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堯斬釘截鐵的說去皇宮, 神色目光無一不篤定,把眾人嚇了一跳。
大家不由睜圓了眼睛, 愣愣的看向他。
這初來乍到,哪哪不熟悉哪哪不清楚, 不是該先打聽一波訊息,再做計劃決定?
就像進入吳國都城的時候,周堯不也沒衝動,而是在分堂淡定的坐了幾日,收集各種訊息,制定充實計劃,把凌天霸急的團團轉?
那時是要進宮營救梅妃, 這時是救肖太妃, 形勢並沒有很大區別……
周堯目光掠過眾人,自是猜到了大家的想法。
也不是不行,可那樣很浪費時間。
肖太妃突然失蹤,去向不明, 不管最終結果是好是壞, 總有一定的危險性。越明肖做為越國皇子,都沒太多渠道掌握事實,他們在外面轉兩圈就能打聽到?
不大可能。
當時梅笑笑在宮中尚能自保,情況危險卻並不緊急,長短一些時日,等的起,這越國形勢, 可就不一定了。
與其在外面沒頭蒼蠅似的轉,不如直接進宮去看看。
“肖太妃既是在宮中失蹤,第一線索,肯定也在後宮,越早檢視,得到的資訊越多。”
晚了,就算沒人故意破壞,很多東西,可能也會失去做為線索的價值。
而且——
周堯似笑非笑的看向越明肖:“二當家顯然在越皇宮並不受歡迎,早去晚去,得到的待遇是一樣的,別人並不會因為我們給予了尊重,就尊重我們。”
眾人看看沉默的二當家,齊齊“哦”了一聲。
越國皇宮現在當家的是淑皇太妃和攝政王李密,小皇帝都沒有擅自說話決定的份,三皇子過去,怎麼可能會得到好臉?
立場決定態度啊!
再想想,周堯說的也對,反正都不受待見,早去晚去其實都一樣。
周堯見越明肖情緒一直沉鬱,到了越國都城心情不改,反而更壓抑,拍拍他的肩,開了個玩笑:“淑皇太妃不會不認你這個皇子吧。”
越明肖說出幾天以來第一句話:“她不敢。”
他是正經皇子,上了皇家玉牒,大臣們看著長大的,縱使之前性格叛逆,沒什麼理國事擔天下的天賦本領,還一氣之下去混了江湖,但皇子就是皇子,淑皇太妃不敢把他怎麼樣。
攝政王李密城府深,想的多,顧慮也多,只要他不惹事,沒有插手江山的意思,李密也不會隨便就把他殺了。
封姜一直看這位二當家不順眼,因為這人總悶聲不響的接近他家小哭包。
現在看看,這小子也是可憐,身為皇子,竟被欺負的落草為寇……難得的,心中幾絲敵意加醋意消失了。見周堯對越明肖拍肩安撫,也沒立刻拉回來,不高興。
這樣的弱小子,他家小哭包一定看不上!
哼哼!
“那咱們現在進宮,不會被人攔在外面?”
周堯似乎在明知故問。
越明肖冷笑一聲,髮絲衣角在寒風中飄落飛揚,第一次露出一個皇子的霸氣:“我看誰敢!”
“好!”周堯打了個響指,燦爛笑容裡滿滿都是自信,“擇日不如撞日,咱們這就進宮!”
越明肖頜首,一雙眼睛深邃有光:“走!”
他率先轉身,頭前帶路。
……
皇宮肯定是不能這麼多人一起進的,大家迅速分隊,明裡跟著的,暗裡藏著的,另派任務去周邊打聽的……
所有人都很忙碌。
周堯一行人面目肅靜的穿越長街,走向皇城,近皇城時,方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長街格外乾淨,格外冷清,數道金邊旗幟迎風招展,禁衛軍衣服簇新,腰板格外筆挺,人數格外多……
仔細聽,大殿內似乎遙遙傳來了禮樂之聲。
這架式,怎麼好像有外使?
這個猜測,在禁衛軍過來攔人時得到了證實。
“三皇子!”
這個禁衛軍頭領年紀略大,認識越明肖,甚至對越明肖有些好感,見著越明肖雙目微閃,有些激動。
越明肖不著痕跡看了周堯一眼,似在問詢,周堯點了點頭。
越明肖便道:“田頭領,別來無恙。”
田頭領一邊大聲答著無恙,一邊行了個禮,悄悄看了眼四周,輕聲道:“三皇子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眸底神色似乎有些焦急。
越明肖背了手:“這個時候怎麼了?不就是有人來了?”
田頭領更急了,知道您還來?
“大周使者駕臨,宮中忙亂,您此時回來——”
越明肖朗聲一笑:“就是因為大周使者駕臨,我這個三皇子不出來見個面,豈非失禮?被別國挑剔,想必攝政王和淑皇貴妃都不會願意。”
田頭領一怔,這理由……好像不錯?
這一會兒,已經有很多人看過來了。
越明肖姿態更加挺拔,聲音更加冷厲高昂:“怎麼,我這個三皇子,不能進宮與來使說話?”
