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要一天半的路程, 因為赫連廷有傷在身, 不宜趕路,一隊人馬浩浩蕩蕩走了兩天多才到達珩州的總壇。
這兩天,赫連瑾都與赫連廷共乘一輛馬車。面對他那熾熱的眼神, 她只能選擇視而不見。可是,很難。
她知道自己對他並不是沒有感覺, 只是二人之間必須有人清醒。所以,她只能狠心的不去看那雙受傷的眸子。
再美的愛情, 在他們之間只會成了沉重的負擔。
回到總壇, 自有人照顧赫連廷,她也就不必再面對他。
感覺,松了口氣。
對於她的死而復生, 教裡一眾人等著實是嚇了一大跳, 但有赫連冠壓場,教眾才沒有一窩蜂的湧來一探究竟。
對於自家教主被擄, 彎月教五大堂主十分生氣。
明漾將赫連瑾與赫連冠安排在赫連廷的浩廷軒旁邊的得月樓, 赫連麟自有自己的麒麟閣。
沒有完全看過現在的總壇,經過之處,就如赫連麟說的那樣,與西北彎月峰幾乎一樣。
而得月樓,則與當年的朝陽院有些相似。
是夜, 沐浴過後,赫連瑾了無睡意的躺在床上。
感覺,很不真實啊。
她, 赫連瑾回來了;彎月教的總執法,重出江湖了。
會繼續支援赫連廷統一江湖嗎?
彎月教已經今非昔比了,無論是財力還是兵力,已經強大到與剩下的一半武林教派對抗足夠有餘。
如今的彎月教,已經不需要她這個總執法了。
同樣的,現在的赫連廷與過去的他一樣,不需要她的幫助。當年讓她當著總執法,因為約定,也因為對她的寵愛。
就如過去三年一樣,沒有她,彎月教同樣的拿下了中原武林的半壁江山。
現在,她的存在,彷彿只是安慰親人罷了。
過去三年,她只是一個普通的青樓女子。之後呢,她又是誰?
那三年,雖然受制與連霏,卻也是按著自己的方式過日子,也算舒適。現在,發現沒有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感覺自己就像一廢物啊。
這江湖,她本就不想插一腳,因為自己是魔教之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要來殺我。
站在赫連廷身邊,當初是為了幫他還是自保?
現在,她也分不清了。
如今,離彎月教一統江湖的日子不遠了。曾經的諾言,他是否還會記得?
輕輕吐出一口氣,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她閉上了眼睛。
她不屬於這兒,自己的歸宿也不是這兒。
可在哪呢?
她也不知道,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一夜無眠到天亮,她只好起來打坐。半個時辰後,她覺得精神大好。
[老五。]門外穿來自家王爺老爹略帶興奮的聲音。
她下床拿起外套穿上,才去開門。
門外,東邊天色才泛白。
[爹。]她抬頭望向一身白衣的赫連冠。上天真的很厚待這個男人,快奔五的人了,還那麼年輕,走在路上肯定會迷倒一群小姑娘。
赫連冠對著女兒笑了笑,[老五啊,你親愛的爹我很久沒有吃過你烤的魚了。爹知道你今天沒事,我們父女就踏青去吧。]
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家老爹,她只能點頭。不答應也會被拉著去吧,自家老爹的性格,身為女兒的還是有些瞭解。
當下某王爺很開心的拉了女兒就往外跑,赫連瑾有些失笑的被拉著跑。實在太破壞形象了,被他那些曾經的屬下看到,他們可是會很傷心的啊。
但是,她沒有說什麼。知道自家老爹難得有這個興致,難得他今天有這樣的好心情。
父女二人來到映月湖--與彎月峰上一樣的景色,赫連瑾負責生火,赫連冠則負責捉魚--誰教他的武功已經高到隔空取物的程度了。雖說是捉魚,卻是取魚。
晨風吹來一陣陣魚香味,赫連冠不知從哪變出一罈酒與兩隻杯子。
看著那壇酒與杯子,不知怎麼的,赫連瑾想起了電影《東成西就》裡,張曼玉扮演的金輪國的國師,總是從身後拿出一堆體積龐大的奇怪物體。
老爹呀,難道他也懂法術?
在湖邊的岩石坐下,他遞給女兒一隻杯子。
[爹好久沒有這樣與你對飲了。]他一陣感嘆。
在那雙棕色的眸子裡,她看到了寂寞,[爹啊,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是時候成親了。]
[咳,咳...]別懷疑,他真的被嗆到了。
瞟了一眼在猛咳的自家王爺老爹,她專心的轉動著手裡的樹枝,讓魚烤得更均勻些。
[老五啊,你要嚇死我嗎?]順過氣來的赫連冠瞪著她。
她笑了笑,[怎會?你親親女兒我可是為了你好啊。]
他翻了翻白眼--唉,有夠破壞帥哥形象的,[你爹我呢,都是六個孩子的爹了,還談什麼成親呢?而且老六的娘,不就是正王妃嘛。]
她將烤好的一條魚遞給他,[爹啊,我沒能陪得你多久了。我要你成親,是希望你能找個喜歡的人,好好的過日子。再給我添兩個弟弟妹妹,也沒有關係。]
總覺得,赫連冠神情怪異的看著那個丫頭,女兒跟老爹說這些話,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老五,你想去哪?]他敏感的看著她。
她愣了一下,知女莫若父啊,[還不知道。也許是關外,也許是出海。這世界,有太多我沒見過的地方。一想到這廣闊的天,遼闊的地,就會覺得人世間那些名利鬥爭都是那麼的渺小可笑。]
他深深地看著女兒,[老五,歷劫回來後,你變了。]像是,看透了紅塵,對這世間的一切沒有絲毫的留戀。
[變得更聰明,是不是?]她有些賴皮的笑笑。
他瞪她一眼,[沒個正經。]為何自己就不能像她如此的大徹大悟呢?
