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月兒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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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異的,南國的十一月下了場不小的雪。七王府後花園假山的涼亭裡一個白衣女子正在彈琴,琴聲流暢但卻聽得出彈琴人心緒不寧。

她已彈了一個時辰了。

“公主,您歇一歇吧,這樣下去會傷了手指的。”一個丫環說道。

彈琴的人不理她,又過了一刻鍾她忽然停了:“去給我拿些酒來。”

“是,公主。”丫環福了福忙去了。

一頂緋呢轎子停在王府門口,有隨從掀開轎簾,主子下了轎。進了府只聽得似有若無的琴聲傳來,奚景翔略皺了皺眉。找了下人來問,說王妃在花園,幾人便疾步向花園走來。

假山上的涼亭中,一個白白的人影正在撫琴,琴聲急促慌亂。

“公主,您的手流血了,奴婢求求您別彈了。”丫環跪地說道。

~~啪~~

琴絃斷了,琴聲停了。

奚景翔幾乎是跑上了假山,看見身著喪服的心月趴在琴上一動也不動,桌邊還放著一小罈子的酒。

“月兒?”奚景翔慢慢走近。

心月還是一動不動。

奚景翔來到她身後,只見她抱著琴,枕著自己的胳膊,眼角都是眼淚,扶住她的肩膀,奚景翔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琴絃斷了,斷了。”心月說道。

“琴絃斷了換根新的就好。”奚景翔說道。

“琴絃可以換新的,人呢?我母後不在了。老天爺會把母后還給我嗎?”心月說道,似是在問他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月兒,人死不能復生。”奚景翔說道:“乖,手傷了,讓丫環們包紮一下,否則傷了風。”

心月這才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似乎不認得那是自己的手:“流血了,這是我的血嗎?”

奚景翔握住她的手扶她起來:“月兒,我知道你難過,可是,你這樣你母后在天之靈會不安。”

“母后是被我氣死的,我沒聽母后的話,所以母后氣得病了,父皇不讓我回去見母後最後一面,一定是母后不想見我,怎麼辦?母後不會原諒我了。”心月喃喃說道。

奚景翔抱了她起來:“不會的,你母后不會怪你。”

“是嗎?”心月將頭輕輕靠在他肩膀上,抓著他的衣襟:“奚景翔,我要是不嫁給你母后就不會生氣了,母后不生氣就不會……不會這樣了,是我氣死母后的,我是母后的壞孩子……父皇也不要我了,都不讓我回家。”

“你父皇怕你太過傷心。”奚景翔說道。

心月不言語,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裡。

回來房包紮了手指,心月帶帶看著也不說話,奚景翔握著她的手看她一臉的哀慼。

“睡吧月兒。”奚景翔扶她躺下。見心月笑了。

“嗯,睡著了就能看見母后了。”心月往被子裡縮了縮,閉上眼睛。

奚景翔便在一邊看著她睡。

心月睡得沉,眉頭緊鎖,嘴巴緊緊抿著。

“這樣難過,你母后會心疼,為夫也會心疼。”奚景翔輕撫她的臉,還握著她那隻手。

雪未停,一聲聲撲打在窗戶上,像是要推窗而入。

翻了個身,覺得身邊空空的,奚景翔睜開眼睛,身邊卻不見了心月,匆忙起身推門出去,院中也不見她的影子,只有雪還不停地下著,奚景翔有些慌,看著她到了深夜不知不覺睡過去卻把她看丟了。

攆著丫環們去尋人,未幾有人跑著來回話,說王妃在小樹林中跳舞呢。

待奚景翔趕到樹林,只見心月穿著紅裙正長袖飄飄翩翩起舞,襯著那漫天的雪花很是妖豔,不過,看起來,似乎那個不是心月而是別人。

心月一直沒停下來,直到最後大概是累了跌坐在雪地上,她的紅衣裙鋪成了一朵豔麗的紅花。

“月兒。”奚景翔慢慢走近她。

心月在咯咯地笑,嘴裡還喃喃自語說著什麼。

奚景翔停在她面前,她這才有所察覺,抬頭看看是他便笑著伸了手給他,拉著他的手站起來,雀躍得像一隻歡快的紅雀。

“母後原諒我了,她說不氣我了。奚景翔,我母後不生我的氣了。”心月的聲音裡都是止不住的高興。

奚景翔有些擔心,怕她受了刺激過度,心月掙開他的手步子有些踉蹌地在他旁邊跳來跳去高興地敘說著。

“母后去了一個好美好美的地方,那裡都是盛開的桃花,桃花花瓣到處飄落,香香的,母後穿著鮮花做的衣服拉著我的手說話,還教我跳舞,母后還說,她會時時刻刻想著我會保佑我的。”

