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尹千觴提出往東邊可能有出路以後, 沒等眾人在將信將疑中回過神來，便看到玄霄先行舉步向東方走去。

連忙招呼眾人跟上, 紅玉免不了嘆了口氣，雖然玄霄肯定沒把自己這邊的幾個人放在眼裡, 可是這樣我行我素的性格當真是讓人頭疼。這樣一言不發地就決定了下一步的方向，到底是因為他瞭解奇門遁甲之術還是藝高人膽大？不再多想，既然不能撇開他不管，那自然也只能努力習慣了。

只是雷雲之海中的靈氣太過混亂，沒走出多遠，方蘭生便已經氣喘噓噓的，其餘人也多少覺得有點疲乏, 於是只得停下來歇息。毫不意外地, 又獲得了玄霄毫不留情的冷嘲熱諷。

一路走來，眾人對玄霄也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實力高強什麼的自然不用多說，可是那一副不想搭理沒實力的人的樣子是怎麼一回事啊！都說高人前輩或多或少都有點性子古怪，可是天墉城的執劍長老貌似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性格吧？啊, 如果算上喜歡對著樹自言自語這種怪癖的話, 那紫胤貌似也符合高人行事與眾不同這一定律。

“聽蘇蘇講過，再看這些石牆石柱——”風晴雪打量了一下周圍殘垣破壁的景象，繼續道，“這兒以前肯定是個非常好看的地方吧？卻變成現在的樣子了……”

說到這裡，幾人想到那些被打倒的活屍身上的衣著與幻境中的二人極為相似，不免都有些感嘆。

“有件事我始終覺得奇怪——”紅玉頓了頓，似是在思索什麼, “先前環境之中，聽那二人提及“蓬萊”，不知是否十洲三島其一的蓬萊之境。若是，此地或許並非空間罅隙，而是實在在一處所謂“洞天日月”，卻不知為何會異變至此……”

“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玄霄插話道：“此地異變又何須疑惑。”

紅玉稍稍側了身不讓人看到自己面上有些抽搐的表情，您能不能不要不管別人說什麼都能和自身經歷聯絡起來啊？

“蘇蘇，你從剛才就一直不講話……哪裡不舒服嗎？”沒有理會其他人的話語，風晴雪將注意力都放在了百里屠蘇身上。

百里屠蘇搖了搖頭：“只是在想，紅玉……”說著，卻又忍不住看了神秘莫測的玄霄一眼。

聽到百里屠蘇的話，紅玉也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便開口解釋道：“百里公子的師尊，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劍靈。”

尹千觴不免覺得有些驚異：“這可真稀罕，了不得，聽說只有太古時代的名劍才可能化出劍靈！到了後世，那種鑄造之法就失傳了……”

風晴雪卻是恍然：“難怪蘇蘇以前就說紅玉姐身上有一種凜然之氣……”

“崑崙山天墉城的紫胤真人，”說到這裡，紅玉卻是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只是玄霄既然沒有多說什麼，紅玉便繼續道：“劍術絕倫，愛劍成痴，集天下名劍數柄，其中一對雙劍，即為古劍‘紅玉’……”

“主人吩咐，他的第二個弟子百里屠蘇命途坎坷，日後若有萬一，我須隨行護守。”略略將紫胤的吩咐說明了一下，想起紫胤的話，紅玉也不免對百里屠蘇的身世有了些許感嘆。

“那，既然你是劍靈，那說木頭臉是半仙又是怎麼回事？”想到初見玄霄時他的話，方蘭生不免有些好奇。

提起這個，眾人看看玄霄又看看百里屠蘇，卻不知道該問什麼才好。

“哼，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我怎麼會知道他一介凡人身上怎麼會有那種令人厭惡的天界氣息。”玄霄雖然仗著自己修為高超，一眼看穿了百里屠蘇有問題，但又不是無所不知，沒法得知遠古神界的秘聞，自然不可能知道百里屠蘇這是怎麼一回事。

百里屠蘇微微沉默，片刻後方才說道：“那白衣男子所彈琴曲我曾在夢中聽過。”

“怎麼又說到夢了？”上一刻還在說百里屠蘇身上有仙人的氣息，這會兒怎麼話題一轉又回到幻境中的曲子上去了？

“……那裡……是處叫做“l山”的地方，有位仙人常在水邊撫琴，與適才幻境中的男子一般爾雅，不過卻並非同一人。”沒有理會方蘭生的插話，百里屠蘇繼續道。直覺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聯絡。

“……夢到仙人？”紅玉微驚：“想來百里公子頗有仙緣呢。”說到仙緣之時，卻仍是小心地看了玄霄一眼。

“真好～為什麼晴雪就從來不做這樣的夢，每回躺下就呼呼地睡著了，一覺睡到大天亮……”風晴雪不諳世事的天真卻是獲得了玄霄的一個正眼。

注意到玄霄的反常，紅玉微微一僵，卻仍是開口寬慰道：“妹妹那叫心安，人說一夜無夢才是好事呀。”說罷，又轉向百里屠蘇道：“百里公子，且不說你為何會夢見仙人，或許同猴兒一般，帶著些前世記憶——”

