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番外,林易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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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是在火車上,村裡幾個人都在。抱緊懷裡兩個骨灰盒,林小弟只盼著快點到家。

到了。

推開院門,看到那大片白色幔帳,林小弟再也站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懷中的兩個骨灰盒也滾了出去。

院子正中的孝帳下,赫然擺放著另一個骨灰盒。

“小揚,起來!”張伯過來拉起小徒弟,“這幾天天氣反常,熱的厲害,你媽,放不住,村裡只好先火化。起來,帶你爸和你哥回家!”

村外的墳場一日之內添了兩座新墳,父母合葬了。

有人說,林家小兒子魔障了,已經連續在墳堆裡坐了一個禮拜了。

有人說,林家小兒子要壞了,說不定就這麼瘋了。

林易揚坐在兩座新墳中間,怎麼也不能相信那裡面是他總是和藹可親溫柔漂亮會做一手好菜的老媽,不能相信那裡面是他總是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卻捨不得動他一指頭的老爸,不能相信那裡面是他那個明明已經沒有他高卻能揹著他滿院子轉圈把他寵到天上去的哥哥。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

莫說家人的最後一面,甚至就連遺體都沒有見到。

十六歲的林小弟,天已經塌了。

錢叔說,不是工作時間,老闆不負責,只付了基本工資,警局沒有立案,說是意外。

隔壁王哥說,你爸和你哥是在當天就被強制火化的。

一個本家侄子說,城裡有壞人,小飛叔長得太漂亮了。

另一個本家侄子說,小飛叔和林爺都是從同一個地方摔下來的,二十八樓。

五七之後,林易揚從村子裡消失了,無聲無息的。同時消失的,還有以前林易飛送給他的一把瑞士軍刀。

林小弟揣著軍刀在那棟大樓前轉悠了好多天,可是連大樓的門都進不去。關於父親和哥哥的死因,沒有任何線索。整個大樓的人,就連附近的報攤和街口賣煎餅子的小攤小販,也是一問三不知。那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分明是被什麼人給下了禁口令。

即使如此,林小弟還是被請到了局子裡,理由是形跡可疑。在暖氣管上被銬了兩天兩夜,沒有審訊,沒有毆打,只是被銬在那裡,沒有吃喝,軍刀也被當做危險品搜走了。

兩天後林小弟被張伯領了出來。

“孩子,幾天沒吃飯了?”張伯看著面前狼吞虎嚥的小徒弟,心疼的不行。

林易揚噎了一下,沒有回話,只顧著扒飯。在裡面兩天沒吃沒喝,前幾天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實在是餓壞了。

“你這幾天睡在哪兒?”張伯又給小徒弟叫了一碗面。對於小徒弟的家境,張伯還是很清楚的。很普通的農村家庭,不太困難,也沒多少餘錢,一點積蓄也都用來辦喪事了。

“天橋下,公園,街邊。”林易揚端起服務員剛剛送過來的牛肉麵,狼吞虎嚥。

“小揚,跟我回家吧!”張伯幫小徒弟倒了一杯水。

“不。那裡什麼都沒有,我回去幹什麼?”林易揚一口喝乾麵湯,“我爸和我哥死的不明不白。師傅,你別說是意外,我不信。我哥怕高,絕對不會站在二十八樓的窗戶旁邊。還有,你看那棟大樓,是我們這種人會進去的地方嗎?”

“那你能做什麼?你現在連吃飯睡覺都成問題,你什麼都沒有,還等著讓人去裡面保你嗎?”張伯惱了。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所以我什麼也不怕,”林易揚一連喝下兩杯水,抹抹嘴,“師傅,我覺著,一個人活著挺沒意思的。”

張伯看著已經魔怔的小徒弟,說不出話來。這個小徒弟最是一根筋,從小被寵到大,認定的事從來不會改,除了幫他一把,還能怎樣!

張伯讓小徒弟等在外面,一個人進了那個黑乎乎的房間,過了好久才出來示意自家徒弟進去。

黑暗中,坐在牆角那人根本看不清模樣,房間裡只瀰漫著一股怪怪的味道。

“站遠一點兒,靠那麼近幹什麼,這是□□兒,你想試?”林易揚剛想走過去,那人發話了。

林易揚只好後退幾步靠在了門口。

“你想報仇。”那人享受過才開口說話,是平淡的陳述語氣。

“是。”林小弟點頭。

“也許會死。”

“我不怕。”

“什麼都能不要?包括,你的良心?”

