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年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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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的話,小女子雖然是二房的大奶奶,但是一直沒有管事兒,我們太太一直怪我是我害得我們大爺早逝的,所以一直不待見我。故而我便帶著孩子避到了老太太身邊來……我們家老太太是個慈悲的人,若不是她護著我們母子三人,這府裡早就沒有我們的地兒了……”王熙鳳說著就痛哭起來了,看著還真是情真意切。

“賈王氏,撿要緊的事兒說。方才這丫頭說你曾親眼見到賈老太太和你公婆密謀裝病?”董明春直接問道。

王熙鳳為難地道:“大人,這話要小女子如何答呢?公婆是小女子的長輩,若是有什麼事情,小女子直言便是不孝,還請大人恕罪。”

董明春聽到這裡卻冷笑道:“你若是不說實話,豈不是對賈老太太不孝?本大人可作證,且林夫人也算得你的長輩,俱可見證爾並非是對公婆忤逆不孝的。你便實話實說吧。”

王熙鳳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賈政、王夫人跟前磕了三個頭,不顧及兩人青白交加的臉色,對著董明春道:“大人,三天之前,便是小女子婆婆從林家歸來後便和二老爺來了此處見老太太,當時在一邊伺候的,除了小女子,還有賴嬤嬤。二老爺說姑太太心狠冷血,後老太太說娘娘雖然成為有份位的貴人,但若是有了林姑老爺的幫忙,那以後便會更加尊貴的,是一定要拉住林姑太太的。”

王熙鳳抱歉地看了一眼臉色極差的賈敏,繼續道:“老爺便說自家和林家這些年來關係尷尬,這個時候很難再走近的。除非用個法子,留下林姑太太。老太太便說她自有法子。其後的事情,便是我不清楚的了。”

董明春此時已經將賈政夫妻倆定為罪魁禍首了,當即也不多說地要喚著差役上前拿人,眼看就要枷鎖加身了,王夫人心中一急,當即不管不顧地指著王熙鳳罵道:“不守婦道的□□賤人,你以為沒有了老爺和我和,二房便會落到你手上去麼?”又轉頭看向董明春道:“大人,賈王氏她誣陷我夫妻兩人,只因她起了外心,和人通姦,且覬覦二房的家產,她怕我們夫妻處置她逐她出門去,她這才使壞誣陷我們呀……”

董明春做了三十多年的官,也算是斷過不少的案子了,兄弟閱牆爭產男子寵妾滅妻致使小妾心大謀財害命的案子他也見過不少,但是賈家王家畢竟是世家大族,雖則今年來有些落幕了,但是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麼這賈家就這麼亂七八糟,還一般鄉下暴發戶還真沒得差。而王家還真不會教女兒,這婆媳是姑侄卻活生生處成了仇敵,還真是少見呀!

林煜早先最懷疑的也是王熙鳳,他看了一眼賈敏,見母親神色雖然冷凝,卻並無太多異常,放心之餘更是有了心思,隨即低聲對董明春低語了幾句。

董明春摸著鬍鬚微微點頭,看向王夫人道:“你說兒媳賈王氏通姦,那姦夫又是誰?可有真憑實據?”

王夫人像抓住救命稻草,忙一股腦兒將查出王熙鳳和賈蓉私下底相會的宅子給說了說來,自然也將賈蓉給供了出來。

案子審到此處,賈敏以為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了,對著董明春點了點頭,便起身去了賈母的靈前,看著跪在靈前的賈赦和賀氏,她對著老太太的靈位卻是連傷心都給折騰沒有了。

“妹妹,外頭可都審問清楚了?”賀氏跪在地上無精打采地,見賈敏來了忙問道。

賈敏也不隱瞞將事兒都說了,不說賀氏聽呆住了,便是賈赦等人也都呆住了,他們誰也不曾想到過,老太太之死竟然將二房的三個最大的主子全給摺進去了。

“哼!我早就說過了老二是個面上正經的,現在終於被揭穿正面目了,看他還有什麼臉面見人。”賈赦幸災樂禍地道。

賀氏一巴掌拍了過去:“你個沒腦子的東西,二老爺一家子都折了,咱們家就落得好處去?幸好二丫頭的婚事已經定了,至於琮兒的親事,以後多花點銀子娶個鄉下丫頭得了。”

賈敏什麼話都沒有說,跪在靈前燒紙錢跪拜,一天下來也是腰酸背痛的,等到林煜在外頭過來,卻再一次帶來了讓眾人都震驚的訊息,老太太吃的□□是從東府弄來的,主使人不是同王熙鳳有關的賈蓉,而是東府的當家老爺賈珍。

賈珍此時是三等將軍,按照品級比順天府知府董明春還高了一級,他不敢自專,很快將案子報了上去。很快便有回覆下來,皇帝的旨意也下來了,黜奪賈珍的爵位,押入大牢候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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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兒為什麼要這樣做?”賈赦糊塗地道,他雖然曾經想奪了賈珍族長的位置,但是多年來並沒有得手,他這樣狡猾的人沒有好處怎麼就想害死老太太呢?

賀氏懶得和賈赦多說什麼,她看向賈敏嘆道:“此事一出,賈家在京城可是面子裡子全沒了。就算是宮裡的娘娘,不要說省親了,只怕也會被牽連的。”

“那不是更好?咱們家還可以節省一萬兩銀子呢。”賈赦想到銀子就肉痛,不記痛地插嘴道。

賈敏想起了去世的秦可卿,難不成賈珍是為了秦可卿之死而恨上了老太太和二房?可惜他那樣的男人,女人不過是玩物,怎麼會想法子為秦可卿報仇?

