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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就像是羅網,千絲萬縷, 不知不覺就能纏上。

而對於權利交織的皇族和士族,因為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利害關係, 所以,彼此之間勢力互相滲透、甚至互相角逐都是不能避免的。

為了防止再有士族對她不利,她幾乎殺盡了京都的名門望族嫡系男子。

冬日的北齊飄著大雪,都不能將那些人流到地上的血掩埋乾淨。

朝中人心惶惶,已經沒有大臣敢和她對抗。看她的眼神裡都是恐懼,唯唯諾諾地任由她下詔,將家主之位讓給家族裡的嫡系女子。

也算是完成當初齊孝衍搶她王位時, 她立下的誓言了。

冬日清寒, 錢玉對著外頭朱廊下結了一排尖錐的冰碴子發愣,手裡捏了狼毫筆半日沒有寫下東西,直到上頭滴下來的墨暈壞了一份奏摺,一旁的錢多才不得不提醒她道, “少…陛下, 摺子要毀了呢。”

“啊…”被他這樣一提,錢玉才回過神來,望著自己手下已經被墨完全暈壞了的奏摺,無奈笑了。“還好這摺子是齊王的,否則,又要被那些老家夥暗地裡罵朕誠態不清,荒廢政事了。”

“陛下, 您別聽那群老東西暗地裡嚼舌根。”錢多連忙義憤填膺地正色道,“您是有大智的人,那些士族沒見過大風浪的毛蟲,怎麼值得您為他們生氣!”

聞言,錢玉往龍椅後頭一靠,彎了眼眸對他笑道,“唔,你這小子,拍馬屁的功夫見長啊。”

“陛下,這怎麼叫拍馬屁?奴才是真心誠意佩服您的。”錢多嘿嘿笑道。“您要是想聽,奴才可以誇上一天呢。”

“可千萬別。”錢玉無奈搖頭道。

“可是奴才一想起陛下您足智多謀,弄死齊孝衍那個畜牲,奴才就很高興。”錢多笑嘻嘻地撓頭道,“您就讓奴才多誇您幾句吧。”

說完,當真對她連連不絕地說起來。

錢玉更無奈了,想要教導他不要和那些大太監們混多了盡學些亂七八糟的事,目光轉到他沒有須髯的唇邊時,眼神一暗,嘆了口氣。

起初攻下皇宮沒找到齊孝衍時,就有禁軍抓過來一個小太監說他一直鬧著要找她,她當時以為是效忠齊孝衍的人要賣主求榮了,沒成想那禁軍把人拖到她面前時,竟然會是錢多。

她十歲時,跟著錢世勳過去田莊看收成,閒著無聊在田畝間四處瞎逛時,不意就在一個沾滿土灰的街口看見灰頭土臉跪在地上的錢多。

當初只是她一時興起把他撿回來了,誰知道這小子這麼忠心。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混進宮放了宦官的…但無疑他定然暗中幫了她許多。

他比她小了幾歲,若是沒有…如今該正正經經的娶妻生子了。

想想,錢玉覺得心裡梗得厲害,又望一眼錢多乾淨的臉,好久,方嘆氣道,“錢多…你要朕幫你配一門親事麼?”

還在滔滔不絕誇她的錢多聞言一怔,隨即慌亂的擺手,“別別別…陛下,您看我這樣…還是不要禍害人家閨女好了。”

錢玉嘆息深更重,“可朕看錢珠到如今都沒有出閣的意思…”

“那陛下您就在禁軍裡給她找一個好了。奴才昨兒個偷偷跑校練場看了,他們可威風了呢。”錢多笑呵呵的,好像聽不懂她說什麼話似的,“我可是一直把她當好姐姐的,要是她嫁得好,我得了一個好姐夫罩著,夢裡也得笑醒啊。”

說完,他又正色道,“再說了,奴才曾發過誓的,要給陛下一輩子當牛做馬…陛下還記得咱們前時在青陽城郊時奴才說過的話麼,陛下如今當了皇帝,奴才當然要做太監給陛下當差了!”

