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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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之恩非同小可。

雖然葉樂樂這次遇險純粹是自找苦吃,但也不能抹殺莊蓮鶴營救的辛勞。

因此她細細的想了一場,也就不好再對著莊蓮鶴百般迴避。見著他來探視,往往就面上帶了微笑,尷尬的坐著,與他無言相對。

這樣過得一段時日,葉樂樂也就恢復了健康。令符兒燒了水徹底洗浴了一番。

符兒用個木盆端了她換下的衣衫去清洗,葉樂樂便坐在房中用木梳梳理長髮。

待聽得房門推動的聲響,便回過頭來一看,竟是莊蓮鶴站在門口。

她這屋滿船的男人都不敢隨便闖進,也只莊蓮鶴這段時日常常進出,此刻想是符兒並未關密,他提腳就邁了進來。

葉樂樂一愣,連忙將衣衫一掩——說實話,她全身都穿得嚴實呢,但是入鄉隨俗,這一身中衣亦是不可見人。她一個側身躲在櫃側,這才有些嗔怪的道:“進來也不知敲門。”

雖然她躲得快,但莊蓮鶴早已看了個明白,他也微微一怔,平靜的道:“還有什麼是我沒見過的?”

葉樂樂想了一陣,便料到那夜落水,撈了她上來,一身衣衫必是又透又貼,他別說看了,怕是摸都沒少摸。

於是臉上不自禁的就火燒紅雲一般,也不出來,只伸著手勉力勾到櫃裡去。

莊蓮鶴見她不現人影,單伸出只纖手來,襯著烏沉沉的櫃子,倒格外誘人,只教人恨不能上前兩步,接住這只手才好。

他也不迴避,只目帶笑意,好整似瑕的看著她的指頭在櫃裡勾出件披風來,拉去繫好了才緩步走了出來,面似紅霞,烏髮披肩,整個人還盈著幾絲水潤之氣,一雙眼閃亮閃亮的看著他:“虧你還是飽讀詩書之人,非禮勿視不知道麼?還不快出去。”

莊蓮鶴看了個夠,才拉了這房中唯一把椅子坐下:“那也分什麼人,你我遲早要共許鴛盟,倒不需講究這些虛禮。”

葉樂樂皺了皺眉,到底沒像以前那般激烈反駁。

莊蓮鶴笑意不由又加深了幾分,不給她深思的時機,便介面道:“我是來告訴你,再過幾日,想到就到了太非海域,我需下船面見太非皇帝,遞上國書。將士們大半要守在船上,你剛愈全,想必體弱,便也不要下去了罷?”

葉樂樂一驚:“誰要守在船上?我身體好得很,自是要下船去看看的。”在這船上呆得都快悶死了,她絕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再說她當初之所以被動搖,也就是想看看這大千世界了。

莊蓮鶴眉頭一挑,現出幾許為難:“卻從沒聽說過女人出使他國,若不說你是我夫人,恐怕難以應付他人目光。”

葉樂樂看他說得跟真的似的,心頭恨恨的:“你偏要佔這口頭便宜!有什麼意思?”

莊蓮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人說眾口鑠金,想來說得多了,變假為真,也不是什麼難事。”

葉樂樂便板起了臉,正經同他討論:“以往我是不想同你說,如今便好教你知道:一則我嘗過次滋味,並不想再入局中;二則你也不過是覺著我不從你,激起了性子,可你有沒想過一旦我從了你,你又要如何待我?做你夫人,我配不上,若是做個妾,我又何苦折騰到今日?

再說了,別人不論,單說你母親,不過一絲風吹草動,她就趕著來敲打我,若真有個什麼,她不把我吃了?你又是個講孝道的人,遲早要聽從母命厭棄了我。

這中間種種結局,我都落不了個好,你又何苦一時興起,來招惹了我?

莊大人乃人中龍鳳,要什麼女子不行,就高抬了貴手放我一馬。往後我們做對朋友倒是使得。”

莊蓮鶴沉沉的看了她半晌,方才鄭重的回道:“不料你已想得這般深遠,可見也將我放到了心上。”

葉樂樂只覺胸口一悶,操一起邊的剪子,恨不能將他胸口扎個窟窿出來。

莊蓮鶴見她目露兇光,不好再逗她,灑然一笑,漫不經心的道:“你我相識也不是一兩日,當知我不是輕浮之人,於你我自是想明白了方才拿的主意。”

葉樂樂在床邊側坐,拿著剪子就低著頭剪指甲:“又有什麼用,阿景我已是踮了腳去攀,對著你,我難不成還要飛起來?”

