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112章 天涯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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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元寶哭得更猛了, 稚嫩的小手兒從袖子裡伸出來,眼淚汪汪地直想往鳳蕭的懷裡撲。

瞅著那張酷似沈硯青的粉嫩小臉蛋, 鳳蕭卻只是抱著長劍無動於衷。

腦海裡揮不去小桃紅昔日的音容笑貌,那荒草坡上她跑得鞋兒都掉了, 羞得只把秀足兒往紅紅褲裙裡藏。她說:“鳳蕭,不如我們坐船去碼頭吧?你去扛沙包當腳伕,我替人縫縫補補。等將來日子好了,再尋個機會將你娘我娘一起接過來……”

他那時心中不曉得多少歡喜,連命都捨得豁出去了。為了儘早見到她,一路上不知吃了多的苦頭,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卻會愛上別人。倘若那個男人能給她幸福也就罷, 然而三番兩次, 皆是讓她受委屈。可是即便是受了委屈,她也依舊還是愛。

為何自己的努力,卻屢屢打動不了她的心?……只因為差了一場床-笫之歡?。?br>  鳳蕭恨起來,驀地把瘦高個兒衣襟一提, 劍柄逼近他脖子:“哪裡偷來的孩子, 立刻送回到哪裡去!…老子行走江湖,憑得是義氣。欠了的就一定要還,但是不喜歡受人要挾。”

怕打起來,光頭胖子連忙擼著袖子過來拉扯:“嚇…瘦子這廝就愛開玩笑,二當家的說到做到就好!駿馬和乾糧弟兄們都已經給你準備齊整,那明兒個就等您這邊先動手了,事成之後您抱著美人江湖樂逍遙, 哥幾個護著大當家的和英姐走,今後誰也不欠誰,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對身後跟班使了個眼色,讓把小屁孩兒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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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煙膏案一應重犯行刑,早早的人們便往城西柴市口雲集。長街上熙熙攘攘,鳳蕭持一柄長劍走在人群當中,差點兒撞到幾名交頭議論的二八女子。那冷酷而俊朗的侍衛打扮,只把一眾姑娘羞得臉紅心跳。

到得如意粥鋪,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個在角落喝粥。

朱秀在櫃前忙碌,看見鳳蕭進來,微微一愣,又尷尬笑道:“呀,是蕭哥兒來了,我還以為是姑爺。阿桃在後頭照顧孩子呢,我去給你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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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不希望看見他。

“不必勞煩伯母,我自己去。”鳳蕭對朱秀拱了拱手,冷冷地走去後院。

朱秀心裡不願,又不敢上前阻攔,怕鸞枝知道了責怪。擦乾淨手,走到客人面前收賬。

後院廂房裡,鸞枝正在給孩子餵奶。著一抹淡綠的滾邊兒半長冬襖,綰一抹流雲小髻,淡淡陽光透過半開的鏤花窗子,鳳蕭便看到她半側著的白皙臉頰,畫面嬌美而嫻靜。

許是在安撫著懷中的小兒,她口中哼著輕柔細碎的曲子。孩子卻吃得不安心,吃了兩口又抬起頭來依依呀呀的對她哭。

鳳蕭站在那裡看,他心中的不甘便愈甚,不甘心自己付出了所有,結局卻不過是為旁人做了嫁衣。

竟然忍不住怨恨起她來。

劍鞘上的鐵珠掛墜在陽光下折射出光芒,元寶的目光被吸引過來。澈亮的雙眸瞥見鳳蕭,紅紅小嘴兒一癟,記起來昨日鳳蕭的無動於衷,“嗚哇~~”,才停止的哭泣又開始。

“哦哦,寶貝兒乖,孃親在這裡呢。”鸞枝心疼地把元寶兜在懷中哄著。順著視線回頭一看,看到鳳蕭手持長劍滯滯地站在門邊上,不由驚訝道:“呀,來了怎麼也不出聲兒,可把人嚇了一大跳。”

那紅頃刻便被掩在棉襖底下,看不見了。鳳蕭緊了緊刀鞘,嗓音有些澀啞:“見你在喂孩子,沒舍得打擾。”