“你……”錢玉不知該對他這話作何反應為好,心裡頭重得像一塊銅似的,還要說話,外邊進來一個小太監稟報,“陛下,齊王來了。”

她得了皇位後,偏心她的齊洛就硬逼著江南的皇帝帶領朝野上下向她降伏。她受了降表後,就將那個比她小幾歲的侄子隨便打發到了一個小城裡,齊洛依舊是齊王,幫了她許多的陳季延受封為大將軍,高畹兮的爹也被她封做大司馬。

淳于家被她弄得勢不如前,這兩家還是樹大遮天,為防他們有異心,她還特意將兩家的地位弄持平,讓兩家相互爭鬥,好防止一家獨大威脅皇位。

她做這麼多,齊洛推波助瀾的成分有很大…還好她這便宜老爹是她爹,要是第二個錢世勳,可能依據齊洛的心計,她就要被玩兒死了。

想想,錢玉暗自慶幸,“宣。”

“諾。”小太監遵旨下去了,不一會兒她那便宜老爹齊王就過來了,披著的裘白大氅上頭都是雪花,手裡竟然還抱著一個孩子。

看見他手裡的那錦黃襁褓包著的小娃娃,錢玉嘴角略動,隨即喚錢多,“你先下去吧。”

“遵旨。”

等錢多恭敬地行禮下去了,錢玉才有功夫管下站著的一老一少,好奇地伸長脖子往底下看,“這孩子…不會是您老第二春來了,給朕生的弟弟妹妹吧?”

“你看可能麼?”齊洛淡淡看她一眼,不打算和向來不正經的她計較。“這是齊孝衍的孩子。我幾番輾轉下找到的唯一活口。”

“他的?”錢玉皺眉,“不是吧,既然是他的孩子…”

齊洛嘆息道,“齊家子嗣難得…又多早夭……你若是想要江山穩固,後繼有人,就得多一分心胸,容下人。”

“難道朕心胸還不夠寬廣麼!”錢玉不屑地冷哼,“都白白替人養了那麼多娃了!清河王留下的那些兒女妾室,花費那麼多,還每日哭窮!要不是看在高畹兮的分上,朕早就把他們貶為庶民了,真是不知好歹,那麼多人,還沒朕的小錢罐兒懂事!她都知道要把碗裡的參粥喝光!掉了麥芽糖還知道去撿!”

那真的不是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的本性麼……

齊洛無力吐槽,只是聽見她提“小錢罐兒”的時候,心思一動,問道,“小錢罐?是你那天帶回來封貴妃的那個女子的孩子?”

“嗯…吶…”錢玉從憤怒中脫身而出,敷衍道,“好像…是的。”

“什麼好像,難道你把人帶回來的時候不會問麼。”

錢玉坐回龍椅,擺手老神在在道,“我只負責帶大人回來,孩子麼,隨便了,我不在乎了。”

“那女子,難道你不喜歡?”

“當然喜歡,不然我帶她們回來幹什麼。”

“那你怎麼不管那孩子生父是誰?”

“這有什麼好管的。”錢玉擺手,無所謂道,“所謂愛屋及烏,我喜歡她娘就好了,管她是誰的孩子呢。”

齊洛聽得搖頭笑道,“你的胸襟倒是寬廣。”

這話怎麼聽著有些刺耳呢,錢玉皺眉,撐著桌子站起身想要懟回去,一起來,看見齊洛無髯溫潤的臉,一下子想起來方才的錢多了。

不對吧,錢多他是宦官,沒得鬍鬚不算什麼,她這便宜爹怎麼也沒得鬍子?

