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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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水壺呼嚕嚕地燒著水, 熱氣瀰漫了窗臺的小角落, 玻璃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小胡待水燒開,先給杯子里加水洗茶,才又加滿水, 在窗臺上涼了一會兒,溫度合適後才送到李愛國的辦公室去。

李愛國正對著檔案發呆。

小胡發下茶杯, 借收拾菸灰缸的功夫瞄了一眼,檔案是下面局關於下半年的工作總結。這檔案是小胡昨天下午交上來的, 裡面的內容實在沒什麼值得推敲的, 那就是說老闆在想別的事兒。

什麼事兒呢?退回到隔壁的秘書辦公室,小胡也發起呆來。

為老闆分憂解難就是他的工作,這揣摩功夫真是少一分都不行的。

很多人以為溜鬚拍馬送禮走人情是升官的不二法門, 其實也對也不對。不送禮不走人情肯定是不行, 但再怎麼溜鬚拍馬也比不上給老闆辦貼心事兒。你想啊,如果你能把老闆所有交代的沒交代的都辦的非常合老闆的心意, 處處搔到癢處, 久而久之老闆能不把你當心腹?

而成為李愛國的心腹,就是小胡的近期目標。官場有一個坐班車規則,如果你不能順利趕上班車,那升遷的腳步只能止步不前。小胡是打定主意要搭著李愛國的順風船乘風破浪的,所以對於李愛國的情緒也好工作也好那是百分之萬的上心。

於是他就絞盡腦汁地想:老闆愁什麼呢?

小胡跟了李愛國大半年了, 李愛國的工作風格他也瞭解個八九不離十。

李愛國是一個做事很能鑽得進去的人,處理問題也很有方法,只要分管到他攤子下的工作, 都能抽絲剝繭按計劃一步一步完成。雖然臨近年底工作比較多,但上頭省裡市裡沒有大動作,底下各局各委沒捅簍子,也沒什麼可發愁的。工作不愁,那就是愁家裡了?

家裡有什麼可愁的呢?家裡老人沒聽說身體不好。

嗯,自己每天跟老闆在一起也沒聽說老闆和老闆夫人吵架。

老闆兒子學校也沒找家長。

那就是老闆女兒?也沒……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小胡一下子站起來,在屋裡轉了個圈。

前幾天和老闆赴飯局的時候撞到的情形……小胡眯起眼睛:難道李慧那個啥鬧出人命了?

這個誤會大了,李愛國是愁,愁得也很具體:李奶奶給他打電話,讓他想盡一切辦法說服劉寶剛,婚,輕易離不得。

但兩口子的事兒,豈是外人輕易摻和得了的?

不說別的,就說現在,他姐都沒充分意識到劉寶剛的意圖,她強調的還是二奶那邊造成的誤會,盡而忽略了劉寶剛想要過一種新生活的決心。

作為男人,李愛國是很同情劉寶剛的。同情的同時也理解,理解的同時還鄙夷。

李愛國根深蒂固的觀念裡,男人就是一家之主,是一個家的舵手,家裡每個人,都應該是在自己羽翼之下的,而自己給家人關愛保護的同時,也應該得到家人充分的尊重。但劉寶剛沒有的,恰恰是這一點。他當不起個家。

當初劉寶剛和李愛黨談戀愛的時候,是劉寶剛追的李愛黨。介紹人當時擺出的兩家的條件裡,李愛黨方方面面都壓劉寶剛一籌。劉寶剛,除了國企工人的身份,自身的身材高大長相端正之外,也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了。

劉寶剛家是外地的,父親早亡,母親身體不好,家裡兄弟眾多卻條件個頂個地不好,劉寶剛參加工作後,就把老媽接到了身邊。

而李愛黨家就不用說了,除了家庭條件之外,李愛黨本人長得也很漂亮,看劉思現在就能想到李愛黨年輕時候的樣子。

介紹人跟劉寶剛介紹物件的時候,說:“寶鋼,看你是個懂事孝順的,愛黨是家裡大姐,打小就懂事,家風好人善良,娶過門肯定對你老孃好,但你條件擺在這裡,我是給你介紹了,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

劉寶剛信了介紹人的話,相親的時候也一眼就相中了李愛黨,於是便一根筋卯了勁兒的把李愛黨追到了手。

結婚後確實如介紹人所說的,李愛黨非常的孝順,對劉寶剛媽好的沒話說。劉寶剛投桃報李,把李爺爺李奶奶也當自個親媽。

可是有一樣,兩人結婚的時候,工資加起來雖然不少,但一來劉寶剛媽媽沒有勞保,二來婚房是劉寶剛工廠的職工家屬房,雖說住著沒什麼妨礙,但總不是私產。李愛黨就拼了命的攢錢沒房子。收入擺在那裡,要想攢錢就只能從花銷上省,又不想委屈老人,又不想委屈孩子,苦的就是劉寶剛李愛黨兩口子。那真是一分錢能在手裡攥出水來,再不肯錯花的。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李愛黨開始管家,大事小情一把抓,什麼東西當買,什麼東西不當買,一錘定音。

