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廿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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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洗三之日,賈敏穿著見客的大衣裳,支撐著送走了熱情的進屋探望的揚州各個官員的太太。苦笑連連,本來洗三添盆之人都是自家親戚,頂多請幾名至交過來湊熱鬧。沒想到會來這麼些人。不過來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義上是前來觀禮,有些是藉此巴結林海,有些是想從她口中打聽訊息。不過人家主動上門,話說的也漂亮,身為主家也不好將人趕出去,只能接待。

拖著身子,在醉墨的服侍下脫去外衣,賈敏從外間回到內室,一頭倒在床上,口裡喃喃的叮囑著“小心點,孩子洗三完畢,趕緊抱回來,注意別受了風……”就昏睡過去。賈敏醒來,看見孩子被送了回來,用大紅如意錦被包著睡在她的身邊。錢嬤嬤坐在床頭,滿臉擔憂的望著她。見賈敏清醒,錢嬤嬤忙將臉上的憂色收起,笑著講述洗三禮的盛況。

“哎呀,太太,你是沒看見少爺是多討人喜歡,誰見了都誇兩句,那些老爺和太太們抱著少爺都捨不得撒手。偏少爺不哭也不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真是讓人愛到了心裡。看著少爺的這副樣子,大家都以為放到盆裡的時候,不會‘響盆’了,誰知道一開始放進盆裡是沒吱聲,誰知道過了一會兒哇哇大哭起來,哭的那叫響。等把他從盆裡抱出來立馬就不哭了,根本不用人哄。旁邊看著老爺太太們都說奇,誇少爺有靈性呢。”

賈敏雖然聽到別人誇孩子心裡高興,可是她也知道不能當真,轉頭望著睡著的寶寶,手輕輕地落在兒子的頭上,撫了撫毛茸茸的髮絲。笑道:“他還這麼小,能看出什麼來。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的長大就好。”

錢嬤嬤趕忙說:“太太放心,少爺剛出生的時候,已經請大夫看過,大夫說,少爺身子結實康健,在剛出生的孩子中是頂好的。倒是太太,需要好好調養一番才是。”提到賈敏的身體,錢嬤嬤皺起了眉頭,滿是憂色。賈敏自生產後,一直昏昏欲睡。人蒼白羸弱,精神也很差,常常說著說著話眉宇間就露出倦意來。

“我的身子我知道。本來就傷了元氣,需要好好調養。可是偏又有了身孕,我一個人吃兩個人補,礙著孩子,很多藥都不能吃,所以能夠平安生產,孩子也健康已經是神佛保佑。至於我這邊,想來經過這次生產虧得更加厲害,不過現在孩子已經生下,也沒什麼忌口的了,慢慢養吧。”賈敏面露倦色,有些無力的說著。

錢嬤嬤聽賈敏這麼一說,眉頭鎖的更緊。賈敏這身子,按照大夫的話,沒有三五年是養不好的。大夫還說,在這期間要好生保養,不可操勞。可是如今賈敏生下男孩,正是遭嫉的時候,若是她的身體狀況被下面幾位不安分的姨娘所知,只怕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後院又起波瀾。推波助瀾、落井下石的事情誰不會幹,何況一個個早就虎視眈眈的窺視著賈敏這個當家太太的位置。就算做不成正房太太,拿下管家之權也是好的。

賈敏注意到錢嬤嬤皺成一團的臉,虛弱的笑了笑,說:“我已經想好了,既然下面的人不安分,那麼乾脆就讓她們再活躍點就是。我打算讓白姨娘、章姨娘和文姨娘分攬一些家事。不過在她們管家之前,我們要先理理府裡的人手,該放的都放出去,該提等的提等,好進新人。不過不管怎麼動,採買、吃食這些關鍵崗位不能放手,而且還要死死盯緊,不能在這裡出岔子。還有,從今天起,對姨娘避孕的法子停了。……”

伸手阻止錢嬤嬤開口,賈敏深吸了一口氣說:“媽媽,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當初用這個法子乃是不得已。既然我能生,那麼自然不能讓庶子生在嫡子前。我本就是正房,如今又有了兒子。現今府裡文姨娘有了身孕,既然這府裡註定要有庶女或者庶子出生,反正‘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那麼何不多來幾個。”

