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一次感情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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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吹走胭脂般的秀色, 百花零落歸於塵土, 日頭高起人未醒,三千青絲作情絲,繾綣纏繞在遠行的人身上。

床上的人兒眉尖微蹙, 兩靨生愁,間或細細嬌喘。西子捧心, 美人生病,仍是賞心悅目。窗明几淨, 明媚的日光透過薄霧, 悄悄潛入香閨。

惠妃美目含憂,慢慢的舉起雙手。這是雙美麗的手,又是雙蒼白瘦弱的手, 和它的主人一樣失去了生機。她靜靜的打量著, 直到屋子裡的沉香味漸漸消彌,終於承受不住, 用手絹捂著臉, 低低的抽噎,淚水淌過潔白的臉,如同月色裡的白蓮花。

“娘娘,您醒了麼?”思綾的聲音很輕很柔,似是怕驚擾主子的美夢, 可她的面色隱約帶著愁苦。有什麼值得她深受信重的大宮女愁苦呢?

惠妃拭乾了淚珠兒,伸手撥了撥紗帳,亭亭小荷上的蜻蜓展翅欲飛。思綾忙上前撩開帳子, 用喜鵲登枝金鉤掛上,攙著渾身無力的惠妃坐起。

往她背後墊個映日荷花的靠枕,思綾仔細觀察惠妃的臉色,“主子歇得可好?頭還暈嗎?”

無力的撫撫眩暈的額頭,惠妃苦笑連連:人在做,天在看。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這算不算自作自受?“今兒是什麼日子?”她不答反問。

思綾抿抿嘴,仍然溫和的答:“是四阿哥的百日宴。”

惠妃輕嗤,“也不知皇后心頭是何滋味兒。”口中嘲弄,心頭也跟食了青梅似的,泛著濃濃的酸澀,與深藏的嫉妒羨慕。她何嘗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洗漱更衣,如此吉日良辰,本宮怎能不去湊湊熱鬧?”

思綾擔憂她的身體,“娘娘你這又是何苦?”同為后妃,嘉嬪得子,惠妃無嗣,親眼看見人家的熱鬧,不異於拿刀戳自己的心窩子。

惠妃表情淡淡,“咱們不去是失禮。後宮那麼多女人,都瞪著大眼睛,等著抓本宮的錯處。本宮不能落人口實,讓她們在皇上回宮後告狀。”

思綾的不願頓時化作心疼,“奴才遵命。思瑩的手藝好,不如讓她為娘娘梳頭?”

皇上去江南半月,惠妃便失了魂魄,整日茶飯不思。眼見著惠妃衣帶漸寬,伊人憔悴,病勢反覆,思綾心焦不已,故而迅速轉移話題。

惠妃的眼光閃了閃,“叫她進來吧。”

承乾宮喜氣洋洋。嘉嬪穿著銀紅色暗紋旗袍,戴紅寶石頭面,手上挽著累絲金鳳鐲,圓潤的臉龐光彩照人。

“皇后娘娘給嬪妾的賞賜,”嘉嬪扶了扶髮髻上的石榴花步搖,那是皇后親賜的首飾,“嬪妾真是感激不盡。嬪妾嘴拙得很,不會說什麼漂亮話,娘娘的恩典嬪妾謹記在心。”說著優雅的福身,初夏略薄的旗袍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惠妃耳朵動了動,捂著嘴輕咳兩聲——奶嬤嬤懷裡大紅色襁褓,嘉嬪臉上毫不掩飾的得意,當真刺目得緊。

素怡漫不經心的覆上茶蓋,態度一派風光霽月,“嘉嬪有功於皇家,這是你應得的。”似是丁點不介意別人生下皇子。“在座的妹妹們都向嘉嬪學學,爭取多為皇家開枝散葉,皇太后、皇上和本宮都不會虧待你們。”

一句話說得所有女人都紅了眼,柔軟的娟帕扭成麻花。——皇后的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呢?是試探還是警告呢?可是兒子呀,哪個女人不想要?

生兒子有三好:加薪,升職,老來靠。與其爭個不愛自己的帝王,不如肚子爭氣生個兒子。

環顧如狼似虎的女人們,惠妃想起當初的年貴妃,年氏的經歷與她何其相似?強大的家族,帝王的寵愛,破敗的身軀……自己的身體自己瞭解,她孃胎裡帶著弱症,調養經年仍不見好,即使生下孩子也難養大。惠妃圓潤的指甲掐入手心,是時候下決心了。

素怡瞟了眼惠妃,驚愕於她堅定的眼神。高氏打算背水一戰了嗎?

胡嬤嬤走到嘉嬪身邊,小聲提醒道:“娘娘,吉時已到,該開席了。”

嘉嬪望望殿門,“太后娘娘沒來?”