“是。”早已魔怔的林小弟繼續點頭。

“別指望我,我幫不了你,最多給你指一條路。”那人揮揮手,打了一個電話。

很快,一個紅衣女子過來,領走了林小弟。

“老闆派我來接你。”紅衣女子發動汽車,衝林小弟伸出手,“你可以叫我薔薇,我最喜歡風鈴,以後想送我禮物的話記得不要送錯了。”

汽車,火車,船,最後停在了一個荒島上。

紅衣女子只丟下了一把匕首:“資格試煉,無人荒島,兩週之後我來接你。”

兩週以後。

薔薇掃過一邊的殘骸,瞪大了眼睛:“穿山甲,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白腹軍艦鳥,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世界瀕危鳥類紅皮書,時速可達400公里。你吃的,還真夠貴的!”

“我不認識。而且我也是才知道,原來鑽木真的能取火。”林易揚遞還那把已經捲刃的匕首。

“老闆,人已經帶到了。”薔薇敲敲門,離開了。

寬大的老板桌後面,一個男人正饒有趣味的打量著林小弟。那個男人,白色襯衫,格子領帶,藍色西裝,金邊眼鏡,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儼然一副精英派頭。辦公室裝修的很有品位,一邊的書架上居然還擺著一套《論語》,而且這裡是這個城市最貴的寫字樓之一。

“別緊張,小朋友!既然來了,以後就是一家人。小羊是吧,以後可以跟他們一起喊我老闆!”老闆起身,伸手在林小弟身上捏了捏,“資質差了點,估計以後副總要頭疼了。還有,小羊乖乖,別這麼看我,我可是生意人。”

沒錯,這裡是一家搬家公司,連老闆在內,一共十四人,也是這個殺手組織的對外掩護。

叫做紅刃的副總很快過來帶了林小弟離開。一個月以後,回來覆命。

“如何?”老闆輕抿一口咖啡,優雅十足。

“資質太差,身手不行,心不夠狠。年齡不大,幹活過多,骨骼定型,發展空間不大。”紅刃冷冰冰的回答。旁邊被狠狠折磨了一個月的林小弟難過的低下了頭。

“最多能到你幾成?”

“兩成。”

“多久?”

“最少三年。”

“只能算三流了。”老闆衝著林小弟點點頭。林小弟更加難過了。

“不過,也夠你用了。跟我來!”老闆說完,林小弟的眸子瞬間就被點亮了。

酒會。

老闆輕啜一口紅酒,壓低了聲音:“那個穿白色晚禮服戴藍寶石項鍊的女人,去做掉她。”

林小弟一僵,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個用平淡語氣要求他做掉一個女人的老闆。

“做不到?因為覺得她無辜?還是,覺得和你無冤無仇所以下不去手?”老闆微微一笑,“那個女人,看起來高貴優雅是吧?可她手上至少有四條人命。都是他老公的情婦,算上那些情婦懷著的孩子,應該更多吧!”

當晚,那個女人死在了自家臥室,食物中毒。可是林小弟知道,那個女人是被老闆下了毒,他的丈夫為此支付了三千萬。

林小弟一連做了三天惡夢。夢裡,都是那個女人扭曲的臉,那是他的老闆特意帶他去看的。

“就你這個樣子,也想報仇?”老闆無謂的聳聳肩,在林小弟臉上拍拍,離開了。

郊外,豪華別墅。

“這裡,是我們的總部。”老闆在沙發上坐下,指揮著林小弟開啟液晶電視。

林易揚垂下眼簾,站到老闆身後,一言不發。早就做了決定,不是嗎?

老闆起身,開啟通往地下室的門:“你是老林送來的,我欠他一條命,所以我不會勉強你做什麼。但是,你必須付出同等代價。以後這間實驗室歸你管,聽說你手很巧。”

老闆隨手拿起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這種,只要四個,就可以把我們那幢三十三層的寫字樓變成三十二層。”

地下室,是用來做炸彈的地方,也是林易揚未來幾年待的最多的地方。作為一個不願意殺人的殺手,這樣的安排,已經很仁慈了。可是,直接殺人和間接殺人,又有什麼區別呢?差的,不過那一層視覺衝擊罷了。進了這道門,還指望雙手能乾淨嗎!

