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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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樂樂自發決定投降,就覺沉悶之氣一掃而盡,簡直有如撥雲見日一般。

符兒這丫頭一早起來,就滿臉喜氣洋洋的,葉樂樂看了她好幾眼,簡直疑心她昨夜聽到了動靜。又覺得她雖不是十分聽從使喚,但現在一則無人可用,二則她昨日也嚇得夠嗆。如此一來倒也不好再同她計較,便也神情淡淡的搭理她一二。

符然雖遇著她的冷臉,卻全然不覺的模樣,只一心一意的高興。

葉樂樂看得久了,還真繃不住臉,忍不住嘴角也掛了兩絲笑意。

看了一眼銅鏡中,符兒今日替她梳了個朝雲近香髻,又從太非使女送來的托盤上選了朵嫩黃色的花替她簪於一側,也不用旁的釵環,倒讓她平添了幾分清麗,減齡不少。

正梳完了頭,莊蓮鶴便推了門進來,含笑而立,靜靜的看著她。

葉樂樂被他看得受不住,趕緊起身走了過去:“福生說你要領我出去走走,難不成今日太非王不需設宴答謝你們麼?”

莊蓮鶴十分自然的牽起她的手:“想來他還在善後,一時卻顧不上。”拉著她就往外走。

到了外頭,已經是備好了兩輛馬車。他拉著葉樂樂坐上了前頭一輛,福生等人便坐在後頭一輛上。

太非的馬車與大黎有很大區別,並不像大黎一樣封得嚴嚴實實的,且用料也全是木頭,許是因為天氣長年炎熱,馬車壁上通體都是縷空通透的,從外頭也可看到裡頭的坐著的人。

葉樂樂一見這情形,反倒松了口氣,這般通透,也相當於是處於大庭廣眾之下了,倒不擔心莊蓮鶴會過於親近——昨夜的吻,實教她有些承受不來。

莊蓮鶴似知道她的心意,只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指頭在她手心按了按,便偏過頭去看著車外。

馬車緩緩的駛了半個王城,聽著浪聲越來越大,只怕又是來到了海邊。

葉樂樂便有些疑惑:先不說她在海邊住了一年,就說這一月以來,她也是日日都對著海,還用特特的到海邊來?

莊蓮鶴扶著她下了馬車,從小徑往下走:“此處的海邊,卻有些不一樣。”

只需轉過個彎,一大片白色的沙灘便出現在眼前。

大黎的海邊確實是不一樣的,最好的,也不過是黃色的沙灘,多的是峭壁。

那像此處,砂子細得像塵,又白又軟,襯著淺碧的海水,柔美純淨,遠處又有幾間草蘆蓋在椰子樹下,美得有如圖片中的馬爾地夫。

葉樂樂忍不住蹲下來,用手觸了觸,如果可以,她真想脫了鞋,不過總覺有些不合時宜,畢竟此時女子的腳,亦是不可給外人瞧見的。尤其是在莊蓮鶴身邊,他這個人,永遠是衣冠整潔,再熱的天,也不見鬆動一下領口。

葉樂樂只好悻悻的看了眼沙灘,並不說話。

莊蓮鶴卻屏退了隨行人員:“你們到林子中去待命。”

等身邊沒了人,他才狀似無意道:“要不要脫了鞋踩踩這軟砂?”

葉樂樂心中一動,嗔道:“你背過身去。”

莊蓮鶴依言負手轉身。

葉樂樂脫了繡鞋,將緞襪塞在鞋中,趕緊跑開了幾步,將腳埋入細砂裡。

砂子柔軟細膩的包裹住她的腳,這種觸覺實在是令人舒適愜意。

莊蓮鶴聽到她的動靜,回過身來,笑看著她。

葉樂樂衝他偏著頭道:“你要不要試試。”

他只是笑了笑。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即便是想象,莊大人脫了鞋襪奔跑在沙灘上,也是個突兀的畫面。葉樂樂便哼了一聲:“沒趣。”

