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情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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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其軒站在唐辰睿面前,提醒他:“她的情況還不穩定,你在裡面陪她如果發現有問題,隨時叫我。”

唐辰睿點點頭,幾不可聞的一聲‘謝謝’,連聲音都沒有了。

一個人走進去,關門,封閉的空間裡頓時只有他和她兩個人。

他看見病床上的那個身影,只是視線接觸到她身上隨處可見的紗布和繃帶他就覺不忍,別開眼睛好似看得見自己內心掙扎的激烈,必須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才邁得動腳步走到她身邊。

這感覺真陌生,她從來就不是一個適合躺在重症病房的人。

有那麼一剎那,唐辰睿內心充滿了極其黑暗而血腥的念頭,不,和席向晚那種純屬意*淫的黑暗心理不同,唐辰睿的報復更可怕也更容易成真。因為他有報復的能力,而席向晚再怎麼惡狠狠地想‘剁了他們!’那也只不過是想想而已,除了阿q的洩憤,現實中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陪在她身邊握著她冰冷的右手,唐辰睿埋頭閉上眼睛心想這究竟是怎麼開始的。他愛上她這件事,究竟是怎麼開始的。

……

一年前,機場,他第一次見到她的地點。

那時的唐辰睿一如二十九年的人生那樣,自由,隨性,毫無束縛,漫不經心。每天重壓下的工作如同一場場遊戲玩得好刺激,偶爾去酒吧放鬆一場,電影,花草,養養小寵物,日子一天天地也就這樣過去了。

沒什麼不好,也沒什麼好,唐易曾對他講揮霍生命會有報應的,唐辰睿也只是笑一聲不以為意,心裡感慨這有女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只有一個女人的男人就更不一樣了,看看現在的唐易,多麼地深沉,多麼地富有思想。

感情這回事,自他父母離婚之後,他對之就沒有太大的慾望。年少時光裡,也有那麼一段時間裡,常常很突然地,內心會湧起些空曠跟傷感,想要醉一場,畢竟乏愛是一種病,很難治。而成年之後的唐辰睿已經不會那樣了,因為已經深感過自身何其菲薄,明白自己已經乏力於擔當太豐盛的幻覺。

當然,唐辰睿畢竟是唐辰睿,身處唐盛執行總監辦公室時精明冷辣得讓人不敢直視,私人時間裡悠閒愉悅地過日子一如普通人,從沒有過憤世嫉俗的行為,也沒有心理陰影這種東西。

有些道理說出來就沒有意思,而其實呢,說出來也沒有太大的意思。他明白自己該怎麼走,並且最後如願變得足夠強大,蛻變成足以獨擋一面的男人,感情這種奢侈品,他或許有興趣,但著實興趣不大。

然後終於到了那一天,他初見她。

唐辰睿從異國峰會歸來,閘機返程,有一點點疲憊,不過很享受這種感覺,感到累的時候心裡會很坦然,畢竟知道生命只有存活的時候才會感到累。

凌晨一點的機場安靜得不像話,只間或有一把柔潤好嗓音自廣播傳出,有人陸續起身,收起膝上型電腦,拖著行李箱,向登機口湧去,深夜的人們幾乎每個人都掛著一個疲倦的表情在脊樑上。

有時唐辰睿真厭惡這個世界可以這麼冷這麼靜,不管任何人的心有多累,航班也照樣降落起飛,也許準時,也許晚點,但唯一不變的是它從不等人。

唐辰睿慢吞吞地拉著行李箱獨自走在空曠的機場大廳,外面大雪一片,行人極少,機場大廳內也是一片清冷,在這個深夜,誰不想在家陪著心愛的人彼此溫暖?

唐辰睿漫不經心抬眼一瞥,忽然看見一個女孩子,坐在大廳椅子上,間或有服務人員走過去問:“小姐,你等了五個小時了,小心著涼。”

她笑笑說‘謝謝’,再冷也不過是拿一杯免費的開水捂手,然後就繼續靜靜地等。一件紅色大衣,很符合即將來臨的聖誕氣氛,在這個冷冷清清的時間和空間裡,著實吸引人的眼睛。

她在等人。

在等一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唐辰睿一邊走出去一邊打量她,從她的舉手投足中精準解讀她的心理。他暗自解嘲自己真的太無聊了,而她的出現正好又有點意思,於是忍不住想玩一把學生時代讀心理系時常玩的遊戲,判斷陌生人的心理動態。