當年賈敏嫁給林海三年未育,婆母張羅給林海納妾。賈敏覺得委屈回家哭訴,賈母老而彌辣,對來接回家的林海先為女兒的不賢表示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教導好,然後又軟的硬的說教了一通,他們夫妻兩個還年輕,一定會有孩子。萬不可讓長子出生在姨娘的肚子裡,否則會引起家亂。

林海中舉娶妻,大小雙登科,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時。賈敏出身國公府,溫柔貌美,文墨極通,兩個人很是說的上話。挑燈伴讀、,夫妻兩個如膠似漆,成婚三年,雖然賈敏不曾生育一兒半女,但是感情依舊很好。雖說兩人結縭三年,不過其中因為賈代善過世,賈敏身為出嫁女需守孝一年,林海身為儒家子弟自然不會冒大不韙,與之行房,所以根本不足三年。

夫妻感情好,林海又深受儒家思想教育,對庶子不能先於嫡子出生深以為然。因此親自到母親那裡謝絕了納妾的提議。本來對於賈敏這個媳婦就有些不喜的林母因此對賈敏更加不滿意。後來林海外放,林母藉口朝廷裡的官外任,多是留下媳婦奉養長輩的,成全孝道,因此留賈敏在京伺候,把身邊的貼身丫頭指給林海,讓他帶著上任。

後由賈母出面與林母商量,全家一起跟了過去。在路上因為旅途奔波勞累,賈敏小產。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離了京城,失了倚仗的賈敏忍著悲痛,悄無聲息的瞞下此事。休息的時候,賈敏藉口水土不服,偷偷的派心腹丫頭請來當地的大夫幫著料理乾淨,次日掙扎著無事人一樣趕路。此事在賈敏心中一直引為憾事,連賈母和林海都沒有吐露,除了跟在她身邊的錢嬤嬤,再無一人知道賈敏曾在黛玉之前有過身孕。

小產後一路勞累,況且在那鄉間有什麼醫術高明的好大夫,處理的不徹底。所以儘管安頓下來的賈敏多多調養,怎奈終究傷了身子,所以一直都難再懷上。因此,賈敏深恨婆母,若不是在京裡她出什麼么摺子,她也不會為了應對她而忽視了身體的異樣。所以在林母一死,賈敏就和林母的孃家海寧陳家斷絕了往來。反正因為生母早亡,幼年的遭遇,林母活著的時候和孃家來往的也不密切。

因為知道自己能生,只不過是壞了身子,只需好好調養,養好了就能生育,所以賈敏儘管也為林海納了幾房妾室,不過此舉是為了她不受非議罷了。賈敏的心裡堅持,林家的長子必須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因此對後院的幾位姨娘使了手段,避免她們在她之前產子。如今賈敏有了兒子,撤去這些手段,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錢嬤嬤覺得賈敏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不保險,再生一個才合適。都說人“得隴望蜀”,起先,賈敏無子的時候,錢嬤嬤覺得只要賈敏生一個兒子就好了,如今有了兒子,又想著再生一個才好。

賈敏有些躺膩了,掙扎著坐起來,身後墊著大靠枕靠在床頭。本來幾個簡單的動作,就讓賈敏累得滿頭大汗。錢嬤嬤心疼的拿出帕子給賈敏擦汗,賈敏擋住了她的動作,接過帕子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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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過汗,賈敏笑笑,說:“媽媽,你的心思我知道。一個嫡子是不夠的,兩個才算保險。再生一個我倒也想,可是我的身子我知道,養好之前是萬不敢再有身孕,否則就沒機會看到兩個孩子長大成人,嫁人娶妻。可我這身子沒個三五年是養不好的了,到那時我都多大年紀了,哪裡還能生的出來?與其讓她們有事沒事就虎視眈眈的盯著我,還不如給她們個希望。徐姨娘和文姨娘前後有孕,已經讓其他的幾位眼紅,蠢蠢欲動了,讓她們儘管爭去,鬥去,搶去。管他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反正總有人要圍魏救趙、縱橫捭闔,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左右逢源,獨立風中屹然不倒!也省著她們有事沒事的盯著我這裡。反正蝨多不癢,債多不愁。”