又被腳下這感覺吸引,一路奔跑向海。

海浪翻滾著白沫湧上來,沖刷在她的腳背上,又歡快的退去,將沙灘抹得如鏡面般平整。

葉樂樂眼見一隻小螃蟹從沙裡挖了個洞鑽出來,橫行在這細膩平整的沙灘上。笨拙的身形倒也可愛,但當它朝著葉樂樂的腳尖爬來時,仍是將她嚇了一跳——這樣多手多腳的生物,她是不敢接觸的。當即她就連連後退了幾步,回過頭去看莊蓮鶴有沒跟來,就見他落後幾步跟著,海風吹起他的髮絲和袍角,被日頭曬得微眯著眼,一派神仙中人的姿態,偏垂著的左手上拎著她的一雙青蓮繡鞋。

葉樂樂心中莫名的就被擊中了,軟塌下一塊來,她返身迎上幾步,聲音柔柔的像撒嬌:“有螃蟹呢,要是大些倒可以下菜,偏這般小,瞧著像蜘蛛一樣。”

莊蓮鶴笑,抬手幫她挑開纏在頰邊的髮絲:“你想吃,今晚我就叫他們做,只不是時節,未必好吃。”

這樣寵溺的語氣!葉樂樂忍不住就踮起腳來輕輕的碰了碰他的唇。立即又後悔於自己的衝動。

果見他眉頭一挑,旋即鬆開了拎鞋的手,一掌扶住她的纖腰,一手扶住她的烏髮,不容她逃脫的側臉印下吻來。

四唇相觸,便纏綿的膠著在一起,輾轉廝磨。

葉樂樂被吻得混身發軟,直到唇上微有些生疼,才勉強拉回了意志,推開了他。

“你怎的用這般大的力氣,要把人吃了似的。”盈盈雙目瞪著他。

莊蓮鶴挑了挑眉:“確實想早日拆骨入腹才好。”

又是把現成的話柄送給他了!

葉樂樂左右看看,幸而此時空蕩蕩的沙灘上只得他們兩人,她臉皮也厚了很多,轉眼一想,實不甘心被他吃得死死的,便有意撩撥,朝他飛了個媚眼:“奴家,等著呢。”幾個字說得曲折婉轉。

反正她是只管挖坑不管埋,惹得他意動,偏就不讓他吃到,想來他總不至於霸王硬上弓,倒看他是否還這般氣定神閒的穩佔上風。

果然莊蓮鶴便眼神暗了下來,青天白日的,偏被兩人整得有如在昏暗的小油燈下一般旖旎。

葉樂樂哈哈一笑,轉身拎著裙襬奔出幾步,指著不遠處筆挺的椰子樹:“有些渴了,勞駕莊大人弄個椰果下來才好。”

莊蓮鶴倒真有些無可奈何,只好擲出匕首去擊了個椰子下來,又替她削了蓋去,看她雙手捧著笑嘻嘻的喝椰汁,頗有些嬌俏的模樣,唇上沾了白色的椰汁猶不自知。

便傾身過去,用兩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來舔去她唇邊的汁液。

葉樂樂微微有些臉紅,莊蓮鶴又柔聲道:“明日領你去看搏獅,是太非獨有的一項消遣,將獅子餓上三日,再放出來令勇士與其相搏,想來也很有些看頭。”

葉樂樂一頓,這就顯出兩人的差異來了,莊蓮鶴對於自己關注的,如今驗證了,他是可以柔情百般的。但對於與他不相關之人,生死他也可以當個樂子。

葉樂樂想了想才道:“你也可說我是婦人之仁,只是,我既覺著獅子可憐,也替這勇士驚心,雖則我也沒這本事去阻止太非拿這做項消遣,總歸自己是可以不看的。”

莊蓮鶴聞言若有所思,又笑道:“那便罷了,我們可再去太非王家園林去瞧瞧,種種奇花,必是與大黎不同。”

葉樂樂便點了點頭,與他攜手漫步在白得耀眼的沙灘上。

待到兩人將太非有名之處遊覽了個遍,大黎的船隊都已修繕補給完畢,已是定下了啟程的日子,太非王才終於平息了“後院”,於眾人啟程的前一夜,特令人大肆操辦,鄭重的請大黎一干人等入宮宴飲。

此番葉樂樂臉上又沒了疹子,自是要隨著莊蓮鶴進宮赴宴。

雖則太非王早聽人稟報隨行的有莊大人的心上人,便投其所好,令人準備了數套太非華服來供葉樂樂挑選。但葉樂樂想著,在國內可穿得洋化,在國外就要穿得民族化,因此她棄用了太非服飾,便挑了條綠色的宮裝裙穿了,這裙子的式樣在她的衣裳裡不算別緻,可貴就可貴在料子上頭,輕柔瑩澤,光華流轉,染上這綠色,就像一抹春意活了似的,再多落了匠工,反倒顯不出它的好來。