越想越不對勁,錢玉索性皺眉問他,“…咳…我有句話要問你。”

“問吧。”對錢玉沒大沒小,總是不叫爹,而是直接“你我”稱呼的習慣了,齊洛想也沒想就道。

“你既然是男子,為何沒有須髯?所謂鬚眉鬚眉,就得有鬍子才是啊。”

“……”

齊洛似乎被她問住了,好久也沒回話。

錢玉以為自己問到了什麼不該問的,忙擺手裝無辜,“哎,您可別氣啊,我就是好奇,當然,您是我血脈相連的老爹,您要是不想說,我也……”

“因為,我和你是一樣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齊洛的這句話打斷了。

短短的幾個字,卻讓她嚇得差點兒從龍椅上蹦下來。

啥叫一樣的?!

她眨巴眨巴桃花眼,沒及說什麼,就聽齊洛繼續淡淡道,“齊家子嗣,無論男女,生下來就有一種不知名姓的病症,長到十歲知人事後,心中的慾念就會越來越強,以至男子所納妃妾不斷,不到三十,便會虛弱而亡。女子雖比男子稍稍遜一籌,但也不會撐過四十歲…當年太宗以後,許多族人都這樣英年早逝,太宗痛惜不已,便下令尋覓奇藥名醫來治,可尋了幾代,也只是得了個以毒攻毒的法子,但這也算是圓滿了,足夠許多族人撐到娶妻生子,不會滅族了。”

聽他這麼說,錢玉忽然想起來自己自幼起,好幾次似乎狂躁的樣子,又想起每次發病後錢世勳給她喝的茶,眉頭頓鎖,“那病是不是會使人狂躁難安…我倒是有過不少次,每次過後錢世勳都會讓我喝一種特殊的茶……”

“那茶水裡該就有剋制的草藥。”齊洛道,“只是這具體剋制的法子,都握在皇族…如今只有我知道剋制的法子,錢世勳就算花費重金,那不過是暫緩發病的時間,所以你才會有好幾次發病。皇族自幼都要服用那些解藥,但,是藥三分毒,久了毒性入體,還是得死……清河王那小子,不知從哪裡打聽到我每次派送去他府裡的東西有毒,竟然違命偷偷斷了一段時候,活該他要死了。”

說起毒,錢玉又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錢世勳下的毒沒解開呢,頓時糟心道,“我估計我也活不多久,我身上中了和清河王一模一樣的毒,看來也要暴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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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倒放心。”聞言,齊洛淡笑道,“你身上的毒,恐怕是齊孝衍下的而不是錢世勳下的,我保你可再多活許多年。”

錢玉一怔,“你怎麼知道?”

“哼。”齊洛冷笑道,“因為這毒是淳于家那小丫頭偷偷派人從我府上盜的剋制發病的解藥,再轉託給齊孝衍,讓他下給你的。”

“淳于敷?她為何要這麼做。”錢玉聽得更驚了,“照你所說,我身上有病,吃了那毒沒事,可她身上卻是沒病的,和我分著吃了那有毒的東西,豈不是……”

“為了得你信任,為了報仇,她自然是什麼都做的出來的。”齊洛淡淡道,“當初淳于家的家門之亂我也知道,只是沒想到那個原本文雅的淳于家主有個這麼厲害狠辣的女兒。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算是得償所願了,想必淳于家主在黃泉下也能含笑了。”

“人都死了,再說這些,有什麼用。”錢玉擺擺手不想談這些,忽然又想到,不對啊,齊洛跟她扯了一堆有的沒的,到現在也沒說,和她一樣是啥意思啊!

雖然姜是老的辣,但她也不能被忽悠了!

想定,她背著手走到殿下,圍著齊洛轉圈兒。齊洛也不責怪她沒大沒小,任由她胡鬧。

轉了好大一圈兒,錢玉冷不丁就後退一步,手指著她吸氣道,“你…你不會是…那我…我是哪兒來的?撿的?!”

