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陽光溫暖, 而風卻是冷得刺骨。
越接近龍城, 就看到越多的冰塊。
龍城,已經下雪了。
船上的人都穿成了粽子,就只有溫小鏡, 赫連廷與尚雋等人最輕鬆。
這天早上,下著雪。
小三跑進船艙, 興奮的叫著:[到了,我們到龍城了。]這還是自己第一次來到京城呢。
大夥兒也很高興, 很多人像他一樣是第一次來龍城。
溫小鏡聽到聲音, 放下手裡的書本從房間走了出來,赫連廷立刻跟上。
尚雋不知躲到哪兒去了,沒見到人。
[準備靠岸。]
站在甲板上, 迎著寒冷的北風, 溫小鏡望著那鋪著細雪卻還是有人的碼頭道。
[是。]小三大聲的應著跑了。
赫連廷來到她身邊,輕輕將人摟入懷裡。即使知道這女子有內力不懼寒風, 可他還是捨不得啊。
細細的雪隨著北風跳舞, 輕飄飄的就像細沙。
[好久沒見到下雪了。]她輕聲道。
[北方的冬天,幾乎天天下雪。]他應著,將她往懷裡壓了壓,讓冷風吹不到她。
她看了看漂著冰塊的河面說:[看來這個冬天要在京城過了。]下了雪,河面就會結冰, 船無法繼續走。
[你也別想著能那麼快就脫身。]他低頭親了親懷裡女子的唇,惹得她紅了臉,然後好心情的勾起唇角。
[是啊, 回來了,就不可能再那麼瀟灑的走了。]她感嘆。
船漸漸靠岸,然後下錨。
[公子。]小三又跑回來,看到赫連廷摟著溫小鏡就一呆,然後在心裡告訴自己一點得習慣。[可以下船了。]
[嗯。]她輕輕點頭,雖然鎮定可臉還是有點紅。
[那我先去準備。]說著,小三又跑開了。
唉,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啊。
看著跑遠的少年,溫小鏡無奈的搖了搖頭,都是身後這個男人害的,也不看看她現在作男裝打扮,難怪一船的人都誤會了。
[走了。]赫連廷輕聲道。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溫小鏡開口:[讓我回房拿包袱吧。]
來龍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看歐陽鳳雛,當年自己這麼一走,那個唯一的朋友也不知道有沒有生氣。
唉,肯定有的吧。
[不用。]他道:[老六在京城有據點,早在月前接到你北上的訊息,他該早就有安排了。]
老六,她想起那個少年,輕輕嘆了口氣。
[他還好嗎?]
赫連廷道:[彎月教被他管得不錯,武林霸主也當得很穩定。]
她有些無奈,這是什麼回答?
[秀姨娘走了,鈴蘭當了王妃,小六心裡不好受的。]她說道:[而且,因為枯梅師太之死,秀姨娘也恨了他...他們母子鬧成這樣,他會好嗎?]
赫連廷低頭看著懷裡的女子,有些訝然:[你都知道?]
[道聽途說的多。]她笑笑,[這些都是曾經與我有交往的人,往深一層去想,自然就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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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你也別擔心他了,那小子的心可比我硬的多了。]
她還是有些擔憂,[我就怕他是故作堅強。]
有些人表面無情,實則是內心脆弱啊。
赫連廷看著她的眼睛說:[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無論是棘刺滿途,他還是要走下去。]
她明白,就只能希望赫連麟夠堅強吧。
[會在分壇見到他嗎?]
他想了一下,[可能。]
[希望可以。]畢竟也當了十幾年的姐弟,她還是無法放心那個有些偏激的小子。
[你想見他,我讓人去將他找來就是。]他有些吃味她這麼關心赫連麟,可也明白他們姐弟情深。
[謝謝你。]
[謝我啊...]他低頭親了親她的唇,[這就夠了。]
她臉紅了,[尚雋呢?]
他勾起一邊的唇角,拉著她的手往下船的方向走,[他該是去了慕月鏢局。]
她不禁微笑,[其實是怕了小三與小雨的糾纏吧?]
[也許。]他淡聲道。
[公子。]小三又跑回來。
見他一臉慌張,溫小鏡微微皺起柳眉,[怎麼了?]
[船,船下有一群官兵。]他喘了口氣道。
[官兵?]溫小鏡與赫連廷互看一眼,然後道:[沒事,我們這就去看看。]
[是。]
三人來到船邊,果然看到一群黑壓壓的人頭,剛才靠岸的時候還沒有看到,估計也是才到的吧。
人前,有一個紅色的身影。
好熟悉,溫小鏡心裡一陣激動。
吸了一口氣,平復激動的心情,她這才與赫連廷一起下船。
歐陽鳳雛緊緊的盯視著那個被黑衣男子拉著的少年,皮膚黑了,下巴尖了,卻更有神采。
是她,那個狠心的女子。
當年的事情,他不甚清楚,赫連瑾卻由炎國郡主變成祁國的公主。
天家中的秘密從來就多,他也不敢多去調查其中的原委。無論怎麼變,無論是赫連瑾,祁瀾月還是溫小鏡,那個女子也是自己的朋友。
可她呢?