看一眼元寶,問怎麼了。

鸞枝苦惱地蹙起眉頭:“昨兒個阿孃帶得好好的,怎麼才出去了一會,他自己就滾到了床底下。四個月哪裡就學會滾了呢,真是奇怪……大抵是嚇著了,一直不停的哭,還好沒傷著自個兒。”

一邊說,一邊把元寶粉嫩的小手兒握在唇邊親著。

許是孃胎裡養得好,這孩子生下來就沒生過病,慣愛動,總喜歡蠕著胳膊腿兒的蹬姐姐,平日裡沒少被自己兇。難得病這一次,卻把人心疼得不行,倒更樂意他像從前一樣淘氣。

“嗚嗚~~”元寶定定地看著鳳蕭,看一眼又把臉兒埋進孃親的胸前哭。

鸞枝不由可憐又好笑,對鳳蕭道:“大抵是把你當成他爹了,瞧這委屈的,你就哄他一句吧。”

鳳蕭卻知是怪自己昨天沒抱他呢……小子,和他爹一樣鬼精。

卻到底忍不住心中柔軟,便用手撫了撫元寶粉嘟嘟的小臉蛋,嚴肅道:“乖,聽叔叔話,不許哭。”

“嗚…”元寶小嘴兒一癟,竟當真不哭了。

鸞枝撲哧一聲笑起來:“看不出來你這冷冰冰的一張臉,哄孩子倒是厲害。哦,對了,昨兒個給你買了幾件衣裳,你看看合適不合適。”

從櫃子上拿下新衣,給鳳蕭試穿。

差不多的身量,寬肩窄腰,沈硯青能穿,他就也能穿。把脊背上的褶皺扯平,長短恰到好處,英武帥氣。

鸞枝替鳳蕭拍著袖子上的落灰:“果然是人靠衣裝,只稍這麼一打扮,土匪氣兒沒有了,看起來倒像個年輕小將。這一去赴任,不定就被哪家的千金小姐看上了,我可等著喝你的喜酒吶!”

鳳蕭任由鸞枝拍打著,女人的手兒白皙纖柔,忽左忽右地在自己跟前忙碌,就好似妻子在給離家的丈夫整束衣冠。這感覺太陌生,卻從未有過的溫暖,鳳蕭忽然把鸞枝的手腕一握:“小桃,他到底好在哪裡,為何你就是不肯重新再愛上我?”

他的目光沉定,就那麼無言地看著她,竟有種時光荏苒的哀傷……她都要回沈硯青的身邊去了,他卻還是執迷於其中,下肯放下。

握得太緊,鸞枝的手腕開始發麻,咬了咬下唇,不著痕跡地把手掙開:“鳳蕭……我近日考慮了好久,大概過了年便要搬回他那裡去了。你問我可有曾愛過你,從前我不敢說,然而我卻是真的用心愛過。天曉得那時候有多喜歡你,見你只與梅喜說話,又怕你不喜歡我,嫌我不及她美豔,暗地裡沒少傷懷。但後來卻不一樣了,後來我嫁了人……”

“怎麼會?”鳳蕭持劍的手一緊,沉聲把鸞枝打斷:“我怎麼會喜歡梅喜?我與她說話,都只不過因為你就在旁邊聽。從開始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對你一心一意。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當初那個乾淨的小桃,我不嫌棄你嫁過人。若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大可不必如此為難!”

“不是這樣的,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鸞枝的聲音微有些發顫,哽了哽嗓子,復又柔聲說道:“我想說的是,年少時候的暗戀終究不敵後來的柴米油鹽……後來我嫁了人,遇到了沈硯青。我從未遇到過他這樣的男子,偌大宅門裡的一個少爺,卻要每日坐在輪椅上靠自己賣畫來營生。話不多,嘴上冷,心裡頭卻疼人。起初我也不愛他,也逃過,也恨過,可他卻黏我,一忽而看不見我了,便四處著急,總要伸出手來把我攬過去才安心……

應是個冷清了太久的人,暖他一次,他便再捨不得放開了。那時候被他裹在懷裡,看到的都是他,呼吸到的也是他,洗不去都是他的味道。我心裡便恨自己,鳳蕭還生死未卜呢,你這是在做什麼?……沒少和他吵架,他也曉得我心裡藏著個人,卻從來不問,就那麼沒有底線的寵慣著,任由我欺負。我承認我愛了。也許命中註定就是與他糾纏……鳳蕭,你還沒有開始,並不曉得這種相濡以沫的難以割捨。或許將來你會遇到那個更疼你的人,然後你便曉得我今日有多麼為難。這是我最後一次與你說這些,過了今日,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對你、對我、對他……其實都是種折磨,不如互相把對方忘記。”

