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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的頭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醒來,一身的汗,而地下的毯子上沒有原來那人的蹤影。

“卓揚？”

我披著睡衣,在陽臺上找到了那個失蹤的男人。

“還不睡麼？”

他搖搖頭,喝了一口溫熱的牛奶,“好安靜。”

安靜。是啊。

一輪清幽明月,半盞落魄殘燈。

我從身後抓住男人的衣角,喃喃自語一般的說道：“我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手術失敗,宋昱活過來了,卓揚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溫熱的牛奶杯被放在孤零零的窗臺,卓揚回頭抓著我的手,眼角揚起,臉上也多出幾分笑意。

“蠢……又不是什麼大手術……你別擔心。”

可是,安慰是安慰。

我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害怕和不安。

“你答應過我的……沒有萬一,沒有意外。”我抓住他的手,明知道任性,卻執意的想要一個答案。

他俯身過來親我冰冷的唇角,微笑,承諾。

“放心,我不會讓我我辛苦賺來的錢都進入其他男人的荷包的。你那麼蠢……說不定只被人騙財不會被人騙色……”

這男人他是李晨上身麼？各種毒舌傲嬌。

喝完牛奶,卓揚所在地上的毯子中,我看著地上的男人,暗自嘆息了一聲,“我有些冷,你上來睡吧。”

“真的？”卓揚揚起頭,眉宇間隱出笑紋,“一點不勉強？”

我的眉心跳了跳,確認沒有青筋蹦出來,咬牙道：“快點給老孃上來。”

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安寧的感覺了。

卓揚的懷中一如既往的溫暖,就好像時間一直沒有走過,我們還是在山上的房子裡,我如飢似渴的吸取著他的溫度。

但是也有些不一樣,他不在冷冰冰,而是在我的擁抱中越發的溫暖起來。

原來……

溫暖是雙方的。

我吸取溫度的同時,也把那熱度傳給了對方。

很溫暖,卓揚很快的睡著。

看的出來他睡得很安穩,好像明天去做手術的人不是他一般。

而我卻怎麼也睡不著。

心裡忐忑難安,起身嚼了安眠藥也沒有用。

最後我把他的手抬起來,自己往他的臂彎中鑽。

這樣——

似乎好了很多。

溫暖襲來,我抬眸,在他的唇角輕輕一吻。

“記得你說過的……不管多晚,你都會回家的。”

睡夢中,他的唇角似乎微微揚起。

不過,我太困了,在那片暖洋洋的觸感中,我最終也沉沉的睡了過去。

手術的當天,很多人都來了。

溫禮李若冰小兩口,卓父卓母,宋家一家也來了,最後連黎思也來了。

她見我還是一如既往的臉色不好,不過卻沒有再動粗。

“我已經遞了辭職信。”一開口,黎思就給我一個□□。

黎思的辭職讓我有些意外,“你……你怎麼？”幹的好好的,何苦要辭職？

“我懷孕了。”黎思再次甩下一個□□,見我瞬間蒼白的臉,黎思又笑了起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蠢……孩子當然不是卓總的,我有男朋友的。”

我結結巴巴道：“我知道……”

黎思鄙視的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當時不喜歡我,一定要卓總開除我……可是你知道為何他一定要留我在公司……還讓我坐到如今的位置麼？”

我搖搖頭,老實說我還真懷疑他們曾近有一腿。

“呵呵……算是還債吧。”黎思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悲傷,“那一年我剛出校門就進了卓越,卓越在起步的階段,日子很難過……當時我年紀輕,做事不懂迂迴,後來被一群老色狼暗算……呼……後來我懷孕了……我家是書香門第,怎麼可能容忍這種事情……我害怕……不敢和任何人說……悄悄的去做了人流……當然,也可能是報應。手術不乾淨,我染了病不說,還被診斷為可能一輩子不再懷孕……那時候我走投無路,是卓總收留了我,不顧一切外面的閒言碎語把我送到了醫院……他其實是個很好的男人……我和他在一起七年,不比你們在一起的日子少,事到如今,不瞞你說,我無數次對他動過心,甚至還主動告白過,但是……”黎思回頭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他從來就沒有給我機會過。他說把我當得力的助手……而不是女人。我喜歡的男人不把我當女人……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期待呢……不過現在好了,一切好像回到了原點……我懷孕了……我老公是個外國友人,家裡開餐廳的……等這邊的事情安排好了,我就要走了。走之前我想……有些話還是和你說清楚的好……我要讓你清楚的明白,我不是輸給你,而是輸給自己。”

因為不忍,不忍讓自己喜歡的男人為難,不忍讓自己喜歡的男人因為自己受到傷害。

所以默默的退回到朋友和屬下的位置。

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於江湖。

李若冰過來拍我肩膀的時候,黎思已經離開。

她說醫院的味道不好,她和寶寶都不喜歡,所以先走了。

她走的瀟灑,利落又乾淨。

背挺得直直的,和她說的那般,她沒有輸,走得穩,行得正。

李若冰繼續拍我的肩膀,目光還追了幾步黎思,“老實說,我覺得你真的離人家差幾條街……不論長相還是智商……都和別人差距太遠……不過……你也有一點比她好。”

“什麼？”我好奇,我還有比黎思好的優點麼？

“嗯。”李若冰點點頭,很認真的答道：“你的運氣比她好啊……你身邊的男人都對你挺好的。不管是先前很渣現在很忠的卓揚,還是那個騷包石頭男李晨,還是我家那倒黴的表弟宋昱……都對你一往情深……我想,這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來衡量這個事實……我只能對自己這麼解釋……你真是運氣好,或許是前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才換來今生幾個男人的真情相待。