奚景翔笑著點點頭。

“奚景翔,你說我母后去的是哪裡?”心月問他。

“是仙境。”奚景翔說道。

“母後回去做神仙了……”心月想了想拉起他的手:“奚景翔,我好想去找母后。”

奚景翔使勁握住她的手:“不行。”

“為什麼?”心月停住腳步看他。

“你要陪著為夫走完這一輩子的路。”奚景翔說道。

心月笑了,有些妖媚:“奚景翔,你知道我為什麼嫁給你嗎?”

奚景翔搖頭。

“我小時候很喜歡母后的鳳冠,很想做皇后。可是母后說,做皇后一點兒也不好,就像戴著那鳳冠,明明很重很難受也不能拿下來,她不要我做皇后,所以我嫁給你母后很生氣,她以為我是為了要做皇后的。”心月說道,奚景翔看著她的頭頂也不做聲。這一點他也想過,北國的公主將來做了皇后對北國朝廷還是有力的。

“母后說,做了皇后是做皇帝的陪襯和管家,要忍許多自己不能忍的事,也許自己傷心難過的時候丈夫正和別的女人飲酒作樂,所以她不要我做皇后。其實,我知道,從小到大看著母後那麼累,我知道。可是我沒有選擇,如果我不來嫁給你就要心絃來,心絃的眼睛看不到了,她又一向心軟,會過得很辛苦,母后會更擔心。所以,只能我來,我嫁給你你做了皇帝我就可以保護心絃和朵朵了,母后就不用擔心了。”心月說著抬起頭看奚景翔:“奚景翔,你別喜歡我,我是個壞人,我利用你的。不過你放心,如果你有了心愛的人我不會害她的,我要的,只是要做皇后和一個兒子,可以嗎?”

奚景翔搖搖頭:“好像不可以。”

心月低頭,很是頹喪的樣子,奚景翔擁她入懷:“只生一個兒子,怎麼這麼偷懶。”

“母后說生孩子很疼。”心月說道。

“多生幾次就好了。”奚景翔笑著說道,見她穿得單薄便抱了她起來往回走,回到房裡卻見心月已睡著了,嘴角翹翹的,將她小心抱在懷裡躺下,奚景翔拉了被子蓋好:“傻瓜,你父皇允婚的唯一條件就是奚景翔這一輩子只能有月兒你一個女人,而且——”摸摸她的臉:“而且奚景翔好像喜歡月兒了,你現在告訴他不要喜歡好像晚了。更難辦的,本來,奚景翔不想當皇帝的……”

心月熟睡著,不知道他的自言自語。

早起,心月見自己一身大紅的衣衫很是驚訝,母喪未過,若被人傳出去可不得了了,只是她似乎對自己如何穿著這一身衣服很是奇怪。奚景翔上朝未歸心月換了素衣靠著窗戶看雪。

門開了,一道人影出現在門口,心月太過入神不知道。

“月兒?”來人叫她一聲,心月轉頭看看。

“皇姐。”

“大冷的天就別開窗戶了,凍著了又該難受。”拓跋h說道,讓丫環關了窗戶。

“難得下了場雪,好久沒見著像北國那樣的雪了。”心月說道,請拓跋h坐了。

“昨兒喝酒了?一身的酒氣。”拓跋h說道:“以後少喝些,喝多了都是自己遭罪。”

心月點點頭。

“母后的事……你往開了想,人都有這一天,我們將母後記在心裡便是了。”拓跋h說道。

“皇姐,你不恨母后嗎?”心月問道。

拓跋h搖搖頭:“不懂事的年紀已過去了,若不是母后的教導我也不會有今日。”

“皇姐,謝謝你不恨我母后,少一個人恨她她在天之靈會安穩些。”心月說道。

拓跋h看看她,苦笑了一下:“你和母后一樣,都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好心。”

心月湊近她抱住她的胳膊:“皇姐,我不太會相信別人,可是我再多疑也不會疑心到皇姐你,前幾年你回去省親,我是親見了你對母后的感情的,雖然那時候小,可是這些事也都還記得。”