“啥啥啥？不是這樣吧？！”這話卻是將方蘭生激得跳了起來，“憑什麼我上輩子打打殺殺，他上輩子風雅彈琴？！”

“我可沒說那位仙人便是公子，猴兒急個什麼勁？”紅玉微微一笑，卻是話鋒一轉：“不過，依著玄霄前輩的話，指不定多半就是了呢？同人不同命，公子與你，自是有別。”

“切，有別就有別！”方蘭生倒也想通了：“反正啊，這輩子我是人，他是木頭～”

紅玉覺得有些好笑：“要講的話都被猴兒打斷，我本想說，琴曲若是動聽，流傳千年亦是不足為奇，說不定操琴之人多半聽過此曲呢，公子有興趣，下回尋個樂師問問便知。”

“對啊，少恭不也會彈琴嗎？問他就好了，他那麼厲害，什麼都懂。”蘭生說著，卻是不免想到了歐陽少恭：“……說起這個，也不曉得少恭現在在做什麼，吃飯還是睡覺還是煉丹……果然像他講的，出海找仙草沒那麼容易……”

雖有些低落，但是下一刻又打起了精神：“不過，我才不信會倒黴到底！爹早講過我又‘鬥戰勝佛’之相，管他什麼佛，只要是佛，就不可能隨隨便便死掉吧？”

“豆子……什麼？”風晴雪沒有半分作偽的不解，又引來了玄霄驚疑的一瞥。

紅玉看到玄霄若有所思的樣子，不免想起紫胤的那位摯友，莫不是其間還有什麼特別的過往？

正當幾人打趣方蘭生這個“豆子剩佛”之際，前去探路的尹千殤也正巧回來了，眾人便當即決定繼續前進。

好不容易到達了一處有著漩渦的地方，又解決了一隻鯤，在發現沒有別的出路以後，眾人只能選擇從這裡離開了。

擺脫了進入漩渦後的暈眩感，睜開眼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方才發現面前竟然站著……蝦兵和蟹將？

“什麼人？膽敢擅闖東海龍綃宮！”雖然看不出面前“水產”的表情，但是從他們的語氣中也能感覺到其中的不滿。

在延枚變身成夔牛以後，解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讓他們打消了動手的意圖。

看了看玄霄，便是方蘭生也不由有些疑惑，以他之前的表現，遇上這種事早就一劍砍上去了吧？

所以說，高人行事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夠揣度的啊。

幾隻“水產”正商量著要去稟告什麼龍女大人，便看見遠遠有人走了過來，便正是這龍綃宮的主人——龍女綺羅。

“正在午睡之時，感覺到奇異的空間動盪之力，特來一看，果然……”綺羅一邊打量著眾人，在看到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玄霄的時候，卻是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瓊華……玄……霄？”

方蘭生不免有些疑惑：“這傢伙居然這麼有名？怎麼所有人都知道？”

綺羅聽到了方蘭生的話，雖然面上沒什麼表現，但心下卻不由發苦。自從玄霄被打入東海漩渦以後，在東海範圍裡自然是出名了，且不說東海漩渦有多久沒有關過人了，就是後來這位強人到了東海漩渦還能折騰人的本事也是叫人忍不住咬牙。

一開始這人，哦不對，是這魔被關進去的時候三天兩頭用那什麼羲和劍劈東海漩渦的禁制吵得人不得安寧，生怕他真的逃出來；後來好不容易消停了結果修煉時的那種與神截然不同的、獨屬於魔的威壓居然隱隱透過禁制壓制了整個東海，最終還是請來了四海龍王把東海漩渦周圍的地方立了結界才讓東海水族免受威壓；可是都這樣了居然還不消停！等他能自由出入東海漩渦了以後蒸乾了多少海水，驚擾了多少水族修煉還真是算都算不清楚！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可以說，自從玄霄來了東海，東海漩渦就立刻從一個東海水族眼中比較可怕的地方，成為了絕對不能靠近的地方。並且隨著玄霄修為的提高，東海漩渦周圍的警戒區不斷擴大，而原本住在東海漩渦附近的水族搬了多少次家那已經不能算在損失裡面了。如果這樣的人都不能讓綺羅一眼認出來，那麼簡直是太不符合常理了，畢竟在東海範圍裡，沒有誰不知道這個被關在牢裡都能讓旁人不得安寧的魔。

如今綺羅看到這個被列為東海一級危險人物的魔就出現在自己的龍綃宮，心中的灰暗卻是可想而知。想當初不聞其聲不見其人就能把東海攪得天翻地覆，現在本人就站在面前，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啊！

想到這裡，綺羅不免心有慼慼地想著，要不要去隨便哪個龍王那裡避一避，哪怕是最不著調的西海龍王也好啊！

“您出關……還真是一件幸事呢。”綺羅這麼說著，心中卻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只是此地講話多有不便，不如諸位隨我來，也好讓我聽一聽你們的海上見聞。”

“可是龍女大人，他們幾個——”在聽到玄霄的名字以後就暗自警惕的一眾水產暗暗對綺羅使著眼色，千萬不能讓這麼危險的魔進入龍綃宮啊！

故作鎮定地揮了揮手：“無妨，你們先下去吧。”

