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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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劉彥被打得何其狼狽, 怒火攻心正待質問, 卻被斜裡一條長鞭捲住他拔劍的手。劉彥轉頭望去, 卻不知何時樹上蹲了個渾身黑漆漆的……人影?

只見暗影中, 那人忽地露出一口白牙, 像極了食人魂魄的魑魅魍魎。

劉彥一時差點沒給嚇瘋, 接二連三發出陣陣慘叫。

豈料他還沒借尖叫宣洩心中恐懼, 背後又來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老實點!”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吳天早已呆滯,形同木雞, 很快被人制住。而至於岑羽,明明被人救下,卻反而恩將仇報一般,極快地反應過來, 揚弓往救他的人身上一甩,藉此從對方懷中脫身。

救人的被岑羽那毫不溫柔毫無感激之意的弓頂開,也不見變色, 只是立在原地,不進不退。岑羽與他四目相對,目光中卻是少見的堅硬,固若金湯,無處可擊。

這條突然熱鬧起來的路登時又靜了下來, 一個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黑衣人影本要一展身手,替自家主子出氣,豈知看到這幕, 不由又收斂了動作,目光不由落在岑羽與自家主子身上。

兩方形成對峙之局,一邊是岑羽,一邊是身份不明的黑衣人。這若是對戰,以少對多,勢必不敵。但岑羽就是有這個本事,偏能眾目睽睽,憑他一人牽動一群人。

“公子。”這時,有人輕喚出聲,“有沒有受傷?”

這麼一個聲音實際上也是在替他主人發聲,剛才救下岑羽的那位之所以緊盯岑羽不放,應該也是為了這個。

是時一片靜謐,這個聲音岑羽聽過,而且當初還聽了很長一段時間,只不過也很長時間沒聽到過罷了。

舊人相逢,身份地位早已變換,他不是主,對方也不再是他的僕,岑羽道,“沒事。”

說話的人微微一愣,似沒想到岑羽能回答他的問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從何接起,於是道,“那就好,那就好……”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說這話時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一句言罷,岑羽也沒再看那邊的黑衣人,而是轉頭對被綁住手腳的劉彥道,“你剛才說的是真是假?”

劉彥被血糊了滿臉,聽了這話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

“岑臨淵,”岑羽道,“這個人是不是在靈雲縣世外村?”

劉彥受了驚嚇,已經沒有力氣再耍滑頭,只有從實招來,“可、可能是……”

可能?

岑羽又問,“是誰讓你們找的人?目的又何在?”

想要確定岑臨淵死沒死,背後的人是要趕盡殺絕還是要救人?岑羽不知,所以要問。

“這個……我、我不知道……”劉彥道,“四五年前,有個貪、貪……岑臨淵被貶到這,後來他出了事,就在那個時候我們臨近各縣的人都接到上頭指令,讓、讓我們找人。”

岑羽聞言,嘴裡發苦,那時候他從不覺得無權無勢的岑臨淵對任何人來說還有任何價值。所以當年,他抱著如此無知的僥幸心理,居然放得下心沈言君跟岑臨淵走,還自以為他的雙親離開了是非之地,雖無權勢,至少也能好好地活下去。孰知這一個放心,後來每每想起,只餘錐心。

“但是、但是每年、每年都有上頭的人從皇城趕來,帶了命令和銀錢……監督、監督我們找人的進度。”

岑羽眉頭一皺。

劉彥繼續道,“如果有訊息有線索,那人給我們的銀錢就更多,所以……”

“所以你們每次就謊報情報,先說有了訊息,等到那人多給了你們銀錢,你們又說人沒找到?”