葉樂樂原先就喜歡它,只是成日在船上,怕汙了它去。今日尋著了機會方才穿了出來。

符兒見這裙子將她襯得清新嬌嫩,便讚歎道:“這春娘緞果然名不虛傳,奴婢連多摸一下都不敢,只怕指甲刮著了它。”

當下也不給葉樂樂用旁的飾物,只用了根雕工古樸的白玉釵,正是相得益彰。

葉樂樂自己也極為自滿,緩步走了出去,見著了莊蓮鶴,有心要看看他是否讚賞,卻見他雖多看了她一眼,神色卻無甚變化,不由得有些氣餒:他自己就是個美人兒,和他談戀愛,要從他眼中看到驚豔的神色,果然還是妄想。身為一個女人,這也是件可悲的事情。

當下就別過頭去不看他。一時間四下寂靜無聲,還是福生低聲提醒:“公子,馬車在外候著呢。”莊蓮鶴這才嗯了一聲,上前攜了她的手,一起先上了馬車,其餘人等皆按了品級先後上車。

這時已是夜了,馬車外一盞燈搖搖晃晃的,透過車身上的雕花間隙投到兩人身上。卻是朦朧看不真切。

葉樂樂只看得到他露在光線裡的半截下巴,心裡隱約有了些怨氣:“怎麼不說話?”

莊蓮鶴嗯了一聲:“在想事。”

這定是個藉口,葉樂樂挫敗了,疑惑就算是新鮮勁兒過了,也不至於就冷得這般快了。

當下便微擰過身子,不再對著他。

莊蓮鶴若有所覺:“在彆扭什麼?”

“沒什麼。”

莊蓮鶴扳過她的身子:“別悶著。”

葉樂樂撥開他的手:“昨日見了我,還時時膩歪呢,今日倒恨不能與我劃清界線了。”話裡的怨氣一覽無疑。

莊蓮鶴輕笑一聲,微微起身,附到了她耳邊:“今日是要入宮赴宴,我怕汙了你唇上的胭脂,如若不然,今日你格外動人,我豈有這般苦忍的。”

薄薄的氣息噴到她耳畔。葉樂樂心怦怦直跳:“騙人,你那有忍,根本是對我不甚在意,也是,誰的樣貌還動得了你的心。。。。。。”

話沒說完,就被莊蓮鶴扶住了後頸,深深的吻了下來。

她有如一葉小舟,在海中飄蕩,始終靠不了岸。這一個吻,彷彿要纏綿到時光的盡頭,葉樂樂情之所動,偎到了他的懷中,勾住了他的脖子。

等到他放開她的唇時,她已經虛弱得無法獨坐。

莊蓮鶴環著她:“偏要來招惹我,沒見我看著你,差些都忘了要上車,只教伏太監一干人等在旁等著麼?”

葉樂樂嘻嘻的笑起來,心甜蜜得腫漲起來,然而一時又自我擔憂,怎麼淪陷得一日千里?

原先努力抗拒著他,這時一投降,便被輕而易舉的沖垮了心防,時刻被他牽動著喜怒。

大約他這樣冷酷的人,一溫柔起來更教人沉醉。

但,若到了真的要掰的那一日,她是否還能如所想的那般瀟灑承受?

她這樣一想,心裡就疼起來。

莊蓮鶴若有所覺:“怎麼了?”

葉樂樂聲音低低的:“你現在這般好,也不知那一日就會變。”

這大概就是女人的通病了,尤其是這樣不讓人放心的男人,更會令人多出許多不安來。

莊蓮鶴嘆了口氣,溫柔的捏了捏她的耳環:“不會變。”

葉樂樂勉強笑了笑,忍不住仍是有些憂心。

當初她曾經很相信寧熙景,某種程度來上來,是因為寧熙景的人品值得信任。但是莊蓮鶴卻是個危險的男人,很難讓人不患得患失。

莊蓮鶴見她沉默,心知她並不相信,也不過多解釋,只就著晃眼的光看了看她的唇:“待會下了馬車,叫符兒替你再上過口脂。”

葉樂樂被轉移了心思,連忙掏出小鏡來看:唇邊都被染得紅紅的一片,壓根不能見人了!

