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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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老太爺近九十高齡,耳聰目明。去年掉了一顆牙,每天四點半起床打太極拳,一頓飯能吃下冒尖的一碗米飯。不知多少人盼著老狐狸趕緊躺進棺材,他偏偏不讓他們稱心如意,優哉遊哉過活。

廣州,清晨,時針指向五點半。華子在鐘山別墅的草坪上已經站了近一個小時,眼觀鼻,鼻觀心,屏氣靜心的等候。目光偶爾投向草坪上打拳的老爺子,滿是敬畏。他頭髮全白,精瘦,心靜體松,呼吸平穩。拳意連綿不絕,中正安舒,輕靈沉著,剛柔相濟。一個鐘頭下來,不見半星吃力。近幾年老太爺搬出殷家大宅,在鐘山別院閉門謝客休養。除非他指定的繼承人到來,否則老爺子連親生兒子都是不見的。

接過管家準備好的毛巾擦擦臉,老太爺離開草坪,走向大屋。經過華子,徑直從他身旁走過,沒有招呼,華子默默的跟上,老太爺不問話,他也沉默著。

在大屋的客廳,他親自動手沏了一壺龍井,以目示意,華子謝過之後才在對面坐下。

老爺子斟了一杯茶,推到華子面前,他受寵若驚,又忐忑不安。

殷老太爺緩緩的飲了三杯,才開口:“如今你也是富翁了。”

華子倉皇:“不敢當,不敢當。”

殷老太爺制止他匆忙要起身的動作,沉吟著:“當年夜遙還小,轉眼他都長大成人了。我記得你保護他的情分,夜遙也沒忘記。”

華子更忐忑,不知老太爺究竟想說什麼。

“照你看來,秋家那個小姑娘到底對夜遙是怎生個意思?”他直言相問。

華子把話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才謹慎的開口回答:“秋小姐和少爺是朋友。”

老太爺慈愛的笑了笑,對他的回答頗為玩味:“朋友?”目光銳利直射人心:“華子,你跟了秋家小姑娘十幾年,真當自己是秋家人了?”

他話語相當平緩,華子的冷汗卻唰的一下冒了出來。

唯唯諾諾:“我不敢……”

咬咬牙,說:“秋小姐對少爺似乎並沒有男女之情,她有位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兩個人感情很好。”

殷老太爺滿意的輕微頷首。

這些情況他自然是知道的,要的不過是華子一個明確的態度。

“夜遙對她呢?”漫不經心的,又丟擲一個讓華子坐立不安的問題。

華子略微遲疑了下,老太爺目光如炬的看過來,他嚇得不敢作假,老實回答:“少爺喜歡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很喜歡。”

殷老爺子沒吱聲。氣氛歸於沉寂,半晌,老爺子點點頭:“你回吧。”

管家出來送客,送到大門口。眼看著大門徐徐關上,華子望著樹冠長出一口氣。不到四點就被人從睡夢中叫醒,驅車趕來郊外,在野地裡站了一個多小時,問不到四句話就趕人,他全無怨言,也不敢有怨言。殷老爺子並非故意給他下馬威,他只是習慣了別人的服從。

老管家年紀有五十開外,跟隨老爺子大半輩子,到如今就連殷夜遙都要禮讓他三分。差不多的瑣事他已經不管了,自有年輕人負責,他就只管等候老爺子差遣,平日沒事就在房間裡對著棋譜下棋。

華子能得他親自相送,無疑很受重視。

老爺子陷入了沉思。送完客人,他靜靜的站在邊上。

他喜靜,大屋清掃工作在他打拳的時間段完成,太陽初升,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屋裡,靜悄悄的令人不敢大聲喘氣。偶有傭人來取東西,也都不敢出聲,踮著腳尖不發聲的走路。

不知過了多久,殷老爺子上身微微動了一下,管家明明低著頭,腦門上卻彷彿長了眼,遞給他一杯涼茶。

他飲了一口,放下,說:“殷家這些個子孫輩,就只夜遙合我心意。”

