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全身都在晃動,然後一陣疼痛傳來,驚醒了陷入黑暗中的我,不一會兒,又是一陣疼痛。
耳邊隱隱傳來一段段的叮叮噹噹聲,間或伴隨著幾句微不可聞的話語,整個聲音像是一首毫無韻律可言但尚能入耳的歌。
正在疑惑間,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頭頂猛地向前一頂,撞到一個堅硬的東西,一聲輕微的“咚——”聲過後,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讓迷迷糊糊的我徹底清醒。拼命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還是一片黑暗。
身體很不舒服,痠痛的感覺從每一個細胞中傳來,喧囂著直衝大腦哭哭啼啼的哭訴著他們被虐待的慘狀。而因為剛剛被撞了幾下,自己也在疼痛中煎熬的大腦卻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手腳無法動彈,已經稍稍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告訴我這是因為我現在正呆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伸出手艱難的向周邊摸了摸,堅硬,卻並不冰涼,敦敦厚厚的感覺好像是——木頭。難道我被塞進了箱子裡?
叮叮噹噹的聲音越來越響,頭頂上好像也傳來什麼動靜。一道白光忽然閃現,晃的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閉上。緊接著就是一片光明。
剛想睜開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卻被鼻間捕獲的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阻止。耳邊的叮噹聲越發清晰,這時我才明白那是刀劍碰撞的聲音。
一雙手忽然把我提溜起來,然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我像麻袋一樣被人毫不客氣的扛在肩上。
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就看到周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正認認真真掐架掐的熱火朝天的黑衣人。不過掐架的人們雖然動作很熱乎,但偌大一片場所除了兵器相交的叮噹聲,卻詭異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聲響,大家夥兒全都很有默契保持著“打不言掐不語”的高貴品質。再加上黑白相間寒光閃閃的色彩,整個畫面倒很像以前看的黑白默片,帶著一絲奇怪的滑稽感。
不過——這大白天的都穿一身黑也就算了,幹嘛還全包著頭蒙著面啊?分得清誰跟誰嗎?要是打錯了怎麼辦?= =///
還沒等我再繼續觀察下去,就感到身體一動,我被人扛著迅速向前進。條件反射般的剛想尖叫一聲卻又硬生生忍住:刀劍無眼,這周圍亂的,萬一哪個心裡素質不好的兄弟被我咋呼一聲一緊張,手頭不準朝我招呼一下就全玩兒完了。
再說現在被人扛著也不錯,雖然顛了點,但您瞅瞅這速度,嗖嗖的,一會兒的功夫應該就能遠離戰場了吧。要是我叫一聲,扛我的這位老兄發現我醒了不扛了怎麼辦?憑我一個人怎麼離開這兒啊?= =///
想到這裡我剛想再閉上眼睛裝暈,卻忽然感到臉上一熱,有什麼東西濺到上面:溫熱、黏稠,順著我的面頰慢慢往下滑,散發出淡淡的甜腥味,像是——血?!!!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心猛地一驚,再也顧不上考慮別的就被迫發出最大的吼聲:“啊!!!——”
隨著我路見不平,咳,感到熱血一聲吼,世界霎時變的萬籟俱靜。剛才還忙活的手腳並用的弟兄們這會兒竟然像商量好了似的,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統一的看向我。就連扛著我的老兄也猛地頓了頓,然後——趁著這個空隙扛著我迅速遠去。