她太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了,或許是性情如此,要看透她太容易,他的確沒猜錯,她真的是在等人。

唐辰睿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逐漸拉遠,最後終於看見一個不算陌生的人影。

席向桓,唐辰睿聽見他在不遠的地方叫她:“向晚。”

唐辰睿唇角一翹,呵,原來是席家那位從沒有在任何場合露過面的小姐。

唐辰睿的工作說到底能玩得下去憑的就是信息量,快且準,才能趕在對手之前下決策指使行動,常此以往養成了唐辰睿隨時隨地吸收各種資訊的習慣。所以此時此刻,唐辰睿腦子裡迅速浮現起有關席向晚的全部資料。

二十五歲,被席家收養,不抽菸不喝酒不逛夜店,沒有任何不良記錄,上學工作長大,一如芸芸眾生中的任何一個普通人,沒有沾染上這個圈子裡的任何一點習性。很難說這是心性如此,對這個圈子不敢興趣還是其他,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毅力過人,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否則旁人隨手一勾,帶一帶她,便是深不見底的誘惑,一墮落進去,再想脫身就難了。

與其說是被收養,不如說是名義上的形式而已,自她幼年以來,便懂得如何運用自身優勢出去兼職,做過快遞員,一手的好車技就是這麼練出來的。成年之後工作,亦懂得把錢交給席母。

唐辰睿遠遠看著那兩個人,兩兄妹間沒有一絲生疏,他看見席向桓搓著她的手替她暖手,語氣那麼溫柔:“都叫你不要來了,我的航班晚點,你再等下去豈不是要在這裡等到天亮。”

“那就等啊,”她笑笑,不以為意:“反正晚上在家也是睡覺,在這裡等你也是睡覺,一樣的。”

席向桓後退了幾步,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用兄長的口吻評價道:“新衣服?變漂亮了。”

“是嗎。”她笑了起來,很高興。

“恩,很漂亮。”

他點點頭以示肯定,接著兩個人相視一眼便一同笑起來。

當然,席向桓不知道的是,她會穿這麼喜慶的衣服完全是因為阿姨在家裡說了一句‘最近公司發生了很多事,不太好,家裡就儘量有點紅色吧,喜慶一點衝衝喜,不要眼前整天都是灰色的東西’,她聽出了其中的意思連忙說好,她的衣服就基本全是灰色的,無形間讓阿姨不高興了。

可以理解的,畢竟公司出了那麼大的問題,又融不到資,重壓之下心情怎麼好的起來。

席向晚不知道的是,這件事席向桓不知道,而此時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一個陌生男人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對,唐辰睿知道。

因為簡捷前不久在某個場合上不經意地鬱悶過:“那家夥是豬腦子啊,她家裡那位老太太一句話她居然就真的整天穿件大紅大紅的衣服到處晃,傻兮兮得要死……”

唐辰睿隨口問了一句:“你朋友?”

“啊,”簡捷一不留神地就告訴了他事實:“席向晚嘛,把老太太和她哥哥看得高高在上,頭上安個環形燈就可以上聖壇了!”

席向晚。

唐辰睿此時此刻看著她的背影莞爾,原來,這個人就是席向晚。

他看著她跟在席向桓身後從自己身邊走過,擦身而過的距離兩個人近得彷彿只有幾釐米,然而她的眼角餘光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他,唐辰睿只聽得她叨叨叨叨跟在席向桓屁股後面問個不停,重複了一遍一遍又一遍:“這次在國外還順利吧?記得上飛機前我說過的吧?不要和外國人鬼混,晚上不要出去玩,小心反華人士,有事就找大使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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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席向桓好笑地轉身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以為我幾歲?”

“呵呵,是哦……”

她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有說不完的囑咐,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向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席向桓忽然道:“但是謝謝你。”

“恩?”

“謝謝你,一直這麼關心我。”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把握過妹妹被狗追被壞孩子欺負、然後可以讓他挺身而出把高尚的人格發揚光大的機會,向晚就這樣靠著自己一天一天地長大了。

這多少讓他有點愧疚,所以席向桓此時真的是發自肺腑,說出來的話也帶了很多寵溺的味道。

“向晚,有人在機場等自己回家的感覺真的很好,所以謝謝你。”

“^o^……”

兄妹兩個說著話,一起笑著走了出去,乘上席向桓的車子離開了,誰也沒有注意到機場大廳裡的一個人。

唐辰睿看著他們離開,過了好久才悄無聲息地慢慢走了出去。

寂寞草菅人命,而他在這個深夜終於有些敗下陣來,心裡泛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柔情。她等了席向桓五個小時呢……有這樣的女孩子在身邊,席向桓真的很幸福。

看著過來接機一個人一直等到深夜的席向晚,尤其是在萬籟俱寂的凌晨,忽然讓他對席向桓別有一股羨慕與嫉。

誰不想要這種溫暖的感覺呢?

