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弟何出此言。”

殺機頓止。

羅t看了遠處的一片白霧, 低笑一聲。指尖先是緊了一緊，一點暗芒化入槍中。旋即, 他一揚手，弒神槍化烏光激射而出, 瞬間破除和素的防禦，落在龍玉手邊。

“既然小十開口，四哥怎地也不能罔顧你之心意。”

說到這裡，他略一歪頭，對龍玉抬眉一笑。

“物歸原主，可莫要在小十面前多嘴多舌。”

冷嗤一聲，龍玉掌心附著一層法力, 伸手接過了弒神槍。隨即, 他指尖一緊，而後又微微一鬆，之後將之收入自己的隨身空間中。這之後，龍玉眼尾餘光一掃, 重落在那片玄夙藏身的陰翳上。

“四哥來此所為如何, 小十心知肚明。”

聽著羅t的話語，玄夙有些倦怠地垂下眼簾。他四哥的友好非但沒能讓他心生感念，反倒讓他心底發寒——因為他知道，他四哥拉攏他，是為了與他三哥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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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他三哥與他們兄弟背道而馳讓他恨得咬牙。

但事到如今，他卻沒有那個心氣兒再去做什麼。

於是他沒有再與羅t扯皮什麼, 而是單刀直入，乾脆利落地拒絕道：“我不想再被捲入這些爭端之中，想來二哥亦是如此。在那位之下，我等固然無回圜之力，然我等若想偏安一隅，也無誰能奈何我等。”

“呵，好好好。”

唇角輕輕一勾，羅t帶著諷笑，連道了三個好。

“為兄真是為小九兒嘆息，我尚能為他之仇奔波，而他……”

“住口！”

聽到羅t提起九尊者，玄夙心底當下便抽搐著狠狠一疼——他發出一聲近乎尖厲的怒喝，聲浪中攜帶的法力震盪開來，甚至令站在和素身後的玉微感到一陣氣血翻騰。

眼尖地看到玉微身子一僵，龍玉面色又是一冷，卻也無法在這個時候做些什麼。

那邊羅t與玄夙的對話還在繼續。

“阿璨之仇不必你來奔波！你要與鴻鈞一雪前恨，便自前去！莫要扯上阿璨！！”

九哥，九哥，阿璨……

“你去罷！我不會助你！二哥也不會！”暗雲湧動，玄夙微啞著嗓子冷聲道。“你若不信，大可去天外尋他！介時，看他會不會助你！！”

“豎子不足與謀之！”

和聲細語無法打動玄夙，激將反使玄夙逆反。羅t至此冷笑一聲，帶著自家徒兒拂袖而去。

一邊走，他還有一句話遠遠拋下，尖銳地扎進玄夙的心間。

“我就看爾等能偏安一時，可還能偏安一世！”

冷冷地盯視著羅t離去的方向，玄夙氣息紊亂，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羅t的話語像是一根荊棘，只要一想，心底就是一陣幾乎無法忍耐的痛楚。

也不知是玄夙的幸運還是不幸。

羅t玩弄神心的本事遠比不上自身修為，所以剛剛雖然一句話正踩在玄夙的心傷上，卻沒有趁熱打鐵地給他製造心魔。

於是，雖然此時玄夙心底尖刺猶在，卻還有能將心傷隱藏起來的機會。

若是鴻鈞在此……

眼眸開合一下，玄夙眉目微斂。他拂袖驅散黑暗的籠罩，抬步踏出陰翳。

“好久不見。”

面上帶著淺笑，玄夙面對龍玉目光溫柔，好像在面對自己心愛的小輩。甚至於，當他的目光落在玉微身上時，他也還能不明顯露出對盤古氏遺脈和鴻鈞弟子的厭惡。

“想來，這邊是崑崙山主的高徒了。”

這麼說著，玄夙卻是完全掠過了一邊的和素。

他現在對鴻鈞心懷惡意，對玉微尚能看在龍玉的面上容忍一二，對和素卻就沒這樣的好耐性了。對於他這樣的心態，和素也能理解，因此他便也不計較這位尊者對自己的漠視。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龍玉一會兒，又瞥了眼玉微。

而後，和素就垂了眼，靜靜地聽著那邊兒的對話。

“島主日安，此乃吾友玉微。”

針對玄夙的問話，龍玉一語雙關。

既點出了玉微是他之友，又道玉微此次並非代表鴻鈞、只是單純以自己的身份前來拜會。

對此，玄夙不置可否，只是對向他執半禮的玉微笑了一笑。

旋即，他又將目光落在龍玉面上。

因為玉微道破了三族之爭的幕後推手，龍玉心情頗為沉重。是故，就算此時，他也沒心情做什麼偽裝——這倒也恰好符合了如今洪荒主流對他的傳言。

“……”

