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請你跟譚晶晶分手。”

他發出一聲冷嘲般的笑，別過臉，居高臨下的睥睨著我，“理由？”

“你根本不喜歡她，這個理由夠嗎？”

他臉色一滯，冷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如果不是晶晶，管你是阿貓阿狗都跟我沒關係！”我倏地起身，怒視他，“但是，晶晶不行！你不可以玩弄她的感情！”

顧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倏地，他笑起來，笑容像是自嘲，卻又冷的令人生寒，“原來，你想說見我，就是為了譚晶晶麼？”

沒等我回答，他已站起，轉身離去。

“我是瘋了才會來見你！” 拉開門時，他語帶惱怒道，聲音壓抑而沉鬱。

我倏地快步上前，一把關上門，堵在門前，“我們之間的事，請不要扯上晶晶！”我仰起頭，直視他的雙眼。那雙眼睛裡卻是剛剛不曾看到的溼潤，他迅速別過臉，用力將我往旁邊一扯，揮開我，再度開門。

倉皇間，我由他的後背緊緊抱住他。他身體一僵，動作停滯了。

“你好好聽我說，行嗎？”我低聲道。

“說？說什麼？讓我明白所有人都比我重要是不是？！”他倏地出聲大吼，“我他媽在你心裡到底算個什麼！！”

“我錯了……”我緊緊抱住他，腦袋貼靠著他的後背，“我不該拿陸寄希當擋箭牌。我們根本沒有開始，至始至終都只是朋友。我只是為了讓你死心，才說出那樣的謊話來。我沒想到，這會使你這麼遷怒與他。更沒想到，他會有那樣的背景……”心裡湧起的難過使得話語頓住，隨即，我的語氣變得強硬，低斥道，“可是，即使如此，你也不應該這麼傷害他！！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過分麼！！”

“我過分？！”他脊樑僵硬，倏地轉過身，將我推靠在牆上，捏起我的下顎，墨黑的彷彿看不到一絲光的瞳孔死死盯著我，“……那他呢？他想搶走你！他讓我失去你！！他難道就不可恨嗎？！！你們把我逼得痛不欲生，無路可退，還有臉來指責我？！！”

“……”顧燁眼裡洶湧的怒火竟讓我心生怯意，此時的他就如同會不擇手段做出任何事的惡魔。可是，那掩埋在怒火下的悲傷，又令我如此難受。我垂下臉龐，低聲說，“分手是我們之間的事，根本與他無關。”

“無關？哈哈，真是可笑啊！”他倏地發出嘲諷的冷笑，表情的陰毒和戾氣令人不寒而慄，“……他分明就是個卑劣的第三者！！他處心積慮地毀掉我的幸福！！你以為這樣就夠了嗎？不夠！！這他媽算什麼！！我說過，他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顧燁，你不要再發瘋了！這明明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你為什麼要遷怒！你已經對他做出那麼過分的事情，你還想怎麼樣？！非得逼死他才甘心嗎？！”

“怎麼？你很在意他？”他的笑容更冷了，“表現的這麼急切，你還說你們沒關係？”

“我們是朋友，也僅僅只是朋友！”我抓住他的手，無比坦然的看著他，試圖令他相信我。

“朋友？真他媽可笑！你分明是為了袒護他！”他滿面怒意的甩開了我的手，“你就看著，做你的朋友是什麼下場！”

說完，他拉開門，大步離去。

“顧燁……”我趕忙追出去。眼見他進了電梯，電梯門卻合上了，我只得趕緊進入旁邊的那坐電梯。

出電梯時，幸好看到了他正離去的背影，我急忙追過去。我不能在這時候跟他談崩，不然他指不定還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而且這局面繼續下去，對晶晶、對陸寄希都是更多更大的傷害。

他前腳剛上車，我後腳踏上了副駕的座位。“顧燁，你聽我說……”車子倏地衝出！“啊……慢點……啊……轉彎啊……”

黑色保時捷以飛一般的速度衝上馬路，兩側快速倒退的景物和眼花繚亂的燈影嚇得我心跳都快停了！“你慢點……啊……啊啊……車……右邊……卡車啊……啊……你瘋了……慢點會死啊……”