劉寶剛一來真喜歡李愛黨,二來也覺得媳婦會過日子——那年頭,大家收入差不多,家裡能不能過好就看主婦會不會算計了。不管怎麼說,老孃閨女不虧嘴,自己兜裡不缺煙,年節頓頓有肉,親戚家有個人情往份兒也拿得出來,雖然自己手裡不把錢吧,但也沒什麼丟人的。往往說起寶鋼媳婦會持家,大家還好生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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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情並不總是一成不變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時移世易,到如今李愛黨劉寶剛家裡又是一番光景,個人想法難免不同。

這些天,李愛國別的沒幹,竟和劉寶剛談心了。

下了班,李愛國往往應酬完都要九、十點鐘。好在在江遼能讓他周旋的人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別人請他,這樣他就掌握了節奏。早結束一會兒,然後打發走小胡後,翻身就去找劉寶剛。

劉寶剛很好找,基本就在辦公室窩著。

對這點李愛國又欣慰又唾棄。

欣慰的是目前為止還沒發現劉寶剛有出軌的跡象,唾棄的是個大老爺們就能在辦公室窩住——連個電視都沒有,一宿一宿咋過的?

媳婦管不好,做這一出熊樣給誰看呢?沒個剛性!

李愛國這天又拎了些熟食熱菜上去找劉寶剛,劉寶剛照例從櫃子裡拿出白酒。

哥兒兩個寢室夜談似的聊天進行好幾天了,但一點兒進展沒有。

不鹹不淡地喝了幾口酒後,李愛國說:“姐夫,我聽慧慧說思思快放假了。”

劉寶剛吧嗒吧嗒嘴,說:“放就放唄,這事我也沒想瞞著。”

李愛國老話重提:“你就說換一種活法,什麼活法吧你說?你是重尋個媳婦還是想重組個家?”

劉寶剛說:“具體咋樣還沒想好,反正是不想這麼窩囊了。”

李愛國說:“你咋窩囊了?就因為不管錢?要我說姐夫,你別覺得我說話偏向我姐,這事兒你的責任也不小。”

劉寶剛沒吱聲。

李愛國接著說:“我姐管錢這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錢越來越多,起先的時候,她沒意識到該在錢上有所改變,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這是個漸變的過程。可是你呢?當你感覺手頭不寬裕影響了你正常社交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好好和她談?”

劉寶剛辯解:“我說了,說了她也不給我。”

李愛國擺擺手:“你怎麼說的?我估計也就是說你要請客要應酬出門要腰裡有錢壯膽氣是不?我姐呢?沒做過生意也沒跑過社會,她怎麼可能知道這些暗地裡的規則?她是窮日子過怕你懂不?說你窩囊吧,你又把生意做這麼大;說你能耐吧,你又跟媳婦拎不清。”

李愛國拈起幾顆花生米扔到嘴裡,冷笑:“我姐對你多好?你心裡沒數嗎?就算她做的不對,你就能那麼絕情?說離婚就離婚,當年我姐啥都沒說跟了你,我們家可沒挑剔你家半個不字。你現在被外面嘲笑氣管炎,當年我姐被嘲笑倒貼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了?記得那陣左鄰右舍不是找的軍工廠的就是找的政府機關的,就她跟了你個小工人。要房沒房要錢沒錢,結婚的時候接親的腳踏車還是借的,我姐說啥了?夾著包袱就跟你走了。她說,別人愛說啥說啥,反正她是跟你過日子,不是跟流言過,等你們過好了,自然就堵了他們的嘴。

現在你們過好了,你呢?就為了外面說三道四,就為了那些四六不靠的人,你要和我姐離婚?姐夫,你覺得自己挺英勇唄?現在挺硬氣唄?放著我姐天天在家哭,你就忍心?你還在這兒,啊,”李愛國往周圍一劃拉,“還在這兒裝苦行僧,你真夠可以的!”

劉寶剛耷拉著腦袋。

李愛國啪的一拍桌子:“到底回不回家?”

劉寶剛不說話,執拗地半轉過身,不看李愛國。

李愛國看了他半響,氣樂了:“行,你作吧!好你個現代陳世美!”拍拍手起身穿大衣,收拾好了到劉寶剛身邊踢踢他的腿:“明天早上跟我回清遠,老太太要見你——不給我面子行,你要是連咱媽招呼都不露面,我管你是姐夫不是姐夫,先打折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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