老管家靜靜聽著,不做評論。

“我看好了安家的大姑娘,本想她性子生的冷淡,和秋家那孩子差不多的脾性,肯定能和夜遙談得來。誰想他們兩人不對盤——安瀾原本也不錯,可惜白長了一張漂亮面孔,先是做錯事,後來攀上許蜜……可惜她爸媽都聰明知事,偏偏生了個女兒頭腦不清。”

他不需要別人的意見,也不用管家發表評論。

“秋家的姑娘……”他沉吟:“主意大了點,雖然是好事,可惜沒有好的家底,又是個清清淡淡的性子。就怕夜遙一頭熱的栽進去……他頭腦心性都好,若是損在女色上,未免可惜,我這些年的功夫也白瞎了。”

老管家憂心忡忡,提醒道:“少爺的脾氣……”

殷老爺子想起自家孫子的衝脾氣,失笑:“小子裝的挺好,其實沒脫小時的倔勁兒。你放心,我不觸他逆鱗,自然有人不長眼。”我花費了這麼多年心思,可不奔著祖孫衝突去的。

李長生已在一間建築事務所實習半年。正規專業畢業的新人剛進公司還得打雜,更何況他一託關系的實習生。衝咖啡影印跑腿接電話,長生足足伺候了那幫大爺半年,終於時來運轉。有位資深前輩看好他勤奮肯吃苦的韌勁兒,同意帶他。事務所最近接了幾個大案子,全體連軸轉,熬夜加班是家常便飯。前輩既有心栽培李長生,把他要到手底下,放手讓他負責些不重要的輔助性工作。

學校宿舍有門禁時間,守門的大爺耳朵不好使,但眼睛賊尖。長生住三樓,半夜當了幾次蜘蛛俠,實在受不了,在校外不遠處租了套兩室一廳的舊公寓。早年建造的舊樓房,格局不好,更談不上什麼裝修。木地板泡過水返潮,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一扇牆都翻起了皮,屋裡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兩個椅子,連個多餘的衣櫃都沒有。

下林的學校雖然在郊區,但兩所學校相距並不遠,尤其後來有了直通車,從他那兒到長生家只需半個小時車程。這小子嫌學校住起來拘束,三天兩頭的往這兒跑。

長生搬進去一個月,上林才過去轉了一圈,大皺眉頭。

客廳堆了幾個紙箱,長生搬來一臺飲水機,碗碟胡亂堆在廚房,秋下林盤腿坐在床上玩遊戲。窗子密閉的嚴嚴實實,屋裡瀰漫一股怪味。

她就知道,這倆懶鬼!

長生是真忙。除了晚上睡覺,難得來一趟。下林卻除去有課的時候就呆在這邊。光他自己也把房間糟蹋不成這副模樣。天高皇帝遠,他帶著朋友來玩兒,大男生在一塊胡糟糟,鬧玩了誰也不幫忙收拾,下林想收拾吧,還被人說一頓,笑話他大男生比女生還愛乾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秋下林在大學裡迅速懶惰,終於融入了被不疊床不整的大軍中。令上林欣慰的是,總算多年教育沒白費,他說起舍友們從床底下扒拉扒拉髒襪子再穿一遍的惡習,面帶不屑——他的襪子都攢著,一個週一洗。

上林在北京有三套公寓樓,最近正琢磨從哪兒省下一筆錢買處四合院。長生剛提要出來住,她就想讓他直接住進自己的房子,但長生不肯。

男人都有自尊。

他絕非不知變通,認為女人比男人賺錢多就沒面子的懦夫。許是從小看大,對秋上林的賺錢手段,長生早見慣不慣。他心裡有數,哪怕今後自己在事業上成功了,也未必有秋上林賺錢多。

但賺錢多少,和花女人錢是兩回事。

力所能及的小事上,長生不想被人說吃軟飯。

殷夜遙的優秀和追求,如巨石沉甸甸壓在長生心上。偶爾和她一起出去,見到他們公司的人,別人問起長生身份,他說自己還是學生的時候,總能在外人客氣的笑容中看到不屑與惋惜。