她的嗓音那般沉靜,第一回聽她說這樣多關於那個男人的故事,應是在心中輾轉過不知多少回的真心話吧?可是一字一句的說出來,鳳蕭卻聽得心痛她就只念著那個男人的不易,卻從不問問自己為她吃了多少的苦頭?

可恨沈家趕盡殺絕,賄賂了衙役追殺他性命,大路不敢走,大冬天的只能一個人赤著腳睡在深山野嶺。那鵝毛大雪紛飛,全身的傷口都凍成了冰痂,稍微動一動便割裂開一塊塊鮮紅,痛得他抽筋抽魂,卻捨不得停下歇息。馬不停蹄地往北面趕,只記得是個京郊叫做什麼德的地方,想要快點把她找到,以為快一點再快一點,或許還來得及把她完好如初的帶走……一路飢餐露宿,若不是遇到大當家的,只怕早已經死在了惡匪們的刀劍之下。

這些他都沒有告訴過她!

所以,朝夕相處的總是最後的贏家對嗎?酸甜苦辣只有在一起才能看得見,萬千相思卻敵不過柴米油鹽!

鳳蕭忽然用力把鸞枝雙臂箍緊:“不要同我說這些,太殘忍,我不想聽!小桃,你說的這些我都可以給你,他能給你的所有滿足我都可以做到,你這樣對我太不公平!…我不答應!”

“不是不公平。這世間之愛,也講究個天時地利…嗯……錯過了,便是錯過了。鳳蕭,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到底是怎麼了?”自小習武之人,他的力氣好生之大。鸞枝嬌嬌小小的,又豈然輕易能敵?只是用力推搡著,不肯被鳳蕭抓進他的胸膛。

鳳蕭生氣起來,冷峻的眉峰深凝成川:“從前是我太傻,我早已經後悔了!小桃,沈硯青他保護不了你。我怕我這一走,從此再也不能回來,我怕再看到你大著個肚子,在澡堂子裡那般惶恐求助的樣子……我更不甘心,明明是你把我牽扯,如今卻這樣三言兩語就把我拋棄!”

他箍得太用力,嗓子忽然有些渴,一瞬間大手把長劍扔去一旁,孔武臂膀忽然把鸞枝攔腰一抱,蠻橫軋倒在身後的床榻之上。

“既是註定不能相愛,當初又何必拆穿我的心?…是不是因為他給你帶來了太多快樂,你便捨不得把他忘記?那麼我便讓你也沾上我的味道!現在…現在我就給你嚐個痛快,是不是只要我比他更好,你從此就肯從了我了?……嗯?”

他狹長的雙眸灼-燒,腦海中晃過去全是鸞枝從前與沈硯青歡笑的一幕幕……那些畫面,每一次從馬車旁經過,他的心便要被生生撕-扯開一回……積怨從心中生起,便再失了理智……錯了,理智、理智拿來何用?他從前就是太由著她,從未把她逼迫,以至於生生錯過了那許多次措手可得的轉機!

人生二十年未滿,從少年時候起便在夢中把她寵愛,卻從來未曾捨得真正把她欺負一回。此刻卻毫不手軟。

“呃~呃嗚”元寶蠕著粉團團的短腿兒,嚇得嗚哇大哭。

鳳蕭用一片薄毯將元寶的哭聲覆蓋。

那持劍的手戾氣太重,只將鸞枝欺得疼痛不能。捨不得元寶哭,鸞枝用力弓著上身想要坐起:“唔……孩子還在!鳳蕭,你為何要這樣逼迫我?你這樣做……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你會後悔的,你快冷靜下來!…”

“嘗了我你便肯原諒我……我冷靜不來!小桃,這原就是你欠我的,我忍了太久太久!”鳳蕭嗓音從未有過的澀啞,滿滿的盛著隱痛。任由鸞枝指尖在他俊朗容顏上打罰,只是痴痴不肯停頓。