“當然不是。”齊洛淡定道,“要是撿的,你現在就沒命了。”

“那我…是哪兒來的?”錢玉不能相信,她可沒聽過還有倆女的有孩子的。“難道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我方才說過,太宗派了許多人尋覓名藥。”齊洛淡淡道,“其中就有人在西域荒漠深處找到了一塊夜裡會發紅光的石頭。摸起來質地如上好的和田玉一般,太宗覺得稀奇,就命人將它製成了貼身玉佩。後來那塊玉佩,輾轉到了我的手裡……咳,經過一番調查,我發現它竟然是記述於滄臨經裡的孕石,本屬雷澤族人之物,雷澤感孕而生的事,想必你一定聽過,我起先還不信…後來,將兩個宮女關在一處無人的宅子裡,外又派了一百多個女子在外嚴守著不許進入,讓她們用這東西實驗了一番…半年後,果然那其中一人有了身孕。”

“你原來這麼不正經!”她剛說完,錢玉就想起來木雪曾經擁有的那鐲子和房事裡她幹的事了,一陣面紅耳赤之下,轉念一想既然她能被生出來那想必齊洛也不是什麼正經人,頓時化身衛道士,義正言辭地指責她道,“你你你……”

齊洛無可奈何地白她一眼,“我要是正經,哪兒還有你。再說了,那女子所生之女,我看著眉目和你有幾分相似,尤其眼睛極像…你要不要滴血認個親?”

錢玉被她說得無言以對,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急匆匆就往殿外跑。

後頭齊洛連忙叫住她,“你去哪兒?外頭雪大得很,你倒是讓宮人拿把傘綢撐著啊!”

錢玉已經慢慢沒入風雪裡,只有聲音還能依稀傳過來,“不用了,您老人家也快些回府吧,那天乾宮冷得要命,您當心把鬍子凍掉!”

“這沒大沒小的兔崽子。”望著外頭漸發大的風雪,齊洛寵溺的笑了笑,低頭看向懷裡熟睡的孩子,搖了搖頭。

***

雪越下越大,幾乎蔓延了整個京都城,街巷都是綿延的白。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影了。

穿著厚厚的絲綢棉衣,身上披了件厚厚的狐裘卻依舊被凍得身上沒有知覺。

木雪哈了口氣,跺跺腳,勉強讓自己精神一些後,方對湖邊還沉浸在釣魚中無法自拔的高畹兮道,“王妃…您要不要歇會兒?咱們回宮暖暖吧。這外頭的雪太大了…魚兒想必都被凍僵了,您等化雪了再出來也不遲啊。”

“不必了。”高畹兮淡笑著搖首,“聽淳于府的下人說,今日是她生辰,我蒐羅了好些食材給她辦冥壽,就差這一道鱸魚了…你先回去吧,這外頭冷,小錢罐兒醒了找不到你,又該哭了。”

