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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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岑羽腦瓜子靈光得挺快,從傅舜華那滿臉糾結和那句莫名的“這東西能吃”的疑問句裡發現了玄機。

現如今對於吃的,尤其是岑羽眼裡好吃的,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對此有著奇怪的執著——自己個兒覺得好吃,無法想象別人為啥覺得不好吃,於是追根溯源,沒成想這一追究,還真給他摸到了一條線。

於是他讓時溫端了兩個芒果上來。

一個黃的,埋過米缸。一個青的,未埋過米缸。

時溫把這倆芒果端到傅舜華跟前,“王爺,您食用過的密望子是哪種?”

傅舜華微微一愣,看了看這倆同樣形狀卻不同色澤的果實一眼,一雙鳳目略有些茫然地望向岑羽。

岑羽看他,一雙眼睛透亮,“青的?”

傅舜華略一點頭。

岑羽眉眼微彎,“可覺得入口酸酸澀澀?”

傅舜華不知不覺點頭。

岑羽嘴角忍不住笑意,道,“青的還沒熟。”

這一笑,笑得看的人微微一個恍神。恍如當年有個鮮衣少年騎在馬上,攔住他的去路,笑意盈然道,“這位公子,我們可是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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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舜華一怔。

那邊郭太醫過來了,在岑羽邊上坐下。

傅舜華於是不得不先退到一邊。

又是例行的把脈看診,不過這次郭太醫卻多了個環節,那就是起身摁了摁岑羽的腦勺。

岑羽自己個兒忘了頭上還有個包,這郭太醫還記著呢,摁完以後又坐下道,“不錯,好得很快。”

岑羽這段時日以來用的藥裡,還摻有祛瘀藥物,如今頭上瘀傷漸消,不失為一個好現象。

至於恢復記憶,郭太醫略略頷首,那是遲早的事。

沒成想,這遲早的事何時居然也成了凌王頗關心的事。

抬腳邁出院子的木門,郭太醫就見傅舜華站在門前等著自己。

見著郭太醫,傅舜華道,“郭太醫,他……”頓了頓,接道,“他何時能恢復?”抿了抿唇又像是漠不關心一般添了兩個字,“正常。”

郭太醫見他面色略有不自然,一目瞭然地捋了捋鬍鬚道,“王爺這是在關心岑羽那小子?”

岑羽那小子,仗著與他父親相識,老太醫就敢這麼直呼其名。

傅舜華面色略微一僵。

郭太醫大抵是看著這些小子們長大的,其中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糾糾葛葛,不說看得門兒清,卻到底是一雙老眼,還未曾昏花。

“王爺可願意聽下官說個故事?”

故事?他來問病情,這郭頤卻要給他講故事?也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雖則如此想,傅舜華看了看面前的老太醫,卻還是點了個頭。

郭太醫捋了捋鬍鬚道,“下官要說的故事,有二。”他慢條斯理道,“這兩個故事聽起來也簡單,這第一個說的是一群頑童,見了山邊開了一片紅果子,奈何中間隔了一條水。無法,只得齊心協力伐木為橋,等到這橋造好了,要過橋了。這群頑童居然懂了禮讓之儀,你讓我我又讓你。”

“最後推來推去,還是落在第一個提出禮讓的頑童身上,於是他先過了橋。可你道,這頑童過了橋之後,做了甚?”

傅舜華眸光微凜,道,“拆橋。”

他這渾身忽然騰起的冰氣卻半點礙不著年過半百的老太醫,郭頤搖搖頭,“他讓其他頑童跟著過橋。”

傅舜華眼眸半斂。

郭頤接道,“等他們一同上了橋,第一個過橋探路的頑童再略施小計,將剩下的頑童悉數掀翻到水下。”

一雙鳳眸寒光乍起。

只聽郭頤嘆了口氣,“不料卻是滅頂之災。”

“這第二個故事,王爺可還願聽下官講?”

傅舜華的聲音此時卻聽不出半分情緒,只平淡道,“郭太醫連第一個故事都不怕,還怕第二個故事?”

郭頤笑了笑,“不過是玩笑話,王爺只當玩笑聽聽罷。”接著又說,“這第二個故事,說的是一隻地鼠,它住的洞穴裡食物頗豐。因而時常便有同好上門討食,這左討右討討得多了,這地鼠便覺其他地鼠找它皆是有所圖謀。某歲冬,又有一地鼠上門,這洞主不耐煩,直接把它關在洞外。等熬過了寒冬,地鼠再出門,王爺再猜猜怎麼著?”

傅舜華漫不經心聽著,似已習慣了這老頭愛賣弄關子的破德行,只道,“又見原來那只地鼠上門討食?”

郭頤一臉讚賞地看了傅舜華一眼,道,“凌王才思敏捷,確實是這同一只地鼠出現不假。”

“只不過洞主地鼠開門一看,只見地上躺著具屍體,便是那寒冬前上門的地鼠,懷裡抱著食物。到此時,那洞主才知曉這地鼠不是為了討食而來。”說話間,郭頤的目光又落回傅舜華的臉上,道,“而是為了給食。”

傅舜華怔了怔。

郭頤嘆息道,“你看世間萬萬人,大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可哪日真碰上個為你的地鼠,你卻道它好沒良心,另有圖謀。”郭頤搖頭,“這世間物,難為,這世間情,難參。”又忍不住嘆息道,“豈可一意孤行?”

說罷,郭頤邊嘆氣抬腳就邊走,只是他走著走著,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郭太醫這第二個故事是何意?恕晚輩愚鈍,解不出其中意。”

晚輩?

這些頑童長大了,竟然還記得晚輩這詞為何物?

郭頤腳下一頓,道,“解不解得出這意,不看這裡。”郭頤半側著身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接著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而是看這裡。”

說罷便走了。

空留身後一人待在原地。

只見那站在原地之人,微微垂首,面無表情。

只是衣袖底下一雙手微微蜷起,竟是越握越緊。

時恭出現在傅舜華身邊時,傅舜華只對他說了一句話,“讓本王一人待著。”

時恭點頭應是,接著烏袖一揮,便見遠處有三道黑影同時一閃,形如鬼魅,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恭正要飛身離去之際,卻聽自家主子又道,“讓時良跟著岑羽。”

時恭腳還沒踏出去,卻先一愣。

傅舜華卻道,“去。”

時恭回神,領命,“是。”

當王公貴族的守門家僕好生操心,這廂坐等右等,那廂右等左等,也等不來自己主子。按理說,王爺從來不會等到天邊一片暗糊糊還不歸家。

這都亥時已過,將近子時,夜半三更時分,果然府上……不,如今這險危危的宅子裡沒個當家作主的內眷,王爺是連回來的心都沒有了?

這家僕也想不明白為啥自家主子好端端的王府不要,偏生搬到這麼個破破爛爛的荒郊野外,上朝不便不說,生活就夠不方便的了。不過王爺的心思,又豈是他一介僕從能揣測得了?

王爺不歸,等。就算到三更半夜,也得等。

他這廂等啊等,等得瞌睡連連,夜風一吹,猛地一個噴嚏打出來,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往那遠處一看,隱隱約約一道人影,再仔細一看,不是他家王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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