“回娘娘,沒有。”太后的賞賜來了,人卻未至。

嘉嬪嘆口氣,“罷了,我早該明白的。”太后要給皇后留面子,不會對四阿哥的寵愛。疼愛的看向兒子,“我總算還有小四,以後的日子也有個盼頭。皇后娘娘待我不薄了。”

胡嬤嬤保持靜默。深宮中四十年的歲月,早就教會她何可為,何不可為。

莫愁摸出懷錶看了看時辰,走近微笑看戲的素怡,“主子,該離開了。”

素怡晗首,擱下分毫未動的茶杯,清脆的響聲吸引眾人的注意。素怡理理衣袖,搭著莫蘭的手站起,“本宮還有些事情處理,就先行一步了,各位妹妹盡興。”

皇后露面已是對四阿哥的看重,嘉嬪倒不敢奢望皇后久待,“皇后娘娘的事情要緊,嬪妾不懂事,還望娘娘莫怪。嬪妾再次謝過娘娘。”

“起來吧,你是個曉得事的。”素怡道:“大家接著玩笑,別讓本宮掃了興致。”

“恭送皇后娘娘。”眾人齊齊福身道,恰似黃鶯春燕啼鳴。

天家添了個四阿哥,素怡到慈寧宮請安,內侍們便帶了真心的笑容。這些伺候太后多年的老人們,主子的心意一摸一個準,他們的臉就是慈寧宮的晴雨表。

太后一邊愛憐的攬著小孫女的腰,一邊欣慰的拍拍兒媳的手,“皇后心胸寬大,賢惠能容,不是愛捻酸吃醋的,這樣很好,哀家甚是欣慰。”

太后做嬪妃的時候,雍正爺的兒女一個個的出生,她的心裡未嘗沒有怨妒。然而,搖身一變成為大清的太后,對待媳婦的要求就嚴格許多。當州官的時候放火,當百姓的時候點燈。畢竟是聰明的人類,鮮少不會見風使舵。

不是我有容人之量,而是皇后必須有容人之量。素怡不以為意。換作誰是皇帝的親孃,也都希望兒孫繞膝,孫輩繁茂。就連她的額娘鈕鈷祿氏也不能免俗。“皇額娘說的是,媳婦心裡有數。”千萬別跟老太太較真,較真你就輸了。

鈕鈷祿氏進宮來看素怡,即使有些不捨和嘆息,也沒有對四阿哥的出生表示多大不滿。處於封建時代的大環境,人的力量太弱小、太微薄,無法與社會抗衡。

絮絮叨叨的訴說家裡的情況,撫慰女兒的情緒。“老九的媳婦懷孕了,我就盼著她生個小孫女才好呢。”轉眼間,傅恆快當爹了,稱呼從小九變成老九。

說來奇怪,富察家天生的陽盛陰衰,小子不稀罕,閨女當寶貝疼。素怡微笑傾聽。

鈕鈷祿氏有些落寞,素悅雖不是她親生的,終歸撫養了十多年。就是養個小貓小狗都有感情,又何況人呢?所以有些急切的盼望孫女的出生。“上書房的老師好,小十竟然開始主動讀書了。”傅安就是只小猴子,上樹下河無所不做,李榮保夫妻疼愛幼子,也不忍苛責。

說起孫子輩,鈕鈷祿氏有榮與焉,“你幾個侄兒都孝順,功課也不錯。”頓了頓,忽然道:“你知道江南曹家嗎?聖祖爺在世時,曹氏風光無限,如今沒落了,子孫凋零。”

素怡想了想,“是曹寅的曹家?”現代人或許沒聽過曹寅,卻不可能沒聽過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曹寅便是紅樓一夢的締造者。沒有曹寅,就沒有金陵十二釵,沒有木石姻緣。

“難為你曉得。”鈕鈷祿氏喝口茶,慢慢道:“明義與曹家唯一的子嗣曹相交。那曹的文采不錯,得了你阿瑪的誇獎呢。”明義是李榮保嫡次子傅清的兒子。

“曹家貪汙甚巨,失去聖寵,是罪有應得。”曹雪芹後來所作《紅樓夢》,因影射清廷被定為反書,要不要給額娘說一聲呢?想來《紅樓夢》還未出世,與曹雪芹相交也非大事。至不濟,家裡還有退休的李榮保坐鎮。

話題就此揭過。母女又閒話半晌,素怡送額娘出了長春宮。

素怡歪在美人塌上,小宮女搖著美人扇,送來縷縷涼風。

莫嗔喚了聲主子,呈上一封書信。能讓她打斷素怡休息的信件,絕不會是普通的信件。這封信,正是遠在江南的乾隆所寫。

素怡拆開信封,展開信紙瀏覽,瞬間坐直了身體,“吩咐下去,準備迎接皇上回宮。”

莫嗔愣了愣,素怡嚴肅的表情不是唬人的,“是,奴才這就去。”

“莫急。”素怡道:“皇上還有三天到京城。”閉了閉眼,“宣太醫入宮,就說本宮病了。”

莫嗔納悶,主子明明好得很,為何稱病宣召太醫?結合令主子面色驟變的信,莫嗔往深處一想,不由打個寒顫,“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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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難做。——上有太后,下有子女,中間有皇帝,旁邊還圍繞著一群不省心的,時刻準備奪夫的,合法的小n。