拓跋h點點頭。

心月一直鬱鬱寡歡,沒事便坐著抄往生經,到了辛情的五七,心月說要去廟中將這經書燒給她母后,奚景翔要陪她去她說不用,他去忙他的事好了。

廟中。佛前銅盆裡。

心月跪在蒲團上慢慢地燒著那一疊厚厚的手抄經文,殿裡只有她一個陪嫁來的丫環陪著。

有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夫人在丫環們的攙扶下進殿來了,丫環們便都退了出去,老夫人在佛前也跪下,雙手合十祈禱了半天然後十分虔誠地磕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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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請起吧。”心月燒完了經書小心扶了老夫人起來,那老夫人便只盯著她的臉看,眼眶裡都是淚水卻說不出一句話。

“臣婦見過七王妃。”老夫人說道。

“外婆這是要折殺孫女嗎?”心月扶她坐下自己在她面前跪了:“外婆,這些年我們才代母後來看您實在不孝,月兒代母後向您請罪。”

“朵兒,我的朵兒……”老夫人撫著她的臉喃喃道,控制不住眼淚。

心月也不說話,只是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祖孫倆在廟中坐了一會兒直到心月的丫環來提醒她,心月又給老夫人磕了頭才緩緩起身回去了。

春分夏至秋來,一年又一年便這樣過去了。

兩年後。七王府。

一個黃門小太監模樣的人飛奔著進了府,和管家說了幾句話,管家那滄桑的老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兒,施展著不太利索的腿腳帶著小太監往內院去。

一個撫著腰的身影正在賞花。

“王妃大喜了。”老管家說道。

“什麼大喜?”未回頭,閒閒問道。

“管家說錯話了,應該是太子妃大喜了。”小太監說道。

身影動了動,轉過頭:“太子妃?”丫環攙著她站起來。

“是,朝上剛剛宣佈的聖旨,皇后娘娘讓奴才來給您說一聲。”小太監說道。

心月點點頭,笑了:“有勞公公。管家,帶公公去喝茶。”

老管家去了,心月叫了貼身丫鬟來囑咐了幾句,丫環忙去了。

忽然心月眉頭一皺,雙手撫上了肚子,一直跟著的穩婆們立刻讓人去準備了。

折騰到了快到中午,兩聲響亮的啼哭聲打破了王府的平靜。

等到華燈初上,被拽著忙了一整天的奚景翔回府時,府裡正人來人往,道喜的送禮的絡繹不絕。

奚景翔推門的力氣大了些弄出了聲響,兩個剛睡著的小東西便醒了,心月抬頭看他:“完了,好不容易睡了又醒了,你自己哄吧。”

“好好好,丫頭小子,爹爹錯了,不哭了啊,乖。”奚景翔兩步邁到床邊看著並排的兩個小家夥:“呃,哪個是閨女哪個是兒子?”

“自己不會看?”心月說道,抱起那個哭得厲害的輕聲哄著,奶孃們想抱另一個被奚景翔止住了,他看看心月又看看小娃娃:“你孃親抱一個,你就歸爹爹抱吧……”

動作僵硬地抱著孩子,奚景翔說道:“我猜我抱著的這個是兒子。”

心月笑笑。

小兩口正哄著孩子,下人說皇后鳳駕駕臨,奚景翔將孩子交給奶孃抱著,忙出去接駕,心月也略略攏了攏頭髮,靠在床邊等著。

皇后來了,見心月在床邊坐著忙讓她好好回去躺著,快步到了床邊看兩個小家夥,臉上那個笑就沒停過,還直說這兩個小家夥是福星,小家夥什麼也不知道,呼呼睡了。皇后帶來了兩個小東西的名字,一個奚承乾,一個奚吉兒,心月笑著說謝父皇母後垂愛,皇后便看她:“這兩個小的是福星,你是大功臣,這下子好了,心總算放下了,過幾日搬到了東宮就更好了,到時候承乾天天在皇上面前長大一切才安穩。”

心月笑了笑。

時候也不早皇后不能久留,奚景翔出去送駕,心月貼貼兩個孩子的小臉輕聲說道:“對不起,逼你走這麼辛苦的路。”

“是啊,到了皇爺爺面前可要捱辛苦了,小子,以後可要好好表現,別讓爹孃失望。”奚景翔已回來了,點點兒子的小鼻子笑著說道。

“奚景翔,我……”心月還沒說完被奚景翔打斷。

“這兩個到了宮裡估計咱是見不著了,他娘,要不,咱再生兩個自己養吧。”奚景翔說道。

“不生。”心月說道。疼死了。

“這倆小東西將來父皇和母后霸佔著,咱東宮裡冷冷清清的不好,再生兩個咱自己玩兒。”奚景翔說道。

心月瞪他一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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