“娘,賈珍已經招認了那藥是他弄的,但是並不是□□,因為東府的太爺在寺廟裡成日裡吃它也沒有出事。不過是初次吃的時候會口吐白沫,只是看著嚇人不會置人於死地的。”林煜嘆了口氣道,母親姓賈,此事一出,便是林家也會被捲入一些流言蜚語之中了。

賈敏也想到了這一點,暗自慶幸林灼要再等兩科才能說親,到那個時候,賈家的事兒也沒有多少人再記在心中了。至於黛玉,希望老爺說的,張王爺也該動作了。

隨著賈母的入土,京中關於賈家老太太之死的各種傳言果然如賈敏等人擔心的一眼,喧囂塵上。賈珍和賈政不但分別丟了官位和爵位,兩人更是分別有三年、十年的苦役之災。而王氏當然也沒有倖免,她有七年的苦役之災。就是王熙鳳也沒有逃過,也被判了三年的勞役。因為朝廷有以銀錢贖罪的規矩,賈珍花了三萬兩銀子免受了勞役。賈政和王夫人兩人更是花了整整八萬兩銀子才免遭勞役,只是等他們夫妻回到二房的宅子時,看見的是逃得不剩幾個的僕從,早早花了錢贖回了自己的王熙鳳,已經帶著兩個孩子也不見了蹤影,只寶玉一臉驚惶懵懂地等在家中。

“老爺,太太,你們可算回來了。”賈寶玉雖則十四歲了,但是半點苦頭也沒吃過,除了賀氏他甚至沒見過什麼“惡人”,這些日子,他確實實實在在地受到了驚嚇。

“寶玉,你身邊的那些個丫頭呢?襲人、秋紋等人呢?”王夫人看著寶玉衣衫不整地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地道。

“自從老爺和太太沒回家後,她們便一個個贖身出府了。”寶玉想到一向對他最為貼心的襲人也贖身出了府,心中就是一片茫然。

“老爺、太太,我煮了點熱粥,你們來用點吧。”容貌豔麗腰肢纖細的小丫頭從月洞門走過來,忙對著賈政、王夫人行禮道。

王夫人一看竟然是她不大喜歡的晴雯,抿了抿唇才想說話,賈政開口了:“趙姨娘、三姑娘和環四爺呢?你去將他們叫來,便是我和太太回來了。”

晴雯有些為難,還是寶玉開口了:“老爺,趙姨娘帶著三妹妹和環兒避到趙國基家中去了……”

賈政氣得一哽,看著王夫人冷嘲的目光,想到這些日子在大牢裡受的苦,當即忍不住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

“好你個賈存周,這麼些年我替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隨你吃苦受罪,你還對我動手,我和你拼了——”王夫人也氣得慌,早就不再顧忌世家太太的派頭,衝向賈政廝打起來!

賈寶玉看著廝打在一起的父親和母親,神情呆滯,片刻後才清醒過來,忙上前欲將兩人拉開,那知道賈政正在氣頭上,一個巴掌扇向賈寶玉,賈寶玉不防就摔倒了,額頭正撞在了石子小徑邊突出的尖石上,鮮血頓時就流了出來。

王夫人呆住了,當即哭喊著對著賈政又是抓又是撓,還不停地哭罵著:“賈存周,你個天打雷劈的,你害了老太太不夠,如今還想害死我的寶玉,我和你拼你!”

晴雯還算機靈,忙撕下裙襬捂住了流血處,心急之下大聲呼喚起來,她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逃了的。

周瑞家的正領著薛蟠和薛家的幾個家人來收拾東西,聽到動靜繞了過來,先也是一呆,隨即便強行將人給拉開了。

王夫人摸著臉上脖子上的傷痕,指著賈政道:“賈存周,我也和你義絕!我不是個男人,你就是個衣冠禽獸!”

賈政先是一慌,後冷笑道:“潑婦,難道我還受你脅迫麼?你不用義絕,我這就給你寫休書,從此之後你再也不是我賈家婦了!”說著看了賈寶玉一眼,便抬腳去了書房。

“嗚——”王夫人身子一軟,抱著昏迷地寶玉痛哭起來,一邊的周瑞家的則在想著,自己留到王夫人回來也算是盡了主僕情分了,賈家如今這般,自己還是離開的為妙。至於薛蟠,雖則行事有些呆,卻也不是十足的傻子,總算記著他們薛家在賈家很住了幾年,便出聲道:“姨媽,還是快些送寶兄弟去看大夫吧。至於姨父那兒,還是快些告訴舅舅才是。”

王氏抹乾淨眼淚,讓著薛蟠幫忙抬著寶玉去了屋中又去請了大夫來看了,賈政的休書已經寫好了。

王夫人被休棄的事兒傳到賈敏耳中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她眉頭皺了皺,二哥還真是糊塗到了極點,這個時候休妻,他難道以為一切都是王氏造成的?雖則她也不喜歡王氏小心眼兒和貪財,但是二房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最該怪罪的卻是賈政二哥自己的。

賈敏搖了搖頭,對著來報訊息的林宏道:“我這個哥哥大概很快就會帶著兒女妾室離開京城回金陵去得,我也不去送行了,你待我送上一千兩銀子的儀程,以後他們如何,便同咱們家無關,你也不要報上來了。”

林宏應了聲就下去。

賈敏看向黛玉,招她坐在身邊嘆道:“真沒想到你二舅舅家竟然會弄得如此家破人亡的境地……”

黛玉安慰賈敏道:“娘也不必太難道了,聖人早有教誨,二舅舅這般不修身自然不能齊家了,更不要談什麼治國平天下了,所以哥哥們都是極好的呀。”

賈敏微微笑了:“張揚小子也是極好,聽說他前幾日又託人送了幾本前朝遊記給你?”

黛玉臉羞紅,起身跑了,惹來了賈敏一陣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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