錢嬤嬤也知道賈敏說的是實情,而且她這樣做是當前情勢下最好的安排。賈敏想要安穩,那麼後宅爭鬥必須保持平衡,不能讓幾位姨娘抱成團,抬一個壓一個,再把其中一個推出來當靶子。最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賈敏要作的就是那個作壁上觀的漁翁。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錢嬤嬤道:“當初得知徐姨娘滑胎是個男孩的時候,我曾想過,若是那個孩子活著,等生下來,抱到太太身邊。一個孃家入了罪的姨娘,她又犯下那麼大的過錯,把她的孩子抱過來,記在太太名下,老爺也說不出什麼,反而還會贊太太賢惠。這樣不管太太生男生女,都有好處。只是徐姨娘沒福,孩子沒了。空想罷了。”

聞言賈敏大汗,就算那個孩子活著她也不會抱過來養。錢嬤嬤心是好的。徐姨娘的孩子比賈敏的月份小。以賈敏的身體和年紀再懷孕的機率不大,若是生女,那麼抱徐姨娘的孩子為子實屬正常。若是生子,抱過來,兩小一起長大,正好可以給賈敏之子做個臂助,而且進一步穩固賈敏的地位。反正犯了大錯的徐姨娘是沒有自己養孩子的機會了,賈敏這樣做無可厚非,反而還賺個好名聲。

望了望吧唧著小嘴睡的正香的孩子,賈敏心一動。當初書上說黛玉有一小她一歲的弟弟,並沒有說是誰生的。文姨娘肚子裡的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生出來年歲也不相符,以後就算有哪位姨娘生子也不可能是。那麼黛玉的弟弟只能是她生的這個或徐姨娘的那個。

若是賈敏生的也就罷了。若是徐姨娘生的,賈敏不知道徐姨娘“闖屋事件”是不是因為她的到來而蝴蝶出來的。若不是的話,原主可真悲催。自己的孩子被人弄掉了,何況掉胎的時候已經能夠看出孩子的性別,一心盼著的男孩來了,卻沒了,轉過頭來還要幫著“仇人”養孩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角色轉換,若是換成她,不窩囊死,也會被氣死,不過在她死之前,先把那個孩子掐死。

“對了。”賈敏忽然想起一事,叮囑著錢嬤嬤:“回頭府裡進人,挑幾個好的放在黛玉房裡,還有這個小的,也挑幾個預備著。”

錢嬤嬤一怔,說:“太太怎麼忘了,當日大姑娘沒出生的時候我曾經提醒太太要不要先挑幾個人預備著。可是太太說‘孩子小,無法管教身邊人。若是淘氣也就罷了,就怕有那眼皮子淺的,受了別人的好處,害了大姑娘可怎生是好。'太太又擔心新挑上來的笨手笨腳,服侍的不周到,不妥當。反正是養在身邊,這滿屋的人大姑娘盡可以指使,所以太太吩咐大姑娘身邊只有奶孃就足夠。等姑娘大了,懂事了,分了院子再挑人過去。”

輕咳了一聲,錢嬤嬤又道:“太太這個主意好。太太身邊的人都是可信的,別人的爪子也伸不到這裡來,姐兒和哥兒都是太太好不容易求來的,還是慎重照看。太太這滿屋子的人,閒著也是閒著,哪裡還伺候不過來?況且大姑娘那裡有王嬤嬤和古媽媽照看著,少爺這裡有顏、姜兩位奶孃,哪裡費這些小蹄子什麼事。”

賈敏恍然大悟。她說嘛,就她到這所見的,哪怕是落魄鄉紳家的小姐,除了奶嬤嬤,身邊還有兩個大丫頭、幾個小丫頭侍候呢,出門時跟車的至少也有四五個人。怎麼到了林黛玉進賈府的時候身邊就王嬤嬤一個奶孃和雪雁那麼一個不知事的小丫頭。那個時候林海可是實打實的二品大員,按道理說怎麼也該比落魄鄉紳家強才是,怎麼反倒不如了呢。

