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被楚天樂抱著慢慢向前走去，直到看見滿滿一桌子讓我打心裡往外冒苦水的菜時才回過神來：苦瓜牛肉卷、苦瓜釀肉、苦瓜排骨、苦瓜雞片、苦瓜炒蛋、三鮮苦瓜、鯉魚苦瓜湯……很多很多，每盤菜裡都有我做夢都想吃到的肉，每盤菜裡也都有我醒來時絕對不想吃到的苦瓜。
“楚天樂……”我一邊可憐兮兮的看著楚天樂，一邊小心翼翼的從他懷裡往外蹭，爭取能離這一桌子“苦海無邊”的東西遠一點。
“恩？”楚天樂輕輕的應了聲，又把我往懷裡緊了緊，讓我逃跑的計劃“胎死懷中”。
“楚，楚天樂，我……”我看了看笑的依舊暖若春風的楚天樂，又扭頭掃了掃旁邊臉色仍然泛白一直盯著我的小五，決定還是呆在原地的好。可是這一桌子……
“楚天樂，我……我不要吃。”我猶豫了半天終於咬咬牙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為什麼？你不是餓了嗎？”楚天樂認真的看著我。
“我不喜歡吃苦瓜。”我厭惡的看著一桌子的苦瓜說的理直氣壯。
“可是你不是說你很想吃很想吃，都能吃的下去的。而且我剛才說的時候你不是同意了麼？”楚天樂詫異的看著我。
“剛才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要吃苦瓜。我不要吃——”我不等楚天樂再說話就反手一把抱住他，一邊暗暗在心裡嘀咕這麼多年沒用的殺手鐧不知道還有沒有用了一邊努力睜大眼睛將目光調的可憐再可憐哀怨再哀怨……
“楚天樂——”感覺沒有多大把握的我哀怨的看著楚天樂又可憐巴巴的叫了一聲，順便還拿腦袋蹭了蹭他以增強效果。
這一聲叫完，果然感到楚天樂抱著我的手猛地一僵，然後就聽見一聲低嘆從耳邊響起：“好吧，你要是不想吃——”
聽到這裡，以為自己戰略成功已經取得預期目標的我不由一陣大喜，正要點頭同意之際卻又聽見意料之外的一句：“就去睡覺好不好。”
恩？啊？睡——睡覺？！可——可是——“我還沒有吃飯呢楚天樂。”我努力遏制住正想引吭高歌的肚子，傻乎乎的看著抱著我的楚天樂。
“可是今天除了這些並沒有別的了，你又不想吃——”說到這裡，楚天樂將抱著我的手又緊了緊，然後一副為難的樣子垂下眼簾。
聽到這裡，已經餓的有些發慌的我忽然明白了一個事實：如果今天不吃這頓飯，那將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吃。
如果是這樣——還不如多少吃一點兒呢，否則就算去睡覺我肯定也睡不著。再說了不喜歡吃苦瓜我可以不吃，只吃裡面的肉不就得了嘛，這麼多盤菜光吃肉也能吃飽的嘿嘿……
“不想吃也要吃一點兒，我餓了，才不要去睡覺，吃完飯再睡。”已經想通了的我看著楚天樂改變了語氣。
“好。”楚天樂也不計較我的無賴，優雅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小片苦瓜送到我面前。
“楚天樂，我可以自己吃。”看著送到眼前的苦瓜，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把楚天樂的手往外戳了戳，轉身就要去抓筷子卻被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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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你不是說你的手拿劍很酸很累嗎？好好歇著吧。來，張嘴——”眼前的苦瓜在楚天樂的溫柔攻勢下一步步向我逼近。
“楚天樂，我能只吃肉嗎？我真的不想吃苦瓜。”想起剛才的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的我含淚看向楚天樂，也在瞬間醒悟一件事情：他是故意的！故意的嗚嗚……
看到我這沒出息的表現，面前正手持刑具，咳，苦瓜的楚天樂微微皺了皺眉，然後看著我點點頭，把筷子裡的苦瓜放回盤子裡又轉而夾了一筷子肉喂到我嘴邊。
而已經取得絕對勝利的我表面含淚暗裡大喜的一口吞下，隨即又欲哭無淚的感慨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苦瓜者苦啊！原本好好的一塊肉，就因為跟苦瓜混在了一塊兒，現在既然硬生生帶上一股討厭的苦味。雖然味道是沒有苦瓜那麼強烈，但畢竟還是有點兒苦。我的肉……就這麼被毀了……