三族之間的矛盾，即使玄夙足不出戶也有所耳聞。

是以，他倒也不稀奇龍玉的態度。想起剛才他看在眼裡的，玉微蒼白的臉色，玄夙輕輕一笑。

“也罷，去我那處一歇。玉微傷勢，也需恢復。”

說罷，他彷彿才察覺到和素存在一般轉頭望向對方，輕聲細語地說道。“和素，你往瀛洲，我至方丈，便互不相擾了罷。且秉吾兄：他那徒兒，暫且交我照料一番。請他權且放心。”

此言一出，他竟也不理和素反應，身形一虛便消失在了原地。

見此情景，玉微才恍然發覺——原來，這不過是玄夙的一道殘影，他本體尚且待在方丈島中，不曾踏出半步——至此，玉微不由得暗思：‘看來這黑暗魔神，確是身陷囹圄。’

瞧著玄夙的動作，和素輕嘆一聲。

玄夙的心結，他是清楚的。

只是，到了他們這個地步，心結不解，修為便再難有寸進。

所以，他這是與鴻鈞置氣，還是在與那位……

無論是跟誰置氣，最後都是在與自己過不去。

但以他的身份和立場，面對著這樣的玄夙，他是什麼都不該提點，也什麼都解決不了的。於是，和素便也乖覺地什麼都不說。

想到這裡，和素單手負於背後，微微回首望向玉微，目光顯得有一點晦澀。這樣的眼神看得玉微暗中握拳，也讓龍玉不覺皺眉。但他最後還是沒有對玉微有所阻攔，而是輕輕地對龍玉和玉微道。

“既如此，我也不跟著了。去往方丈之路，龍君曉得。”

這般說完，和素便帶著自己招牌式的微笑離開了此處。只留龍玉和玉微，還站立於此。

“好友，今日之事。是我魯莽了。”

面對著這樣的局面，龍玉沉默了一瞬，而後對玉微輕聲言說。

玉微聽得出來自家好友心有愧疚。

然而今日之事，說起來卻並非龍玉之過。更何況，就算玉微知曉此處有這一遭在等著，也絕不可能為此放棄與玄夙會面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因此，他隨即出言對龍玉道。

“世事變幻莫測，我等只能勉力為之。”

好友的話令龍玉一怔，旋即，他釋然一笑。

“是我著想了。”

說著，龍玉目光落在底下，而後開口。

“走罷。”

**

進了方丈島，玄夙便藉故分開了龍玉和玉微。

對此，他二神倒也無甚意義。

指尖輕扣住玉微腕上命門之處，玄夙沉吟片刻後，心中冷笑。

他那位三哥的，謹慎小心起來倒是萬年不變。

竟將捨得將那天地間僅存九顆的縛心靈丹，勻一顆出來令這修為不過大羅境界的小娃兒服下，以此來杜絕弟子背叛——不過也對，若他沒看錯，玉清這娃兒確是傳承了他三哥的靈魂法則。

如此這般，一顆縛心丹倒也不算過分。

想到這裡，玄夙卻不由有些失神。

縛心丹是他長兄時間魔神時辰的得意之作。

顧名思義，這丹藥束縛的是神的心。

一顆丹藥下去、藥力遇血則融。

此後，無論是何種修為，只要使用者心神一動便可令之受盡火焰焚魂之苦，更有甚者——道基損毀經脈受創，今生今世修為不得寸進。

只是雖說這東西功效不錯，但畢竟在混沌中時無甚用處。加之材料難尋，故時辰只煉製了一爐，純屬閒暇消遣之作。

當年此丹出爐，他三哥就被之吸引。

加之長兄偏愛三哥，其餘兄弟也對此無甚興趣，故而一爐九顆縛心丹中，除卻開始用來試藥的那顆之外全部歸了鴻鈞。而今鴻鈞在玉微身上用掉了一顆，剩下的七顆……

說起來，這種藥其實是有弊端的。

那就是服下藥物的神，脈象會與一般神有所不同。若曾經探過這種神的脈，再遇上相同情況的神那絕對是一認一個準。

和素的脈他探過，並沒有服用縛心丹的跡象。而天機子戮譚和素地位相同，若是認真來算，和素的性格還是這三神中最溫順的一個。

是篤定天機子等三神不會背叛？

還是……捨不得僅有的丹藥？

若說是前者，玄夙絕不相信他那生性多疑的三哥會將自己的信任交付給他們兄弟之外的神。而在經歷過他自己的背叛後，恐怕他更不會再信任任何神了。

可若是後者……

他都給玉微服了藥，沒道理會吝嗇於給天機子等三神這樣的得力部將服下。

難不成，他這三哥是覺得玉清將來能成長到遠超天機子他們？

怎麼可能！

心底對自己的異想天開輕嗤一聲。

只是玄夙雖然否定了自己剛剛的想法，心底卻慢慢起了點異樣的心思——不管鴻鈞對玉清是怎樣的心思，都必然不會在此時暴露出來。

而若是他將這事兒揭露出來了……

這樣想著，玄夙輕輕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