“嘿嘿,嘿嘿……”還沒等我對打斷別人的掐架表達出歉意,身後的人們就慢慢遠離。其中一個黑衣人見狀立刻緊追其後以實際行動表達出對我的不捨,又被一旁的人阻攔。被糾纏的脫不開身的黑衣人只好把手往上一揚做了個“三油娜拉”的手勢,又投入了戰鬥中。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起,中場休息的人們又投入了緊張的掐架中。
被扛在肩上撤退著的我趁機咬牙胡亂的在臉上抹了抹,正打算順便也禮貌的朝身後揮揮手,卻忽然發現又有幾個不知打哪兒來的黑衣人正緊跟在我們身後,傾情演繹起了經典大片——《人鬼情未了》呸呸呸!!是《急速六十秒》。
就這樣,扛著我的黑衣人在前面飛啊飛啊,對我不捨的黑衣人在後面追啊追啊,而身為主角的我卻被顛的連句調解詞也說不了,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經過一段艱苦的你追我逃運動,眼瞅著之間的距離越縮越小,扛著我的老兄一轉身也不知道扔了個什麼東西,就聽見“噗——”的一聲一陣白煙升起。然後我們,恩,還有他們,就兩兩相忘於這縹緲的白煙之中。
又是一陣快速奔跑,就在被顛的七暈八素的我暗暗感慨著身下這位老兄過人的體力和驚人敬業精神時,只聽“吧唧——”一聲,屁股上一陣鈍痛傳來,轉眼間我被空投在地上。
“少主,人已帶到。屬下等被發現行蹤。”冰冷的聲音傳來,被無情的甩在地上的我邊揉著屁股邊怒瞪著一旁單膝跪地,忽然撂挑子不幹的老兄。
沙沙的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一個身著藍色錦衣的蒙面人向我走來,他身後毫無懸念的跟著四個只露著眼睛的黑衣隨從。
藍衣的蒙面人看見趴在地上的我微微頓了頓,然後在我面前慢慢站住,輕輕伸出腳尖勾起我的下巴慢慢往上抬。
隨著仰視角度的擴大,我看到一雙略顯狹長丹鳳眼。
那雙眼睛閃著莫名的光,似笑非笑,像毒蛇的黏液一樣在我臉上一寸寸掃過,不肯稍離,嚇得我寒毛齊刷刷的來了個集體倒立。
正在我擔心眼前的藍衣人單腳站這麼長時間,會不會支撐不住然後摔倒再踩我一腳時,勾著我的臉的那只腳就慢慢放下了。
“很好,辰,我們走。”藍衣人直直的看著我,向一旁的老兄發布命令。
“少主,有人追蹤。已被屬下等引開。”一個黑衣人忽然來無影的出現在大家眼前,又快速無蹤而去。
“來的還真快啊。辰,把七日斷腸丸拿來。”藍衣人盯著我淡淡的說,讓我霎時有股不好的預感。
“少主。”我一旁的老兄,恩,應該是叫辰吧,利落的雙手奉上一個藥瓶。
“恩。”藍衣人伸手接過藥瓶開啟蓋子,慢慢倒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放在手心,再把手朝我伸過來,“吃下去。”
忽然反應過來他要幹什麼的我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二話不說的撒丫子向外跑去。
“想跑?哈哈……”一聲得意略帶嘲諷的輕笑從身後響起,還沒跑出幾步遠的我被身後傳來的一股大力狠狠的甩到地上。
“啊!——咳咳……”我剛驚叫半聲就感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被扔進嘴裡,措不及防下被差點兒噎死。
“放心,只要乖乖聽話,會給你解藥的。”藍衣人居高臨下的伸出一隻爪子把我從地上提起來,然後扭頭對身後的人說,“走。”
話音剛落,就看見眼前黑影兒一閃再一閃,我眼前立馬又多出幾個黑衣人來。
哇!來的就是快!引開也不管用!我看著跟前彷彿憑空出現的幾個黑衣人暗自讚歎道。
然後又是一陣子叮叮噹噹的默片,身邊跟著的人越來越少,直到只剩下那個死扯著我的胳膊大步向前躥的少主;路也越來越荒涼,從小路到細路直到再也沒有路;身邊的樹也越來越多,由小到大由細到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呼——呼——不跑——了,我——跑不動了。”我瞅準會一把撈住路過我身旁的一顆樹死活不撒手。
“放開!”藍衣少主猛扯我的胳膊。
我咬牙忍著胳膊上的疼痛把全部的力氣集中在那只扒著樹的手上,看看還是不保險再乾脆的把兩隻腳也纏上,擺出一副考拉的姿勢示意抗戰到底。
“你!——”藍衣少主看到我的德行皺眉瞪了我一眼,然後看著我陰冷的說,“放開,要不然我殺了你。”
“殺了我——也不走了。”我一邊擺出破釜沉舟的高姿態,一邊暗暗鄙視道:嚇唬我?要殺你早就殺了,用的著先給我吃藥再帶我逃跑嗎?