我含著嘴裡那塊已經被苦瓜汙染了的肉，偷偷掃了眼楚天樂，再一次暗暗往外蹭了蹭。
“旭，好吃嗎？”楚天樂這回好像沒有察覺到似的低頭看著我尋問。
聽到楚天樂的問話，我剛想條件反射般的搖頭，但一撇到盤子裡的苦瓜，不由咬牙點頭：“還……還好了。”
看到我肯定的點頭，楚天樂驀然把眉頭皺的更緊，然後又一點點鬆開，微笑著又夾了一塊肉送到我面前：“是麼……那就……再吃一點吧。”
於是，一塊又一塊兒，我在無涯的苦海中被填鴨。
“楚天樂，夠了，我吃飽了。”被強制填鴨了一會兒之後，感到不是那麼餓了的我終於有了拒絕眼前那塊兒肉的骨氣。
“旭，再吃一塊兒好不好？”楚天樂拿筷子的手頓了頓看著我說。
“不用了，我真的已經吃飽了。你們還沒沒飯吧，趕快吃。”忽然想起這一點的我頓覺眼前一亮，急忙坐起身奪過楚天樂手裡的筷子就向桌上的苦瓜奔去。
不一會兒功夫，我看著眼前經過一番精挑細選，不含一塊兒肉片的兩碗精品苦瓜一邊把它們按人分配，一邊笑眯眯的說：“來，小五，這是你的；楚天樂，這是你的，快吃快吃。吃完去睡覺。”
聽了我的話，原本一直面色泛白看著我的小五猛地一震，然後好像有什麼亮光自他眼裡閃過，還沒等我看清楚，就發現一隻手已經伸到我面前。
呆呆的把手裡的筷子放到眼前的那只手中，再呆呆的看著小五拿過筷子把苦瓜一片片往嘴裡送，細細咀嚼，慢慢嚥下，彷彿在吃什麼山珍海味人間美味一樣……
回頭看看楚天樂，他不知從哪兒又摸到了一雙筷子放在桌上優雅的輕輕一點，再笑著夾上一片兒苦瓜放進嘴裡緩緩吃掉，然後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輕的說：“很好吃。”
溫熱的氣流從耳處慢慢傳來，一絲絲滲入體內。心不知為何忽然湧起一股陌生的感覺，有些冷，有些熱，有些苦，有些甜，有些慌，有些……亂……
“你……你們慢慢吃，我……我先去睡覺了。”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搞的心慌意亂的我猛地從楚天樂懷裡跳出來，拔腿向臥室跑去，然後鑽到被子裡死死閉上眼睛——睡覺，睡覺，該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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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慌亂，雖然飢餓，但有著優良睡眠基礎擺在那兒的我在不知數了幾千只羊後還是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從睡夢中醒來，先是閉著眼睛凝神細聽，恩，除了肚子發出的“嘰裡咕嚕”的聲音外，好像並沒有別的可疑聲音。= =///
再悄悄把右眼開啟一條縫，這才發現天不知何時已經黑了。藉著窗外透來的微弱光線小心掃視房間一圈兒，哈，沒有人。
偵查完畢再次確認了一邊所察無誤的我趕緊從床上滾下來，胡亂繫好衣服就躡手躡腳的往門外摸去：
拜今天那頓飯所賜，本來就沒吃飽的我再加上一場極度消耗體力的睡眠，現在餓了也是很正常的嘛，而餓了去找點東西吃當然更正常，找自己的東西讓別人不知道當然是正常中的正常了。只要我能摸到廚房，要吃點兒什麼還不是很容易的事麼呵呵。
什麼小偷啊？俗話說的好——“月黑風高夜，偷雞摸狗天”，不出去幹點兒什麼你對的起這良辰美景天賜時機嗎？= =///
屏住呼吸溜出門，再大氣不敢喘的把門關上，萬里長征第一步已經成功的我不由開心的在心裡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剛想再接再厲迎著光明再踏征途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叫住：“三哥——”
機械的一點點把頭轉到發音處，就看見不遠處一身白衣的小五站在一棵掛著燈籠的樹旁，而那棵樹下的石桌上，擺著現在絕對能阻止我繼續前進的東西——食物。
“小五——？！”我疑惑的看著一步步向我走來的小五，忽然間有些不知所措。
“來，三哥。”小五帶著罕見的笑容拉著我向石桌走去。
千層芙蓉糕，綠豆糕糕，香菇醉雞，涼拌三絲，油悶春筍，桂花魚條……霎時間，塵世的喧囂離我遠去，紅塵的煩惱也煙消霧散，一飯一世界，一菜一天堂；我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飯菜，在這醉人的燈光下，在這迷人的飯香中，終於頓悟了……（哎呦，誰打我，誰打我。）