行來幾許山水,不勝人生一場醉。

席向晚……

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席向桓,或許已經到了超越喜歡的地步,大概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習慣這件事究其本身其實已經和愛情無關了,無所謂要不要得到,完全是自己和自己的事,完全是自己讓自己受苦的一件事。

唐辰睿唇角一翹,希望席向桓會珍惜她。畢竟唐辰睿知道席向晚為這個男人暗自委屈了很多,而這些委屈,席向桓卻從不知。站在第三方完全局外人的角度看,唐辰睿為她感到有一絲不忍心,一絲心疼。

門外迅速進來幾個人,是唐盛的下屬,看見他的身影,紛紛上前替他拿行李。

“總監?”

助理的聲音終於把他拉回現實,唐辰睿頓了會兒,三秒子後恢復常態沉聲問道:“韓特助呢?”

“正在公司等您。”

他有他的生活,正事當前,唐辰睿慢慢別開眼,為剛才那個女孩子心軟了一分鐘,然後收斂情緒緩步走了出去。

對於陌生人的生活與喜悲,唐辰睿一向都不會沉迷太深。

……

時過境遷,今日才知,如果,如果他只見她那一次,再沒有相遇,那麼後面的故事就全部不會發生了。誠然那一晚的驚鴻一瞥讓唐辰睿有一絲異樣的柔情,但也只是那樣了,唐辰睿畢竟是唐辰睿,深知一份感情如果太過突兀,或者太過強烈,必不會長久,世上是有被替換與被放棄這回事的。

這個道理他太懂,所以不會有太過動心的感覺。

然而天有不測,冥冥中命運不肯放過他,於是又讓他在一個夜晚遇到她。

夜間的酒吧,芝華士飲過三杯,便是凌晨。

唐辰睿站在酒吧二樓的vip站臺邊,靠著欄杆看著光線凌亂的樓下,手裡一杯純淨水,酒喝太多傷身體,他對它沒有太大愛好。

其實他對所有東西所有事物都沒有太大愛好。

一個人太過理智太過淡漠,就會落得如此下場。當然旁人是很豔羨的,畢竟這種下場絕非普通人所能達到,而他的不菲身價讓他的這種下場看上去更為神秘與誘人,期間特意過來搭訕的女子無數,而他卻無半分興趣真是好可惜。

一個人行至到了一定的高處,就會覺得有一點點沒意思,一旦命運要你感到無趣,縱是美人如玉眼前過,亦可片刻化作半把灰。

這樣的人生才當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視線不經意地一掃,居然又看見她。

席向晚啊……

唐辰睿驚異自己居然可以把她的名字記得那麼熟悉,也許是內心隱隱有種主觀認定,這個女孩子怎麼能出現在這種光怪陸離的場合呢?她應該是乾淨的,他希望她能活得更快樂些。

果然,她不是一個人來這裡的,她是來陪人的,來陪簡捷。

唐辰睿瞭然。

今日是唐易的結婚紀念日,唐易從不讓妻子出現在任何公眾場合,惟獨今日攜妻出現於一場名畫拍賣會上,只為紀以寧心愛的一副異國名畫作。

當真是一擲千金只為紅顏傾城笑。

所以簡捷神傷得有理,畢竟愛過那個人那麼多年那麼深,感情這回事,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所謂痊癒的意思,不過是不介意帶著傷痛過下去。

安慰人是一件技術活,唐辰睿看見席向晚坐在簡捷身邊,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吧檯邊,簡捷一杯杯地喝,席向晚就一杯杯地看著她喝。

“不要難過了,”她試圖說點什麼安慰她,奈何肚子裡墨水不多詞彙貧乏,只能一遍遍地勸她:“好了別喝了。”

簡捷喝多了已經不太清醒,存心要放縱:“你說!我有哪點不好?”

“……你挺好的,真的!”

“那紀以寧呢?”

“我又不認識她……”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騙騙我嗎?!”

“……”

席向晚惆悵啊,雖然這邊是她哥兒們,但那邊人家也是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子……

簡捷桌子一拍酒勁上來了:“席向晚你是不是朋友!”