就連顧致遠這麼鐵的哥們,都會在閒談中惋惜於上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自己人沒什麼顧忌,他就實話實說,言及上林在金錢和生意上的精明,說自家爺爺早有定論,他、李長生、秋下林,三個加起來拍馬都追不上秋上林。

顧致遠大學畢業,如家人所望走上仕途,由市委秘書幹起。家裡給他的規劃很清晰。市委秘書,積攢工作經驗後去基層歷練攢功,提拔成幹部,一步步,穩妥上爬,最終目標是進政治局做常委——當然,天災人禍未可知,計劃未實現前,等同廢紙。

每每談起,顧致遠常嘆命運無常。

年輕時候的年少輕狂彷彿上輩子那麼遠,他一直以為自己對政治沒有興趣。從前最大的理想就是進大學當教授,一輩子徜徉於知識的海洋。

然而年紀愈大,越明白肩上的責任。人這輩子不只為自己而活。

他說,從前沒發現,自小耳濡目染接受的薰陶,早就註定他將周旋於各色人物之中,在政治裡打滾,在個人利益和百姓利益中尋求平衡點。

秋上林說,別的不求,無論你將來是大兵抑或小將,別忘記多為老百姓幹點實事,少貪點,少吃點,我代表全國人民感激你。

顧致遠抱著肚子大笑,揶揄她說,我可和秋總您不同,家底薄弱,想蓋希望小學,也得有那個資本不是。

摩卡貓貓每年都有資金注入希望工程,上林自己也定時為慈善出把力。她說,我修來世。

不求來世富貴滔天,但求平安喜樂,全家團圓。

李長生不修來世,他修今朝。

孫一涵不理解,分明是吃藝術這碗飯的人,為何非要往浮華的名利場中鑽。你畫畫我經營,一輩子不讓你沾染銅臭不好嗎?

她不懂長生。

當她苦口婆心講道理擺事實試圖證明他和秋上林不相配的時候,李長生想,我不求將來多成功,只要站在秋上林旁邊有個拿得出手的身份,不至於讓別人說我一聲小白臉吃軟飯,就滿足了——當然,他也算不上小白臉。

孫一涵的設想很完美,但長生只要想到今後一輩子被關在畫室裡畫呀畫呀,就不寒而慄。他更樂於接受挑戰。

顧致遠笑他,說我以為你長大後不是亂世梟雄至少也得是位呼風喚雨的黑道大哥,咱哥倆一個在白一個在黑,通力協助天下無敵……

下林搶過電話就罵,顧包子你有本事這話說給我姐聽,削不死你!

李長生早出晚歸,黑眼圈日漸加重。上林看在眼中記在心裡。她嘴上不說心裡和明鏡一樣。長生為誰這般拼命辛苦,她心裡有數。

同齡人都在大學中泡網吧打遊戲侃大山和女朋友花前月下,長生卻提早進入社會,一方面接受了她的影響,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壓力過大。

好在再辛苦也總有休息的時候。一票單子順利結束,總算都能休息。

上林興致勃勃要裝修房子,捧著記事本在屋裡踱來踱去自言自語的嘟嚷。畢竟年輕有活力,本來病怏怏就快死的李長生大睡一覺,起床後又生龍活虎。他是專業的——雖然專業不是室內設計,但跟著前輩沒少見識。

倆人在屋裡一塊走動。

“這堵牆不是承重牆,完全可以拆掉。”長生大手一揮。

上林轉悠一圈:“廚房不合理,牆也打掉吧!”

“廚房的牆承重,不能打!”

上林不樂意:“打一半。”

長生挑眉:“秋下林個子太高,我們從中間給他鋸一截?”

下林急虎虎的撲上來:“謀財害命啦!”

方案設計了無數個,終於三個人都感到滿意,打算找施工隊著手動工了,長生一拍腦門:“忘了,房子不是咱的!”

三人面面相覷。

問房東,他撮著牙花子拿腔捏調:“哎呀,要動工得申請裝修批文,我們小區很安靜的……我怕鄰居投訴……”

走出他家房門,下林罵:“安靜個屁,四五點鐘老頭老太起床遛狗閒聊,嗓門比我姐都大!”

