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十五.東隅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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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東隅桑榆

由於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公司又要有一次人事變動,就是裁掉一部分人,再招進一小部分人,並不是鮮見的事情,卻總是搞得人心惶惶。誰也不希望自己如此不幸地中標。

項目組有幾個人被開除,作為項目組的經理,看著那些拿著東西離開的同事時,喬筱木心裡挺不是滋味,那一種遺憾發乎內心,但也無濟於事。她也只能用愛莫能助的表情看著這些曾經跟自己公事的朋友,董事會的決策向來沒有她說話的份。那些本來就跟她沒有關係。

這幾個部下她的整體感覺就是平庸,不積極但也不消極。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向來是能者上庸者下平者讓。公司不會養平庸的人,所以,只能讓你下去,除非你是一個偶爾能派上用場的閒人,例如某某監察機構第一把手的親屬。

不知道為什麼,喬筱木也想跨跟他們一樣跨出這家公司,徹底離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緊跟著這個念頭的感覺,又是強烈的不甘心。

這些人離開,具體的工作就要重新調配,忙完這些,她又接到上面的通知,公司新招進來的兩位員工要她親自帶。喬筱木順口問了一句:“這新招進來的不會是應屆畢業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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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答:“喬經理你猜的還真準,一個是應屆畢業生,另一個不是。不過最後他們都是經簡總面試過的。”

喬筱木笑笑,心裡卻結了個疙瘩。非常熟悉的感覺,彷彿這個疙瘩早就存在。說句實話,她不喜歡帶新人。以前工作的時候,她沒少幹帶新人的活,也由此不喜歡帶新人這種活,尤其是大學的應屆畢業生。不是對應屆生新人有天然的偏見,而是他們中的有一些不知道珍惜機會,腦子裡有太多的急功近利,耐不住寂寞。

很久之前,她在來茨工作的時候,有一個名校的碩士應屆畢業生,心高氣傲的,彷彿有些瞧不起她,結果在工廠裡採取試樣做分析的時候,失誤地把水倒進濃硫酸裡,這是大一的學生都不應該犯的錯誤。錯誤在其次,重要的是他濺出的酸噴到他的左眼裡,一個前途無限的大好青年,就這樣弄瞎了自己的一隻眼。

也不知道這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想到自己以前帶過的那些新人,就禁不住想到岑如煙。

這麼一想,喬筱木才意識到這幾天,自己在公司感覺格外舒服。這幾天,她居然連岑如煙的影子都沒看到。

這……很不正常。一直忙忙碌碌的,都讓她忽視了這點。後來,她才知道岑如煙請了長假,大概一個月的長假,請假的理由是她媽媽生病,她要出國去看望她媽媽。

喬筱木偷偷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我說這幾天天氣怎麼這麼好呢,原來是陰風跑別處刮了。”

簡善博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一個人姑姑叨叨的說些什麼呢?”

喬筱木驚嚇了一下,捂著胸口,說:“簡總,您走路怎麼也沒聲音。”

“你怎麼跟我這麼見外。”簡善博笑中帶著苦澀。

“我在公司裡向來這麼分明。連對岑如煙我是都乖乖地叫岑總監。”喬筱木笑答。

簡善博隨手撿起她桌子上的檔案,翻看了遍,用寒暄的語氣說:“這幾天夠你忙得了。”

“還好,我升職成為總監之前那才叫忙。”喬筱木見時間也差不多,手頭也沒什麼事情,便收拾辦公桌,準備下班。她邊收拾邊問簡善博,“你怎麼溜達到我辦公室了?是不是找我有事?”

簡善博說:“也不算是,恰好路過你辦公室,就進來看看。”

喬筱木已經收拾好,站起來說:“那麼說就是有事咯。還沒吃晚飯吧,走,我請你吃飯,有事你就說事。”

簡善博愣了一下,“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

“是啊,自打你回國之後第一次請你吃飯。”喬筱木莞爾,“沒來由的心情好。”

“是因為岑如煙不在?”簡善博問她。

喬筱木想了想,也確實如此。

簡善博問:“不過,她也只是離開一段時間而已。”

喬筱木點點頭,贊同似的。

是的,岑如煙就是那厚實的陰霾,野蠻地闖入別人的生命中,轟散那屬於自己的陽光,讓身邊的所有氣息都沉重起來,壓抑了呼吸。暫時的離開固然不是永遠,她也不能選擇逃避。岑如煙的事情,不是沒個盡頭,只是還沒說清楚。

簡善博說:“你跟她在一起真的讓人提心吊膽,怎麼也想不到,認識了你,還會認識了她。你說我要是早一點知道你跟岑如煙原來是這樣的關係,我也不會攢動她回國尋求真愛。”停頓,“筱木,如果岑如煙再也不為難你,你們之間是不是就從此永無瓜葛?”

