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千重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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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一牆之隔的朱門外傳來規律的敲擊聲,這些日子頻繁起夜的丁老頭練就了一秒鐘起床神功,他刷地一下坐起身子,耷拉著眼皮子,胡亂套上外衫,夢遊般挪出傳達室。最快最全盡在網丁老頭熟練地撤下門閂,拉開一條細縫,朝門外探出頭去。

“早啊,丁叔!”竇墨笑著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齒,閃得咱丁大爺本就一片混沌的大腦徹底當機。

丁老頭揉了揉眼睛,狐疑不定的向外頭看去,面前這人除了一副閃亮的好牙口,渾身上下髒的像是從難民窟裡爬出來的,臉上滿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泥斑。丁老頭敢打包票,他分明看到細碎的泥屑隨著那人張開的大口如天女散花般四灑而下,這意味著……老丁又要打掃衛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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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誰是你丁叔,大清早的別亂攀關係,要打秋風出門左轉,張大善人本月第十四次開倉施粥,現在去還能站個好位置!”丁老頭揮著手要把竇墨趕出門去,造孽哦,滿地塵屑飛揚,那小子幾天沒洗澡了?衣服鞋子連顏色都看不出了……

竇墨鬧了個大紅臉,手一撐擋住了緩緩關上的大門,朝丁老頭辯道,“丁叔,是我啊,竇墨!六少爺和劉奶奶回來了,正在外頭等著呢!”

嘎?丁老頭的手還搭在門上,遲鈍的掃了竇墨好幾眼,愣是沒看出來面前的丐幫弟子和印象中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有何相似之處。

竇墨察覺了丁老頭狐疑的眼神,他撓了撓頭,努力證明自個兒的身份,“丁叔,我還記得年初你問我借了二兩銀子給綺香閣的小翠姑娘買衣服來著,這都大半年了,你看……什麼時候把這錢還了?”

丁老頭霎時漲紅了老臉,媽呀,你小子居然知道這等辛秘,看來果真是小竇子沒錯!再一想,靠,這個混球居然還記得那區區二兩銀子?!老丁憋紅了臉,磕磕巴巴蹦出一句廢話,“你真是小竇子?!”

竇墨好脾氣的點點頭,一陣寒風吹過,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催促道,“丁叔,您麻溜著點,少爺和少奶奶還在外頭呢!”

“哦,這就來,這就來!”丁老頭趕忙兜緊了衣服,開了側門,竇墨往後頭跑去,門外停著一輛千瘡百孔的馬車,車軲轆坑坑窪窪,兩匹歪瓜裂咋的瘦馬東倒西歪的站著,竇墨掀開黑乎乎的簾子,迎了孟聞諍夫婦下馬車。

孟聞諍一個大跨步便下了車,轉身伸手抱了長壽和平安下來,崔丹庭扶著芝草最後下了車。幾人滿臉倦色,服飾凌亂,兩個孩子無精打采的站著,任由舅舅牽著走。

丁老頭的眼睛簡直要脫眶,六少爺和六奶奶出去半年咋帶回了倆小崽子?看少奶奶臉色如此不佳,莫非……他家玉樹臨風瀟灑無敵的聞諍少爺搞了外遇,而端莊大方溫柔體貼的六少奶奶以退為進把兩個拖油瓶帶回家認祖歸宗?!丁老頭多年浸淫深宅八卦,立刻腦補了一出宅鬥大戲,連帶著看向崔丹庭的眼神也充滿了同情可憐以及……崇拜?!

孟聞諍夫妻倆進了府,不敢耽擱,直奔孟老太爺的屋子而去。

神經脆弱的老太爺一聽這訊息,捂著胸口好一會兒,平靜下來之後換了衣裳去見孫子。老太太也得了訊息,聽聞老爺子要夜審孫子,老太太駭得從床上掙扎起來,由丫頭攙著顫顫巍巍往書房走去,心肝肉的大孫子好不容易回來了,罰他就是在剜老太太的心頭肉。

老太太一陣忙活,到了書房外卻發現謝氏和宜珈一干人等早在外頭候著了。寒風料峭,露重霜濃,謝氏的身子經了一番刺激,本已有了的起色又折騰沒了,如今大半夜的守在屋外苦等,宜珈幾次勸她回去,可架不住謝氏一顆拳拳愛子之心,只得陪著一道在外喝西北風。老太太也起了憐憫之心,上前勸道,“純娘啊,你身子還沒好透,再著了涼該如何是好。諍哥兒這不是回來了,我讓他明個兒一早就去看你!珈兒,快扶了你娘回去歇息。”

宜珈接了祖母的眼色,卻無奈的搖了搖頭,謝氏要是聽勸,哪還會站在這裡?!謝氏緊了緊毛氅,婉轉地拒絕了婆母,“母親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我就是……實在想看諍哥兒一眼,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瘦了還是胖了……”

謝氏說著說著便哽咽了起來,老太太也不由地嘆了一口氣,真情流露道,“這些日子真難為你了。如今諍哥兒可算是回來了,孟家列祖列宗保佑,修兒和謹哥兒也會好好的。”

老太太雙手合十,一幹女眷也跟著一起禱告。老太太急著見孫子,說了沒幾句便拄著柺杖進了書房。一進屋子,老太太便傻了眼,這屋裡怎麼還有兩個小的?!