上林眯眼,危險的看他:“你說什麼。”

下林躲在長生身後:“淑女形象,注意點啊。”

合同簽了兩年,卻也不能不收拾。

長生堅持不用家裡的資助,取出實習之後的全部工資,兩個人在燈下計算了一晚上,建材市場跑了無數趟,最後敲定,大格局不動,牆不打頂不封,就做軟裝修。

長生擼袖子搬冰箱:“我問過了,舊地板翻新比買新地板划算。咱家地板不是強化地板,內部也沒黴變,完全可以翻新。市場價每平方米四十多塊錢,我自己打磨刮膩子,師傅請熟人幫咱上漆上蠟,只收二十一平方。客廳不用動,只刮主臥,還能再便宜點。”

上林跟在後面,拿著小計算機啪啪按:“冰箱二百,我和舊貨市場的人說好了明天再送套木沙發,咱自己割海綿做沙發墊,我尋思著廠裡肯定有適合做沙發的麻布,量好尺寸讓他們做了寄過來,給個材料費就行。”

下林呼哧呼哧喘粗氣:“我說,你倆至於守財成這個地步?鑽錢眼兒得了——人家給搬上來頂多多付十塊錢,十塊錢你倆都要摳啊?”害的他做苦力,哎喲,我的小腰……

長生笑罵:“你在這兒白吃白喝,還不得做苦力頂工?”

他大呼上當。

好容易冰箱上樓,下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氣。上林各個房間轉了一圈回來:“咱牆面刷漆還是貼桌布?”

長生沉吟片刻:“刷漆麻煩,貼桌布造價高。但貼桌布省事,臥室的牆不用動,只貼客廳。等週末找幾個過來幫忙。”

上林皺眉:“要不咱還是找專業人士吧,免得欠人情。”

長生失笑:“放心吧,保證不讓你欠情——請他們吃頓飯得了。”

下林搖頭嘆息:“鐵公雞不拔毛,你倆怎麼就湊到了一起!”

長生一巴掌拍在他腦門,順道把手上灰蹭了蹭:“算計算計,不算不計怎麼叫過日子。”

下林無語:“我姐隨便拿個零頭,或者哥你把你存摺拿出來,怎麼就不夠你倆請裝修公司?”

長生悠然一笑:“你姐的錢是她的。我的錢還得留著買房娶媳婦養孩子呢!”

“切,我姐房子多的是,用得著你買房?”

長生迅速掃了一眼上林,低聲道:“未必——我就非得娶你姐呀?”

下林瞪大眼,嚷嚷:“姐,姐,我哥有貳心!”

長生見他想嚷,趕忙來捂嘴,卻仍是遲了一步,心虛不已。

上林冷冷的看他們一眼,嫣然一笑:“不怕。弟呀,他的工資都在姐手裡捏著呢,裝修房子我偷偷加兩成,坑了他的錢將來給你娶老婆。”

下林憋不住,在地上捂著肚子打滾。長生吃癟哭笑不得,趕忙驅前哄人。上林冷笑:“你也別怕,將來嫁不嫁你還另說。萬一您事業成功把我甩了,我也得留點後手做青春補償費不是。”

下林趕忙喊:“還有我的,我的!”

長生一腳踢過去,下林抱著小腿喊疼。長生笑罵:“就你毛病多——你青春損失啦?我還沒問你要補償費呢,初中你打架打輸了是誰幫你報仇,誰幫你回家編瞎話,誰幫你瞞著你臉上的傷……你偷學抽菸,誰幫你頂的黑鍋……”

下林嚇得過來抱住長生,死拉硬拽:“哥,哥,我的親哥,咱去陽臺看看,還需要點啥不!裝修經費不是不足嗎,我生活費還剩點,我掏,我掏!”