喬筱木品嚐盤中美食,沒有說話。

她微微抬頭,看著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家餐廳,窗明几淨,飯菜可口,服務周到,也難怪生意興隆。很佩服西餐做得非常棒的女子,因為曾經試著做過一次牛排,硬得無法下口,固執地認為自己可以做得好,多次嘗試,最後也只能放棄。過後的感覺呢,是一笑置之。這是執著過後的坦然。她也希望自己可以這樣。

挑起事端的人不願意放手,喬筱木也不願意像刀俎上的魚肉一樣任她宰割。岑如煙對她犯的錯,早就超過了道歉的極限。喬筱木希望自己能夠有超乎常人的度量,像傳說中的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師一樣,以德報怨,把那些完成的未完成的不悅之事通通拋之腦後。

可這也只能是希望,想放棄的事情都是因為太過執著而無法放棄。想起岑如煙對自己的傷害,她就有一種無處噴發的怨火。

也許,岑如煙也是這樣怨恨她的。

這種糾纏不清的關係讓喬筱木也覺得渾身不適。

“筱木,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跟岑如煙已經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撇得清楚的。”

簡善博輕輕瞄了她一眼,說:“最近,公司需要派一個人去m城,算是去新廠當開荒牛。幾個候選人中,有你。目前,董事會正在討論選誰。當然,去與不去,是雙向選擇。如果員工不願意,公司也不會為難。”

“董事會在考慮我……”喬筱木有些愕然,“去m城?”

簡善博點頭:“我覺得你去也好,至少可以暫且離開這不愉快的地方。你想去嗎?”

喬筱木猶豫了。這麼一去,就沒辦法確定什麼時候回來。可是心裡卻猶豫了……曾經有人說,前途要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反而會更好走。

“你不想去?”簡善博試探性地問她。

喬筱木笑了笑,搖頭道:“不是。”

“捨不得去?”

喬筱木微微低頭。

簡善博苦笑著點頭,說:“其實我也知道,你肯定捨不得某個人。當人面臨選擇的時候,才會真正直面自己的心。筱木,我們是不是都太固執了?長這麼大,對待感情,卻還是這樣不成熟。”

“是不是覺得我特傻?呵呵,我自己早就糊塗了。”彷彿越是成長,就越不懂愛情。有時遠,有時近,如影隨形,漫無邊際地遊弋在每一個角落。

“你要是傻,那我就是世界上最蠢的人。”簡善博嘆息,“不過我想會有那麼一天的,你徹底轉身,離開佔據你內心的人。其實,有的時候,思緒改變就在那一霎那……”

簡善博的話忽然變得模糊,喬筱木什麼也聽不到,只覺得自己特別難受,胸口好像一下子被千斤重的石頭壓住,喘息困難。她慢慢握緊拳頭,問:“簡善博,你知道岑如煙請了幾天假什麼時候開始請假的嗎?”

簡善博抬頭,看到她這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驚問:“你怎麼了?”

“你先告訴我。”喬筱木眼睛不知道看著前方的什麼。

“五天前吧,大約要離開一個月。”簡善博覺得她的表情怪異,忙扭頭,什麼也沒有看到,“你怎麼了?”

喬筱木騰地站起來,說:“沒什麼。”說罷她就急匆匆地離開位置,走到樓梯處,她有停下腳步。

不明所以追上她的簡善博問:“到底怎麼了?”

喬筱木笑著搖了搖頭,小聲道:“你還要吃飯嗎?我先買單,你一個人慢慢吃。”

她拒絕簡善博送她回家。

簡善博看著她的背影,長長舒了一口氣。他扭頭,看了看樓梯,然後,也離開這家餐廳。

喬筱木看到的事岑如煙跟林淵在一起。兩人笑眯眯的上樓用餐,走路的途中,岑如煙扭頭,很俏皮地吻了林淵的臉頰。

這關自己什麼事!