“……”

喝醉的人是老大,向晚手忙腳亂地把她扶住,“好了我送你回去,你喝太多了。”

“你不夠朋友!”簡捷醉起來真是流氓一個,一把推開她,“席向晚你不夠朋友!”

“是,是我不對,我不好,我以後改……”

她好脾氣地順著她,也不管她發脾氣,畢竟明白眼前這個女孩子家世再好性格再堅強也在唐易結婚這件事上的的確確死過一回,又靠自己活過來已經不容易,很讓人為之捨不得的。

就在這時,吧檯旁的幾個男人走過來,笑嘻嘻嘲笑:“喲,這不是簡小姐嘛,怎麼一副被人甩了的樣子?”

席向晚抬頭,認得眼前幾個人曾經與簡捷有過節,落井下石這種事,是他們最熱衷的事。

“簡捷,倒貼也要有本錢,像你這種貨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卻夜店做小姐大概還能賺幾個錢,怎麼入得了唐易的眼睛……”

話還沒說完,說話的那人忽然被人一拳打中左臉,接著就是一腳迴旋踢,頓時就叫痛不已,說不出話來。

唐辰睿在二樓看得莞爾,忍不住唇角一翹:好漂亮的身手。

站在他身邊的助理恭敬問:“總監?剛才您是讓我下去替簡小姐解圍?”

“不用了。”

是,剛才他看見樓下的那陣騷動,的確叫了人想下去解圍,畢竟簡捷也算朋友,有人欺負她,唐辰睿看不過去。但在席向晚動手的一瞬間,唐辰睿改變主意了。

他非常期待看見,她會怎麼做。

她沒有讓他失望。

被打的男人連聲尖叫:“臭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席向晚,”她行走江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抬抬下巴,挑眉:“打不打?你們幾個,一起上吧。”

在酒吧被一個小姑娘打,哪個男人丟得起這個臉?怒氣攻心的男人撲上來,一場混戰,但最後無一例外統統被打倒在地。

席向晚抓起為首的那個,揪起他的衣領把他拎到簡捷面前就是一陣威脅。

“道歉!”

“……”

“不然我就再打了!”

“我道歉!我道歉……”

痛哭流涕地道歉完,向晚放開他,簡捷也差不多酒醒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向晚……”

“啊?”

“我讓自己丟人了……也讓你丟人了……”

“啊?你丟人什麼?”她揮揮手,再揮揮手,很豪邁地告訴她:“不就是喜歡個男人麼?那又怎麼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哪個姑娘家沒那點心思?那叫情商高!你一沒搶二沒偷,有什麼好丟人的!……雖然我這個人不會說好話給你聽,但有人欺負你我是絕對不允許的,呵呵朋友嘛……走啦走啦,我送你回去……”

呵……

看著她拉著簡捷的手走出去的背影,站在二樓的唐辰睿抬手拿著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想起剛才她為朋友出手時的乾脆和利落,以及那句‘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唐辰睿就有點想笑。

他回想起她剛才打架時露出的一雙長腿潔白修長,一瞬間勾得他竟有些想要佔有的慾望,日本民間講久米仙人因窺見浣紗女小腿而引動情*欲被打落仙籍的故事,此時唐辰睿信它是真的。

韓深走過來,看到他一臉奇怪的笑意,頓時萬分好奇,“你在看誰?”

“你猜。”

“剛才打架的那位小姐?”

“這麼準?”

唐辰睿笑了滿眼。

韓深勾了勾唇,“因為你很少會盯著一個女孩子看那麼久的。”

唐辰睿這個人,太冷太實際,太純粹也太物質,沒有底線的人,沒有什麼值得去花心思,從來沒有人沒有事值得他留戀。

“身手不錯,怎麼,你看上她了?”韓深調笑。

“她會有麻煩,” 他忽然這麼說:“而且很快就會有。”

說話的時候唐辰睿含了一口水在嘴裡咽下去,說的時候有些猶豫,那不是他的習慣。

“恩?”韓深頓了頓,比起這個,他更好奇另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

唐辰睿笑笑,不答。作為一個靠腦子吃飯的人,別人走一步,他必須走十步,才能看得到決策的方向,這幾乎已經是唐辰睿的本能。

“你果然不對勁啊,”韓深笑笑,朝他眨眨眼:“怎麼,想要英雄救美嗎?”

“呵,你當她是誰?我的女人?”

