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番外:一代賢后【慎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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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蕭瑟,時蕊裹緊了身上火紅色的百鳥朝鳳披風,站在門外看著面前破敗的冷宮,嘴角露出一抹蕭索的笑意。

“唔——”殿內不時傳來女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平日裡聽起來如黃鶯般清脆的聲音,此刻是那樣的刺耳。

新皇登基,她是第二回來這冷宮。依稀記得還是當初她五歲的時候進宮,和太子打了一架,鬧到了先帝的面前。當初先帝瞧著她聰慧,就有意要把她許給太子。

當時的皇后也就是她的姑姑時阿九,就坐在椅子上,把她拉在懷裡替她擦著臉上的汙泥。

“蕊兒這樣的真性情,像極了長寧,若是時將軍捨得,朕就討來做兒媳了!”趙子卿那雙充滿威儀的眼眸,頭一回露出些許的笑意,就像尋常人家的姑父一般。

當聽到先帝逗她的話時,時阿九明顯一怔,看著時蕊的眼神裡透著複雜。先帝的儀仗離開後,姑姑揮退了所有的宮人,一把將她小小的身軀摟住,下巴蹭著她的額頭。

“好蕊兒,你終將孤寂。”時阿九壓低了聲音,像是一聲呢喃。

那個時候,時蕊還小無法明白姑姑的這句話。她只是感到有幾滴溫熱的水滴流進了脖頸裡,彷彿要被燙傷一樣,卻不敢抬頭。

當長寧知道這件事兒之後,似乎還和時睿鬧了一陣子彆扭。卻是經常帶她進宮看望姑姑,時蕊無憂無慮縱情肆意的歲月,就停止在了那一年。

太子開始學習文韜武略,而時蕊也有各樣的東西要學。那一刻她知道,她將嫁進宮中,嫁給太子哥哥。

六歲的那年冬天,太子因為犯錯被先帝打得很慘。時蕊哭著跑進鳳藻宮的時候,看見阿九坐在鋪著毛皮的貴妃椅上微微失神,等聽到她的抽泣聲,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衝著她招了招手。

“姑姑,太子哥哥被、被打了。”時蕊跑到她的面前,早就失了往日小淑女的模樣,哭得有幾分悽慘。

阿九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意,掏出錦帕親自替她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淨。

“姑姑已經派人去伺候他了,好蕊兒莫哭了。”阿九輕柔的哄勸聲在耳邊響起。

時蕊睜大了淚眼看了看,果然瞧見平時伺候的花聆不在身邊。咬了咬下唇,止了哭聲。

“蕊兒,今個兒留在宮中陪著姑姑,等到晚上姑姑帶你去個好地方!”時阿九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時蕊微微點了點頭,只覺得姑姑此刻臉上的笑意是極美的。那雙嬌媚的眼眸中卻少了幾分神采。

“那你要保密,誰都不許說。連孃親都不能告訴哦!”時阿九替她脫了鞋,摟著她一起躺倒在貴妃椅上,拍著她的後背哄她入睡。

等用完了晚膳,時阿九抱著她坐上了鳳輦。只見周圍的宮殿漸漸稀少,冷風似乎都刮了過來,她不停地往姑姑的懷裡縮著。

後來兩人步行了片刻,才走到一座十分荒蕪的宮殿處停下。她始終記得當初抬起頭,看著“冷宮”那兩個字時的心情,彷彿整個人為之一震。

“姑姑。”她拽著阿九的衣袖,有些囁嚅的開口。

“蕊兒,莫怕。日後你就是一國之母,除了鳳藻宮之外,這裡即將是最熟悉的地方。斬草要除根,有些人你必須親自來送上一程。”阿九摸了摸她的發頂,低著頭衝她微笑。

大手拉著小手,一起踏進了那座宮殿。到處都是破敗的景象,枯樹、古井、破窗甚至是殘垣斷壁。這裡一點都不像是出自世間最繁華的皇宮裡,卻讓她記住了這種衰敗的景象。

“皇后娘娘,我要見皇后娘娘,娘娘饒命!”忽然從西邊的屋子裡傳來一道淒厲的女聲,緊接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奮力地往外爬。