“王妃……”對於高畹兮這樣執著,木雪也是無可奈何。

一月前,有個樵夫在砍柴回去的路上發現一具焦屍,趕緊報了官。京府尹派仵作過去仔細察看一番後,辨明那就是淳于敷。

齊孝衍以為她是錢玉,派人將她草草下葬,沒想到前些日子秋雨連綿,將葬她的土都沖掉了,這才曝屍被人發現了。

訊息被京府尹傳給錢玉不久,高畹兮就迫不及待地跑去京府尹辦公的衙門把屍體領回來了。

只是那屍體被燒焦了不說,因為死去多時,身上已經多處腐爛了。

但是高畹兮卻毫不介意,親自替將她身上洗淨,替她梳妝打扮,還給她穿了一身大紅的嫁衣。

她當時看了十分不解,直到晚上,和錢玉又被請到高府上,看高畹兮遞給一份和離書一份婚書給錢玉時,她才知道原來高畹兮是要錢玉和淳于敷和離,並讓她們替她們證婚。

那婚宴當真是她赴得最詭異最讓人難過的。紅綢裝飾得喜慶的高府,紅燭明亮點著的喜堂,主婚人只有她和錢玉,禮官也是她和錢玉,賓客也只有她們。

淳于敷的屍首就在一邊,穿著大紅的嫁衣,不能動不能轉身,高畹兮就全程拉著她拜天地。

禮成喝交杯酒的時候,她哭得在錢玉懷裡喘不過氣,高畹兮卻只淡淡對她們笑了笑,松了口氣一樣,盯著一邊身子骨完全塌下去的人痴痴道,“好了,這一次,我終於可以綰婦人髻了,以後再也不怕別人中傷我既嫁為人婦為何不綰發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那似乎只在話本子裡見過。或許也不是,那些個張生李生王生的,最後選了仕途拋棄結髮妻的也比比皆是。

所以,她能和錢玉走到一塊兒,有多不容易。

當晚,從高府回去後,她們誰也沒說話。

只是在坐軟轎回去的路上,在寂靜的寒夜裡,錢玉默默抓緊了她的手。她也緊緊抓過去。

看過死別,經過生離,才知道什麼叫愛情。

“啊,上鉤了!”她思慮間,聽見高畹兮一聲歡快的叫,而後就見她從不斷冒著霧氣的湖邊拉上來一條肥美的鱸魚。

“好啦,大功告成啦,貴妃娘娘,咱們走吧。”說完,她起身收了魚竿,提著木桶,轉身笑呵呵對她道。

“王妃您叫我木姑娘就好了。”木雪笑著點頭,跺跺腳讓自己恢復些知覺,上去就要替她拿東西,“王妃這些東西太重,天兒又冷,您給我一些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高畹兮不客氣地說著,把最輕的魚竿珥食遞給了她,和她一面在雪地裡行走,一面哈氣道,“不過,為何只是貴妃?後位一日空缺,那些士族就要想法子鑽空子了。”

“我想,還是為了護我吧。”抬頭望望陰霾的天空,木雪淡笑道,“我出身商賈,地位不低,雖說她如今殺了許多士族,但士與庶民不得通婚還是真的,她若是貿貿然將我提為後,定是少不了要和那些士族爭鬥的,也會有人想方設法謀殺我來讓她換後,留著皇后這個虛位,讓那些人搶破腦袋,自相殘殺,不也不錯?”

貴妃就在皇后之下,她還是後宮權利最大的,況且,錢玉曾在立她為妃的當晚,歃血為誓,皇后位就是為她而留的,她也不是爭名奪利的人,何苦計較這麼多?

“陛下真是多智而情深。”聞言,高畹兮感嘆不已,古往今來,有多少男人能做到這樣的。

木雪聽了,淡笑不語。

過了會兒,高畹兮又道,“你的那些家人又如何了?嗯,我說得不是大娘。”

“我爹和大哥不知怎麼死了,連屍首都沒找到…剩下的人逃得逃走得走,只有幾個體弱的姨娘還在府裡頭。我前些日子打聽到了她們的所在,給她們送了些銀子。”

聞言,高畹兮笑嘆道,“哎,你爹一心想攀貴族,如今自個兒女兒當了貴妃,他要是還活著,肯定得樂瘋了。可惜,他沒福消受這些。”

木雪沉默不語,心內默默嘆息。她那個爹和大哥,死了也該是罪有應得了。只是可惜了年幼時死在她懷裡的妹妹和如今府裡的妹妹們了。

和高畹兮一路從郊外湖邊走回宮時,身上都叫雪浸溼了,她進了門還未及換衣,就見錢玉手裡拿著兩個撥浪鼓在逗步搖裡的小錢罐兒,聽見聲響,連忙抬頭。

看見她眼睛一亮,而後望見她身上溼透的衣裳眉頭又皺得極深,趕緊丟下手裡的撥浪鼓起身去內室拿了乾淨衣裳並一個暖手爐,遞給她道,“快去換下…你又和王妃釣魚去了?”