在搬家公司中,林易揚的身份是文員,是可以坐在辦公室不必出去幹力氣活的。但是,文員這份工作,可不是初中尚未畢業的逃學專家林小弟能夠勝任的。

坐在電腦椅上,林易揚滿頭大汗,努力運起二指禪,用老牛拉破車的速度敲下一個個漢字,遇到不認識的還要跑去經理室詢問老闆,然後再跑回來用全拼輸入法一個個選字。沒辦法,誰叫他正在輸入的是老闆手寫的夾雜了古漢字和生僻字的情詩呢。

被問的煩了,老闆會曲起手指敲在林小弟額頭上,恨鐵不成鋼:“小羊乖乖,我都給你做了快三年的掃盲了,為什麼還是不識字啊!”

整個辦公室安安靜靜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做,最閒的,莫過於窩在經理室喝茶看報的老闆了。

“哎,正是四月,好風光啊,適合旅遊,小的們,誰願意陪你們老闆去江南看美女啊?”老闆端著咖啡杯,靠在經理室門口,姿態優雅。

刷拉一聲,辦公室就只剩了正在專心敲字的林小弟一人。

“走吧,小羊乖乖,現在過去還能趕上飛機!”老闆勾住林小弟的脖子,把人挾持到了機場,去江南看美女了。

林易揚面不改色,安安靜靜在座位上坐好,沒有半點被人揪出辦公室的不適。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三年來,早就被老闆挾持著玩遍了大江南北國內國外,習慣了。辦公室裡最閒的,除了老闆,就是從來不用出任務的林小弟了。老闆愛玩,當然要逮這種事少又不會反抗的軟柿子了。

五月七日,曾氏大樓,二十八層,總裁辦公室。

曾家男丁,三代,八口。

把人集中在這裡不容易,把那三個念中學的第三代弄過來也不容易,最後還是薔薇幫了一把。

八個人,已經失了力道,只能軟軟坐在地板上,拿長長的紅藍線把八個人綁在一起,紅藍線盡頭的炸彈,就捧在年齡最小的那個人手上。十五歲,高中一年級,天真爛漫的年紀,卻參與過不下三次輪 暴行為,曾經把同學推下樓梯致殘,曾經因為在路上被人不小心踩到鞋子把人打成植物人。除了這一個,另外七人,哪一個手上沒出過人命!

曾氏,本城首富,妻族在政界頗有分量,典型的官商勾結。

“曾老闆,還記得五年前的今天,在這裡發生過什麼事嗎?”林易揚走到窗邊,自上而下看著當年哥哥和父親落下的地方。

幾個人都中了薔薇親自調配的藥,自是說不出話來。

“今天,是我父親和哥哥的祭日呢!”

“曾董,你是怎樣在一日之內把我父兄給強制火化的啊?”

“曾老闆,你是怎樣和你的弟弟一起,把我哥哥弄到這裡強*暴不成就把人推下去的啊?”

“曾老闆,你又是怎樣把那個拼死衝上來保護兒子的父親給推下去的啊?”

“小曾同學,別抖,你手上的東西,足夠幫你老爸打通這裡上下三層樓了。小心哦,我走了,不見!”林易揚邁出幾步,又停住,“不必指望救援,你們的監控系統已經癱瘓了。還有,定時只有三分鐘,你們最好不要隨便掙扎,要是不小心把線弄破了,可是連三分鐘都沒有了呢!”

輕輕掩上總裁辦的門,順順利利走出曾氏大樓。在走出大門的那一刻,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來自二十八樓的爆炸聲。

回到別墅,包括老闆在內,十四個人一個不缺。老闆開了香檳,慶祝殺手組織裡唯一一個沒有殺過人的殺手終於轉正。

之後開始接任務,卻都是瑣碎的小事,比如給人當保鏢給人做保姆甚至跟蹤出軌的妻子抓姦,最危險的任務也不過是在人手不足時幫人把風而已。不是不感動,答應了老闆會在報仇之後留下三年,也做好了雙手沾滿血腥的準備,卻沒想到還是被這樣保護了。

即使被人保護,這雙手又怎麼算得上乾淨!

三年以後,最後的一次任務中換出了重傷的薔薇,那個酷愛風鈴的女子。閉上眼睛,原以為是結束,卻不想醒來居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樣也好,可以安安靜靜的生活。

日子平平淡淡,一成不變,直到那天在玉米地裡撿到一個走火入魔失了心智的孩子。那個孩子的一雙眼,黑黑亮亮,波光流轉,像極了自家哥哥,林易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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