上林笑著,看長生被下林拖走演雙簧。

長生的前輩幫他找熟人在店裡以低價買回隱形花紋乳白色的桌布,人家幫忙送到公交車上,眾人異樣的目光中,長生站在後門處,扶著他的寶貝泰然自若。上林知道今天是寶貝到來的日子,特地在車站等候,見長生艱難的下車,歡喜雀躍跑上去摸著牛皮紙卷好的桌布筒笑個不停。

恰巧有認識她的她的分店經理也住附近,目瞪口呆的看著傳說中的大股東穿了背心短褲夾腳涼鞋笑眯眯在後面幫長生扶著,一路哼歌而去。

他揉搓幾下眼睛,掏出手機檢視相簿中的照片。

公司總結招待年會上,穿了摩卡設計部頂尖設計師量身打造的小禮服,頭髮梳上去掛了長耳環,脖子上一串據說價值上百萬珠寶項鍊,笑意盈盈,被高層圍住,側耳傾聽神態自信,分明是她沒錯。

摩卡貓貓公司在京辦事處佔了一棟樓的整整三大層——不是租借,地皮屬於公司,包給房地產公司搞開發,所有樓層只租不賣。

公司大股東住這兒?他抬頭望了望九十年代的舊樓,心想,眼花了,絕對!

長生哧吭哧抗上四樓,上林在後面幫他扶著,對顏色和材質讚不絕口,說等裝修完一定要好好謝謝他的前輩。

週末來了一群人幫忙貼桌布,大男生們嘻嘻哈哈,有的叫嫂子有的叫弟妹。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自我介紹後上林發現,自己學校只佔一小半,大部分都是外校學校學生。她都不知道,李長生在校期間忙碌不停,哪有那麼多功夫去結識外邊的人。

長生聳肩,男生之間的交情和你們女生不一樣。

踢場球共回事,一頓酒下來就是朋友。

指指其中一個胖子,說,看著沒,就這胖子,下林剛入學的時候他找茬,正碰上我去找下林,我們哥倆聯手打他五個,打得胖子嗷嗷叫,他非要和我拜把子,甩都甩不掉。

胖子悄悄佔到上林身邊,說弟妹你別聽這廝胡說。我們當時認栽沒打過,說好改天再比,誰知當天倒黴,出門遇上了情敵,他們趁火打劫。就那麼巧又被這廝撞上,當時心想壞了壞了,嘿,他二話沒說上來就幫忙。事後問他,他還挺酷,拉長臉說我揍了你就算和你有交情。

後來我和你弟擺場子,他又冒出來說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自相殘殺——我可沒打算和他當朋友,他自作多情來著!

長生聽得汗顏,一勁兒使眼色,胖子就裝沒看著。

上林微微一笑:“秋下林!”

下黑手擰的秋下林滿屋嗷嗷叫。

胖子咧嘴吸氣:“哎你女朋友看著挺溫柔啊……”

長生小聲:“母老虎……”

不知何時上林站在他們身後,溫柔的看著他們。胖子撓頭,假裝沒事人走開,上林溫柔的問:“下林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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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不寒而慄:“不怪我,打架沒意義,我早就不玩兒了——那什麼,都怨下林,你說他不老實招災,我也不能眼看著他被人欺負不是……”真的,他早就不玩打架了,竟挑撥著看別人打架來著。

過沒一會兒,長生一瘸一拐走到胖子身邊,他問:“咋了?”

長生咧嘴:“沒事兒,落腳沒注意,礙著別人落地了。”

幸虧她今天沒穿高跟鞋。

鏟牆皮刮膩刷膠,雖然從沒幹過,但大家嘻嘻哈哈商量著,倒也弄得有模有樣,中午叫了外賣,吃完休息侃了回大山,下林很是貢獻幾個李長生兒時趣事,逗得大夥哈哈大笑對李長生另眼相看。長生也不甘示弱,兄弟倆自相殘殺,彼此揭短,倒讓上林湊出好幾個當年的無頭公案,原來都是他倆聯手隱瞞。