孟老太爺一臉高深莫測,聞諍正低頭挨批,見救星祖母來了,他立刻快步走到老太太身邊,直直跪下請罪,“不孝孫子讓祖母擔心了,孫子給您磕頭了,求祖母原諒。”

老太太見寶貝疙瘩連著磕了幾個響頭,再大的不滿也化成了不捨,連忙拉起孫子一把摟到懷裡,另一只手使勁錘著他,“冤孽啊冤孽,你要急死祖母才罷休啊!”

祖孫倆哭了一通,老太太這才想起屋裡還有兩個孩子,她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竟是瓊兒的兒子平安和長壽!老太太驚慌失措的問聞諍,“這倆孩子怎麼來這兒了,瓊兒呢?瓊兒可是出事了?”

聞諍原封不動地道出實情,老太太驚恐的退後一步,直撞上堅硬的書桌,她側身拉住老爺子的胳膊,求道,“老爺,你可得想辦法救救瓊兒啊,她可是我們的親孫女!”

老太爺避開了這個話題,只交老太太把孩子帶下去現行梳洗,長壽和平安沉默的跟在老太太身後,一出屋子,宜珈和謝氏也驚了一跳。

謝氏見了外孫也顧不得禮儀了,她把兩個孩子摟到面前,看了又看,心裡刀絞似的疼。兩個孩子比上次來時顯然瘦了不少,謝氏想要抱一抱長壽,誰知哥哥平安卻緊緊拉著弟弟的手不放,一雙眸子裡滿是倔強和驚恐,長壽躲在哥哥身後,拼命搖頭,貝齒死死咬住下唇,眼睛裡的淚珠彷彿隨時要落下。謝氏心疼不已,問了婆婆,“他們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深深嘆了口氣,眼裡也有淚霧泛起,“諍哥兒說,他們離城時情勢並不好,關外強敵環飼,關內又逢百年一遇的大旱,流民作亂。他們被衝散過一回,長壽……讓人販子拐了,最後是讓他哥哥偷偷從山坳裡背出來的……平安揹著弟弟走了十多裡地才走到附近的鎮子,諍哥兒找到他們時,平安的鞋子都爛了,兩隻腳上全是血泡,站都站不直了,可他就是死死揹著弟弟不放,諍哥兒怎麼勸都沒用……”

謝氏捂著嘴不住流淚,她的外孫到底吃了多少苦,才會用這雙充滿防備和敵意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宜珈也覺得心酸不已,她蹲□子,摸了摸平安和長壽,哽咽著笑道,“平安和長壽到家了,再也不用怕了,有六姨和外祖母在,誰也不能把你們分開……”

長壽依然躲在哥哥身後,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宜珈,宜珈看著他那雙明亮卻膽怯的眸子,心裡酸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將兩個孩子抱入懷裡。

平安到底年長些,雖然一手仍護著弟弟,或許是血脈天性,他不再抗拒著親人的接近,宜珈將他摟在懷裡抱著,他嗅著宜珈身上淡淡的香味,那和母親如出一轍的淡雅香氣,讓平安放鬆下來,他貪婪地嗅著,不由伸出手反抱住宜珈。

長壽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面前熟悉的身影,他張了張嘴,輕輕喊了一聲,“六姨……”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讓聽者淚如雨下,宜珈將長壽一同抱入懷中,哽咽道,“六姨在,六姨在這兒……”

長壽怯懦地朝宜珈伸出小手,宜珈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長壽嚅了嚅嘴,張開了小拳頭,露出半截琉璃彎管,琉璃表面由於汗漬的侵蝕,已不那麼晶瑩剔透,卻隱隱還能看出原先豔麗的紅色。宜珈心頭一震,看向長壽,“這是……”

長壽委屈地癟了癟嘴,哭道,“六姨……那些壞人搶走了九連環……長壽,長壽沒用……”

宜珈握住了長壽的小拳頭,努力把淚水吞回去,笑著安慰道,“長壽不哭,長壽最勇敢不過了,九連環沒了,六姨再給你打一副,一準兒和那個一模一樣,好不好?”