當下有些生氣的捏了他的手臂一下:“你也不知收斂——”說完又覺理虧,便拿了帕子去擦,不敢看他瞭然的笑容。

待到由侍女引入太非王宮,葉樂樂才得以一覽這王宮的全貌。

太非王宮建築多用了白色,莊重而富有變化,幾乎有一半是建在了水上,高高的穹隆由大量的柱子支起,房頂和窗臺都用尖拱裝飾,每一個細節處都有華麗的紋樣,配上精緻閃耀的水晶燈,真有如來到了童話中的城堡。

葉樂樂見之心喜,只勉強要保持著儀態,不好四處打量。

一行人被引入宮內,葉樂樂一眼看去,殿內四處是金色的裝飾,雖然壁上仍是畫著色彩濃烈的壁畫,但已不見兇殘的事性畫面,而以歌舞畫面居多,配合以閃爍的金泊,十分富有喜慶感,腳下鋪著雪白的長毛毯子,一路延伸至階上,高高的王座位於階梯的最上頭。大殿內兩側依次擺著兩列長案,案後不設座椅,只有一個個的織錦坐墊。

儀官請諸人入座,太非的諸臣坐於右列,莊蓮鶴和葉樂樂被引入王座左下第一張桌案,其餘人等皆被按序引入下方桌案。

腰間繫著金鈴的侍女,笑容滿面的執著金壺替他們先斟上一杯果酒。

葉樂樂頗有些拘謹的四處看看,低聲對莊蓮鶴道:“也不知太非女子可否公然入席?就是太非王不介意,咱們大黎其餘的大人們,心中會否對你這一舉動有所非議?”雖然她心底是男女平等,但也要分個場合再來伸張這一主義,絕沒這膽氣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認同的時候,獨自一人做個勇敢的女人。

莊蓮鶴垂下手來,在桌案下尋著了她的手,輕輕的捏了一下:“難為你這般替我著想。”

葉樂樂看他似笑非笑的臉,就覺得被堵得慌,反手就掐了他手心一下:“說正經的呢,我可不想日後船上諸人瞧著我不對勁。”

莊蓮鶴笑意不減:“只要我不失勢,他們就是心中不豫,也會笑臉相迎,張狂一些又如何?若是我失了勢,便是再謹慎,也處處是錯處可挑。”

葉樂樂想到他仕途起起伏伏,不由有些緊張:“還是得意之時莫猖狂,免得來日留了把柄與人。”說著就以手按席,想要起身。

莊蓮鶴目光一動,抬手按住了她:“莫急,便為了你,我也再不會失勢。”

葉樂樂心道“人生起落,誰又能說得準?”,只想著兩人也不知還有無驗證的這一日,又見他一派自若的拉著她坐著,其餘人等也不見投來有異的目光,便就將這話咽了下去。

少頃便有儀官宣唱,立在身後的通譯便彎下了腰,低聲道:“太非王與王后入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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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非王與王后在侍從的護衛下緩步入殿。

太非王是個年過四旬的中年男子,瘦削黝黑,頭髮有些微卷,一雙眼睛卻還有神。

王后才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明眸大眼,高挺的鼻子,輪廓很立體,有種野性張揚的美貌。

待這兩人上殿入座,才揚手讓眾人不必多禮,太非王甚至十分親和的請大黎眾使臣安坐。

太非王先是由衷的感謝了此次大黎的援手,又表達了原與大黎永結邦交的意願,其餘太非眾臣亦少不了輪番舉杯,稱讚太非王此決定萬分英明,又言辭懇切的再次答謝大黎使臣。

莊蓮鶴也免不了要興杯回敬,伏太監和謝穎川等人都是擅長官樣文章的老手,席間頓時一片賓主和睦。

葉樂樂也不出聲,只小口的品嚐食物,減低自身的存在感,然而還是覺著有人在打量。

抬頭看去,與太非王后的目光對個正著。

太非王后便露出個明媚的微笑——實在是個美人,雖然不太符合大黎人美貌標準中的白一條,但也另有一種狂放的美態。

葉樂樂便也微微頷首,向她遙遙舉杯。

只等眾人寒暄完畢,旁邊的儀官雙手一擊,侍女們端著托盤開始上菜,樂聲同時響起,一隊舞女舞入殿中助興。

太非的舞女身上的衣料少得不能再少,幾乎可以用三點式來形容了,外邊雖還罩了層薄紗,但非但沒起到遮掩的作用,反倒平添了誘惑之感。

大黎一干人等便有些吃不消的模樣,葉樂樂瞧著謝穎川和幾位將領先是別過頭去,後來又忍不住轉過臉來若無其事的觀看,她便咬著下唇想笑:這般道貌岸然的人!