太陽傍落,大致完工,拍拍手長生喲呵著請大夥吃飯,讓他們儘管選地方——反正秋下林請客。

幾個沒出息的商量來商量去,提議去夜市吃燒烤喝扎啤,長生笑罵他們便宜了秋下林。

浩浩蕩蕩在夜市的燒烤攤上坐下,因附近都是大學,人群穿梭也都是群大學生,不斷有人站起來打招呼,又有人加入,有人喝了幾杯退出,卻也熱鬧的很。

上林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吹牛皮侃大山互相揭短,謾罵肆意,磕了一地瓜子花生。

正玩的開心,突然有幾個女生走來,詫異道:“李長生?”有幾個男生站起來,也招呼她們。

上林定睛一看,發覺有熟人。

舞會上講話刻薄的英語系系花,眾星捧月般,赫然在其中。

拼桌子搬板凳,來了無主美女,自然有人獻殷勤。

長生拉著胖子說笑,美女卻非要坐在他旁邊。上林嫌長生說話聲音大,特地找了個較為僻靜的位置,卻便宜了系花小姐。主動張羅座位的那人略顯遲疑,看了一眼上林,系花嗔怒,他也顧不上許多,只得任她在長生身邊坐下。

系花小姐通古博今,知識淵博,尤其對體育運動和電子競技感興趣,無論長生和別人聊什麼她都能插上嘴。

又豪爽的拉著長生划拳拼酒,漸漸的就連胖子都察覺不對,目光不斷掃向上林。

上林抿著嘴樂,看戲誰不愛呀。美女的表演誇張而富有戲劇性,難得一見。

下林溜到他姐身邊,蹲著問:“姐,你不吃醋?”

上林笑問:“你哥認識她?”

下林一愣,仔細觀察,恍然:“怪不得你沒生氣!”也放心的回去喝酒吃肉。

李長生壓根就沒認出她是誰,有人說話就聊著,有人喝酒就陪著,指不定他當美女是在座哪位的女朋友呢!

他喝酒之後反射弧超長,就算美女跌倒在他身上,他都能紳士的扶起苦口婆心請人當心再當心,摔折胳膊腿兒不是鬧著玩。

系花和男生劃了幾回拳,躍躍欲試的想找事,瞄上了安靜坐著,和旁邊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出神的秋上林。

端著酒杯走到她旁邊:“秋上林是吧,我是英語系柳xx……”

上林做久聞大名狀:“啊,你好你好。”剛才過去一輛機動車,噪音大,愣是沒聽清柳啥。

柳系花啤酒杯裡倒滿了啤酒,豪爽的舉起:“我敬你!”說完一飲而盡,男生們紛紛叫好,和她同來的幾個女生都知道她的心思,紛紛嬌聲叫好,都看上林行事。

上林不愛喝啤酒。

不代表她不愛喝酒。

她的酒量不小,比不過長生,卻比下林要強些。但她最不愛喝啤酒,一來討厭啤酒的味道,二來啤酒脹肚,倒是白酒、紅酒或者香檳,都能略飲一二。

剛才已經喝了不少,她不太想再喝。但不喝又不給柳系花面子。不給她面子倒也沒什麼,關鍵是對方虎視眈眈,彷彿她不喝就是失敗者。

上林笑笑,端起酒杯,回敬,一飲而盡。

男生越發大聲叫好。

柳系花來勁了,又倒上一杯,眼睛直盯著上林:“我聽說你是長生的女朋友,我敬你!”仰脖,又一飲而盡。

上林不樂意了。

啥叫聽說?我和李長生什麼關係,還用得你敬我?

給你面子是一回事,你沒完沒了,我可沒必要陪你發瘋。啤酒又不是補藥,我至於為歉疚你的小兒女心思虧待我自己的胃?