其實,今生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想得到的,總是輕而易舉的就到手。唯一沒得到,他微微皺了皺劍眉,就是秀青水那個女人吧。
他自認不是個有耐心的人,與秀青水糾纏了十幾年,那個女人心裡始終沒有他。而自己又何必苦苦糾纏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
放手,承認自己並非無所不能,其實也不是那麼難堪的是啊。
看了看身邊的女兒,他微微的笑了,就連這丫頭都看得開的事,自己又何必死握住不放呢?
也許,他可以放手,可以有另一種的生活。
[老五,你真要走嗎?]他開口。
赫連瑾愣了一下,沉默的看著手裡的樹枝好一會才開口道:[現在的彎月教已經強到不再需要我了,而我又何必再留下來呢?]
她也想不到,自己留下來的理由。
她從來就不喜歡理事,以後彎月教統一了武林,管事的人有一堆,不會輪到自己。倒不如現在就離開,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生活。
[那老大呢?]
[大哥?]她一驚,老爹看出什麼了?
赫連冠看著那張依然平靜的臉,突然嘆了口氣,[老五,以為你不在的這段日子,老大簡直就如行屍走肉。好不容易,你回來了,老大才有像個人。]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赫連廷有一絲像人的反應,可是後來才明白,這個沉默的兒子心中的痛遠遠超過為父的他。
很多個夜裡,傳來幽幽的笛聲,害得教裡人以為鬧鬼了。後來弄明白了,吹笛之人是他們偉大的教主。
那時,赫連冠完全明白了兒子的心思。
他望著一臉平靜的女兒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她怎會不知道?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赫連廷的心,只是她更加清楚,他們兄妹之間只能有兄妹之情,不能再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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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難道你贊成我留下嗎?]看著那燃燒著的枯木,握緊了手裡的樹枝,她冷靜的問。
也許,老爹早就知道了。
赫連冠一怔,嘆著氣道:[我只是不想,老大的心再碎一次了。]這丫頭也是明白人啊,但她夠理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六個孩子中,最得他心的是赫連瑾,最讓他引以為傲的卻是性子冷酷,從來不苟言笑的赫連廷。
這個兒子從懂事開始就繃著一張臉,彷彿別人欠了他幾百萬兩似的。就連他親生的母親去世了,也不見他有多大的反應,卻為了老五的“死”而流淚。
如果,他還不明白兒子對赫連瑾的心,他就枉為人父了。
如果,他們不是親生兄妹,他樂見其成。只是現實就是現實,他們都是自己的孩子。
他再怎麼不羈,也無法允許他們兄妹亂倫。
她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老爹知道了,而且態度還如此的曖昧不明。沒贊成,也沒反對,可是她知道無論結果如何,沒有一種是他樂意見到的。
他矛盾,如她。
只是,沒有第三種結果。
[我,離開是最好的。]她逼自己用冷漠的聲音說。
看著這個女兒,赫連冠輕輕嘆了口氣,道:[難道,你就忍心老大傷心?]
其實,他也很矛盾。
不忍,又如何?
許久,她才又開口:[再說吧。在我離開之前,我得到龍城去見祁淺月。]真要離開,怕赫連廷不會放她啊。
這,得好好的計劃一下才行。
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劍眉,[你和那皇帝有什麼事?]即使他們是表兄妹,可這皇室從來就是複雜的,他無法不擔心。
她搖了搖頭,笑著說:[我和他能有什麼事,不過是合作的關係罷了。]
他也聽說過,赫連瑾答應祁淺月的條件,[那他為什麼要你去見他?]這丫頭為了成就赫連廷的野心,做了許多。
她搖頭,[他只說讓我去找他,讓我去見兩個人。]至於是什麼人,祁淺月沒有說明。
只是,當時那個皇帝的態度,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兩個人?]
[你可以放心,祁淺月是不會害我的。]無論是在三年前,還是三年後的今天,她總有這樣的感覺。
祁淺月,那個握有天朝全國生殺大權的男人,她總覺得他不會害自己--沒來由的就這麼相信著。
[我陪你一起去。]他還是不放心,即使那個皇帝是自己的外甥。
有些奇怪的看著自家老爹好一會,她點了點頭,[隨你喜歡吧。]太瞭解自家老爹的性格了;即使自己此刻拒絕,他還是會暗中跟來的。
赫連冠舉杯喝酒,自己沒什麼可以擔心的,就只有她和老大了。
那些老人家還是說對了一句話,養兒一百,長憂九十九啊。
[老五,你是否忘了一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