一走就是兩年多,半點訊息也沒有,真是可惡。
可他不能否認,自己還是為她擔心。
看著那個女子踏在陸地上,他一撩官袍,單膝下跪,拱手道:
[參見公主,千歲,千千歲。]
跟在他身後的一眾士兵也跪下了,雖然他們不知道公主到底在哪?
跟在赫連廷二人身後的小三也呆住了,愣愣的望著那一眾跪下的人,嘴巴因為訝然而微微張著。
溫小鏡愣了一下,然後苦笑一下,看來那個皇帝哥哥已經將她的身份公佈天下了吧。
[歐陽,起來吧。]她上前扶起那個偉岸的男子。
歐陽鳳雛起身,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是變了。
[以後啊,見到我就不用行這麼大禮了,我會折壽的。]她微微笑著說:[當朝最年輕的宰相大人,在下有禮了。]
聞言,他笑了。
淡淡的一個微笑,讓隨從們看呆了眼。
原來,這個冷麵宰相也會笑的啊。
[都起來吧。]往後退一步,溫小鏡淡淡的開口。
[謝公主。]眾士兵這才知道,這個少年原來就是公主。
小三的嘴巴張得更大了,雙眼望著那個微笑的女子。
溫小鏡原來是個公主。
原來她是女的。
原來她不是斷袖的。
原來...
原來,她一直都沒有表露身份!
嗚嗚嗚,他們被她騙得好慘啊。
[臣奉皇上之命,特來接公主。]歐陽鳳雛看著與赫連廷並肩的少女淡淡說道。
[唉,怎麼你們的訊息都這麼靈通呢?]溫小鏡嘆著氣道,她有些後悔這麼早放出訊息。看,現在連自由都要暫時沒了。
[要怪,就怪你自己任性吧。]他淡淡說著,語氣帶著些許的責備。
[是,是,是我不好。]她嘆氣。
看了一眼不作聲的赫連廷,他開口:[公主請上龍輦吧。]其實,最值得可憐的是這個深愛著她的男人啊。
龍輦?
只有皇帝才可以坐的龍輦?
溫小鏡對赫連廷無奈一笑,看來祁淺月要將自己寵上天了。嗯,如果自己要求跟他共分天下,他會不會答應呢?
嗯,真是個好問題。
[小三。]
[啊?]聽到有人叫自己,小三這才回過神來:[呃?]
[我有事要進宮,你安排船上的人住宿的問題。]溫小鏡輕聲交待著:[有什麼事就到慕月鏢局找這個宰相大人。]
[小的知道了。]小三還是有些在狀況之外。
[對了,找最好的大夫給露瑪看看吧。]末了,她又說。雖然露瑪的病只能盡人事,但自己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是。]
交待完,溫小鏡轉頭望著身邊的黑衣男子。
沒待她開口,赫連廷就說:[我與一起去。]
[嗯。]她輕輕點頭。
歐陽鳳雛命人個給赫連廷牽來一匹馬,然後領著溫小鏡走到龍輦前。
[歐陽,這兩年來,你好嗎?]在上龍輦之前,溫小鏡突然回頭問。
他微微一笑,伸手給她撩起簾子,[你看到我都混到宰相這位子了,還會不好嗎?待你見過了皇上,就到我家來。]
她的心思,他明白,是對朋友的關心。
[好。]她微笑著上了龍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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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輦在御前侍衛的護送下進了皇宮,直奔皇帝的承乾殿。
皇宮,溫小鏡撩起簾子望去。
依舊的華麗,依舊的宏偉壯觀。
自己原來也是這個城裡的人,出去了,現在又回來了。
以後呢?
她輕輕嘆了口氣,收回撩著簾子的手。
沒多久,龍輦停了下來。
[到了。]歐陽鳳雛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有些冷,有些刻意的拉開距離,[公主請下龍輦。]
[嗯。]
下了龍輦,她抬頭望向面前的宮殿。
有些陌生,可她清楚記得自己第一次進皇宮的時候,也是來這兒呢。
太極尖銳的聲音響起:
[瀾月公主駕到。]
她卻是微微愣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公主,這“駕到”二字實在不宜用到。
是太監的口誤,還是祁淺月的吩咐?
[公主,請進。]桂喜笑容可掬的對那個作男裝打扮的少女說。
溫小鏡回頭,看到赫連廷跳下了馬向自己走來,她揚起一個笑容。看得在她身邊的人一怔,卻無法移開目光。
好乾淨的笑容。
赫連廷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的披風拉了拉,才牽起那只微冷的手。
[冷嗎?]