幾個宮女手忙腳亂地往殿內拉扯著,時蕊認出了那個女人,正是先前皇姑父最寵得婉嬪。如今卻早已失去了寵妃的樣貌,變得狼狽不堪,特別是那雙泛紅的眼眸。

“快拉住她!”身後的玉葉也衝出來對著幾個宮女指揮著。

婉嬪卻好似用了全身的力氣,拼命地往外爬,嘴角竟滲出了黑色的血跡,在那張蒼白的臉上,顯得異常詭異。

時蕊再次後退了一步,只感到攙著她的那雙大手緊了緊,似乎給她無言的安慰。阿九卻是一動不動,抬頭看著夜空中的月亮,似乎在欣賞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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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嬪終於還是被拉扯進了內殿,從不斷地哀嚎到最後的無聲無息。阿九始終都抬著頭,不曾移開一眼。

等從冷宮中回來之後,時蕊就大病了一場。長寧進宮的時候,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兒,嗚嗚地哭了。

只是等她被接回將軍府的時候,長寧對她的管教也越發嚴厲。時蕊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冷宮,卻已經把那個地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直到身邊伺候的大宮女七巧帶著幾個有力的姑姑走出來的時候,時蕊才回過神來。

殿內已經沒有任何聲音了,依稀只有幾個人匆匆的腳步聲。

“娘娘,薛嬪已經自縊了。”七巧走進了幾步,聲音壓得有些低。

時蕊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的一輪殘月,輕嘆了一口氣。後來她才知道,那回太子被打完全是因為婉嬪暗中下的手,姑姑選擇了另一種方法替自己的子女報仇。

她常常想,那個時候姑姑抬頭看著月色,是不是心底也有一絲無奈。時隔這麼多年,她也漸漸領略了姑姑的那些話。

“娘娘,回吧。夜深露重,您也要小心身子。”七巧走上前來,攙扶著她的手走了一段路,才坐上了鳳輦。

搖搖晃晃的鳳輦之中,時蕊低著頭,抬手摩挲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為了孩子和她身後的時家,她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不在乎多那一條人命。

清晨請安的時候,太后身邊的宮女綠萼帶著大公主也進了鳳藻宮。偏巧曾經靠永妃嫁給太子的張氏,如今已是貴妃了,也帶著她親生的大皇子過來。

“給母后請安。”兩個孩子一起行禮,七歲的大公主明眸皓齒,已經有了幾分公主的貴氣。

反觀五歲的大皇子眼神有些呆滯,就連起身都要宮人攙扶著,偶爾抬起頭時也可以看到嘴角露出來的口水。

時蕊點了點頭,端起一旁的茶盞遮掩住嘴角的笑意。多巧,皇上的頭一個兒子和先帝的大皇子一樣,都是痴兒。皇后對待大皇子和幾位公主,一向都是有如親生,後宮裡的妃嬪也是環肥燕瘦俱全。人人都道現如今的皇后和太后一樣,都是一位賢后。

時蕊順利生下二皇子,皇上立馬就下旨立為太子。長寧共育有一女兩子,兩個兒子也都成了家。無論到了何時,時蕊始終都記住姑姑的囑託,或許皇上會忘了他的血液裡有一半是時家的,但是她不能忘。

慶豐十七年五月,大皇子成親之日,皇上已經分出了府邸給大皇子。在一片敲鑼打鼓的喜慶之中,花轎被抬進了王府。即使大皇子是個痴傻,來參宴的絕對不在少數。

新娘子是五品文官的嫡女,本來皇上覺得位份太低,還是在太后的支援下才促成了這門婚事兒。張貴妃嫌棄兒媳婦門檻太低,還曾哭鬧過,結果被乏了禁足。

花轎抬進門的時候,依稀可以聽見低低的哽咽聲。尋常人家的女兒,誰願意自己的夫君是個痴傻。大皇子卻恍然未覺,只歡天喜地地攥緊了手中的紅綢。

漫天的禮花甚至在後宮之內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張貴妃裹著紫紅色的披風,站在殿內踮起腳尖看著天空。臉上露出一抹略帶苦澀的微笑,這承恩殿曾是先帝最後寵愛的永妃住的,也是張貴妃的親姑姑。只是後來新皇登基之後,皇后把她安排進了承恩殿。

十幾年來,張家已經被太后和皇后聯手磋磨地氣數已盡了,無奈皇后還不肯放手,大皇子的因緣都要從中阻撓。

在一片燦爛的禮花映襯下,時蕊被幾個人簇擁著走進了承恩殿。張貴妃對上皇后那雙冷冷的眼眸,心底暗暗發寒。

“臣妾多謝娘娘賞賜給大皇子和王妃的賀禮。”張貴妃不敢耽擱,小心翼翼地行禮。

大皇子成親,帝后都特地選了賀禮送過去,文武百官一方面覺得這親事的門檻低。另一方面又覺得帝后沒有看輕大皇子,還特地賞下了足夠的賀禮。

時蕊並沒有再看她,攏了攏鬢角,臉上露出一抹淡笑,輕聲道:“大皇子也是本宮的孩子,成親了送些賀禮也是應當的。明日本宮還得和兒媳的茶呢!”