韓深詫異,“我以為你的確有意思要她成為你的女人。”

唐辰睿大笑起來,推了他一下額頭,“開玩笑。”

說完他就走,心裡居然有點亂。

想起年少時光父母離異的細節與點滴,整顆心清冷到不想再用期待去形容什麼。

《成為簡奧斯汀》裡,兩個最後相愛的人,相擁舞一曲纏綿鄉村舞曲,城市幽黯,愛不止歇,幻覺可以地老天荒。

看一回,失神一回。

結果呢,還不是三五分鍾便各自走開。

感情以秒計算,或是以剎那以瞬間。

一個人的不愛,與不能愛之間,到底是有一些區別的。

這世上最難熬的,並不是等愛的過程,而是等愛消失的過程。唐辰睿摸著心口問自己,這樣的自己,怎麼去愛人。

畢竟愛情是個太過嚴重的命題了,而他暫時不打算去碰這麼嚴重的問題。

……

然而命運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硬生生要他看見她的絕境。

唐辰睿猜得太準,第二天她就有了麻煩,依然是在這間酒吧,那幾個男人,坐在酒吧的沙發上,等著她進來接受懲罰。

只因為他們是席家的客戶,只因為阿姨說了不能得罪,而這些,她昨天都不知道。然而知道了又如何呢?席向晚笑笑,她想她還是會出手的。

“喝吧,喝完眼前這些酒,你才有資格來和我們談原諒的事。”

“知道了。”

視線一掃,眼前全是混酒,最烈性的酒,究竟中毒這種事不是可以拿來玩的。這一晚她想她會吃點苦,但那又怎麼樣呢,這些年來她又不是沒有吃過苦。

唐辰睿站在二樓看著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一點反抗都沒有,他的臉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她為席向桓而活,為簡捷而活,為席家而活,那麼她有沒有,為自己活過?

大概就是從那一刻起,她成了他的一個不在原先生命計劃內的瞬間,他的心輕輕一軟,溫柔塌陷,留下一道縫隙,讓她趁虛而入。

從此唐辰睿豐富了,立體了,完整了,卻也完蛋了。

什麼是愛呢,其實沒那麼複雜的。

大凡不見得有好理由跟好代價,但只覺心疼必須去守護她,不那麼嚴格來講,便已經是愛情。

就此,心、魔、頓、生。

唐辰睿放下手裡的玻璃杯,喊了一個下屬,沒什麼表情地開口:“……你去處理一下。”

他的下屬點頭明白,替她解了圍,攙扶起她的時候她已經很難受,胃裡翻騰得很噁心很疼。

“席小姐是吧?我打電話給你哥哥,讓他接你回去。”

“不要!”縱然很難受,她卻仍然一把奪過電話阻止他:“不要讓他知道……”知道了又怎麼樣呢,不過是在母親和她之間左右為難而已,沒有必要為難他的。

他的助理叫了車送她回去,同時上樓報告唐辰睿,他聽完,有種森冷的怒意。

席向桓,這就是你的能力,就只有這麼多,恩?

就在這時,剛才那些男人已經衝了上來,罵罵咧咧:“是誰敢管老子的閒事?!”

唐辰睿笑一笑,優雅入骨,“我。”

“……”

看清了是什麼人在講話,男人們頓時呆住,三百六十度態度大轉彎,陪笑:“對對對不起!我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位小姐原來是唐總監的……?”

“女人,”他抬眼看住他們,薄唇掀一掀,清清楚楚告訴所有人:“我的女人。”

“……!!!”

站在唐辰睿身邊的韓深同志虎軀一震,目瞪口呆。

決定了,他不再拖延。隨之便是訂婚,要她。

在訂婚宴上,他和席向桓之間有過這樣不為人知的談話——

“知道我為什麼會要向晚麼?因為你不夠格。……席先生,你給不了她的,我給得起;既然你保護不了她,那就換人。”

……

時過境遷,他陪在她的病床前,握著她的手,心裡一陣陣的疼痛。明明說過的,席向桓給不起的,他給得起,卻到頭來,讓她變成這樣的還是他。

“對不起,我不該去香港的……”

他想起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總說他很好,她很滿足,他一直以為她是在敷衍,如今想來才懂,她其實不是在敷衍,而是她明白情重如山,是莫大奢侈,而她對男人的要求,只有那麼低,也只敢那麼低。

唐辰睿低下頭,“我怎麼會把你照顧成這個樣子……”

非要到這個地步他才看得清她一路走來披枷戴鎖,人生路上與情字路上她其實一直都走得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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