“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他們逮住會怎麼樣?”藍衣少主更加陰狠的說。
“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再跑下去——會怎樣——”我抓緊時間把氣兒喘勻。
“堂堂一國太子,如此無用,真是讓人嗤笑。”藍衣少主眼裡含著明顯的鄙視和嘲弄。
恩?他知道我是太子?認識我?他到底是誰?我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你——有用,你不讓人——嗤笑,那——你去跑吧,我要歇會兒。”想不出來是誰的我只好破罐子破摔。
“你!——”藍衣少主冷冷的看著我,直看的我身上熱氣散盡冷氣上升。他從腰上拔出一把短劍,揚手在我的驚呼聲中削掉了我的一縷頭髮。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我現在雖不想殺你,但幹點兒別的倒也不是不行。”眼前的人看著我呆呆的樣子,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的光。
“你要是再敢對我這樣,我就自殺。”被人威脅的忍無可忍的我也看著他冷冷的說,然後豁出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耳邊傳來陣陣磨牙聲,我卻充耳不聞,磨吧磨吧,把牙磨掉了正好,餓死你。
“喂!走吧。”歇了一會兒,感到差不多了的我主動從地上爬起來,衝著也在一旁閉目養神的少主招呼道。
大概沒見過有這麼自覺這麼主動的人質,藍衣少主微微一頓詫異的問道:“怎麼,不歇了?”
廢話,誰不想歇著,關鍵是——“我餓了,你沒帶吃的吧。”我打眼兒掃了眼前的人一眼,又悄悄皺著鼻子聞了聞,再次確定沒有食物的味道。
“餓了?”眼前的藍衣少主眼睛裡明顯露出看豬的表情。
瞪我幹嘛?在我記憶裡我只吃了幾塊綠豆糕,然後又是打鳥又是找小五和楚天樂又是陪著郝奇,還被你們打暈帶到這裡來能不餓嗎?剛醒過來先是被人扛著顛了一路,然後又一心只顧得往前躥精神緊張還不覺得,現在一緩過來肚子裡就抽筋般的難受。
“從你的手下逮住我到這兒得走幾天?”忽然想起這個問題的我皺眉問道。
“唔——大概——快一天吧。”眼前的藍衣少主也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一天——那我相當於將近兩天都沒有吃到任何東西了,想到這裡我的腳驀然一軟,然後狠狠的瞪著藍衣少主一眼——都是你害得。
“我餓了。”我有氣無力的說。
“恩。”藍衣少主冷哼一聲起身向前走去,我在後面自動跟上。
“怎麼走來走去還是樹,喂,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兒的路?”全身上下餓的軟綿綿沒有一絲力氣的我機械的走了半天還是沒找到要找的東西,不由懷疑的望著前面的領路人。
“少廢話。”冷冷的聲音從藍衣少主的鼻子裡哼出,而這種外強中乾的語氣通常就表明——我猜的是真的。
“你!——你!——”我連伸手譴責他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繼續無力的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連庫存的力氣也用盡的我不由感到眼前一陣陣發黑。以至於在我穿過一片樹林,看到忽然出現在不遠處的一家簡陋的小飯館時還以為那是幻覺。
“愣著幹什麼,走啊!”依然走在前面的藍衣少主不耐煩的瞅了我一眼,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將我眼前那座籠著一層金色夕陽的小飯館拖去。
哼,那時還鄙視我,你不是也餓了,要不然走那麼快幹什麼?我呸!我看著被捏的死死的胳膊在心理暗暗比了個中指。
踉踉蹌蹌的一路被拖著進了小飯館,剛踏進門口就看見一塊黑乎乎的不明物體呼嘯著向我們投懷送抱。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一旁的牛人就利落的拔出腰間的短劍往前一劈,將那塊不明飛行物砍翻在地。
有什麼東西又濺到臉上,冰涼,通透,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異味慢慢從臉頰上滑下,讓我的鼻子頓時自動罷工數秒。不敢再用手去抹,慢慢的從懷裡裡掏出那塊一直以來都陪著我的舊手帕輕輕去擦拭,然後屏住呼吸看了看:淺褐色,異味,會不會是——□□?
