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一絲一絲地加濃, 在城門既關的前一刻青堇騎著馬進了城。
到了家門前,翻身下了馬。
微微地扭頭看向亦停在遠處像是要被夜色吞沒的身影, 腳不知覺地挪了一步,頓了頓, 還是轉頭。
瞅見緩緩從大門裡走出的身影,門上懸掛著燈籠的柔光柔柔地灑在他的周身,臉色卻地看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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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堇愣了下,把馬交給了迎上來的門房,淺笑著朝宮成毓走了過去,“宮大哥。”
宮成毓收住腳步眼眸微微地偏了下,掃了眼遠處的沐凌風, 唇角緩緩地彎起, “堇兒。”
青堇在他的身前頓住腳步,瞄了眼他身後的小秋,抬頭,“宮大哥, 要回去了嗎?”
宮成毓低頭看向她, 點頭,“嗯,看你一臉的風塵,快進去吧,我改日再來。”
手指動了動,還是沒有伸出。
只是朝青堇笑笑,抬腳離開。
“宮大哥, 對不起。”擦身而過之時,青堇低聲道。
他的深情,她看在眼裡,明在心裡。
亦知道他娶自己是真心的,只是……他的情,只能辜負。
宮成毓身子微微一顫,腳步頓了下,嘴角的笑意斂去,半響才低低地道,“堇兒,夜涼,快進去吧。”
青堇緩緩地轉身。
看著宮成毓的身影逐漸融入夜色中直至消失。
才收回目光,轉身之時,下意識的望沐凌風站的那頭看了下,卻只剩下路旁暮靄的枝條隨風晃動。
定睛看了看,確實不見人影。
青堇定定地處在原地,耳畔回響起不久前沐凌風淒涼的笑聲,心似乎也被那晃動的枝條給攪亂了。
小秋朝青堇走了過去,朝她看的方向看了兩眼,喚道,“小姐。”
青堇回神,扭頭看向小秋,一笑,“進去吧。”
輕輕地嘆了口氣,帶著小秋轉身朝屋裡走去。
是夜,青堇輾轉到了半夜才睡了過去。
回了滄水別院的沐凌風亦是立在青堇的染霜院一夜到天明。
※※※※
右相家的二小姐被休離下了堂,可是有將軍府的少將軍和家財萬貫的方莊主提親,而後又夜宿棲顏殿。
眾人以為她會是既溫妃之後的寵妃,可是卻也沒有接到進宮旨意。
於是謠言四溢而起。
……
青堇自不會理會這些閒言細語,偶爾聽小秋抱怨兩句也只是笑笑了事。
照樣打理雪絲錦。
只是……
青堇手頓了頓,凝視著染缸裡紅藍慢慢地暈開融合成紫色,搖了搖頭,斂目繼續。
待調好了色放下手裡的飄,扭頭吩咐了織染的師傅幾聲。
往外走去。
上了馬車,馬車便緩緩地朝家駛去。
只是在臨近江邊沐凌風的房子時,如前兩日一般照常伸手撩開了馬車的簾子,眼眸看去,待走過了,斂了斂目放下了簾子。
卻一直未曾停下過。
……
將近半月的時光從指尖悄然流逝而去。
中間被宣德帝召見,進宮了一次。
其他的時間青堇則悄悄地進行著自己的計劃。
皇家數年來一直用桑錦的原因,加上其色澤,因此一直深受達官貴人和皇親貴族的青睞。
自然其價格也不菲。
但是這也是其弱點。
況且現在又即將失去皇商這個優勢的桑錦,那便慢慢地會成為方玄夜的包袱。
時間一長,如果她沒有估錯的話,方玄夜便會放手桑錦。
而她就是要把這包袱接手過來。
青堇的第一步,就是要用雪絲錦把桑錦的客人搶過來。
於是她需要一個契機。
而這個契機就是不久之後——皇宮中的姑媽榮貴妃的生辰。
因此青堇很重視,從紡織成緞,織染到刺繡剪裁事事都不敢放鬆。
只有在夜深人靜午夜夢迴的時候,會覺得秋天的夜——涼如水。
當青堇全力一心一意準備的時候,一疊奏摺也擺放在了御書房的桌子上。
連著兩日來院子裡的人和林巖等人的神色似乎有點不對勁,而小秋則一連兩日似乎心情很不錯的神情,加上離榮貴妃的生辰沒有多少日子了,青堇也就未曾留意。
※※※※
這日青堇剛撩開馬車的車簾,就看到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和等在門口張望的小秋。
“小姐,你可回來了。”小秋忙走了過去,扶著她下了馬車。
青堇瞅了眼,車簾和四周垂落的流蘇都非常的精緻,扭頭看向小秋問道,“有客人來了嗎?”
“小姐,太子殿下的人都等了小姐快一個多時辰了。”小秋低聲回道。
歷湛的人?找她來幹什麼?
青堇愣了下,扭頭看了眼西邊的日頭,往裡走了進去。
※※※※
青堇看了眼坐在廳裡一臉著急的公公,笑著走了進去,“公公久等了。”
公公起身朝青堇作揖,“司空小姐,小的是奉太子之命來接小姐的。”
“不知殿下找我何事?”青堇問道。
“小的不知。”
青堇想了下,便帶著小秋隨著他去太子府。
進了太子府,一個似是管事的丫頭迎來上來,行了禮帶著她朝內院走去。
然後進一幽雅的院子,丫頭在門口停住,道,“小姐請,太子妃娘娘就在裡面。”
肖淺函?青堇愣了下,走了進去。
自知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侄媳,可是卻也只得欠身一禮,“參見太子妃娘娘。”
“你終於來了。”低頭茗茶的肖淺函聞言抬起頭,把茶遞給了站在身旁的丫頭小竹,起身含笑親手扶起青堇。
肖淺函扭頭朝身旁的兩個丫頭遞了一個眼色,兩丫頭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青堇瞭然一笑,坐到她的對面的椅子上。
待人下去了之後,肖淺函這才看向青堇,欲言又止。
神情焦慮,眼底閃動的都是憂色。
青堇瞄了眼前面精緻的點心,伸手端起剛剛丫頭為自己倒的茶,啜了一口,看向她,問道,“娘娘有話不妨直說?”