顧燁的臉上卻掛起毫無所謂的冷笑。車子已經快到我無法接受，可那轉速錶還是在飆升。“你瘋了是不是……快停車……”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啊……啊啊……”因為他的手被我一碰，方向盤微微一滑，車子頓時橫到了馬路的另一邊，幾乎要與一輛行駛而來的出租撞上。

我嚇得趕緊坐直身子，緊緊抓住把手穩住自己。“大哥……你慢點行不行……我還不想死啊……啊啊……別超了……會撞得……啊啊啊……車……右邊……左邊……啊……我要死了……你停下來吧……我求你了……”

我快瘋了！每一秒鐘都捏著心臟，不，是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了，渾身血液都衝到了頭頂，全身都因驚惶而發顫！

“你這瘋子……啊……想死別拉著我……快停車啊……啊……啊————！！！”一輛大巴迎面衝來，我嚇得失聲尖叫。顧燁驀地將車往右一偏，他所在的左側與那輛大巴擦過，僥倖沒有撞上。

“啊————！！！”車一橫過來這邊正對著路燈，而我眼見著路燈朝我的方向飛速重來已經連驚叫都不會了。顧燁突地狂打方向盤，車身陡轉，巨大的撞擊聲和可怕的震盪過後，他仰靠在座椅上，殷紅的鮮血自額頭滾落，滑下側臉，分外淒厲……

“……你……你……”世界在一瞬間跌入無底深淵，我已經連說話都不會，只是將哆嗦的手掌碰上他的身體，無聲無息間瘋狂湧出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他緩緩睜開眼，這一刻，彷彿一切黑暗悉數散盡，所有的光芒都回來了，我激動的撲過去，像豺狼虎豹般坐在他身上，將他緊緊抱入懷中，“……你沒死……沒死……太好了……我……我以為……你這個神經病……你嚇死我了……我恨死你了……”我邊哭邊罵，情緒激動的一塌糊塗。

“疼……”他微弱的□□出口，我嚇得趕緊放開他，他額頭的鮮血看的我觸目驚心，我趕忙扯下脖子上的絲巾為他捂住，又手忙腳亂的翻出電話打120。

放下電話後，我心驚膽顫的撫上他的臉龐，連連追問，“……你還有沒有哪裡受傷？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靜靜的看著我，眼神時而聚焦時而分散……他的雙臂緩緩地抱住了我，輕拍著我的後背，語氣虛浮，輕聲說，“……沒事……你還在，我怎麼捨得死……”

屏息聽完他的話後，我卻哭的更厲害了。為什麼要認識這個人，他怎麼這麼討厭！他為什麼總要讓我這麼提心吊膽，永遠無法穩定一顆心。他為什麼要逼得我忘不了他！……明明我們給不了彼此幸福，為什麼要讓我跟他糾纏在一起！

醫院裡，顧燁腦袋纏著紗布躺在病床上，護士小姐還在為他檢查身體。我一直在一旁不停的數落他，他沉默著。誰料護士小姐突然插嘴，頗為忿忿不平的說，“你男朋友都已經受傷了，你怎麼還罵個不停！你就不能體貼一點啊！病人需要好好的休息！”

“這是他自找的！瘋子！要死自己去死！拉著我幹什麼！下次你應該去臥軌，死個乾淨！”我越說越來氣，只恨不能將他由病床上拎起來揍一頓，“現在好了？車子撞了，駕照吊銷了，人也躺醫院了，舒服了？爽了？有意思了？”

他還是一言不發，只靜靜的看著我。

病房內只剩下我們倆時，我依然氣憤難平，“幹嘛不說話？你不是脾氣很大嗎？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你想以沉默表示反抗嗎？”

