九月,若素回到久違的校園。

這四年如同一個輪迴,只是,物是人非。

當年同一屆的同學,大多已經畢業,踏上社會,或者功成名就,或者默默無聞。

無人記得當年被流言傷得體無完膚的沈若素。

教授點名,喊到若素名字時,若素坐在後排,舉手,聲音乾淨,“到。”

教授遙遙望一眼坐在階梯教室後排,穿一件白色短袖襯衫的女郎,微微頜首,繼續點名。

上課之前,系主任專門與他進行過一番意味深長的談話,大意是這個沈若素,學業中斷四年,按例早應該取消學籍,可是伊上頭有人,並且當初伊是為照顧癱瘓在床的母親才辦理休學手續,所以破例讓伊回來完成最後一年學業。

教授本以為又是一個天之嬌女,不愛學習,過幾年覺得還是有一紙文憑的好,便又重新回爐鍍金。

然而這時親眼見到,這個穿白襯衫扎馬尾巴,通身看不見一點點妝飾的年輕女孩子,教授想,是他先入為主了。

下課以後,相熟的同學,三五成群,一道從教室前門離開。

若素走得最慢。

這一班青年,她一個認識的人也無,兼且,總覺得同他們之間存在代溝。

當他們還在討論,到哪間公司實習,或者放棄最後一年學業,爭取一個到德國實習的名額,是否值得的問題時,若素已經飽經世故,甚至已經嫁為人婦。

心態上,若素覺得自己同他們不是同一輩人。

這樣想,便覺得有些好笑。

走出外文學院教學大樓,若素慢悠悠前行,身後有學生騎著腳踏車經過,帶過一陣風。

若素覺得羨慕,因為青春年少,不知愁苦,所以身影瀟灑從容,來去生風。

走出校區,正是一日當中,最熱時候,烈日當頭。

若素拿書本筆記擋在頭頂,暫時抵一抵陽光,打算小跑一段路,到前頭地鐵站乘地鐵回市中心。

忽然身後傳來汽車喇叭聲,“叭——”一下長音。

若素經不起嚇,驀然回頭,便看見一輛鉑金灰色敞蓬甲克蟲汽車,緩緩貼在人行道旁邊,尾隨在她身後。

見若素回頭,車內司機推高架在鼻樑上的墨鏡,朝她揮揮手,“嗨,小素。”

那公子哥派頭,那懶洋洋聲音,竟是那西瑟斯。

若素不理他,繼續步行。

那西瑟斯見若素對他不搭不理,也不惱,只是稍微加快一點車速,趕上若素腳步,“小素,去哪裡?我帶你一程?”

若素在肚皮裡說,去哪裡都和你不順路。

那西瑟斯不屈不撓,“小素,快點上來,被警察叔叔看見,要吃抄報單的,到時你替我報銷?”

若素打鼻孔裡哼一聲,加快腳步,花花公子還差這點錢?

那西瑟斯笑起來,“喂,小素,難道你不想知道,安亦哲到底以什麼做代價,換取你的復學機會?”

若素聞言一愣,不由自主,慢下步伐。

那西瑟斯見機,推開副駕駛位置車門,“上來,我就告訴你。”

若素睇一眼大熱天穿一件豁開大半紐扣紫色襯衫的那西瑟斯,“你就這樣告訴我罷。”

那西瑟斯將墨鏡重又推回鼻樑上,“快上來,我們已經影響交通!”

若素一看,果然後頭非機動車道上的腳踏車電動車,統統要繞過甲克蟲開到機動車道上去。

再看一眼嘴角一抹無賴笑容的那西瑟斯,只得捧著書和筆記,坐進車裡去。

“這才乖。”那西瑟斯得意地吹口哨。

若素一掌拍死他的心都有,“把車蓬升起來!”

這麼熱的天,開敞蓬車,吃汽車尾氣,壽頭!

那西瑟斯“幣簧諫蹬鉅壞愕閔鵠矗諶チ胰鍘

“你可以說了。”若素對他,始終不假辭色。

大抵在許多女郎心目中,那西瑟斯是王子的不二人選,今天開寶馬,明天駕賓士,偶爾心血來潮,玩玩大眾甲克蟲,每日裡不是出席酒會派對,就是上花邊新聞。但於若素而言,他絕不她的那杯茶。

“小素你有多瞭解安亦哲?”那西瑟斯彷彿全程沒有看見若素的冷臉,只管笑眯眯問。

若素不做聲。

有多瞭解安亦哲?

不不不!她其實一點也不瞭解安亦哲。

她本就沒有打算走進安亦哲的生活,又何談瞭解?

即使結婚,成為合法夫妻,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她對他的瞭解,也只限於十分浮淺的表面:比如他的物品,都要分門別類存放,如同強迫症,比如他只穿雨果·波士一款藍灰色男式內褲,比如他穿四十二碼襯衫,所以體形遠比看起來要強壯健碩……

她知道的,不過是這樣無關緊要的事。

而,那些他生命中有重要意義,里程碑似的事,她卻一無所知。

那西瑟斯勾唇一笑,“呵呵,看起來是不瞭解了。”

若素拿眼尾餘光瞪此人。

“趕緊說!”

那西瑟斯聳肩,“安亦哲允諾兩年四場演講,這是條件一。條件二,兩年四個市政-府機關實習名額。他為你,所做犧牲,不可謂不大啊,小素。”

若素怔忪。市領導到大學演講,不是沒有,可是要從領導緊密的行程中安排出時間來,卻並非易事。而,機關實習名額,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你怎麼知道?”若素倏忽瞥向那西瑟斯。

他狡猾地笑,“小素,你要知道,有些人,面對美酒佳人,管不住嘴,也管不住褲鏈,這時候想套他們的話,易如反掌。”

若素聽後,一時沉默。

“我能知道這些訊息,恐怕用不了多久,其他人也會知道。你要做好準備啊,小素。”那西瑟斯見若素沉默,笑眯眯地打方向盤,將車駛進一條往市中心去的隧道,“我有預感,暴風雨正在逐漸逼進呢。”

若素奇怪地看一眼那西瑟斯,不知此人是敵是友。

“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

那西瑟斯呵呵笑,“做什麼?嗯——”他空出一隻手來,拿食指點一點嘴唇,復又放回方向盤上,敲擊節奏,“你就當我是閒極無聊,免費給美人一點好心的提醒罷。”

“你不會無故對我說這些事。”若素肯定,“總要有所回報。”

“說到回報,”那西瑟斯突然伸出手,拿手背去熨貼若素臉頰,“似小素你這般的佳人,嫁給安亦哲,實在可惜,簡直如明珠暗投,不如,從了我罷。”

若素“啪”一下,大力拂開他的手,“放我下車!”

“啊——這裡是隧道,不能停車呢。”那西瑟斯垂睫看一眼被拍開的手,言若有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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