肖淺函斂了斂眼眸,低頭輕輕地抿了口茶,然後抬頭看向青堇,道,“你救救三哥吧。”
“三哥?”青堇不解地看向她。
“就是凌風。”肖淺函解釋道。
青堇蹙眉,垂眸放下了茶杯,淡聲道,“娘娘,青堇早已和他陌路。”
肖淺函秀眉微微一蹙,看向青堇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就不能看在和凌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他嗎?”
頓了下,打量了青堇一番,問道,“青堇,你不知道他出事了嗎?”
青堇抬眼看向她,微微地點頭。
自從那日之後,再也沒有見過沐凌風,哪知道他出了什麼事情。
肖淺函眉頭蹙了蹙,把事情的原委說了開來。
青堇垂放在桌沿的手指頭慢慢地收緊。
果然,方玄夜還是把東西交給了司空逸了。
有了證據的右相府一派便連連上了十幾份奏摺,直接把事上呈給了宣德帝。
皇帝一聲令下。
沐凌風直接哐當入了獄。
只是……
青堇蹙眉,沐凌風不是說沒事的嗎?桌子的微涼似乎沿著指尖慢慢地傳至了心底。
心一滯,微微地抬頭看了眼對面出塵的肖淺函,難道他們……?
可是……
肖淺函眼眸頓了頓,看向青堇,擔憂道,“只是三哥他關在刑部的牢房幾天了,父皇下令誰都不準探望他。”
青堇垂眸淡淡一笑。
雖然自己沒有如他們所預料的進宮當寵妃,半月大哥卻隔三差五地遣人送東西給自己,向世人昭告著自己的‘皇恩聖寵’。
是要自己跟大哥求求情?
青堇唇角勾起一絲淡笑看向肖淺函,道,“青堇有一事不解,不知娘娘可否賜教?”
“請說。”
青堇眼眸看向她問道,“如果他是清白的,皇上自會還他一個清白,如若此事屬實,娘娘以為找我會有用嗎?”
“一入侯門深似海。”肖淺函臉色一頓低喃道。
隨即一笑,眼底閃過一絲傲氣,“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本宮還是太子妃,除了父皇和殿下沒有人能動本宮,只是……。”
肖淺函嘴角的笑意頓了下,動了動嘴角沒有再說下去。
司空府最終的目的不就是把她肖淺函拉下太子妃的位置。
左相府的實力加上皇后姑媽。確實……
青堇微微一笑。
在事情沒有定局之前,確實沒有人能動得了她。
只是,青堇環視了一下,只怕她也被軟禁了吧?否則怎麼還要歷湛派人來請自己呢?
這樣的話,於沐凌風,她也無能為力了吧?
青堇蹙了下眉頭。
但是連太傅的人也不能嗎?以太傅夫婦和大哥的交情不至於這樣。
青堇看向她問道,“太傅府的人也不準探他?”
“嗯。”肖淺函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
青堇點了點頭,扭頭看了眼外頭,道,“天色不早了,青堇該告辭了。”
說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下了馬車,青堇扭頭看向那日沐凌風所站之處。
眼前慢慢浮現暮色中沐凌風落寞的身影,耳畔響起那悽烈而絕望的聲音。
青堇默默地轉身,隨著漸濃的夜色似乎體溫也跟著一絲一絲地涼了下去。
隔日,青堇如常處理雪絲錦,順帶的也詢問了林巖雪閣其他的事情,好在沐凌風不在,雪閣一切如常。
下午被太傅府的人接去太傅府,青堇以為是為了沐凌風,卻只是接她去吃晚飯,一切如常,似乎沒有受到沐凌風的影響。
太傅夫人在青堇臨走前拍拍她的手,笑呵呵地說,“那小子做事向來有分寸,青堇,你不要太擔心。”
是夜,青堇立在視窗看著鋪滿星星的天空。
……
陽光滿地時,青堇便進了宮。
本想從旁側擊沐凌風的事,未果,青堇低頭想了下,看向宣德帝直接道,“大哥,我想見沐凌風。”
宣德帝斂笑,問道。“小薇,你真的想見他?”
“嗯。”青堇點了點頭。
她只是想看看他。
因為那日的情景讓她放不下心來。
宣德帝想了下,點頭,“好。”
隨即吩咐了常林帶她去刑部大牢。
灰灰的高牆,守衛站得筆直,慘叫聲遠遠地傳來。
青堇臉色微微一變,跟著常林和牢頭往裡走去。
昏暗的走道,牆壁上的油燈發出微黃的光,不時傳來的慘叫。
青堇蹙著眉頭隨著常林往裡走。
常林帶她到了一間獨立的牢房前,示意牢頭開鎖打開門,低頭恭聲道,“小姐,三公子就在裡面。”
青堇朝他微微一笑,朝裡看去。
地面還算乾淨,一張簡單的床,一盞油燈。
一襲青色的袍子,修長的身影背對著門而站。
青堇握了握拳頭,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而背對著她的背影一顫,背慢慢地僵硬起來,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收攏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