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林旭也是才回家, 蒼凌也不願太快打攪他與林老爺。所以蒼雲的事, 蒼凌在三日後神識傳音告知的林旭。

林府與蒼府也不過隔了兩個街道，倒是方便了他們的交流。

林旭聽說後要和蒼凌一起去找蒼雲，用他的話來說, 他也是看著蒼雲長大的，把蒼雲也當成了自己的弟弟。

蒼凌冷哼一聲：【他是我弟弟。】

林旭調笑道：【平時看你對蒼雲那麼冷淡, 他肯定想不到我說句話你都吃醋。】

蒼凌轉移話題道：【你在家裡過得可是瀟灑快活？】

林旭當然也聽出了蒼凌調侃的意思，深深嘆了口氣：【我那老爹就我這麼一個兒子, 在我去玄門後就從旁支裡找了個孩子當兒子養。】

【怎麼？吃醋了？】蒼凌用林旭先前的語氣問道。

【有人盡孝我吃什麼醋。】林旭回到, 【可我回來後，他就一直拉著我說後代的事……希望我留一個血脈再走……】

【……】蒼凌沉默稍許，【所以你……？】

【我這幾天都各種躲他給我塞的一群女人, 老遠我就能聞到那嗆鼻子的胭脂味, 真的是夠了！所以我們什麼時候去找蒼雲？】

聽到林旭這話，蒼凌輕咳一聲：【你不是總念著林老爺？多陪陪他也好……】

【不不不, 我覺得這幾日夠了, 我們畢竟是修道之人，該放下就要放下。太清真人曾曰……】

蒼凌不待他說完，直接打斷他的話語：【蒼雲的事也急不來，你還是在林府多呆幾日陪陪林老爺和那一群女子玩樂吧。】

說完，也不顧林旭的絮絮叨叨一長串說自己過得苦楚的話, 放下手裡的筆就往書房外走去。

精緻的木桌上攤著一張宣紙，上面扣著一方黃玉所雕羊型鎮尺。

身後微微敞開的窗外露出皎潔的明月，樹影重重晃盪, 拂來一陣清風。宣紙細細顫動之間，紙上紛紛桃花宛若實質般飄動，一抹若隱若現的身影在其中如同淡薄的雲煙。

【我還跟他說了，修道之人不能破元陽……結果他回我一句：臭小子，你以為你是當的和尚啊？我可聽說了，仙人們可以成婚，叫什麼雙修！】林旭還在說著，【我跟我爹解釋了許久，即便是雙修，那也是得找同樣修仙之人，還得元嬰期以後。然後他又問我什麼是元嬰期，我就把修道的事大概解釋了一遍……這下可不得了了，他知道了小世界的事，又知道我元嬰期後就要離開這方小世界很難再回來後，老淚縱橫的希望給他留個孫子把玩……】

【把玩……】蒼凌聽到這個詞後，沒忍住又接了林旭的話。

林旭一聽蒼凌開始接話，抱怨的動力更足，語氣悲憤道：【沒錯，這是他的原話……他非說凡界娶個妾就行，以後的雙修道侶才算正妻。】

【林老爺老來才得你這麼一個孩子，想留個自己的血脈在身邊也是可以理解。】蒼凌回道。

【你你你你，你居然站他那邊！】林旭傳音猛然拔高。

【但是不考慮你的感受和前途，非逼迫你留下後代這事兒確實是過分了。】蒼凌慢悠悠的把沒說話的話接著說下去。

【就是……】林旭唉聲嘆氣。

蒼凌腦海裡閃過自己遇到的萬法和言樊，還有皇帝與將軍……對林旭說道：【要不然你找個藉口，說自己喜歡男人……】

話說到一半，蒼凌就覺得不妥，一股不妙的感覺自心底升起。

正想轉移話題之際，神識之中便傳來了林旭恍然大悟般的回應：【蒼凌你真聰明！我這就去告訴老爹，我已愛慕你許久！】

【等等！】蒼凌連忙阻止，【林旭？林旭？！】

可林旭那邊已經無聲無息。

【……………………】

蒼凌頓時想一道雷劈死他。

居住在蒼凌識海中的笙歌聽了整個過程，此時輕笑出聲：‘小林旭還是這麼可愛。’