“怎會?”田頭領即刻讓開路,讓越明肖帶著人進去。
宮中規矩,要說嚴,那肯定是嚴的,不可能誰都隨便進,可如果有身份,帶一兩個人進去,並非難事。
只要別違反禁令,帶刀啊毒啊什麼的就行了。
遂越明肖一行暢通無阻,走的很快。
一邊走,封姜一邊把這越國皇宮觀察了一遍,哪裡是重地,把守的人特別多,哪裡是拐角,別有洞天人又少,哪裡可以做為逃跑路線……雙目如鷹,研究的非常透徹。
周堯卻難得思緒有點飄,沒關注周邊。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大周來使駕臨’。
大周來使……是誰?
瞧著這規格架式,應該不是一般的使臣……
越明肖這邊一路往裡闖,裡邊不可能沒聽到動靜。
早有宮人小跑著前來,悄悄溜到攝政王與淑皇太妃身邊,小聲告知。
大殿中禮樂尚在進行,酒盅還端在手裡未曾飲完,淑皇太妃的笑,僵在了臉上。
那賤人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這般快!
意識到有點失態,她放下酒盅,纖手拿起帕子,印了印唇角——
同時,快速的看了座下攝政王一眼。
李密同時也聽到了訊息,神色卻沒怎麼變,指尖輕輕在桌面敲了一下,示意淑皇太妃不要輕舉妄動。
淑皇太妃其實也明白,三皇子撿這個時候過來,沒準就是想鬧事,可他鬧事可以,名聲可以更壞,她卻不行。
她可以委屈,可以委屈的受不了反抗,卻不能把三皇子關在外面。
無論什麼時候,做錯事的那一個都不能是她。
有麻煩怎麼了?
她這一路走到現在,遇到的麻煩還少嗎?
可她哪回不是順順當當過來了!
這回定然也是一樣!
淑皇太妃眉梢上眼,美眸微眯,整個人充滿了鬥志!
……
越明肖幾人一進來,就看到了座位上的人。
殿內正中,大大的龍椅上坐著一個唇紅齒白,臉色卻十分飄乎陰鬱,龍袍穿在身上都沒什麼精神氣的十一二歲少年,不用說,應該是越國的小皇帝,淑皇太妃的兒子了。
淑皇太妃就坐在小皇帝身邊,明黃宮裝在身,倒也嚴肅端莊,就是三十多歲的妖嬈體態,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嫵媚風情,怎麼遮擋都遮擋不住,相當吸人眼球。
緊挨著龍椅,淑皇太妃下側,就是攝政王李密了。
李密闊額方臉,相貌不算出挑,唯有一雙鷹眸長的十分有氣勢,凌銳鋒利,襯的整張臉活了起來,讓任何人都不敢小看。
李密對坐,隔著大殿,坐著一個人。
此人年約十八九歲,金玉冠,五爪蟠龍袍,膚色白皙,面目溫潤,唇角似乎天生上揚,隨時都掛著笑意,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十分舒服。
這個人,別人不認識,周堯卻是識得。
正是大周大皇子,恆王,他的兄長!
恆王怎麼會在這裡?
幾乎一瞬間,周堯渾身的刺就豎了起來,雙拳緊握,牙齒忍不住磨的咯咯響。
他以為有些事可以不在乎。
上輩子過的很慘,有別人故意欺負的原因,但更多的,怪他自己。腦子沒轉過彎,不懂得自立。身為皇子,形勢險峻,自己不知道爭著活,最後結果肯定不會如意。
要恨別人,他最該先恨自己。
皇權之下,沒有父子兄弟,恆王殺他,他覺得很委屈,卻也冥冥中覺得,這似乎是一種宿命?
他以為可以不在乎的,上輩子的事上輩子了,這輩子的帳這輩子算,可看到恆王的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滿腔戾氣衝出——
他想殺了恆王!
那碗毒,真的害的他好疼好疼……
那種疼深入骨髓,哪怕重生回來也忘不掉,總在午夜夢迴之時折磨著他,提醒著他。
他曾經那麼那麼信任這個兄長,什麼話都聽,以為兄長真心疼愛他,結果兄長早就在暗裡佈下不知多少道手,一邊笑看他的狼狽,一邊等著他死!
三人隊伍,越明肖走在最前,穩穩拉去了所有人注意力,沒誰第一時間注意到周堯,也沒有人發現他的異狀。
封姜卻不會忽略。
大庭廣眾,大的動作不好做,他只能快速捏了把周堯的手,眼底滿滿都是擔憂。
周堯其實也只需要這麼一下。
他只是被過去,被一時激起來的情緒惑住了,受了刺激就能回緩。
長出口氣,將胸口鬱氣呼出,看到恆王還是難受,但已經沒那麼收不住。
周堯微笑回看封姜,朝他眨了眨眼,頗有些調皮之相。
封姜這才放心,回過去一個痞痞的流氓表情。
周堯再次集中注意力,關注越明肖。
封姜則是眯了眼,戾氣燃燒的目光投向恆王。
他沒見過恆王,不知道這人是誰,但這個人讓小哭包反應很大,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難道——
看到此人身上蟠龍袍,對比年紀,他眼珠微移,想到一個可能。
目光陡然更加陰戾。
淑皇太妃看到越明肖走近,笑了,笑的極為‘慈愛’:“三皇子真是,怎麼這般來了,也不說一聲?這一點儀仗都沒有,若是讓人輕瞧,本宮可也是心疼的。”
她姿態擺的低,說話聲音柔,乍一聽起來,似乎十分親暱,不知道的人見了,肯定以為她同三皇子感情多麼深呢。
其實這話,裡裡外外就一個意思:你小子怎麼來了!老孃一點準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