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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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晚風拂過山巔, 深藍的天空中群星閃爍。

寂靜的思過崖邊, 偶爾響起隱隱約約的蟲鳴聲。

忽得,天邊劃過兩道瑩白的光, 眨眼間便有一男一女先後御劍停在半空, 兩人在見到大樹下一團蜷縮著的黑影時,紛紛從飛劍上落了下來。

身影高瘦的青年首先來到樹底下, 蹲下去將歪倒的黑影扶起,同時手中結印放了個小法術, 四周便亮了起來。

而晚一步的女人卻在見到黑影的臉時便輕呼一聲, 疾步撲了過去,將人搶到懷裡, 焦急地連聲喚著:“雲糕!雲糕!快醒醒!”

“鴻雁, 你且別急。”青年抬起頭,正是神意門門主沈思遠,他當機立斷取出一隻藥瓶,捏開女仙懷中少年之口, 將靈藥灌了進去, 又取出一隻形狀不規則的卦盤,口中默唸三遍口訣。

片刻後, 卦盤緩緩浮起, 泛出幽幽的藍光, 圍著少年轉了兩圈半, 精準地停了下來, 回到青年手中。

沈思遠握著卦盤察看了半晌,方道:“只剩下一重神魂,焚香谷那孩子走了。雲糕沒事。”

“這就好。”鴻雁仙子松了口氣,眼中隱有淚光閃爍,卻仍笑道:“我們把雲糕送到思過崖的閣樓吧。”

“不帶回凌雪峰?”沈思遠詫異道。

“不了。”鴻雁仙子輕輕嘆息一聲,“雲糕心魔已生,我便是帶他回去,也無濟於事。雲糕本就身負振興妖族重任,森湖替他躲過劫難,讓焦焦一人承擔,本就違逆因果。如今木已成舟,除了教他一心向善,我也沒有別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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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沈思遠伸手將少年扶了起來,祭出一輛精美異常的飛行馬車,將少年抱了進去,又轉身出來,道:“你便乘此坐騎帶他回去吧,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

鴻雁輕輕頷首,上了馬車,卻又旋身看向地面上站著的青年,問:“沈門主打算如何做?”

“還能如何?”沈思遠抬手指了指南面,“天衍劍宗葬劍谷,正是那孩子最好的去處。他既然曾經作為天衍劍宗弟子,葬在此處也不為過,總不能回去讓焚憂那老妖婆替他超度吧?”

“此言甚是。那麼我先走一步。”鴻雁轉過頭,拭去眼角淚痕,駕車離去。

不曾想,女仙甫一離去,樹後便顯出了一道蒼老的身影。

沈思遠回頭一看,奇道:“宗主既然早就來了,為何不出來?”

鴻御老祖卻不搭話,反摸著鬍子問道:“沈門主適才同雲糕接觸,可有窺探到天機?老道養的食夢獸近日越發躁動不安,通古鏡亦在每日亥時便自動自發顯出……昔日隱神谷全貌,這並非吉兆啊。”

“風雨欲來,本門主又能如何?”沈思遠抬手置於唇邊吹了聲口哨,天邊便驟然飛來一隻體型巨大的雄鷹,他跳上鷹背後又望著同樣祭出葫蘆狀坐騎的鴻御老祖,面色不改道:“若我占卜未曾出錯,此次異動應當來自妖族內部。”

“此話怎講?”鴻御老祖面色凝重。

沈思遠抬手將本就籠罩於兩人之間的結界再一次加固,懶洋洋道:“神圖子靈智漸全,覺醒的天賦也隨之愈發強悍,妖族已不再如同過去那般希望渺茫,這莫焦焦整日裡張口閉口不離谷主二字,他們自然等不及要做出回應。”

“這……”鴻御聞言大驚,面色變幻不定,一時間喉間艱澀,幾不能言,他沉默了半晌,方稍稍冷靜下來,追問道:“沈門主所言,若我未曾聽錯,並非指原本滯留於大陸正面的妖族?”

“正是。此事同樣出乎我預料。”沈思遠苦笑了一聲,“這隱神谷谷主可從未跟我提過這件事。沒想到他隕落如此之久竟還有後招,那老頭真是一言難盡,得虧不是神圖子之敵。”

“可此前崇容師叔曾猜測他們已迴歸大陸反面,如何還有可能出現在大陸正面?”鴻御老祖百思不得其解。

“妖族秘法詭譎,這個不好說。”沈思遠並不願多提。

鴻御老祖也知窺探天機對於眼前的青年而言是多麼可怖的詛咒,不忍繼續加重青年的病情,便不再言語。

一柱香後,兩人一道來到了天衍劍宗南面的葬劍谷。

鴻御老祖加快速度領著沈思遠到了谷中東邊一塊花田處,又在花田正中央下了飛劍,道:“鴻冥為顧朝雲立的衣冠冢。”

沈思遠跳下地,看著前方被繁花圍繞的衣冠冢,道:“有心了。”

鴻御老祖亦看著墓碑,問道:“顧朝雲今日應當是去見焦焦了吧?可有留下遺言?”