劉彥微微一愣,說這話的正是一旁拿繩子捆住他的時讓,時讓見他一臉驚愕,不由嗤道,“你們倒真夠聰明的。”

“不、不是,我們……”劉彥現如今見了這群黑衣人早就害怕到骨子裡,這時讓說的話更是一針見血,心虛加害怕壓得他垂頭斂目,不敢作聲。恰巧劉彥低頭之時,又見到時讓腰間懸掛一玄色令牌,令牌玄黑,質感沉重古樸,但上邊陰刻著五瓣梅花,刻出來的梅花花瓣稜角鋒利,與其說是花瓣,不如說更像能要人命的飛鏢武器。

劉彥見過這樣一個令牌,就在每年從皇城千里迢迢趕來,讓他們去找一個叫岑臨淵的不知死活的人,給他們銀錢的……黑衣人身上。

劉彥的嘴唇顫了顫,“你……”他又飛快地抬起頭,將目光落在自始至終靜靜地站在那,卻讓他正眼也不敢瞧上一瞧的傅舜華身上,“你們……”

“你們就、就是……”

就是什麼劉彥沒能說出口,因為在他要把話給說出來之前,一把長長的彎刀就裹著利風而來,插到他面前的土地上,止住了他的話頭。

“廢話少說。”傅舜華整個人像一把裹著寒氣的彎刀,咄咄逼人得讓人呼吸都能停滯,“靈雲縣世外村在什麼地方?”

這一刀來得太是時候,來得太掩耳盜鈴。有的人天生會撒謊,隨便怎麼撒都能將人騙得團團轉,這一點岑羽曾經不知有多信手拈來。而有的人,天生不會撒謊,越是掩飾越出破綻。傅舜華此舉在如今的岑羽看來已經變得有些拙劣也有些可笑。

他爹都已經死了,事後亡羊補牢,有何用處?

“靈雲縣世外村在、在往南的地方……”

——————

騎上馬,一路往南,耳旁風聲陣陣。岑羽一人一騎,一聲不吭,甩下那一行人先走一步。他料定沒人敢追上來,不是打算當陰魂不散的鬼影嗎?鬼影見不得光。

岑羽騎馬騎得越來越快,快到他一頭長髮斜飛,胯|下棗紅駿馬幾乎成了一道血風。岑羽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縱自己,少時是不知事,當此為刺激,等到有了小安小瑞,他就不曾如此。

岑羽一匹飛騎不知行了多久,等到他放緩馬速,已然是暮色黃昏降臨。岑羽一人路經一處小橋流水人家,人家裡炊煙裊裊。想必不多久以後,這家人就可以團團圓圓地坐在一起吃頓飯。

想著,岑羽胯|下的馬不知何時也跟著停了下來。

偏在這時他的腦子不受控制地想起一兩個時辰前,劉彥想說卻未出口的話:“你們就、就是……”

就是什麼?哪怕傅舜華沒讓劉彥說下去,聰明如岑羽又怎麼不明白——傅舜華就是背後要找岑臨淵的人。

你不是一直想置我爹於死地嗎?

怎麼四五年後又告訴他傅舜華其實已經找了岑臨淵很多年?

劉彥那一番未出口的話讓岑羽覺得可笑、諷刺,同時,也讓他意外、震驚。

——————

在得知岑臨淵訊息的當日,岑羽快馬加鞭,一路向南,駛往靈雲縣世外村。

他爹的事在多年以前就已落定,他其實並不多麼相信劉彥的話,即使是真,那個人也未必就是岑臨淵。失望和愧疚在岑羽心中糾纏了很多年,對沈言君的、對岑臨淵的,到現在,岑羽已經不敢去找所謂的答案。可但凡有訊息,岑羽卻半點也不會放過。