在蝦兵蟹將們擔憂、百里屠蘇一眾欣喜的情況下，幾人便進了這東海龍綃宮之中。

聽幾人說了之前的經歷，綺羅開口道：“原來如此，諸位經歷倒也曲折，好在有驚無險，平安度過。”才不是這樣呢！明明是越驚險越好，最好是一點都不平安，把這個煞星帶來實在是太過分了啊！

綺羅面上卻依舊是一派端莊溫柔之色：“那裡乃是東海海底一方險地，喚作‘雷雲之海’，很久以前龍綃宮也曾有鮫人不慎被捲入，萬幸得以逃脫。便如你們最初所料，雷雲之海確為空間罅隙，並非什麼蓬萊之境。許多時候，空間動盪所致的裂口，方位變幻不定，你們這才機緣巧合落入了龍綃宮。”什麼機緣巧合，絕對是孽緣啊孽緣！如果真的是機緣就應該讓你們永遠出不來才對！

“那～為什麼在雷雲之海會看見蓬萊的樣子呢？”晴雪有些好奇。

“只因百多年前，蓬萊國於一場天災中覆滅，空間靈力激盪之間，有一部分沉入雷雲之海，你們所見到的，想必正是那些房屋與住人。”親切的知心大姐姐綺羅解答了晴雪的疑問。

“……滅國……這也太慘了吧？傳說中的仙境都會毀滅……”方蘭生顯然對這事感到不可置信。

“仙境，不過是對凡間而言的異處，同樣逃不開生老病死、興亡盛衰。”就好像本來好好的東海碰上了玄霄這個魔頭一樣。“蓬萊與外界往來甚少，傳言國內有位公主名喚‘巽芳’，聰慧貌美，俏麗無雙，與一男子恩愛甚篤，那男子卻並非蓬萊人，這段姻緣當年在東海境內也曾傳為一段佳話。雷雲之海幻境中大約便是巽芳公主同她的夫婿了。”

“哼，所謂仙境也不過是凡人之所罷了，天道之下一切俱為螻蟻，一興一衰亦不過是在神界一念之間！”許久不曾開口的玄霄一說話就讓人為之側目。

“……”老孃就知道沒法從這個魔頭口中聽到什麼好話！綺羅不由在心下腹誹道。

“……”之前打擊我們還不夠嗎？居然跑到人家的地盤上都那麼囂張。

所以說，敢怒不敢言的綺羅姑娘吶，你再這樣下去別人會以為龍綃宮是玄霄的地盤的。啊，如果照著東海所有人對著玄霄都敢怒不敢言的說法的話，難道整個東海都是玄霄的地盤？

“抱歉，卻是讓綺羅大人為難了。”紅玉有些歉意，不管怎麼說玄霄確實是很讓人頭疼的存在啊。

“無妨。”綺羅笑笑，心中默唸著我不生氣，不生氣。“蓬萊之事我也僅為道聽途說，有些或許不足取信。”

說完了雷雲之海和蓬萊之事，幾人便想到了淪波舟被毀之事。

“龍綃宮不但有船，還正是所謂的‘淪波舟’。”綺羅笑道：“莫忘了，淪波舟的製造技藝本是由海中傳至陸地，若說宛渠國，也不比四海龍宮來得更古早啊。”姐姐這裡還有很多很多質量極好的船，都借給你們，隨便挑！然後趕緊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帶上這個煞星，只要別再來龍綃宮就好。還有那什麼祖洲的方位，一起告訴你們，這樣總不能再迷路回來了吧？

所以說，綺羅大人您到底對玄霄有多怨念啊。

“那麼，諸位可先到綺珊礁的四海留客稍作休息。”休息好了就趕緊上路吧，姐姐我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準備好淪波舟的。

……

在龍綃宮裡隨處走走，紅玉便遇上了同樣無所事事的綺羅，忙走近笑道：“有幸於龍綃宮一觀，卻是打擾綺羅大人了。”

綺羅笑笑：“哪裡，龍綃宮也鮮少有外人來做客，綺羅歡迎都來不及，又怎會覺得麻煩？”招待玄霄這種“大人物”，確實是一、點、都、不、麻、煩！

“先前見綺羅大人的神色，似是認識玄霄前輩？”紅玉不免有些疑惑，總覺得身旁這位龍女大人有些奇怪。

“那一位，在東海範圍內也算是無人不知的吧。”道出了這麼一個事實，綺羅的面色依然平靜。

一聽綺羅這話紅玉就知道問題所在了，想想就明白了，玄霄能有什麼“好”傳聞麼？這絕對是能讓所有人都頭疼的人物啊。

想到這裡，紅玉卻是不由想到，似乎，好像，所有人都讓玄霄單獨行動了？

紅玉不由對綺羅抱歉地笑笑：“我去找一下玄霄前輩，讓他一個人卻是我們這些晚輩的不是了。”

綺羅覺得自己瞬間被一道天雷劈中了，這麼危險的人你們居然沒在他身邊留人！你們一定是想拆了龍綃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