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青、青、青峰君想、想對我做什麼……都……都可以噢……]
——[所以……我、我們……我們……我們等下去……去賓館吧……]
既然是這樣, 那麼現在和他來到賓館後在床上坐著一臉充血到好像要爆血管的人是誰啊！
因為太過害羞不敢看他而一直盯著鏡子的人是誰啊！
害羞到竟然把被單扯出來抱在胸前再把臉埋進去的人又是誰啊！
——所以聖誕節真是個該死的節日啊！為什麼她帶他來的賓館竟然是情趣賓館啊！！！
坐在這般柔軟的床墊上, 四周又都是可以增長情緒的鏡子，面前坐著一臉嬌羞的女朋友，在這種情況下, 要讓一個男人不胡思亂想蠢蠢欲動是很困難的。
青峰大輝當然亂想了，當然也欲動了, 但他沒有撲上去將淺倉杏子生吞活剝，反而是一臉沉思的模樣。
杏子埋首在被褥間, 並沒有看見那張黝黑臉龐上的神情變化, 只是小小聲地囁嚅道，“青、青峰君……還、還不開、開開開開動嗎……”
這話說完，杏子的手腕突然被拉住, 整個人被青峰往前狠狠一扯。
杏子忍著羞閉起雙眼, 微微仰頭，等待著青峰那熱切足以融化她的吻。
……
……
……
預想中的吻遲遲沒有到達。
緊閉的雙眼, 長長地睫毛因為緊張而不斷纏著。等了許久沒有等到預想中的一切, 杏子慢慢地掀開眼簾，看見的，是青峰近在咫尺的臉，以及黝黑臉龐上那無法忽視的陰沉。
淺倉杏子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那青色的眼眸緊緊盯著她，讓她恍然間有種被看穿一切的感覺。
“你……”青峰大輝說了一個“你”字便頓住, 突然伸出手，抓住杏子的衣領，將她稍稍拎起來。
“青、青峰君？”
“淺倉, 你不對勁。”
青峰大輝眸光深濃，意味難懂。
“如果真有什麼事，你可以告訴我的……”像是誘引杏子說出什麼真相一樣，青峰的話裡有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試探。
其實淺倉杏子的反常青峰大輝不是不懂，甚至，一向被嘲諷情商不高的他隱約猜到了幾分。
自從黑子哲也告訴青峰關於淺倉琉空的事情後，原先他對淺倉杏子行為的疑惑和不解也便解開了。
[聽綠間君說，淺倉同學的哥哥會變成那樣就是因為她，所以，她非常自責也是當然的吧。青峰君也是打籃球的人，一定能明白，熱愛籃球的人一輩子再也無法去觸碰籃球的痛苦的。]
黑子哲也的話，言猶在耳。
是在……贖罪嗎？或者說……只是一直在逃避去面對那個問題？！
他……要聽她的回答……
“青……”杏子張嘴，卻有種發不出聲音的難受。她強硬地扯開一個笑容，找回聲音，“青、青峰君，你說什麼呢……我才沒有……”
杏子的回答，讓青峰大輝心中某處猛地一沉。
“夠了。”
這一句話，青峰說得又沉重又緩慢，每一個字眼吐出都彷彿利刃一般不帶絲毫情緒。
他突然放開揪著杏子衣領的手，杏子又完全落回了軟軟的床榻上。
青色的眼眸看向淺倉杏子的時候，變成了冰冷的墨色，彷彿陰霾聚攏，找不到一絲光亮和溫情。
冷冷的目光，帶著嘲諷笑意的嘴角，還有那雙一直維持著放開她那一瞬間的動作的手。
（結果……你還是選擇了逃避一切，不敢面對嗎。呵……）
“你和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的今天這麼反常，和那個娘炮脫不了關係吧。”
“青峰君……”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好不好。
不要用這樣的笑容對著她好不好。
不要用這樣的調子說著她好不好。
這樣陌生的青峰大輝讓她害怕。
“對、對不起……不要、不要生氣好嗎……我……”低著頭，杏子伸出手，想要扯住青峰的衣袖，心裡也懷著真誠的歉意想要道歉。
但她沒有扯到青峰大輝的衣袖。
在那雙手碰到青峰之前，被躲開了。
青峰大輝側身一閃，躲開了杏子的觸碰。
原本和樂融融的氛圍，似乎只因為杏子那句話就被粉碎了。
“……對、對不起……”居高的手落寞而可笑地伸出，卻因為對方的躲避只得懨懨收回。道歉的聲音很小，但卻有了明顯的哭腔。
垂頭收手，眼淚卻順著臉龐滾落，啪嗒一聲砸在了收回的手背上。
啪嗒。啪嗒。啪嗒。
視線如此快便模糊，什麼都看不清。
沉默像是漫長的撕扯，將兩人間的氣氛推到了最僵持的至高點。
醞釀許久，終於，杏子還是選擇打破這份沉默。
“我……我……我就要和哥哥走了……我……我沒有辦法……再和青峰君在一起了……”
那句盤亙在心中一整天的話，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只是，比她所以為的早了點。
“……原來如此。”青峰大輝的嘴角勾起笑，卻冰冷而譏諷。
“青、青峰君……我……很快，就要走了……所以……”
眼淚，撲簌撲簌。思維卻早已經是一團漿糊，就連說出口的話，也有些不知所謂。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是個膽小鬼，我總是哭，就算知道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卻沒有其他辦法。