岑羽且行且問,一路從白水縣的邊緣村子問到了橋州縣,又從橋州縣一路打探,繼續往南,等到兩日後,岑羽已經到了橋州縣和靈雲縣的邊界地帶。

這兩日路途還算平順,無人打擾岑羽。卻也因為無人打擾,離靈雲縣越近一步,岑羽的心就越慌。所謂“近鄉情更怯”,而岑羽怯的卻遠不止那些。

日暮西山,岑羽終於到了橋州縣與靈雲縣邊緣地帶。

岑羽這兩天都在趕路,幾乎沒怎麼合過眼,也不覺得有半點疲累。反而到了現在,他要找的答案就在眼前,岑羽卻止步了。

路經一處客店,岑羽心不在焉地走過,等過了那處山邊客店,岑羽又像才想起來自己錯過了什麼,接著勒馬往回走。

客店外掃地的夥計掃了岑羽一眼,見他模樣像是要住店,這才拿著笤帚過來,道,“要吃飯還是要住店?”

岑羽頓了頓,反應有些遲鈍,“住店。”

店夥計又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他一眼,見這人衣著還行,不算富貴,但看起來應該也不會太窮,胯|下的馬毛色看起來倒是不錯,身後還揹著……弓和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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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羽注意到這人落在自己身後的目光,說了一句,“我剛從山上打獵下來。”

打獵?哦……可怎麼不見獵物?

岑羽竟然讀懂了他的目光,回道,“獵物被我在山上烤了吃了。”

岑羽此言一出,只見那店夥計看他的目光便帶上些許古怪。

都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同樣的,岑羽此刻也覺這人有些古怪。

客人來住店不是應該先請人進店,怎麼反而問東問西?如此便罷,這店夥計見到岑羽還像在懷疑什麼。

至於懷疑什麼,岑羽一介肉眼凡胎,還真看不分明。

“想是貴店客滿,不方便住人,先走一步。”既然別人沒有招待之心,岑羽又何必留下給人徒增煩惱,自己也不便。岑羽雖然不懂那店夥計心中在盤算什麼,但他看得出這人看到自己出現時,臉上分明猶疑不定。

“哎哎哎,客官請等等,請等等!”

豈料岑羽剛勒馬回頭,那店夥計趕忙攔道,“客官別急著走,我們有房的,有房的!”只見那店夥計一掃方才的猶疑不定,態度不說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那至少也有九十度。這人滿臉殷勤誠懇的笑,對岑羽道, “客官您看,現在這天這麼暗了,您不住這,前面也沒地方可以打尖住店的了,方圓十幾裡可就我們這一家。”

嶺南多山也多蛇蟲之類,越往南走,人口越少,經濟也越落後,自然這些客店也跟著慢慢減少。岑羽本不想住,但聽了店夥計的話,再想到自己還有些事情需要打聽打聽,到底還是留了下來。

“趕緊給我走,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亂棍打死你!”豈料岑羽剛進這間客店的門面,裡頭就傳來一陣吵鬧聲。只見個刺頭短髮的人正向著趕他走的人不斷拱手做禮,似乎是有所乞求?

那刺頭短髮之人身上衣著看著素樸,瞧著還有幾多縫補之處,乞丐也算不上,但絕對不是有錢人。

“走走走。”趕人的不耐煩道,“沒錢?沒錢就別想住店,我管你是瞎子聾子!”但這不斷拱手的人一非瞎二也非聾,見他拱手拱了半天至多只能發出啊啊啊的聲音,想來是個啞巴。

本來這事與岑羽無關,他一個路過的,自己又有心事,更沒有閒工夫管這等閒事。豈知那趕人的說著說著,卻真從言語驅趕演變成以手推搡,再從以手推搡發展成拳腳相向。

啞巴被推倒在地,一身質樸卻也算整潔的衣服沾了灰,向上卷,他後背磕到地上,許是磕疼了,臉上痛得扭成一團。而他所栽倒之地,恰恰擋住了岑羽的路。

啞巴意識自己剛才應該是撞到了什麼人,疼歸疼,正待回頭看,卻先見一雙手伸到眼前。啞巴微微一愣,抬頭,但見個俊美如玉的人朝他伸出手,道,“自己起得來嗎?”說話的人聲音清透明淨,叫人聽了一時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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