“這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敢把我的抹布給弄壞了啊?”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忽然傳入耳內,讓本就提心吊膽的我不由又是一驚。
詫異的抬頭去看,眼前的桌子邊上,一個店小二模樣的人正空著手,氣鼓鼓的瞪著我們。順著店小二的目光往地下一看,一塊黑乎乎溼漉漉的東西正被分成整整齊齊的兩塊躺在地上,散發著讓人退避三尺的味道。不過——跟剛才甩在我臉上的不明液體倒是很像。
“好大的狗膽,一個奴才也敢放肆!也不看看爺是誰!”一旁的藍衣少主冷喝一聲。
“哎呀!我管你是誰,竟敢到尋歡酒館來撒野,也不打聽打聽這方圓幾十裡有幾家酒館,由得著你來這兒稱大爺。我告訴你,今兒你要是不把我的新抹布賠給我,你就別想進這個門!”面前的店小二毫不示弱的插腰反駁道,底氣足的讓我崇拜的五體投地。不過——
“新——新——抹布?這個?”我顫巍巍的指著地上還在不斷往外散發著毒氣的兩團兒布,不可置信的看著店小二。
“當然啦。我才剛剛用了半天!這擦桌子拖地刷鍋做飯的活,哪樣兒少得了啊?五錢銀子!”店小二痛心疾首後一錘定音。
半……半天……還擦桌子……拖地……刷鍋……做飯……
“那它還幹……幹了什麼?”我被打擊的風中凌亂的看著眼前的店小二。
“那可多了……”店小二生瞥了我一眼又打算舉例說明抹布的新用途。
“不,不用說了。我明白,明白了。”我乾乾的咽了口吐沫,生怕再受刺激的阻止店小二的發言。
“好大膽的奴才,你們掌櫃的呢?”藍衣少主大概是沒明白過來店小二的意思,依然缺心眼兒的找掌櫃的。
“掌櫃的不在,你找了也沒有,要麼賠銀子,要麼賠抹布,要麼走人!”店小二擺明了不吃這套。
“你!——”眼看著身邊的這位爺又有舉刀的衝動,已經餓的半死的我急忙上前一步對著店小二陪笑道。
“賠,我賠。你看這塊兒怎麼樣?”我伸手剛想把手上的舊手帕遞過去,卻忽然發現由於使用過久手帕的邊緣有些脫絲,只好把手帕展開託在手裡,再暗暗捏住那幾根絲線慢慢拽出來,然後笑著對眼前高高揚起頭的店小二說,“你看看,我才用沒多久,還是新的。”
“哼!就這塊兒——”店小二拿過我手上的手帕,鄙視的斜了一眼剛想說些什麼,卻驀然睜大了眼睛。
詫異的轉過身去,就看見身後的藍衣少主正拿著手上的短劍慢慢逼過來:“好大的膽子。”眼前的少主舉著劍陰狠的說。
“不要殺我!”身後的店小二驚恐的話語脫口而出。
“哦?不殺你?為什麼?”藍衣少主眯著眼睛看向店小二。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店小二的腿一軟,慢慢跪在地上,再沒有了剛才的一分豪氣。
“求我?憑你?”青衣少主緩緩走近。
看到眼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記憶裡的某根弦被猛然撥動,發出熟悉的響聲。
“你!你!你!飛兒,我……我……”回想起來某個片段的我不由伸出手顫抖著指向眼前的青衣少主。
“恩?飛兒竟然跟你說過本王?不過你記起來也好——”聽見的我叫聲,眼前的青衣少主微微愣了愣,然後一伸手把臉上一直蒙著的面巾扯掉,露出一張隱隱有些熟悉的面容。
飛兒?……本王?……王爺?!
忽然,一個念頭突兀的闖進我腦海裡,讓毫無準備的我被震撼的當場暈菜在原地:他就是飛兒口中的小王爺?!星輝國大爺的親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