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鬱靜怡是被放在床邊的手機吵醒的。
她還以為是設定著的鬧鐘,半迷半糊的拿過手機看了一眼。結果看到了手機螢幕上顯示的葉銘軒來電。
她隨手按下通話,語氣中還帶著幾分睡意:“喂,葉醫生,怎麼這麼早?”
電話一端的葉銘軒聽到鬱靜怡還帶著睡意的聲音,也是微微一愣,拿過放在耳邊的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的確是有些早了,連六點都不到。
“弟妹,不好意思,我剛從手術室裡出來。”
葉銘軒語氣中帶著幾分歉意,出聲道。
“手術室?是子俊出事了嗎?”
鬱靜怡聞言頓時清醒過來,從床上坐了起來,擔憂的問道。
“子俊的情況,比我想的還要糟糕!”葉銘軒沒有回答,卻也沒有否認,“昨天晚上我忙了一夜,所以沒有接到你們的電話,後來手機沒電所以關機了!”
“那你先前打來電話,就是想要說這個事情?”
鬱靜怡緊張的問道。
“沒錯,我想問一下子俊另一邊的骨髓配型,什麼時候可以?我怕再遲一點,就要趕不上了!”
最後一句話,葉銘軒說的有幾分晦澀。
他站在重症監護室門口,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著裡邊戴著氧氣罩的,仍然神志不清昏迷著的子俊,心裡一陣難過。
子俊從最早發病至今,都是由他一手負責治療,感情上已經遠遠不是普通的醫生與病患了。恐怕葉銘軒比任何人都不願意看著這個乖巧的孩子,就這樣慢慢的流失生命力。這個孩子的命運已經夠坎坷了,如今,卻是連生的希望都那麼的渺茫。
“子俊還有多少日子?”
鬱靜怡問這個話的時候,心裡也有一陣說不出的難受。尋找子俊母親的程序,並不順利,因為子俊的母親當年作為這起人口拐賣案子的受害者,雖然被解救,但是那段日子她的身心都受到了很多很大的創傷,原先承辦此案的警察並不願意透露她的資訊。後來好不容易鬆口獲知了對方的資訊,誰知道,對方已經改名換姓舉家搬離了。
“很難說,樂觀的說法,還有一個月,但……”
葉銘軒的意思,鬱靜怡明白,她深吸了一口氣,澀聲道:“我盡力尋找!”
“弟妹,如果不行,別勉強!”
葉銘軒沉默了一會兒,吐出這一句話。
其實鬱靜怡與這件事情,可以說是毫無關系,偏偏她如此上心,上心的讓葉銘軒都怕她給予自己太大的壓力與負擔。
萬一救不成,葉銘軒怕鬱靜怡會太怪責自己。其實現在不容樂觀的情形下,他也只是抱著很渺茫的希望在盡力挽救罷了!
“我知道!”
鬱靜怡輕聲答應著,但是心裡卻始終是沉沉的。
葉銘軒結束通話電話後,抹了一把因為熬夜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臉,正要離開,卻見重症監護室的門被開啟,費家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費文勳走在了前邊,臉上的神色低沉,而他身後的費夫人與費文靜,則是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一場。
要是換做往日,依著大家平日裡的交情,葉銘軒多少會安慰一下,但是現在他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情,同時費家人前段日子的做法,也的確是讓他憤怒不已。
子俊在醫院裡住了這麼久,若非昨日突然病危,他讓人去通知的費家人,恐怕到現在,還見不到他們。
即使子俊不是費家的骨血,但好歹養了這麼久,多少也該有點感情了吧!
費文勳並不知道葉銘軒心中所想,他看了一眼病房中的子俊,心裡也是沉甸甸的,有愧疚,也有難受。
其實費文勳並沒有葉銘軒想的那般卑劣,但是這段時間,有意的忽視子俊,卻是真實的。他實在有些難以面對這個養了五年,卻一朝發現不是自己親生子的孩子。加上這段時間,藍卿卿出事,費夫人生病又急於想要要回孩子,樁樁件件的事情,全部都疊加在了這個時候,而住在醫院裡,也並沒有太大壞消息傳來的子俊,就被徹底忽視了。
到底是做了五年的父子,昨天費文勳一收到醫院的電話,連夜從南京趕了回來。而看到躺在病床上病的不成樣子的孩子,他心裡的愧疚與難受,抵擋不住的冒了出來。
“葉醫生,子俊還能夠堅持多久?”
費文勳深吸了一口氣,出聲問道。
葉銘軒低著頭撥弄著手上的手機,聽到費文勳的話,他也是頭都沒抬一下,只是隨口回道:“活久點還是短點,對於子俊而言,有區別嗎?”