‘……明日一大早就去找蒼雲得了。’蒼凌扶額道。

‘怎麼，怕林大人來找你算賬？’笙歌調笑道。

‘……’蒼凌輕咳一聲，繼續蒼雲的話題，‘你上次說在蒼雲身上留了感應，我們明日是直接就能找到他嗎？’

當時蒼老爺子說蒼雲出事後，蒼凌本來也想儘快去尋。但笙歌告訴他，在離開蒼府時，他給蒼老爺子和蒼雲體內都放了一絲細微的神識感應。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生死。

而此時，笙歌細細感受後告訴蒼凌，蒼雲那邊傳來的是旺盛的生命力，並無重傷和死亡。

所以蒼凌多陪了蒼老爺子兩三日，安撫老人家不要擔憂他會將蒼雲帶回來。順便更詳細的詢問了蒼府在朝中如今的狀態，和蒼老爺子查到的蒼雲一絲訊息。

期間二夫人見蒼凌一直在府中只顧陪伴老爺子，便找各種找藉口見蒼凌哭訴，希望蒼凌立刻動身將自己兒子救回來。

在她心裡，蒼雲一定是被敵軍囚禁了，過得生不如死。

然而笙歌說蒼雲體內的那股命火比普通凡人還熊烈，不是被囚禁之人能生出的。

‘我留下的那點神識感應不過是一點感受生老病死的存在，要找到他還需從蒼府開始，走過他走過的路途。’笙歌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為感應很微弱，若是被抹去痕跡就不太容易尋找到。’

‘先不說凡人國家修道者本就少，也不會專門來針對蒼雲。更何況留下的感應很微弱，那即使遇到修道者，很大可能也不會察覺。’蒼凌回道。

‘既然明日就要出發，不和小林旭說一聲嗎？’

‘不帶他了。’蒼凌冷聲回道。

笙歌低笑，清越如泉水的嗓音在識海中輕柔的流淌而開。

一夜對修道者而言眨眼便過。

蒼凌睜開眼時，天際已經微微泛白。

盤膝而坐的蒼凌站起身，身形一晃，便來到了蒼老爺子面前。

蒼老爺子一向醒得早，習慣喝了早茶後去上朝，然後回來吃了午食再去練兩個時辰的武。

雖然現在蒼老爺子不去上朝，但依舊天未亮就起來了。

蒼凌突然出現在蒼老爺子面前時，正坐在小亭子裡享受的品茶的蒼老爺子手一顫，差點把杯盞給摔了。

“爺爺。”蒼凌乖巧的湊過去，替蒼老爺子捏肩。

“哼。”蒼老爺子將手裡的茶杯放到小茶几上，穩了穩被嚇一跳後咚咚作響的心臟，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問道，“何事？”

蒼凌當然知道，蒼老爺子既不高興蒼凌嚇他，又開心蒼凌來找他，還抱怨自己的反應不夠淡定，心裡彆扭著呢。

蒼雲的性格就完全是遺傳了蒼老爺子。

於是蒼凌捏肩捏得更賣勁了：“沒事就不能來找爺爺？想爺爺不行？”

“哼，嘴甜。”言語裡帶著嫌棄，蒼老爺子的眼裡卻滿是笑意。

蒼凌在蒼老爺子身後，瞧不見他的表情，所以蒼老爺子也不控制自己，嘴角揚得飛起。

蒼凌當然是能夠瞅見的，又道：“這三日爺爺看著心情挺好，不生悶氣了？”