原來賈敏為了保證黛玉安全長大,所以黛玉日常生活都是由她身邊的人伺候。本來賈敏是想著等黛玉大了,到了能知事的年紀,能管制下人的時候再給她配齊伺候的人。誰承想賈敏沒等黛玉長大,早早過世。賈敏房裡的丫頭與黛玉的關係不同與賈母給寶玉的襲人。儘管襲人還佔著賈母房裡的丫頭的名額,月錢也在賈母丫頭的份例上領,可是她實打實的被賈母給了寶玉,從被給的那一刻她已經是寶玉的丫頭。而賈敏房裡的就像賈母房裡的鴛鴦和琥珀一樣,因為寶玉身邊沒人,才伺候寶玉,並不是寶玉的人。因此她們雖然一樣服侍黛玉,可是名分上不屬於黛玉。

賈敏一過世,她身邊伺候的人被打發的打法,剩下的也都有了安排。幾位姨娘不會多管閒事,而唯一為黛玉著想的林海是從來不理會內宅之事,哪裡會想到女兒身邊伺候之人這類小事。況且黛玉是被賈母接去教養,等於到賈府做客。林海一個男子,也不好打聽賈府和黛玉一輩的女孩從例如何,因此也不好太過張揚,低調行事妥當。再說缺什麼少什麼,在林海想來,賈家自然也會給配齊。

因此自然沒有人想著把賈敏身邊的人留給黛玉使。就算有那麼幾個想著留在黛玉身邊伺候的,一聽黛玉要到賈府去,也都熄了心思,不願意背井離鄉骨肉分離和黛玉遠赴京城。估計雪雁不過是後來買來陪黛玉嬉戲的玩伴,所以最後跟著黛玉去的只有這一老一小。也因此讓賈府的下面的人覺得林家根本是落魄後投了過來的,知道實情的又不言明,所以平白無故的給黛玉帶來不少委屈。

只是錢嬤嬤的話也言之有理,在這府上可是要端得小心。沉吟了半晌,賈敏道:“即這麼著,先把我屋裡臨湄的缺補上。再挑幾個三等的小丫頭進來,記在兩個孩子名下,先放在我的院裡先調/教著,免得將來用人的時候現挑,摸不著兩人的脾氣秉性。服侍的人不中用,他們也不舒服。”

想了想,又道:“涵容雖是通房大丫頭,也不必在我身邊伺候,放出去,撥個屋子給她。也給她個小丫頭使,這個丫頭的月錢從我的份例裡出,不必動用公中的。”賈敏早就有驅逐涵容之心,只是沒有好藉口,她是林海親口留下來的,所以賈敏也不好直接攆出去。上次徐姨娘事件過後,賈敏就懷疑涵容從中做過手腳,怎奈沒有證據。

後來,賈敏曾經派人盯著涵容,想拿她的痛腳,沒想到涵容似乎察覺到賈敏對她的懷疑,安分守己起來。讓賈敏除了慨嘆她的狡猾之外,無可奈何。如今她這邊生產完畢,為了給將來孩子們儲備力量,一下子挑上這麼多人,正是個驅逐涵容的好機會。把涵容放出去,如果她真的是個有心思的,那麼必然不會安分。賈敏不介意把水攪得更渾一些。

錢嬤嬤有了猶豫的說。“這不合適吧,涵容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通房。按照規矩通房是沒有自己的屋子的。只怕幾位姨娘心有不平,會和老爺哭訴。而老爺又是個講規矩的……”本來涵容開臉的目的是幫著賈敏生子,如今賈敏有了自己的兒子,涵容自然沒有了用處。對賈敏將她趕離眼前錢嬤嬤理解,只是她怕為此會生出事端。在錢嬤嬤看來,還是把危險分子放在眼前監視的好。

就是要生出事來才好。賈敏明白錢嬤嬤的想法,笑道:“放心,老爺雖然重規矩,不過他不會為這點小事違逆我的意思的,畢竟我剛生下嫡子,他怎麼都會給我這個面子。何況我這裡一下子添了這麼多人,的確有些擁擠,讓涵容出去也無可厚非。”林海對後宅之事無可無不可,基本上是聽她的。至於幾位姨娘,誰管她們,越是不甘越好,這樣賈敏才有機可乘。

想了想,賈敏又補充道:“涵容就安排住在文姨娘隔壁好了。回頭媽媽和涵容說的時候,告訴她,只要她做了胎,我都會抬她作姨娘。”賈敏不相信涵容就不想有間自己的屋子,願意和她在同一屋簷下。有了賈敏的許諾,涵容若是沒心思還罷了,若是有的話,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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