張貴妃的身子微微顫了顫,她抬頭悄悄打量著眼前富貴逼人的女子。兩人鬥了這麼長時間,她還從來沒見過時蕊這樣的冷淡。等到她發覺不對勁的時候,承恩殿的宮人都已經不知所蹤,站在周圍的全部都是皇后帶過來的宮女內監。

“皇后娘娘,這是要做什麼?”張貴妃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大著膽子抬起頭輕聲質問道。

時蕊的臉上始終帶著一道甜膩的笑意,上前幾步拉這張貴妃的手,抬起頭看著承恩殿。

“這承恩殿是先帝特地替永妃建的,環境自是不必說,每每進來本宮都覺得是進了仙境。那個時候皇上已經有些勢力了,先帝若是和永妃日夜笙歌,怕御史臺那邊提出意見來,遂這承恩殿裡做了特殊的設計。殿內無論鬧出多大的動靜,宮門一關殿外的人都聽不到聲音。”時蕊的手帶著些微的涼意,語調故意壓得極低,不由得讓一旁的張貴妃打了個顫。

“吱呀!”厚重的殿門緩緩地合上了,阻隔了外界的聲音,除了滿天禮花綻放的轟鳴聲。

皇后鬆開她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身後那些宮女就走了出來。

“你要做什麼!”張貴妃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聲音也急促起來。

皇后這是要她的命,但是永妃死的時候,皇后明明放過她了,時隔十七年,為何今日才發作。

“太后沒有動你,是想著把這口氣讓給本宮出。可惜皇上還需要你的父兄,本宮生生忍了這麼久,還讓你生下了皇長子。現如今是時候該上路了,斬草除根。”時睿抬起頭,夜空中五彩的光芒投射到她的臉上,帶著些許的幽冷。

幾個有力的宮女架著張貴妃,手裡拿著藥碗,強行掰開她的嘴準備灌下去。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你這樣喂我和□□,太醫會查驗出來的,到時候你這個皇后就是個毒婦!”張貴妃不甘地扭動掙扎著,不再年輕的臉上佈滿了惶恐和淚水。

她自知不得皇上喜愛,一生小心謹慎。本以為只要不犯錯佔著貴妃之位,皇后絕不會動她的。唯一沒想到的是,皇后的膽子竟會如此之大,就在承恩殿,就要她的命。

“最近新選了秀女入宮,皇上現在可顧不上你。還有那藥不過是把你體內的病症引出來,從你嫁進東宮開始,本宮就日日給你下藥。過了這麼久,你一定死得非常自然,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時蕊背對著她,聲音裡卻透著幾分快意。

王府之內,是一片歡天喜氣的拜堂景象,而在承恩殿內,卻是張貴妃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時蕊攙著七巧的手,慢步走回鳳藻宮,這麼多年她越發明白姑姑的那句“終將孤寂”。

慶豐二十五年十一月十四,太后卒,享年六十五歲。舉國哀悼,帝后沉痛不已。

時蕊和幾個宮女站在太后的遺體前,親自替她換上壽衣。從她蹣跚學步開始,就一直在身邊教導她猶如親母般的姑姑,就這樣沉寂地躺在鳳棺裡,歲月還是在阿九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是阿九離開時候的表情,卻是十分安詳。

太后最終的願望,就是入了皇陵也不要和先帝合葬。皇上有些為難,卻還是悄悄照辦了。

大公主是由太后一手帶大的,好在現如今已嫁為人婦,看著鳳棺裡的人,她哭著倒在時蕊的懷裡,幾乎眩暈。

當時蕊做了太后,最終閉上眼的時候,她還是會想起。那一刻姑姑離開這個冰冷的後宮,是解脫還是遺憾。

經歷兩代皇后,時家一躍成為世家之首,甚至被稱為“貴人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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