莊蓮鶴靠大袖遮掩,又捏了捏她的手:“怎麼,這會子又不怕人惱羞成怒了?”

葉樂樂連忙板起了臉,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誰教莊大人掩藏得好,教我找不著樂子呢?”

莊蓮鶴看一眼場中的舞女,意有所指的道:“舞雖好,怎奈我卻無福消受,看著她們卻只想著,樂樂你若是照樣舞上一曲,該是何等光景。”

葉樂樂反被調戲了一把,還真想拍案而起,下場跳個鋼管舞加脫衣舞,震瞎他的眼睛。便悶了一口氣,恨恨的盯著他。

莊蓮鶴本能的覺得她在動些傻念頭,不覺放軟了口氣:“好了,前日聽殿相說太非王臨別有厚禮相贈,卻不知是些什麼,到時你先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葉樂樂果然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心裡尋思一國之主拿出手的厚禮,也不知是何異寶。

兩人這時不時的鬥上兩句,莊蓮鶴又一心多用,從不漏了半句場面話,倒教旁人瞧不出異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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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陣,眾人酒酣意醉,太非王方執起杯來笑道:“據聞貴船隊明日又要啟程,本王臨別亦有一禮相贈,藉以慰藉眾位大人海上枯寂。”

葉樂樂一聽通譯翻譯這“枯寂”二字,心裡就一跳,抬頭往場中看去。

果然見太非王抬手示意,先前獻舞的一隊舞娘就再次魚貫而入,窈窕妖嬈,穿著暴露,腰間繫著金色小鈴,輕盈行走間悅耳動聽。

太非王含笑捋著寸長的鬍鬚:“這十一名舞姬個個身姿柔韌,乃是自五歲起便開始習舞,又從中挑選貌美多情之輩,才能入了王宮來獻舞,每一名都價值千金,便送與諸位大黎的客人,讓她們一同陪著諸位大人打發海上的時日。”

葉樂樂愣了愣,今日入宮的官員,包括莊蓮鶴,該是有十二人,怎的只送了十一名?難不成這太非王是見莊蓮鶴身邊有人相伴,如此識趣。

想到這裡,她便側臉去看莊蓮鶴,幸災樂禍:“喲,可是不巧阻了莊大人的豔福呢。”

莊蓮鶴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梢,葉樂樂若有所覺的再次和王后對上了目光,只見她眼中略有同情之色,葉樂樂便納悶起來。

只見這十一名舞姬都自發的伴到下座的幾位大黎官員身邊,媚眼如絲的含情而睇,倒弄得一干人等不忍端起架子來拒絕,只好齊齊望向莊蓮鶴:待要不收卻不捨得,待要收下——頂頭上司卻還沒落著個好處呢,豈敢隨意就收?

太非王哈哈一笑,出言安撫:“若說這些舞姬,本已是絕色,然而莊大人本已是人品出眾,尋常絕色豈可近身?本王只得忍疼割愛了。”

說著就側目看向王座的左側,一時將眾人目光都引了去。

只聽鈴場輕響,一名女子緩步從帷幄後出來,她卻是穿得嚴實,一身寶藍織花的曳地長裙,頭上裹著暗紅的頭紗,連著口鼻掩起,露出了飽滿的額頭,這一小片皮膚上可看出她有著不同於尋常太非人的白肌膚,眉毛被勾描得上挑,眉端微卷,倒勾得人心癢癢的,眉心一抹淡粉色桃花形胎記,下邊一對有如小鹿似的眼睛,瑩潤靈動,天真可愛。

她站在那,微有些怯生生的用一手抱著自己的半邊臂膀,讓人一下憐到了骨子裡,僅憑這露在外頭的半張臉,就讓人覺得只有四個字襯得上她:國色天香。引得眾人都倒抽了口冷氣。

葉樂樂倒是頭次看到能與莊蓮鶴能比肩的容貌,不自禁的心裡就一酸:這樣的女人,誰能拒絕呢?莊蓮鶴自身是容貌出色不錯,但他總歸不能搬面鏡子日日自照,眼前能多個賞心悅目至極的女人,他如何不樂意?