費文勳可能是習慣了葉銘軒說話向來帶刺,倒也沒有計較,只是繼續說道:“子俊……是不是只要有合適的骨髓,就可以治好?”
“你想說什麼?”
葉銘軒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如果可以,我想給我點時間,我可以找到和子俊配型的骨髓!”
費文勳也是剛剛在病房中方才想到這事。子俊並非他的親生兒子,那麼倘若找到子俊的親生父母,是否能夠找到可以救他的骨髓。
“配型的骨髓?”葉銘軒打量著費文勳,倒是沒有意外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卻還是嘲諷的一笑,開口道:“你是想找子俊的親生父母?”
葉銘軒的話音剛剛落下,費文勳以及費夫人她們都抬起了頭,訝異的看著他。
未等費文勳開口問出來,葉銘軒冷笑著說了一句:“是不是很奇怪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
費文勳看著葉銘軒,卻並沒有說話,而葉銘軒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前段時間xx醫院裡這麼熱鬧抓走了一個說是把剛出生的嬰兒調包的護士,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說完這句話,見到費家人若有所思之時,突然惡作劇的來了一句:“何況,靜怡也算是我的弟妹,她的事情,我又怎麼會不知道!”
葉銘軒似乎是怕不夠火上加油一般的又加了一句:“也虧得你們還能夠想起找子俊親生父母來救他的事情,還沒有我想的那麼人渣!”
“葉醫生……”
費文勳皺著眉頭叫了一聲,顯然對於他話中的用詞不滿。
“我有說錯嗎?你們知道真相那麼長的時間,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找到子俊的親生父母來救他,而是動著歪腦筋想要到人家手裡去搶回孩子,我對你們費家的行事作風,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葉銘軒依舊語氣嘲諷,絲毫沒有把費文勳陰沉的臉色放在眼裡。
“費先生,這是我們費家的事情……”
“行,當我多管閒事,多費口舌!不過我真是替子俊悲哀,自從你們知道了真相後,子俊住院這麼久,你們有想過來看看他嗎!這麼小的一個孩子,身患重病,身邊一個陪伴的親人都沒有!你們還真忍心啊!”
被葉銘軒這樣赤裸裸的揭了傷疤,費家人臉上難免難堪。
費文勳強壓抑下心中的難受,開口道:“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們考慮不周道!但是現在我想最重要的,是考慮如何救子俊的事情。”
“子俊若是真的等你們想到來救,恐怕真的要等到死了!”
葉銘軒瞪了一眼費文勳,開口道:“有人已經聯絡過子俊的親生父親,可惜沒有配型成功,現在我們只有等子俊親生母親的訊息了!”
“什麼?”費文勳臉上有些疑惑,不明白會有誰會如此主動的幫助子俊。
而費夫人和費文靜同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三人心裡思考著那個人的人選:藍卿卿、葉銘軒還是……
“你們別想了,那個人就是靜怡!”
葉銘軒看著眼前三人的表情,何嘗會想不到他們在想什麼,他今天就是故意說這番話的。也想讓費家的人看看他們自己的行徑!
容奕蹭著柔軟的被子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鬱靜怡和安安坐在餐桌前正吃著早飯,看到他這邊的動靜時,目光全部看了過來。
“媽媽,容小奕好懶啊!太陽都照屁股了!”
“你這小家夥,趕緊吃飯!”
鬱靜怡好笑的拍了拍安安的腦袋,然後放下勺子,走到了容奕邊上,看著他還睡意朦朧,幾分傻傻的神色,開口道:“還不快起床了,安安都在笑你了!”
鬱靜怡走到容奕身邊的時候,他其實就有幾分清醒了,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藉著迷糊的睡意撒個嬌!
“不要嘛,讓我再睡會兒嗎?”
撒嬌的話剛剛出來,他就看到鬱靜怡跟看個怪物一樣看著他,心中頓時一凜。他還真是睡糊塗了,不是要在靜怡面前做個成熟的男人嗎,這不亞於安安撒嬌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容奕連忙一個機靈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乾笑著穿著拖鞋,跑去浴室:“開玩笑的,我洗臉去了!”
鬱靜怡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
等到容奕出來的時候,鬱靜怡和安安已經吃完了早飯,人也沒有在客廳裡。
他奇怪的找了找,開啟了鬱靜怡的房門,卻見她正和阿姨坐在床邊將幾件衣服放到了旅行包中。
“你又要到哪裡去!”
容奕激動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