木雪點點頭,接過她遞過來的衣裳,轉身到屏風後換好,出來時,錢玉命宮人多生了好幾盆炭火火,正抱著小家夥坐在內榻上。

看見她弄好了,連忙招手,“快過來暖和暖和,也真虧了王妃不怕冷,慣常跑出去。”

“今日是淳于敷的壽辰,王妃說要替她辦宴席,就親自準備食材了。”木雪說著,走到她身邊坐下,看她閒適地抱著小家夥轉圈兒,好奇道,“你今日如何這麼早就回來了,奏章批完了?”

“那宮裡太冷,我懶得去,就讓錢多把東西搬到這兒來了。”

漫不經心地說著,她一邊逗懷裡的小家夥玩兒。

小家夥快一週了,臉上有肉了,越發粉雕玉琢,眉眼都和畫似的,不愛哭不愛鬧,沒事兒就好“咯咯”笑,送子觀音圖上的童女一樣,沒誰見了不喜歡的。

逗著她玩兒,錢玉也不忘道,“王妃也真是…哎,還好她身旁還有個孩子陪著。咱們今晚上找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她送去,有空了,就抱著瀅兒去多看看她,免得她一人太落寞。”

“你說得是。”木雪點頭,好半天才想起來問她,“瀅兒是誰?”

錢玉對她笑得狡黠,“還能有誰,當然是……”

話音未落,把小家夥往她面前一抱,“她啊!”

“啊啊。”小家夥配合地叫了兩聲,手腳並用扭了幾下,以示意沒錯,她說得就是本寶寶我。

木雪驚訝得不行,不可置信地望著她,捂嘴道,“你給她起名字了?”

“當然,難道你覺得這名字不好聽?”錢玉鬱悶地把小娃娃重新抱在懷裡,戳著她臉頰道,“這可是我翻遍了宮裡所有的典籍想的呢,太生僻的字吧,以後小家夥長大請了先生定是要罵死我的,所以我就取了你的名字釋意,我的玉字,加一塊兒東拼西湊才弄出來這個字的,你不滿意啊?”

“虧你想的出。”木雪無奈一笑,雪化了成水什麼的,可真是像錢玉幹得出來的事。

不過,都這麼久了,錢玉怎麼忽然想起來給小家夥起名字了?

錢玉嘿嘿一笑,“當然,聰慧如我,想不出來才是沒道理的。”

說罷,望見木雪臉上有些疑惑還有些難過的神色,了悟她在想什麼,笑了笑,抱起小家夥在懷裡親了一口,轉身和她道,“今天,父王過來跟我說了一個秘密。”

齊王是她生父的這件事,她只告訴了木雪和高畹兮,所以木雪聽了立時就知道她說得父王是齊洛,也沒多想,隨口問道,“什麼秘密?”

“她說她是女人,我是她和女人生出來的。”

“他一定是在騙你。”木雪想都沒想就反駁道,“我沒聽過這件事。你說母雞打鳴我還信。”

“嗯,我也不信。”錢玉點頭,又親了小家夥一口,起身喚宮人把她抱下去,並讓所有人都退下去,並把殿門關上。

木雪不知她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坐在榻上也沒動,直到她興沖沖地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個眼熟的鐲子,歡快地奔向她。

“但是許多聖人都說了,躬行才能出真知,所以,我決定來試一試父王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木雪聽得頭皮發麻,想要跑,已經被她捺在了榻上。

木雪只好跟她講理,“王妃說了,今晚有宴席,我覺得,我們身分特殊,不能不去。”

“嗯,不是晚上麼,如今還沒到午時,時候還早呢。”錢玉不在乎的說著,慢條斯理地扒掉了她身上的衣裳。

結果,那天晚上她們倆因為太遲到席,差點被高畹兮夾的菜給撐死。

對於此,無辜人士高畹兮表示,她只是單純的看她們身子骨弱了給她們補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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