風流皇帝的皇后更加難做。——面上歡,心裡苦。這憋屈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終日表裡不一,演戲唱作,最後不是失去自我,便是失去性命。

親眼目睹高燒不退,胡言亂語的乾隆時,素怡已經出離憤怒了。她心裡越是憤怒,表情越是平靜淡然。有條不紊的命令下去,禁口令、報歸訊、宣御醫、傳侍衛,霎時間,養心殿忙碌開了。

“莫憂,回宮收拾衣物,本宮要留在養心殿照顧,直到皇上康復為止。”素怡冷聲吩咐。話落,便不管莫憂,直直向龍床而去。

“皇上如何了?”素怡問御醫。“吳御醫,你是跟著皇上出去的,你對皇上的病情最瞭解,你來說。”

吳御醫暗捏一把汗,皇后的氣場真強。斟酌幾番,決定實話實說,“皇上胸口的刀傷不及脾臟,臣已開了止血生肌方。”說到這裡,支支吾吾的,半天沒下文。

素怡擰眉聽了,“有什麼話只管說,本宮恕你無罪。”

“謝皇后娘娘。”吳御醫磕個響頭,低聲道:“要緊的是,皇上染了疥瘡。”

“什麼?”素怡大驚失色,差點把茶杯扔出去。“你可是確診了?”

吳御醫又磕頭,“事關重大,臣萬不敢妄斷。”

疥瘡透過密切接觸傳播,傳染性很強。素怡咬咬牙,“來人啊,將皇上隨身的物價全部焚燒。”看向幾位戰戰兢兢的御醫,“還有什麼要注意的,你們都告訴內侍吧。”

“胡世全,立刻宣和親王入宮。”皇帝病危,朝廷不能亂,後宮不能亂。希望弘曆和她沒有看走眼。

胡世全白嫩的麵皮抖了抖,“怕砩暇腿ァ!

“莫蘭,”素怡疲倦的道:“傳令下去,讓幾位阿哥和格格照常上課,不用過來請安。”

“是。”莫蘭也不廢話,退出大殿飛奔去上書房。

素怡瞥了一眼明黃色的龍床,心裡湧起一股噁心感。轉身在椅子上坐下,微微眯眼,“你們誰來告訴本宮,江南一行的詳細情況。”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左端的一名俊秀的青年男子出列,“皇后娘娘,奴才稟報。——聖駕出了京城,途經揚州……”他的話純粹的平鋪直敘,不帶個人感情。

煙花三月下揚州。揚州的景色豔麗,女子如花似玉。玲瓏閣的清官人蘭芝姑娘才色雙絕,豔名遠播。五月初五,端午節,蘭芝姑娘將唱新曲。正所謂名士自風流,江南才子趨之若鶩,乾隆應邀請參加。

廢太子胤i經營江南多年,暗地勢力不小,其子弘皙有反意,暗中收攏了部分官員,積極聯絡親王,伺機而動。乾隆化名查訪,正查到玲瓏閣頭上。順水推舟入了閣,賞美人聽樂曲,後來美人住的投懷送抱。乾隆一時不察,便中了算計。蘭芝姑娘實為蛇蠍美人,趁乾隆不備,一個匕首捅下去,毫不留情。

素怡噁心感更甚,乾隆自作自受,活該被傳染性、病!“抓住原兇了嗎?”青樓女子取名蘭芝,完全玷汙了這兩個字。

“回皇后娘娘,抓住了。經過嚴刑拷問,她招供自己是白蓮教的人。”侍衛答道。

這屬於和親王的管轄範圍了。素怡住了口,飲口茶壓下翻騰的噁心感,又問:“你功夫不錯,叫什麼名字?”是他擒拿住欲逃走的兇手。

“奴才紐氏善保。”

未來的大貪官和|!等等,和|都十六七歲了?和|明明比乾隆小很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歷史混亂了?——可憐的素怡,在清朝生活二十多年,某天忽然發現,這不是真實的世界,該是何等的悲哀?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事的時候。素怡揉揉突突亂跳的太陽穴,“你跪安吧。”

“奴才告退。”善保大步退下。

殿外傳來宮女的請安聲,是和親王到了。

素怡打起精神,與弘晝商量小半個時辰,決定瞞下乾隆遇刺的訊息。太后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嬪妃牽涉朝廷,也不能知道;宗室們人心浮動,皇帝病危會亂了他們的心。

“五弟,皇上病中,朝政勞你費心了。還有親貴大臣那兒,也請你安撫住。”素怡感慨:關鍵時刻,喪事專業戶的和親王,也是能撐起場子的。

弘晝拱拱手,“皇嫂言重了。當務之急是皇兄早日康復。臣弟將全力以赴,保證朝廷安穩。”弘曆才是他的親兄長,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點他還拎得清。至於弘皙,花言巧語、空口白話誰都能說,他會相信才有鬼呢!他喜歡裝瘋賣傻,卻不代表自己真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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