李若冰最後安撫我,要我惜福。

我也知道。

一切已經到最後,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緊緊的抓住手上的幸福,再也不放開。

手術的時間過得緩慢又無力,簡直是度日如年。

手術室被開啟的時候,我身體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汗打溼,見醫生出來,我們一群人擁了上去。

“他們怎麼樣？”

白大褂醫生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很成功,不過確切的結果還要等他們兩個人醒來才行。”

“好……好……這就好……”

一群人都鬆懈下來,同時,不知道什麼時候窗外已經一片陽光燦爛。

終於——

放晴了。

卓揚醒來的時候,我正端著一盆仙人掌進來。卓揚以前最愛送我這些小東西,可惜家裡的都被我養死了,只是今早我起床的時候發現幾十盆仙人掌居然最後命賤的活了一棵。

我決定從今天開始關愛生命,所以拿著那盆命賤活下來的仙人掌去附近的花店,對方給它鬆鬆土,還換了一個大盆子,似乎對他的生命力也表示很讚歎。

我進門的時候,發現卓揚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怎麼樣？傷口好疼嗎？”

“有些疼呢……”卓揚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看著我,“你哪裡找的這麼醜的仙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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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掉腦袋上跳動的青筋,皮笑肉不笑,“你做個手術記憶都給抽掉了麼？看清楚……這麼醜的仙人掌也只有你才送的出手……”

卓揚的表情似乎很驚訝,不過片刻後他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沒關係,再醜也是我的。”

“……”

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他用暗喻。

似乎在比喻我一般。

不過——

我醜麼？混蛋！

總體來說,一切都天晴了。

只是,讓我有些遺憾的是,我從手術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宋昱。

聽說,他手術完就直接被秘密的送到了美國,走的時候自然也沒有和我打招呼,只是李若冰過來給我帶了四個字。

“不如不見。”

有些感情,走到了盡頭,每一次相見都會扯動我們心頭的傷口。

這樣的疼痛,還不如不見。

我其實明白的。

一直都明白。

只是我一步錯,步步錯。

反倒是宋昱,容忍著我的錯誤和不安,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臉去求見面去求讓自己心安的原諒。

所以——

不如不見。

對此,卓揚很開心。

他巴不得我離宋昱遠遠的。

而且從宋昱走後,他變得有些有肆無恐,各種毒舌,偶爾把我氣得兩眼冒煙,正想在他的傷口上再狠狠的插一刀,不過每當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他又各種賤賤的道歉,一副認錯的乖寶寶樣子。

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是插他一刀好,還是□□自己一刀好。

早知道,我就不那麼快鬆手說要嫁給他了。

瞧他現在多得意。

一切都很好。

風輕日暖。

一切剛剛好。

可能,唯一不好的是李晨。

在卓揚和宋昱手術成功的那天,他從醫院的最高樓跳了下來。

據說摔得血肉模糊,已經不成人形。

我沒有去看他,只是在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眼淚忽然啪啪的落下。

我想,我能理解他為何選擇自殺。

可能是無法承受著病痛的慢性折磨,也可能是無力接受自己容顏蒼老青春不再。

但是,我覺得更加可能的是,他曾經問我,自殺死的人是不是到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獄,只能在地府的某一個特定的空間。

我想……

他估計是想見當年自殺的母親,所以才會選擇和她一樣的路。

李晨死後,把那條粉鑽留給了我,同時他手下的股票房產等都折現捐給了孤兒院的小朋友,他給他們辦了一個成長基金,不管是他們的衣食住行,還是學習生活,他都給他們提供了相應的保障。

唯一的要求是每個人必須誠心生活,善意對人。

父母遺棄了我們,但是生活和社會沒有。

每個人都要做對世界對社會有用有貢獻的人,憑著自己的雙手,不虛度時光,不怨天尤人。

我想,他想做沒有做到的事情,現在想把這個希望留給下一代。

卓揚出院的時候,我和他提過去看看安然。

我想當面給她說抱歉。

我本來以為卓揚會贊同的,畢竟對安然有特殊感情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可是哪裡知道,卓揚聽我這麼一說,只是懶懶的揮揮手。

“你果然還是蠢。”

在我的嚴刑逼供下,卓揚終於講出了真相。

原來當是安然死之前留了遺書,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死,在遺書上特別提到了我,說是我搶走了她的幸福,如果她出了任何事情都和我有脫不了的關係。

頓時,我有些明白卓母的話。

安然雖然長得像父親,但是性子和她媽一樣,各種心計。

只是,還是有什麼怪怪的。

我把一塊桃子塞到卓揚口中,“這封遺書你什麼時候看到的？”

卓揚嚼著桃子,模樣痛苦,十分很有衝動吐出來一般。

“喂……少裝模作樣！快說！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也沒有多久……”卓揚自顧自的拿了一塊桃子,往旁邊躲去,“就是結婚後兩年吧……安夫人給我看的……”

我有些明白了。

卓揚的轉變一切都歸於結婚兩年後。

原來,是安夫人陰差陽錯的給我們創造了機會,讓卓揚看清了安然的滿目,也看到了她身後的我。

原來——

這就是命運。

桃子有些酸,難怪卓揚不愛吃。

可是我覺得味道還不錯,一連吃了幾口,最後還踢著他下了沙發。

“那邊還有幾個,去幫我剝皮！”

“桃子不是不剝皮麼？”卓揚眉眼委屈,“我還是病人呢……”

“廢話少說！快去！”

我眯了眯眼睛,在溫暖陽光中昏昏欲睡。

恍惚中,腦袋上一暖,有一雙大手輕柔往下,撫了撫我的臉。

我覺得很溫柔,也很舒服。

舒服得我都睜不開眼睛。

老實說,現在的生活真的像是做夢一般。

是的……

這個好夢。

但願,好夢常在。

而我和他都沉醉在裡面,一直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