不能再和你在一起這樣的話，就算我已經在心裡演習過千百次，但原來真正說出來的那一瞬間，竟然是這麼地疼。
以往，我哭，你總會幫我擦掉眼淚，只是這一回，你再也不會憐惜我的眼淚了吧……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這樣的我，一定讓你覺得很討厭吧，青峰君。
杏子的心中揪成一團，眼淚掉得更加兇猛。
“淺倉杏子，只有這樣嗎？”
青峰大輝的聲音，彷彿從遙遠飄渺的天邊傳來，已經聽不出情緒了。
“這就是你的決定啊……哼，原來也就只有這種程度了嘛。”
是她已經瘋了嗎，為什麼覺得好像聽見了青峰大輝發出低沉的笑聲。
“從那個時候起……”青峰大輝冷睨淺倉杏子，眼裡的苦澀一閃而逝。
[淺倉杏子，你真的夠了！]——那個時候……他真的憤怒了。
[你明明是害怕那個娘炮的吧？！收到生日祝福什麼的也完全看不出來有開心吧？！至少我只是看到了你這個傢伙瑟瑟發抖一臉見鬼的模樣！既然是這樣幹嘛還要勉強自己去應付他？明明不想的吧？沒見過比你更軟弱的人了！自己想要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大聲說出來就是了！嘁！]——從那個時候起，他以為她多多少少改變了。
[隨你的便吧。如果你還是執意要打給那個娘炮的話。永遠不懂得反抗的膽小鬼，你這樣的人，本大爺才懶得管你。]——從那個時候起，他以為自己的話，多多少少對她有點警醒作用。
從那個時候起啊……已經過了多久了呢。
從相識，到悸動，到相愛。
他們一起走過的時光，回頭所看那來時的路，一步一步，有著甜蜜，也有悲傷。
從那個時候起，到現在，一切……
“原來什麼都沒有改變。你還是那個膽小鬼。老子真是看錯你了，淺倉杏子。”青峰大輝扔下這一句話，僵著身子從床上起來，頭也不回地摔門離開了。
※ ※ ※ ※ ※
憤怒，無法剋制的憤怒，連壓抑都無法壓抑的憤怒。
高大的身影矯健躍起，籃球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流暢的拋物線弧度後，準確無誤地落入了籃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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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還是憤怒，除了憤怒，還有無盡的失望。
再度投入一個籃球後，滿身的汗水，疲憊的身軀，讓青峰大輝選擇暫時休息。
走到籃球場邊坐下，擰開礦泉水瓶的蓋子，直接當頭潑下。
青色的髮絲濡溼，在陽光下，水珠晶瑩剔透。渾身的汗水，讓桐皇的隊服緊緊貼在健壯的身軀上，勾出胸前以及腹部的肌理起伏。
青峰大輝閉上眼，腦中浮現出的，是這幾天一直盤旋在他腦中的——淺倉杏子哭泣的畫面。
可惡！可惡！
青峰大輝非常生氣。
他惱怒，惱怒她的愛哭，惱怒她的無用，惱怒她的軟弱。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誰欠誰的人生。站不起來的，是淺倉琉空，阻礙淺倉琉空人生前進的，是他自己心中的那塊無法提出的魔障。可是那個笨蛋……那個笨蛋！
——那個笨蛋一聲不響就替他們兩人的結局做了決定！那個笨蛋一聲不響地就選擇了屈從去接受自己討厭的未來，那個笨蛋一聲不響地就打算要跟著那個死娘娘腔離開日本？！
可惡啊，可惡！
淺倉杏子，你對老子喜歡的程度就只有這麼一點嗎！你就沒有勇氣去反抗嗎！
什麼虧欠，什麼償還，什麼揹負，在他看來都是狗屁不通！
“真心熱愛籃球的話，是不可能會放下的吧，混蛋！”
青峰喃喃念道，同時揮拳狠狠砸了身後的球網一下。
可惡，通通揍一頓好了，淺倉琉空是，淺倉杏子也是……不過……揍了的話她會重傷的吧……再次進醫院什麼的……
就在這時，青峰的電話響起了。
“喂，幹嘛。”
“青峰君，是我，黑子哲也。”黑子哲也的聲音，從電話的那段傳來，依舊溫溫淡淡。
“我知道是你，哲。”
“青峰君這樣接電話很沒有禮貌喔。”
“……你很羅嗦啊，哲。”青峰皺了皺眉頭。
“我只是為了青峰君的修養問題而提出中肯的意見罷了。”
“……隨便啦！拜託你的事情怎麼樣了。”
“嗯，有點困難，不過我還請赤司君助了一臂之力，所以，一切都沒問題。”
“啊，那就好。多謝啦，哲。”
“……青峰君，這樣真的好嗎，其實你更希望淺倉同學……”
“哲。我不是那個膽小鬼，所以，我不會像她那樣逃避問題。”
“……好的，我明白了。青峰君請加油。”
掛了電話後，青峰大輝將身子靠在身後的鐵絲網上，看著浩瀚的天空。
這種狀似悠閒的日子，如果不是心頭有著一把火在燃燒，青峰肯定要打個盹休息一下。
“那、那個……”
青峰大輝閉起的雙眼猛然睜開。
“打、打擾了……青峰君……是……是我……”
此刻隔著鐵絲網伸出一根手指頭戳著青峰大輝後背的人是誰，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