喬筱木想自己真的憂鬱了。

她不是因為林淵跟岑如煙在一起而感到憋屈,她自己還勸過林淵去接受岑如煙(儘管這麼多心裡很難受,她還是怎麼做了)。讓她不舒服的是,在她看到林淵的瞬間,林淵也看到了她,沒有隻言片語的招呼也算情有可原,可是有必要用那種很冷漠地表情嗎?那樣冷漠的扭頭讓她局促不安。

曾經想過林淵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的畫面,她認定自己那時候會就把林淵忘記,或者還有可能去祝賀他。一旦想過的事情真的發生,卻完全沒有照自己預料的發生,落差感跟自己想象得差太多。心好像被什麼狠狠敲了一棒子,意外地反應讓她在自己面前徹底現行。

所有的設想也許都忽略了內心的這一棒子。

一肚子不愉快地摸到家門口,黑漆漆的,卻被人抱住,身體好像騰空了一樣,還沒反應過來,又在地面落定。

關於林淵熟悉的氣息瞬間傾蓋下來。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恍惚不已。直到林淵搖著她的肩膀低喃她的名字,才確定,這個人是真的站在她眼前。

“你來幹什麼?”喬筱木神色戒備,眼前的人讓她緊張不安。

林淵道:“筱木,你在吃醋。”

“你胡說。”喬筱木否認事實。

林淵說:“你看到的,那是意外。我沒想到你會在那兒。”

喬筱木頷首,板著一張臉說:“我知道,當然知道,我又不是不清楚岑如煙的人品。”

林淵笑出了聲,“還不承認你在吃醋。”

“我就是不承認。”喬筱木語調冷淡。臉蛋猶如像上了弦的發條,緊緊繃著。

“好了好了,我跟如煙什麼都沒有。還不都是為了討我媽開心,她忽然親我,我也意外。”林淵細心地解釋。

“你不需要解釋,你愛跟誰好跟誰好。我是生氣了,不過,但是那是因為你看我的那個眼神跟表情。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就跟你媽媽看我的眼神一樣,讓我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兒。你們男人也真是奇怪,前幾天還能那麼好的對你,一轉眼那目光就能那麼冷。弄得我好想深深傷害了你。林淵,你說,我到底怎麼了你?我到底怎麼了你啊!眼睛是最不會騙人的,你現在怎麼解釋都沒有!”稍頓,喬筱木恢復冷靜,“你跟誰在一起,你用什麼眼神看我,關我什麼事?”

說罷她扭身開門,鑰匙旋轉的同時,她又說:“我沒邀請你進來,林先生可別擅闖民宅。”

林淵聽到這句,按住她推門的手,扳過她的身體,直視她的眼睛,說:“喬筱木,你在乎的也是我在乎的。如果我說,前幾天的下午我不小心撞見那個姓翟的男人從你的房間裡走出,你能猜到我當時的心情嗎?比你現在的心情要煩躁得多!”

“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你指控我生活不檢點?那又怎麼樣,與你何幹?”

林淵冷靜地說:“筱木,你現在很不冷靜,我不是那個意思……難道,你真的不覺得我們現在是在對彼此做沒有任何意義的折磨嗎?”

喬筱木語噎,倔強地不讓眼眶裡的淚水溢位來。

“我媽媽很喜歡如煙,我都想攢動她認如煙為乖女兒了。反正,如煙她也挺能逗我媽樂呵的。所以,今天就跟她陪了我媽好長一會……”

喬筱木此刻聽到林母岑如煙就來火,才被壓回去的怒火又竄上來,只燒得她胸口感到脹痛。

“別跟我提你媽,別跟我提岑如煙,我討厭你媽媽,我恨岑如煙!”喬筱木咬牙說著狠話。這些話,別說林淵,連她都是第一次聽到這話從自己嘴裡說出。這麼理直氣壯。

林淵愣住了,“筱木……”

喬筱木冷笑:“這是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你跟我媽難道就不能和解?一點可能都沒有?”帶著微末的希望,他用沉痛的腔調問這個正火氣騰騰往外冒的喬筱木。

“為什麼要去找我媽……你為什麼不還對我說你在乎啊?你明明知道你媽媽跟我天生犯衝,你還堅持什麼?我……林淵,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因為岑如煙的出現,因為你的出現,又一次像被捲入巨浪中那樣起伏不定,一片混亂,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不知道自己要堅持什麼,不知道這樣有沒有意義……”

回答她這一席話的是林淵長而纏綿的熱吻,讓她窒息的熱吻。

百忙中,林淵騰出一隻手,擰開門,擁著喬筱木進屋,然後用腳把門踹上。

在無意識的時候,遵循了自己的心。

他輕輕咬著喬筱木的耳垂。

這是林淵最親暱曖昧的舉動,每一次床.笫.之.歡他都不忘輕輕咬她的耳垂。

林淵在她耳邊低喃:“筱木,你知道我這麼長時間怎麼熬過那苦澀的夜晚的嗎?我要你補償我。”

喬筱木一怔,身體僵直,想到了“守身如玉”四字。

她喘息著說:“對不起,我有過別人……”不明白為什麼要坦白,只是那一刻她想起說這句話。

林淵或許沒有聽到,因為那時候,門鈴聲突兀地響起來,一直響著,沒有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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