果然莊蓮鶴起身答謝太非王:“多謝王上這番厚禮,卻之未免不恭,我等便笑納了。”

葉樂樂一時便覺索然無味,席意飲食也如嚼蠟一般,勉強想維持儀表,仍是板起臉來。

好容易出了宮,她便一聲不吭的回了房歇息。

莊蓮鶴也不知是事務繁忙,還是真被美人迷了魂魄,居然也沒來尋找葉樂樂。

雖是意料中的事,葉樂樂也覺心中痠疼得很,只一個勁的安慰自己:還好沒有陷得太深,果然男人靠不住。

等到了第二日,測定了風向,眾人便由著太非殿相一路相送,重回了船上,重新啟程。

葉樂樂心中一口怨氣,也不耐煩出去與太非臣子上演十八相送,徑自回了房半倚在床上著看書。

符兒多少也知道一點她的心思,此刻一臉內疚的表情,倒像是她負了葉樂樂似的。

葉樂樂對她視而不見,耳邊聽得外邊又響起了禮花,船身微微一動,已是慢慢啟動。

直到她在船上悶了兩日,也不見莊蓮鶴的蹤影,心中暗恨便生,尋思著他有了新歡也罷,只被他撩撥一番,要想了法子出了這口惡氣才算。

但此人不好對付,如今似乎對著他“不要臉”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實在是不好下手。

這樣糾結著種種方法,她在睡夢中都擰著眉頭。

只覺有人輕輕的抹平她的眉心,本就睡得不沉,便睜開眼一看,見是莊蓮鶴坐在床側,靜靜的看著她。

她微微一愣,便撐著床坐起,還未來得及說話,莊蓮鶴反倒開口了:“這兩日剛啟程事情多,也不見你來探視於我,果然是沒心沒肺,到現在,我連晚膳還未進呢。”

。。。。。。這是,傳說中的惡人先告狀?

葉樂樂一下給他說得哭笑不得,氣惱都去了大半,冷哼了一聲:“也不知是真忙於事務,還是忙於摟著新得的美人享樂。”話一出口,自己也覺得酸,本來就打算不和他牽扯了,再酸就不是情趣,是不識趣了。當下板著臉別過頭去。

莊蓮鶴有些詫異:“什麼美人?”

他這人,總能輕易撩撥起人的怒火,故意裝作不知,真讓人恨不能撕了他的臉。

見她氣得用指扣住了緞被,莊蓮鶴終是輕笑一起,用指捏著她的下巴,強令她轉過臉來:“忙完了這兩日,謝大人等此刻倒真是在享用美人,只是我卻還掂記著個沒心沒肺的葉娘子。”

葉樂樂心中一動,終於肯正色看他。

莊蓮鶴長眉一挑,正經說道:“太非王相贈的那名絕色女子,若是放在以前,我自是收用了。只不過,如今身邊有個替我憂心的女子,我亦想要保住天子榮寵她令其無憂,少不得要投其所好,將這美人轉贈於皇上,只是——”

話音拖得長長的,葉樂樂聽到這裡,已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什麼?”

“只是我耳力過人,此刻聽得謝大人等是如何享樂的,自身卻無人慰藉。。。。。。”

葉樂樂的臉又倏然轉紅,啐了他一口:“你深更半夜的闖入我房中,又是這番說辭,打量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

莊蓮鶴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

葉樂樂一個激靈,已是明白了他這其中的心思:想是從一開始,他就是故意看她反應,欲擒故縱,令她心思隨之浮動。

可是明白歸明白,受用還照樣受用——不管怎麼說,他總是沒被美色所惑,心思還在她的身上。而且他這也屬於小情趣,依他的心機,真要用計,她也沒這般容易看得出來。

當下葉樂樂想明白關節,對著莊蓮鶴就嗔也不是,笑也不是。

倒是莊蓮鶴俯下身來,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安心,我不會變。”