當下也不說話,只是笑盈盈的嗑瓜子,既不說拒絕,也不端酒杯。

柳系花端著空杯子等了半天,人家沒反應,芙蓉面上就有點掛不住:“你不給我面子?”疑問句。

上林笑了。我給過你機會喲,是你自己不抓住。

招招手:“長生。”

李長生一直注意這邊,聞言也過來,搬個馬紮坐在她身邊,在她手心搶了一把瓜子磕著玩。

柳系花的臉色又難看一層。

上林暗忖,比起孫一涵,你道行可差得遠。掛不得長生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推了推李長生:“你朋友,你陪人喝一杯。”

長生也沒在意,喝就喝唄,端起她的杯子,一飲而盡。

柳系花氣得眼角抽搐:“我不和你喝,我就要和秋上林喝——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動真格的了。

厭惡的掃她一眼,頂煩這種不知進退的人。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慢條斯理的繼續嗑瓜子,就是不搭茬。

長生有八分醉,膩歪著在上林身邊磨蹭,非要她剝瓜子給自己吃。

上林心裡也存了作秀的想法,故意剝了一把瓜子送到他嘴邊,長生就手吃進去,腦袋歪在她肩上,嘟囔著撒嬌:“上林,他們欺負我,灌酒灌酒,喝趴下他們!”

柳系花哪見過這個!

李長生在他們面前可從來不撒嬌,更別提這膩膩歪歪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親密!當下就紅了眼睛。

有兩邊都熟悉的人見勢不妙,趕忙來打圓場:“來來,我敬你一杯,走,和我們喝酒去。”拉著站了半天的系花就要走。

終於有了臺階,系花也不蠢,就坡下驢,但終究不甘心,故意說:“什麼東西!在我面前裝清高——誰不知道你爛到賤!”

她聲音不高也不低,不少人都聽見了。紛紛停下手中動作看著。

上林問:“同學,我招你惹你了?說話可得有證據,我告你誹謗哦。”

沒等系花反駁,和她同來的有個女生憋不住了,火爆脾氣,踢到馬紮站起來高聲嚷:“誹謗個屁,你當你是誰——要證據是吧,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做的那些下賤事情能瞞的了人。每天在學校外邊等你的小車和男人不光我們看到過,全校女生都知道——在男生面前裝的清純聖女似的,誰知道你換過多少個金主!你家在農村,父母都沒工作,吃的用的都不便宜,還有你衣櫃裡那些高檔衣服,你以為我們都是傻子!”

上林笑了,推推長生的腦袋:“哎,我有幾個金主?”

長生笑眯眯的,掰著手指頭噴酒氣:“我數數啊,一、二、三四五……五以後是多少?”

上林挑眉,看向說話的女生:“聽著沒。他不嫌我的金主多。”

系花怒其不爭,衝上來推著李長生:“李長生,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她哪兒值得你心甘情願!”

紅著眼瞪上林:“你別以為你能狐媚住所有人!”

下林搖搖擺擺的湊過來,從系花面前經過揚手欲打,系花嚇得一哆嗦,他卻沒真的落下去,幌子一閃,手摸了摸鼻子。

“姐,你手機借我用用。”

對面前的混亂局面似乎全無認識,拿過上林的包就翻,翻來翻去翻不著。長生眯縫著眼嫌他不中用,奪過書包,掉著底,稀里嘩啦東西全抖落在地上,一腳將一本書踢到了秋下林腳下。

他故作詫異的拿起一本書翻了翻:

“姐,這本人事管理經濟學你都看了一個月還沒看完哪?哎,作者叫啥名來著。”

長生搶答:“愛德華拉齊爾!”

下林拍掌:“叮咚,恭喜答對!”

他們對局面的無視令系花和那個女生極為氣憤。

下林轉身,揚揚書,翻開書頁將密密麻麻的筆記湊到系花面前:“愛德華拉齊爾,你知道是誰嗎?”

面對眾人,高聲演講:“愛德華拉齊爾,他在1985年以來擔任胡佛戰爭、革命與和平研究所資深研究院,同時就職於斯坦福大學工商管理學院研究生院,主講人力資源、管理學和經濟學,獲——”頓了下,問:“美女,這排英語怎麼念?我沒文化。”

系花瞪著他湊到眼前,書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元發傻。

上林懶懶的說:“獲傑克斯蒂爾帕克爾榮辱教授稱號。擔任《勞動經濟學》雜誌的執行編審,曾任勞動經濟學學會主席,在人力資源管理領域中是領袖人物——秋下林,我說過不要迷戀傳說,他的書裡有部分內容不符合中國國情,只做參考。”

下林受教,揚揚除去表皮全部內容都是英文的書頁:“你英文系的吧,看得懂?”