她輕輕搖頭,[不。]
桂喜看著二人親熱的動作,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說:[原來炎國王爺也在啊,奴才這就去向皇上通報一聲。]
歐陽鳳雛卻是一揚手,看了看赫連廷,淡然開口:[桂公公,你先和公主去見皇上,本相會招呼王爺的。]
[是。]桂喜應了聲。
赫連廷卻是望向那個年輕的宰相,眼裡冷光頻閃。
歐陽鳳雛微微一曬,[王爺,你最好還是隨我來吧。]外國皇族沒有通報是不能入宮的,自己讓他跟到此已是極限了。
[大哥,你隨歐陽去吧。]溫小鏡輕輕開口。
[可是...]赫連廷有些猶豫。
她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在承諾什麼。
見她如此,即使十分不願,赫連廷也只好答應。
[桂公公,請帶路吧。]溫小鏡對那個太監微微一笑道。
[公主請隨小的來。]
目送二人走進承乾殿,歐陽鳳雛這才開口:
[王爺不必擔心,公主是不會再走了。]
溫小鏡看赫連廷的目光非常的溫柔,那是只對自己心愛之人才會露出的眼神,而且也只有對著他才會顯出正常女孩的情緒。
赫連廷輕輕哼了一聲,這小子猜到自己的心思了。
[王爺啊,我想你也該準備一下了。]歐陽鳳雛笑著說:[好歹小鏡現在也是祁國的公主,她願意跟你走,可皇上也不願意讓她沒名沒分的跟著你啊。]
赫連廷是赫連冠的長子,皇長孫,最有可能成為炎國下一任皇帝的人選。不知道溫小鏡知道了沒有?
這人,總是無法跳出這世俗啊。
赫連廷抿了抿唇,望著那扇緊關的門沒有說話。
[桂喜,你先下去吧。]
祁淺月望著窗外的雪,冷聲道。
[是,奴才告退。]
暖閣裡,只剩下溫小鏡與祁淺月。
看看那個挺得老直的明黃背影,溫小鏡總覺得這個男人在生氣。
[那個,皇帝哥哥,你還是關上窗吧,你不是練武之人,體質沒那麼好,]她幾近討好的說:[冷壞了就糟了。]
許是有血緣關係吧,她可捨不得他生病了。
祁淺月輕輕轉過身來,冷冷的眼睛掃過去,[終於捨得回來了,嗯?]聲音輕輕的,卻蘊含了危險。
[呃,嗯。]
他微微一眯眼,突然壓抑的對她喊:[你可以轉身就走,可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你可有想過,母后會有多傷心嗎?]
他那嚴厲的模樣讓溫小鏡有些害怕,不禁後退了一步,也許這就是帝皇的氣勢了吧。
他看著她,眼裡流露出傷心與內疚,[你知道,我有多自責?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全都是我的錯...]
見他這麼自責,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壞,於是鼓起勇氣走到他身前。
[皇帝哥哥。]
看著身前的妹妹,他的喉嚨有些難受,說不出話來。
[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她伸手去拉他的雙手,舉到彼此的面前說:[你看,這雙手半點暇癖都沒有,看起來就像白玉一樣。可是我小時候,卻是它們救了我一命。]
[瀾月。]他哽咽的看著她。
抬頭望進那雙璧玉似的眼睛裡,她給他一個微笑,繼續說:
[那時,是我鑽牛角尖了。沒有想過你們的感受,轉身就走,傷了很多人的心;是我不夠勇敢,無法面對事實,只能選擇逃避。]
人的本性就是這樣,當一感覺到“襲擊”就會慣性的選擇防備,不會想到其他。
母親原諒他,可不明白自己的用心。
父親氣他的欺騙,不能原諒自己,只因帝皇的自尊心。
[你明白我,就只有你明白我。]他看著自己的手輕輕喃著。
[皇帝哥哥。]她鄭重的看著他說:[謝謝,對不起。]
[嗯?]
[謝謝你當年將我送出了宮,我才有自由的生活。]也是因為這樣才能與赫連廷相遇,[對不起,我的自私讓你傷心了。]她看著他,認真的說。
[瀾月。]他激動的將她攬入懷裡。
[皇帝哥哥。]
皇家沒有親情嗎?
不,因人而異罷了。
[瀾月。]好久,祁淺月才放開她。
[嗯?]
他看著她,心裡有些猶豫,末了嘆了口氣還是沒有說。
算了,讓赫連廷自己去選擇吧。
於是,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回來了,就去看看母后吧。這兩年多來,她為你了擔心夠多的了。]
[嗯。]溫小鏡應了聲,也沒有信心自己能否接受那個母親。
[走吧。]
見到了赫連月,溫小鏡還是覺得陌生,可也努力的去適應。
赫連月見她肯接受自己,也很開心。
祁淺月見她們母女有話可說也心感安慰,可一旁的太上皇就不那麼開心,但眾人選擇忽視這麼一號人。
在昆寧宮呆到天色暗下來,溫小鏡才與祁淺月一同離去。
皇帝將人留了下來,還是之前的天涯海閣。
夜裡,赫連廷來了。
溫小鏡受到不少的驚嚇,但也只是嚇到而已,以他的武功潛入皇宮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不過,被皇帝知道了就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