良久，他低聲說，“你別生氣了。”低低的語氣，就像是一個知道自己做錯事的孩子。

“不生氣？我都要被你氣瘋了！你下次還打算發什麼神經？你為什麼就不能理智一點成熟一點？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大少爺！你的人生是不是太無聊了！”我怒聲道，“下次發瘋不要再拉上我！要死要活隨便你自己！”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他突地坐起身，神色激動，一瞬不瞬的看著我，喉嚨沙啞道，“我願意吃不下睡不著？我願意每分每秒都想著你？我願意這樣一天天的活在痛苦中？”

那雙墨玉般的眼底不經意間泛出大片溼潤，他別過臉，目光看向窗外，啞著喉嚨低聲道，“……痛的恨不得死去，卻還是那麼想見你……害怕再也看不到你……拼命製造一切機會，哪怕只是見你一面……哪怕只是讓你不要對待我像個陌生人……”他突地轉過臉，死死盯著我，質問道，“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輕鬆的說分手……明明深愛的人，變得再不相干，你不會痛苦嗎？！……那些曾經幸福的記憶，難道不會折磨的你發瘋嗎？！……你到底有沒有感情……還是，你根本就沒愛過我？”

“既然決定了分手，就要灑脫。”我轉過身，沒再看他，對著雪白的牆壁道。再多看一眼，我只怕自己會情緒失控。

“放屁！！”他驀地低喝，“灑脫只是因為你不愛！！如果真的深愛……怎麼會捨得放開？撕心裂肺的感覺，你有過嗎？為你痛不欲生卻還是那麼想見你的感覺，你有過嗎……我那麼努力，只恨不能把全世界都給你，你卻把我的心當垃圾一樣扔掉……我他媽真是個傻逼啊！……居然還反覆告訴自己，你是愛我的……” 他抽緊喉嚨，哽咽的快要不成聲。

“是……我不愛你……”我努力深呼吸，用最平靜的語氣道，“所以，你也不要因為我再做什麼了……一切都沒有意義……要把我忘掉，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不要觸碰與我有關的一切。無論晶晶還是陸寄希，你傷害他們，只會使自己陷在仇恨中不可自拔。那樣，會更痛苦……”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說完，我轉身離去。

“……站住！你給我站住！！”伴著急促的吼叫，後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我嚇得趕緊回頭，卻見顧燁在慌措間下床時，磕到了腦袋。他由床上跌下，猛地扒掉手上的輸液管，姿態狼狽的朝我跑來。“你不準走！”他猛地將我抱住。“幹什麼……你放開我……”我掙扎著，他卻越抱越緊，喘息著道，“不準走！……不準走！我不準你走！……你怎麼能這麼可惡……你是想讓我的心痛死嗎……”他崩潰般的低吼著，眼淚倏地震落臉龐。

我的心一顫，卻又見他額頭的紗布正在往外滲出血來，嚇得驚叫出聲，“你……你出血了……趕緊叫醫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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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陪我……”他深埋在我頸間，哽聲道，“……我要你陪我……你得陪我……不準走……”

冰冰涼涼的液體順著衣領，滑過後背，燙入肌膚。他像是個孤獨無依的孩子般，死死的抱著我，不肯有半分鬆懈。這一刻，我突然覺得看似強勢霸道的他，其實是這麼脆弱無助。我不僅自己割捨掉愛，還要強逼他也割捨掉……是不是，真的很過分……

為什麼曾經的相愛到最後會變成一種殘忍……為什麼我會傷害到他……

我只是，希望我們都能過的更好……

這樣，就是我期盼的結果了嗎？

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為什麼我要屈服於外力因素？為什麼我不能對他有多一些的信心？為什麼我不去相信我們會有美好的未來？在這個物慾時代裡，曾經那麼想要愛情的我，為什麼變得不相信真愛無敵了？

難道我只能庸庸碌碌的活在這個既定的世界規則裡，死死遵守著所謂的門當戶對嗎？因為這些世俗的教條，將自己和自己所在乎的人都弄的傷痕累累……這樣就是對的嗎？

醫生在為顧燁重新換藥包紮時，他依然緊緊抱著我。我們的姿勢很滑稽。他坐在床上，而我得伏在他懷中，任由他將我抱緊。他用下巴抵著我的腦袋，手掌緩緩摩挲著我的後背，心跳在愈漸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