葉樂樂一顫,不想他費了一番心思,竟是要證了這句,不免百感交結,只拿眼看著他,心輕飄飄的落不到實處。

莊蓮鶴伸出修長的手,扶住了她的臉側,大拇指頂著她的下巴尖兒,使她的臉高高的仰起,他便纏綿的加深了這個吻。

葉樂樂揪著他的領口,心中亂成一團,也不知該迎還是該拒。

還沒想個明白,他已手上用力,將她摟在了懷裡,讓她坐在他的膝上,扶在她臉側的手慢慢的,充滿暗示的下滑,在她的頸側摩挲著。引得葉樂樂陣陣戰,她實在是提不起力氣來拒絕,只好聽之任之,任他微涼的手慢慢順著寬鬆的中衣領口滑了進去。

也不知何時就被他解了衣衫,兩人滾到了床上,他薄薄的唇吻在她白膩的身子上,越發讓她有如中了迷香一般昏沉,只知道勾著他的脖子,沉淪其中。

莊蓮鶴抬起頭來看了看她半闔的雙目,微微露出笑意,低頭在她眼角吻去她動情時溢位的淚花,伸手架起了她纖長的腿,挺身而入。

葉樂樂哼了一聲,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背,似歡喜又似痛苦的哆嗦了一下。

莊蓮鶴也不出聲,一下又一下,重重的頂著她。

葉樂樂覺得自己簡直要死了,酸慰之中,想叫他停下來讓她舒緩一會兒,他也不肯,反倒加重了力度,撞得她要散了架似的,憤恨之下就忍不住撓了他一爪子:“死人,這都第幾次了。”話音都帶著顫。

莊蓮鶴輕笑:“使力的是我,你怕甚麼?”

葉樂樂□□一聲,軟綿綿的捶了他一下:“那來的胡言亂語!”一語未畢,最後一個字差些被他頂得叫嚷出來。

等到了第二日日上了三竿,葉樂樂才全身痠軟的甦醒,一睜開眼,就見莊蓮鶴側支著身子,大有深意的看著她。倒把她嚇了個清醒。

葉樂樂一時回想起昨夜種種,因她原本也沒被強迫,是在神智清醒下委身於他的,此刻倒也沒什麼好怨,只覺著他有些刻意誘惑的成份在,兩人發展得也太快了些。

因此便背對著他,先要想想拿什麼態度對著他。

孰料還沒能沉下心,就覺著他一隻手在她光裸的身子上慢慢的遊移,於是橫下心來咬痛了唇,回身開啟他的手:“你夠了啊。”

莊蓮鶴伸手在她腰上按了按:“可是疼?我多年不近女色,難免失了節制,委屈你了。”

葉樂樂眼珠一轉:“怎會多年不近女色?”

莊蓮鶴幫她慢慢的按著腰,漫不經心道:“也沒什麼,不好此道。”

葉樂樂翻了個白眼:不好此道?依她來看,他簡直像要把人吃了似的。

不禁猜測:“想來你年紀不小,家中當是早替你安排了通房,怕是她們爭寵惹得你厭煩了?”

看他預設,葉樂樂便知自己猜中了,心中一沉。

莊蓮鶴幫她將髮絲別到耳後:“別胡思亂想,早在我被貶至景州,房中早散了個乾淨,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葉樂樂不肯承認自己為此有些欣喜,便掙扎著要起來,又被莊蓮鶴按住:“你且躺著,我讓柏隱來給你看看。縱/欲過度,亦怕傷了氣血,讓他替你開個平安方子,日後我們也好——”

話沒說完,意味深長的樣子,反倒引得葉樂樂浮想聯翩。

終究是沒有拗過他,莊蓮鶴起身披了衣裳,開門叫了長隨去召柏隱。

柏隱估計是被他教訓了一番,此番來得十分迅速,也不敢再拿架子給臉色,只看了葉樂樂的面色,扶了扶她的脈,便不自禁的瞟了莊蓮鶴下/身一眼,嘟囔道:“果然是天賦異稟。”

葉樂樂羞得差點把頭埋到被子裡去,莊蓮鶴卻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柏隱留了張養生的方子,又趕著去賭錢,葉樂樂扶著床柱下了床,只覺自己都成了羅圈腿,還好有裙子遮住,只臉上的黑眼圈瞞不住人。