沈思遠無聲搖了搖頭。

“這究竟該如何算起?難道說是堪不破?”鴻御老祖深深嘆息,“若他能潛心修煉,日後到達分神期神魂離體,再尋一具身體,也能將就著用下去。未必就不能活下去。”

“非也。”沈思遠卻否定道:

“顧朝雲本就是死後重生,他死時神魂便已經受損,論理非常虛弱,而雲糕的身體也與他的神魂不夠契合。但紫霄宗在誆騙他時,將焦焦的朝天椒玉佩戴在了雲糕身上,那玉佩有鎮魂功效,臨時與顧朝雲認主,保全了他殘破的神魂,這才讓他得以存活這麼幾個月。”

“莫不是後來玉佩物歸原主,雲糕又醒了,顧朝雲才支撐不下去?”鴻御老祖目光一閃,恍然大悟。

“不錯。失去了玉佩,顧朝雲神魂漸弱,對身體的掌控力不夠,雲糕才得以甦醒。然而雲糕醒了又導致那具身體愈發排斥顧朝雲。”

沈思遠摸了摸下巴,繼續道:“若顧朝雲執意在雲糕的身體裡待下去,那麼他們輪流變換身體的歸屬,勢必會導致雲糕的身體崩潰腐壞得更快,到時候兩個人都活不了了。他選擇放棄,也是保全了雲糕的性命。總歸是迷途知返,雖然還是遲了一步。”

“世間之事,大多難兩全。”鴻御老祖緩緩道出心聲,卻是不再開口,只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幅畫,遞給青年。

沈思遠詫異地挑了挑眉,接了過去,開啟察看。

卻只見畫中所繪乃是一片白雪皚皚的廣袤竹林,林中巍然而立的黑衣劍仙身形挺拔如松,單手持劍,眉眼肅穆而深邃,萬年不變的沉靜面容上看不出一絲喜怒,清冷如孤天高月。

而男人身前不遠處,一名面容陌生的少年閉著眼匍匐於雪地之上,額頭伏低與冰雪相抵,身後□□的雙足傷痕遍佈,血跡斑駁。

從少年雙足往後的小道上,佈滿了參差不齊的血色腳印。

畫的右下角,並未署名,上書四字:“心願已了”。

沈思遠蒼白的面容上隱隱露出一抹悲慼之色,又很快掩去,道:“怪不得了。”

他將畫卷重新收好,上前幾步放到衣冠冢之上,緩聲道:“既已放下,便去吧。”

青年的話音剛落,那繁花盛開的衣冠冢之上忽得出現了一道影影綽綽的身影,細看竟是一個面容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相貌姣好,身著焚香谷外門弟子服飾,面上笑容燦爛,似是無憂無慮,他無聲地彎腰,朝兩人作了一揖,隨即轉身,化為無數光點,消散於天地之間。

***

與此同時,正在落日閣中藏書室中邁著小小的步子走來走去的紅袍小孩,忽得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一頭撞到他身後高大的男人腰間。

男人頓了頓,隨手扶著小孩的肩膀將人提穩,又鬆開手,一手依舊拿著書,一手貼在小孩撞紅的額頭處,緩緩揉了揉。

然而小孩撞疼了卻只是呆愣愣地站著,手裡抱著的畫本也掉落在地,他茫然地仰頭拉住男人的衣襬,軟嫩的嗓音裡帶著滿滿的疑惑。

“九九,有人死了。”

“嗯?”獨孤九微微斂起眉,將書收了起來,彎腰抱起了莫焦焦,在看到小孩怔怔的神色時,緩了冰寒的聲線,道:“椒椒如何知道的?”

“焦焦……看到了。”莫焦焦猶豫地說了一句,又悶悶得將臉貼到獨孤九的脖頸處,雙手抱著對方的脖子,聲音細軟:“九九,今天顧找羊來看焦焦,他身上……沒有味道了,沒有活人的味道。”

莫焦焦呢喃著說完,又把臉埋了起來,小聲說:“以前谷裡有個從外面來的老爺爺,喜歡種菜,種花,他會教谷主和焦焦種花,可是,他不知道我們是妖怪,每天都笑呵呵的。”

“嗯。”獨孤九微微垂眸,斂去眸中複雜神色,問:“然後呢?”

“後來,有一天焦焦起床,谷主說老爺爺叫我去。我就去了。老爺爺就說,他一百五十六歲了,因為吃了谷主的丹藥,他活了很久,雖然一直生病。他卻很開心。”莫焦焦一字一句地說著。

沉默了一會兒,小孩又道:“可是他和顧找羊一樣,身上沒有活氣了。谷主說他該睡了。後來他就沒再起來。谷主把他埋在隱神谷的墓園裡。”

莫焦焦抱著男人脖頸的手越收越緊,最終軟軟道:“焦焦知道,他死了。谷主和長老是妖怪,會變成星星,可是找羊和老爺爺不是,他們……死了就沒有了。以後投胎,也不記得焦焦了。”

“顧朝雲。”獨孤九沉吟片刻,道:“他和教椒椒種花的老者一般,死亡並非折磨,而是解脫。”

“焦焦知道。他今天笑了。”莫焦焦蹭了蹭男人的側臉,又偷偷揪著袖子,把眼角滾落的那滴淚珠,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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