“三哥？三哥？”耳邊傳來小五有些遲疑的呼喚聲，但我早已管不了那麼多，落座拿筷端碗夾菜動作如急如流星快如閃電，害得小五剛想幫我拿筷子的手愣是停在半空找不到空隙下來。
“小五，你怎麼不吃啊？站在那兒幹什麼？”吃了一會兒終於緩過勁兒來的我在百忙之中抬起頭，卻發現還傻傻站在我旁邊的小五。
“三哥，我不餓。我已經吃過了。”小五看著我翹起唇角。
“胡說，那也叫飯，來，一起吃。”想到那堆苦瓜，我厭惡的撇了撇嘴，順手拉小五坐下，再慣性般的把手裡的筷子塞給他。
“小五，叫你吃你就吃嘛，愣著幹什麼？這些菜我……我又沒吃多少。”片刻之後，看著眼前拿著筷子遲遲不動的小五，再看看桌上少了一小半的菜，我不由有些心虛的說。
“三哥……我……”小五看著我，漂亮的眼睛微微蕩起水光，在幾盞燈的照耀下更顯深邃迷濛。
“三哥，”小五猶豫了一會兒慢慢低下頭去，輕輕的說，“我……不知道……吃什麼。自從你……就再也……沒……沒有人……”
這話像是一把鑰匙，開啟了一扇許久不曾開啟的門。往日的記憶呼嘯而來，驟然成雨，一滴滴落進我心裡，帶來一陣陣抑制不住的痠軟……
輕輕拿過小五手裡的筷子，把面前的菜一點點放到我面前的碗裡，再推到他面前：“吃完，不許剩下。”我像以前一樣的說著。
聽了我的話，小五慢慢抬起頭，輕輕一笑，霎時春回大地……
如著魔般伸出手想去碰觸眼前那個美的如夢似幻的笑容，卻看見那個笑容自己落到手心……
凝脂般柔滑的觸覺驚醒了我，慌亂的想縮回手去，不料竟被另一只手緊緊攥住。
閉目，再睜開，已經能夠平靜的看著眼前之人的我說：“小五，放開。”
“已經……放不開了。”低啞的聲音傳來，堅定中帶著那麼多的苦澀。
“小五，你……”混亂的感覺再度襲來，我緊緊皺起眉。
“三哥，你知道這是哪裡嗎？”小五忽然打斷了我的話。
“這不是你的府第嗎？”我有些奇怪的反問，要不他怎麼會在這裡。
“呵呵，三哥，這不是我的府第。這是暗樓。”小五淡淡的說。
“暗……暗樓？”我迷茫的重複到，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是，暗樓。江湖邪派，一樓一宮”。小五輕輕的給我解釋。
茶館……聽書……邪派……一樓一宮……及神秘勢力極大的組織……零零碎碎的記憶忽然集合起來，讓毫無心理準備的我大吃一驚：“暗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會？”小五看著我有些古怪的笑了笑，“三哥，還記得以前你給我的一塊兒玉佩嗎？”
玉佩？我疑惑的看著小五——什麼玉佩？
“那枚玉佩是黑色的，圓形，四周鏤空，中間雕刻著一匹長角的馬。三哥你還記得嗎？”小五眼含希望的看向我。
我緊緊咬住嘴唇，好讓腦海裡那朦朧的記憶浮上來。
“那是我九歲生日那晚，你送給我的生辰禮物。你說那是你為我做的護身符，讓我貼身收藏。你說它可以保我平安。三哥——你把它忘了……”小五目光黯淡的看著我，輕輕鬆開了手。
“不，不要走……”我看著離我遠去的那隻手心裡猛地一緊，急忙反手抓住，“我沒有忘，對，玉佩，我是給過你一枚玉佩。那是……那是……”再給自己施壓的情況下終於想起往事的我卻怎麼也不敢再開口。
“那是別人給你的，不是你做的。然後你又給我當生辰禮物，對不對三哥？”小五看著我悽然的說。
我不敢再看小五的低下頭，緊緊握住那只已經開始顫抖的手，生怕一鬆開它就會消失不見。
“三哥，你知不知道，暗樓樓主雪千笑的令牌，新任樓主繼位的憑證。那本來是你的。可是我……卻來到了這裡。”小五輕輕的說。
“我……我不知道。”我再也無法抬起頭。
“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冷刃呢三哥？”小五問。
冷刃？……我再一次的咬起了嘴唇。
“有一天晚上他來教我和楚天樂武功，說是受人之託。那人是你吧。”小五伸手輕輕抬起我的頭讓我和他對視。
免費家教……“我只見過他一次。”我心虛的不能在心虛。
“一次就夠了，三哥。他是暗樓護法之一，就是他找到的我。本來我在皇宮裡……”小五看著我，一字一句欲言又止。
“對……對不起……我……我……”看著眼前的小五，我再也說不出話來，黑色的玉佩，黑衣的冷刃，紅衣的美人爹爹，交替著出現在我眼前……
“三哥……你讓我來到這裡，你卻走了。現在，陪我，陪著我……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裡……很累……”小五看著我，嘆息般的呢喃著，語氣裡滿含著孤獨，悲傷，無奈，疲憊……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