長壽邊哭邊抽鼻子,平安從懷裡掏出一塊看不出顏色的帕子給弟弟擦淚,宜珈想給他換塊乾淨些的,誰知平安執拗的拽著帕子不放手,悶悶的說道,“這是娘親手繡的……”

老太太難受得別過頭去,謝氏早已哭得淚流滿面,在場的丫鬟婆子無一不紅了眼眶,宜珈松了手,牢牢牽著兩個孩子許諾道,“你們母親定會沒事的,你們會平平安安的一家團聚。”

平安和長壽重重地點頭,謝氏上前摟過外孫,擦乾了眼淚說道,“平安和長壽該餓了吧?走,跟外祖母梳洗一番,好好吃一頓去。”

孟聞諍回府後,不出意外的被罰去跪祠堂了,崔丹庭也被謝氏圈在房裡閉門思過,輕易不得外出。大約宜珈和宜瓊姐妹倆天性相似,平安和長壽更喜歡粘糊著六姨,好不容易等兩個外甥午歇睡著了,宜珈才敢貓著腰去找六哥。

同是祠堂專業戶的宜珈非常順利的溜進祠堂,見孟聞諍直挺挺的跪在一眾牌位前,宜珈覺得挺解氣的,叫你沒責任沒擔當,丟下一大家子老弱婦孺出去瞎轉,跪祠堂,便宜你了!不過看在親兄妹的份上,聞諍又跪了整整一宿,宜珈嘆了口氣鄙視一下自己,從懷裡掏出個熱乎的燒餅遞到聞諍面前。吃飽了她才好開罵,萬一罵道一半聞諍就暈了,那她多憋屈?!

聞諍閉著眼反省己身,宜珈的步子不算輕,他一早就發現了,他睜開眼,卻見一隻大燒餅橫亙在眼前,委實有些哭笑不得。聞諍將燒餅推回給宜珈,搖頭拒絕,“謝謝,但不必了。”

宜珈的火焰值簡直要爆棚了,她衝著聞諍責問道,“當初走得如此瀟灑,這會兒你來反省什麼?!丟下母親和我,拋下整個家族遠走邊關,你不是要建功立業做千古英雄麼,現在還回來做什麼?!”

聞諍靜靜聽著妹妹的指責,昨夜祖父告訴他,在他走後,嫡兄出事,父親了無音信,外家又連遭大難,妹妹一人挑起重擔,既要照顧母親,又要管理庶務,還要瞞著母親外祖家的禍事,一心幾用焦頭爛額。不用宜珈親口訴說,聞諍也知道她有多委屈,多辛苦。他是後悔的,他不知短短時日內家裡竟頻遭大劫,他也不知自己任性的出走竟再次加重親人雙肩上的重擔,他痛恨自己的任意妄為,聞諍深吸一口氣,靜靜聽宜珈說完,抬起雙眸,無比認真的向宜珈致歉,“我錯了!我為我的任性和無知向母親道歉,向妹妹道歉。”

聞諍如此乾脆的開口道歉,宜珈反而不知如何作答,聞諍正視宜珈,“我孟聞諍在列祖列宗前發誓,從今往後,定當以孟家為己任,心繫父母姊妹,再不敢肆意妄為,若違此誓,叫我骨肉相離,此生不入孟家門。”

宜珈坐到聞諍一旁的團墊上,像只受了傷的小貓,縮成一團,雙手環膝,下巴頂著膝蓋,喃喃地講道,“爹不在,四哥不在,你們都不在,娘也病了……我其實也挺怕的,我沒管過家,我怕做不好讓人嗤笑,也怕這個家在我手裡壞了……三嬸天天盯著賬上的錢,我得看著……七妹有自己的心思,我怕她乘亂下黑手,時時防著……外祖父外祖母也走了,我怎麼也找不著他們……”

聞諍聽了心頭微怔,眼角有些酸澀,宜珈的話化成一句句譴責,重重鞭笞在他心頭,他讓他的妹妹,一個弱女子,替他承擔了本應有他擔起的重擔與責任。喉頭滾動,聞諍將宜珈摟在懷中,厚重的嗓音從上方傳來,“以後一切都有我在……”

宜珈靠在聞諍懷裡,兄妹倆相偎在一塊兒,陰晦的祠堂裡難得有了片刻溫情脈脈。

聞諍對宜珈充滿了愧疚感,補償方案在腦海裡不停閃過,忽然間他想起了袁叢驍的話,若他能活下來,便將親赴京城求娶宜珈……他和袁叢驍相識多年,深知他不是拿婚姻大事開玩笑之人,那麼,大概、可能、十有**他妹子會被袁叢驍纏上……聞諍頓時化身護妹忠犬,正重的向宜珈問道:“珈兒,你覺得袁叢驍這人,如何?”

宜珈被聞諍的話說蒙了,這思維跳躍的也太快了些……可看聞諍的表情並不向隨口一說,他直直看著妹妹,眼睛也不眨一下,宜珈愣了半天,乾巴巴的評價了一句:“他送的雕……不太好使……”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得越來越晚了……我道歉!

致謝:謝謝看v文的童鞋們一路支援,乃們是偶更新的動力!

ps,天災**九連環回來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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