莊蓮鶴有些不悅:“在我面前,再不要提他。”

又道:“我的事,向來是自己拿主意,我認定你便是,也知道你的忌諱,怎麼會拿妻妾之位來為難你?你又不是此間的人,倒拘泥於此間的規矩起來。

就是於我雙親,我也是孝而不順的,自有法子擺平。你只管好生看著我,再多些勇氣試上一次,可別就此做了縮頭烏龜。”

葉樂樂抬頭看他,目光一陣猶疑閃爍,終又是垂下頭去。

莊蓮鶴也不迫她,他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挑亂她的心緒,卻又不緊逼得讓她厭煩。

當下他起了身,叮囑她準備些上岸要帶的物件,便轉身離去。

葉樂樂看他掩了門,便將剪刀一放,返身就撲在枕上捂著臉。

過得片刻,就聽人大刺刺的敲了敲門。

葉樂樂坐起,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進來。”

待看到來人,不由得愣了一下,心中有些感慨。

來的竟是柏隱,只原先他好說也是個俊秀人物,如今滿面的胡碴,一身衣服也髒得看不出原色,全身一股子黴臭,潦倒得很。

他見著葉樂樂懷疑的目光,便哼了一聲:“我說你沒事,他偏叫我再來看看!”

只這副刻薄不屑的樣子,倒還沒丟。

翻了個怪眼道:“躺著吧,再給你扶次脈。”

出門在外,又是對著大夫,自是沒多少講究,葉樂樂抬腿上了床,半擁著被子倚著床頭,伸出手來給他。

柏隱看也不看就側坐在床上去搭她的手。

葉樂樂見他完全不避忌男女之別,黴味隨著人的靠近便更重了,不由得也皺了皺眉。

柏隱沉默一會,就扔了她的手:“好得很,就原先體內的餘毒也消了,想生育子嗣也是無礙的。你跟莊蓮鶴說聲,再不要揪我出來。”

葉樂樂疑惑的追問道:“揪?”

“哼哼,正在要緊關頭,眼看著就有大把銀子進賬,偏教他掃了興。”

葉樂樂恍然大悟,這蹴鞠是健身,這打馬吊,是小賭怡情,都是打發時光。另有一種,就是躲在下層船艙中的賭錢了,這是大賭了。葉樂樂從不敢到下層船艙去的,據牛氏說裡邊的人都輸得脫光了褲子,也還要赤膊上陣。

她上下看了柏隱一番,見他由原先有潔癖的樣子變成如今的邋遢鬼,真真是賭博害死人的寫照。

柏隱怎會不懂她的意思,當下不自在的挪動了一下屁/股,頓時臉色一變:“這是什麼?”

葉樂樂往下一看,只見他身下的被子上洇出一灘血來,頓時心裡一個咯噔。

柏隱往下一掏,摸出把染著血的剪子來,比到葉樂樂面前:“這是什麼?”

眼神很兇狠,大有給她報復回來的意思。

葉樂樂乾笑著從床尾摸下了床,柏隱持著剪刀不斷的逼近她的眼前:“你倒說說看,這剪刀怎麼來的?你就是這麼對待我這神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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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樂樂嘿嘿笑道:“對不住,我順手一放,沒提防就傷了你,還請柏醫原諒一二。”

“怎麼能原諒,啊?怎麼能原諒?”柏隱發起作來,竟有些抽風的模樣:“我給人看診,要坐著。我去賭錢,要坐著。你現在讓我怎麼辦?”

葉樂樂被剪刀尖嚇得偏過頭去,心道:天才都是神經病。

便也想出個解決辦法來:“柏神醫,您瞧著心緒不佳,該不會是賭輸了錢罷?要不,我資助您一二?您就別惱了。”

不說還好,說了柏隱瘸著腿一跳三丈,剪刀都要戳到她面上來:“我缺銀子嗎?多少人求我看診,我用不完的就是銀子!”倒像是激怒了他似的。

葉樂樂這下捺不住了,趕緊開了門奪門而出。

她這一跑,柏隱雖不至於就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了,但下意識的就追了去,手中也還持著把染血的剪刀。

這一前一後的,就引得人紛紛注目起來。

一個雖裹著披風,但奔跑中也露出中衣來。

一個瘸著腿還要追,手中還有兇器。

一個是莊大人護下的,誰也不好置評。

一個是神醫,誰也保不準沒個三病兩疼求不到他的時候。

這架,不好勸!眾人也不敢攔,只是泛泛的叫著:“柏神醫!您慢著些,何必同個女子置氣?”

柏隱果然是有點神經的,這一刻竟覺得自己威風凜凜起來,越發連疼都忘了,囂張的道:“她放我一兩血,我就放她一斤血!”

他隨侍的小童聽了熱鬧上來看了,不由捂住了眼睛——他家主人原沒這麼不著調,只他醫術學成後,也不知看了什麼話本,說是神醫都是有些古怪脾氣的,因此就日漸放縱養了些刁鑽性子出來,唯恐被人說是“平易近人”,生怕顯不出高人的格調,今日看來,是愈發厲害了!

這小童深知勸是勸不得的,因此一溜煙的就去尋莊蓮鶴。

誰知莊蓮鶴聽了喧鬧,也正前來,迎面就和他遇上,這小童忙喘著粗氣道:“莊大人,您快去,我家主人拿著剪子要扎葉娘子。”

莊蓮鶴面色一凝,加快了腳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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