她一嗅船艙中的迷亂氣息,就執意要出去透透氣。

莊蓮鶴便叫了符兒進來替她梳洗好,再扶了她出去。

一路倒引得人不錯眼的瞧著他們這一對兒。

過了一會兒,葉樂樂承受不住,只好又回了艙悶著,只忍不住嘟嚷:“你害我顏面全失,日後怎好再出去走動。”

莊蓮鶴聽若未聞,見她說得多了,方才慢悠悠的調侃:“你卻不知別人倒羨慕著你。”

這話也不算是亂造的:途中遇到的幾個舞姬都用豔羨的目光盯著她,又拿眼去瞟莊蓮鶴。

葉樂樂不禁紅著臉啐了他一聲:“當誰稀罕似的。”

又想起來問:“這幾位大人即有這個心,當初怎不將家眷帶上船?”

莊蓮鶴道:“他們出來是有皇命在身,卻並不是來享樂的,且有兩萬餘將士看著,怎麼好做出這□□的樣子?如今是太非王相贈,自是有了由頭。”

葉樂樂頓了頓:“那麼你,又怎的。。。。。。?”

莊蓮鶴微微一笑:“他們還想著要升遷,我卻曾是位極了人臣,失了其中意趣,就有些破綻又何妨?”

葉樂樂心中不悅:這麼說,他是讓陛下對他放心,故意露些不謹慎的輕狂樣兒給皇上瞧,卻拿了她葉樂樂做筏子?

當下臉上一派冷色,倒動了真氣。

莊蓮鶴一時倒真不知她好端端的如何就翻了臉。

又聽葉樂樂冷言冷語的道:“我累了,想自個兒歇著,你先出去吧。”

他微微皺起了眉:“在鬧那門子脾氣?”

“不要你管。”葉樂樂想著如今非但是上了賊船,此刻更是生米煮成了熟飯,要說再尋著前頭的源頭來與他鬧個不快,未免也有些無事生非的嫌疑,只是實在是有些鬱悶,一時半刻想不通時也給不出好臉色來。

莊蓮鶴瞧了她一會,一言不發的,當真起身出去了。

倒讓葉樂樂胸口更悶,恨恨的捶了捶床板子。

她獨自又小睡了一陣,覺著滿身的粘膩,便叫了符兒去燒水,洗浴了一番。

剛梳好了頭髮,就聽黃氏在外頭敲門:“葉娘子。”

符兒開啟了門,葉樂樂一見黃氏的笑眼,就知她是手癢:“今兒我卻是有些乏,船上又來了這麼多太非舞姬,你們倒去與她們認識認識,熟了也好作耍。”

黃氏啐了一聲:“誰耐煩同這些番婆子作耍,一個個狐媚得很。咱們玩牌也是坐著,又不教葉娘子做什麼體力活兒,這癮頭上來湊不成角兒,可最是急人的事,葉娘子千萬要可憐我們這兩個老婆子。”

葉樂樂聽了哈哈一笑,想著抹牌也是個消遣,省得想些愁人的事情。

當下真由符兒扶著,幾人去尋了間大些的艙室玩馬吊牌。

黃氏和牛氏都是老於此道的人,一看葉樂樂的樣子,就知她“承受過度”。

黃氏老神在在的道:“葉娘子,不是我老婆子吹,我多年行走於後院,這女人的有些事兒,就那被稱作神醫的毛頭小子,也比不得我清楚。回頭老婆子教你套法門,包管教男人把持不住,你也不用承受得辛苦。”

這話說得相當露骨了,符兒雲英未嫁,臉都快埋到牌裡了。

牛氏作勢扇了她一耳光:“你這死老太婆,嘴上不把門的,這些粗俗的� ��戲,也好擺到臺面上來說。”

黃氏偏了偏頭,放下一張牌,又翻了個白眼:“什麼叫粗俗?任你是王公貴族,還是咱們市井小民,這男人和女人,吹了燈,也都一個樣。”

牛氏嚷道:“這話越發該打。”

葉樂樂也紅著臉道:“行啦,要臊得符兒坐不住了。”

黃氏方才住了嘴不說。

葉樂樂心中想著這話其實也對,若真任莊蓮鶴這般折騰,遲早要敗了身子,不如想個法子每次催著他早些出來,只如今正鬧著情緒,自己也還扭不過彎來在這上頭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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