“皇帝親自請我歸朝，心裡舒爽得很。”蒼老爺子摸著自己的鬍子，面上露出滿足的表情。然後繼續說道，“你回來那天，皇帝的暗衛給你帶口信來約見面。不過你什麼時候去的我倒是不知道，都談些什麼了？”

蒼凌輕聲回道：“當天晚上就去見了，林旭也收到了口信，和我一起去的。也沒聊什麼，就是閒聊了一下。”

回想起那晚，坐在燭火下的中年皇帝——他靠在椅背上，戴著扳指的大拇指有節奏的敲著扶手側面。

這是他在思考時的小動作。

——“曾經的小孩童，不過短短幾年就已是如今的龍鳳之姿。”

他語帶笑意，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二人。

——“不過短短幾年，皇上倒是鬢髮都已微白。”

林旭露出淺淺的酒窩，琥珀色的大眼睛微閃。

皇帝敲打著扶手的拇指停下，看著林旭：“林大人的孩子，倒是與他一般能言。”

“俗話說，忠言逆耳利於行。”林旭接話道，“我爹就是太忠誠老實了，嘴裡說話難免不太好聽。”

皇帝似笑非笑的與林旭對視了一會兒後，身體放鬆的往後微微一倒，視線移向蒼凌：“蒼老將軍的孫子，怎麼不說話？”

皇帝對林旭與蒼凌的稱呼都是以林大人與蒼老爺子來命，而非凡人對待修道者那般。

蒼凌當然明白皇帝的心思和態度。

“如今蒼府，哪裡還有將軍。”蒼凌輕聲回道。

他漆黑的眼眸在殿內微微發亮，略顯上挑的眼尾因暖色的燭火而泛著淺紅。

皇帝的食指撫過拇指上的扳指，沉默片刻後回道：“蒼小將軍的事，確實與朕無關。”

“蒼雲怎麼了？”林旭側過頭對蒼凌問道。

“成小將軍了，老爺子吃醋不上朝了。”蒼凌淺笑著回道。

林旭懵懂的點頭表示知道了，回道：“你爺爺確實性格和小蒼雲一樣，特別容易孩子氣。”

皇帝打量著林旭，發覺林旭是真的毫無保留的信任蒼凌說的胡話，不由的感嘆道：“從小長大的情分不一般啊……看著你們，朕也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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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雙眼黯淡了一瞬。

不過他很快就將自己的情緒轉換過來，對蒼凌說道：“朕會親自請蒼老將軍上朝。”

蒼老爺子早已不是什麼將軍，可皇帝總是固執的稱呼他為蒼老將軍，想來也是給蒼凌表態。

蒼凌便道：“我與林旭不過回來見見親人，呆不了幾日便要離去。我們不參與任何朝廷與國家之間的事，只是自己的親人，不免還是希望能一生平安的壽終就寢。”

“林家與蒼家都是忠心不二的朝臣，那這一點自然是應該的。”

皇帝露出笑容，輕聲回道。

……

“我明日便要恢復上朝，畢竟皇帝都親自請了，再不去給他心裡留下疙瘩不利於蒼府今後。”蒼老爺子拍拍蒼凌的手，示意他不用再捏肩，“你這麼早來尋我，是打算去找蒼雲那小崽子了？”

“嗯，不愧是爺爺，什麼都清楚。”蒼凌輕聲應道。

“廢話，你是我孫子。”蒼老爺子把蒼凌自身後拉到身前，粗糙的手掌拍拍他的手背，“你去找蒼雲的路上，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蒼凌目光柔和，低聲回道：“我知道，爺爺。”

即便蒼凌如今在嵐風界已經是幾乎無人可欺的金丹後期修道者……可在蒼老爺子心裡，他依舊自己的小孫子。

“你要叫上林旭嗎？”蒼老爺子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你們從小就幾乎形影不離，他一向心疼你，體魄也強壯，有他路上照顧你我也放心許多……”

“……不必了。”

蒼凌想到林旭那蠢貨，不免後牙有些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