柳系花憋得臉通紅。

他嗤笑:“我姐還沒上小學就對著收音機學英語,六歲就能賺了錢給我買新衣服,你算哪根蔥哪根蒜,跑來質疑我姐有不正當收入?”

長生似乎從睡夢中剛剛驚醒,猛的舉手,含混道:“我作證!秋上林從小就壓迫我們哥倆,我沒少給她拎包擺攤收錢,她說發工資發工資,到現在也沒發給我!”

上林沒好氣的拉住他:“睡你的覺吧!”

下林逼問到系花臉上:“我姐從小學開始就沒花過家裡一分錢,我從讀初中開始學費全是我姐在出,你到目前為止自己親手賺過哪怕一毛錢了?你憑什麼說她爛到賤?她憑自己賺錢,愛吃了喝了玩了還是扔水裡打水漂看熱鬧,關你什麼事?”

“老子吃我姐的喝我姐的將來奉養我姐,你們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地丁矬?”

上林喝他:“不許人身攻擊!”

原來站著罵上林的女生個子很矮。

系花羞憤難當,指著下林你你你,你了半天沒憋出一句話,淚水奪眶而出,嗚嗚的哭著跑開。

她一跑,跟來的幾個女生也都跟著要跑,罵人的‘地丁矬’哎喲一聲,跌倒在地,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咬牙跑開。

眾人將好奇的目光投向胖子,胖子聳肩,若無其事的收回腳丫子。

下林收起凌厲,衝姐姐吐舌頭,上林寵溺的笑:“別總是欺負人小孩兒。孩子小,不懂事。”

下林呸聲:“我更小!”

比年紀,在座哪個也比不了他。

長生醉了,鬧著要回家,上林就扶著他先走一步。

到了樓下她就不肯上去,怕孤男寡女有人看見又說閒話,長生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磨蹭了幾下,嘆息:“做人難,做女人難,做成功的女人,難上加難!”

上林撲哧一笑,這話她抄襲,長生是抄襲加抄襲。

推推他:“你知道我難,就眼看著我被人欺負?”

長生不以為意:“人多,口雜。我不當人面打女生。”

上林知他心裡的鬼主意,訓斥:“就算揹人的地方也不能打女生!”

長生磨嘰:“嗯,我不打她。”

“也不許找人再算後賬!”

長生只哼哼唧唧,既不應允也不吱聲。

上林嚴重警告:“人家對你一片丹心,就是對我有點誤會而已,你可不能害人啊。”

他哼唧半天哼唧出一句:“謠言太難聽。”

上林無所謂的說:“從小到大,哪兒的謠言少過?防民之口勝於防川,你不知道啊。我清者自清,只要你不嫌我就行。”

長生哼唧:“我嫌你。”

上林瞪眼:“你嫌我什麼?”他敢說一句不好,立馬打爆頭。

長生抱著她不放手:“你陪我上去,我就告訴你……”

上林冷哼:“想得美!”

長生不放手,上摸下摸:“上林……”

她罵:“流氓!”

他不以為意:“小時候你就說我是流氓頭子。”摸呀摸,摸呀摸……

“哎喲!”疼的大叫一聲,收回手連連吹氣。

上林抿著嘴樂不可支:“讓你耍流氓!”

長生捧手吹氣:“手廢了,殘廢了,我賴著你了。”

上林白他一眼,不愛搭理,擺擺手:“你上去吧。”

長生歪歪扭扭的走:“我得送你回學校。”

上林好笑:“你都醉成這樣還送我?”

好容易把你送回來,你趕緊給我消停消停吧。

長生握拳,堅決的表示決心:“醉死了,也要保護秋上林!”

爭執半天,上林到底沒爭過他,只得一路架著他回了學校,在女生宿舍門口打電話給下林讓他來接他哥,看著兩人互相攙扶著離開,這才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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