然而大手才探上她的裙裾,卻隱隱一絲溫熱滲出……有紅的痕跡。

“出血了?……小桃,你可是被我軋壞了哪裡?”鳳蕭渾身一僵,神思一瞬清醒,這才記起來鸞枝正在哺乳期,連忙鬆開她的身體。

“啪”

鸞枝卻冷冷地打了他一巴掌:“鳳蕭…,我昨日才告訴過他,這世上你是我最心疼的人,是我對不起你,但凡你過得好了,我心裡才能踏實。他竟是預設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可是你今日這樣做,卻把我心中最珍貴的那部分剜去了……我曉得沒有資格怪你,誰讓我先欠了你的情。你走吧,四哥是個慷慨之人,你好好隨著他幹,祝願你有個好前程。”

眼淚一顆顆淌下來,話說到最後尾音都在打顫。昔日那樣桀驁冷清的一個少年,那麼多美好的回憶,怎生得卻敵不過現實消磨?連珍藏在心中都是奢侈。

背過身子,整理好頭髮,蹲下-身從床底下拉出成親時的小箱。那漆紅的箱蓋上落著塵灰,袖子把它擦乾淨,開了鎖,翻到最底下是一隻刺繡的荷包,勾出來一娓半舊的紅玉墜子

還給你,情緣自此了斷了。鸞枝拭了拭眼角,容色很沉靜。

那紅玉墜子被擦拭得乾淨,銀珠兒清亮潔白,是當初生死別離時給她留下的信物……原來她將它珍藏得很好。鳳蕭臉頰上火喇辣的疼,狹長雙眸瞥見鸞枝蒼白的容顏,一瞬間心思便涼到了谷底。垂下的拳頭握得咯咯直響,卻不肯接。

“就是你所看到的……我捨不得把你留下,所以無論去到哪裡,便要你也一樣隨我到哪裡!”大手把長劍攥起,一道魁梧的黑衣長裳拂過房門,衝磚牆上揮了一揮。

鸞枝的聲音冷冷的:“送行的酒菜就在灶上,我讓阿孃去給你裝盒子。”

掀開薄毯看孩子。

“呃嗚~”元寶哭得嗓子都啞了,見孃親笑盈盈的看過來,明明很害怕,卻難得乖順地吐著舌頭,伸出小手兒想要摸孃親的臉。

鸞枝親了親他粉嫩的小胖手,慶幸如意在搖籃裡一直沒有醒來:“乖寶貝,這麼小就懂得心疼娘了。娘去刑場看那姓祈的壞叔叔上黃泉,很快就回來。”

走到搖籃邊,小丫頭也不知在做著甚麼好夢,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著,彎著紅紅小嘴兒笑。鸞枝握過如意的小手,在唇邊寵溺地親了親。

只才站起身子,卻忽然兩道黑影從門外閃身而入。她才要張口質問,口唇中卻又塞進一塊棉布,清淡的藥香味道撲鼻,頃刻間便兩眼一黑無了知覺。

“乖乖,剛才忘了問二當家的,這倆孩子怎麼辦?”

“還用問?。空恫莩??紗喔緙父靄閹?鵒耍?埠萌謎餛拍鋶溝姿佬奶さ兀 庇寫指戀納ひ粼諳岱磕諳炱穡?惶?徽笙はに魎韉納?歟?芸轂忝揮辛碩?病?br>

朱秀心裡不踏實,見鸞枝久久不出來,才從鋪子裡過來,便見兩道黑影從牆頭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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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嗚~”元寶哭得嗓子都啞了,見孃親笑盈盈的看過來,明明很害怕,卻難得乖順地吐著舌頭,伸出小手兒想要摸孃親的臉。

鸞枝親了親他粉嫩的小胖手,慶幸如意在搖籃裡一直沒有醒來:“乖寶貝,這麼小就懂得心疼娘了。娘去刑場看那姓祈的壞叔叔上黃泉,很快就回來。”

走到搖籃邊,小丫頭也不知在做著甚麼好夢,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著,彎著紅紅小嘴兒笑。鸞枝握過如意的小手,在唇邊寵溺地親了親。

只才站起身子,卻忽然兩道黑影從門外閃身而入。她才要張口質問,口唇中卻又塞進一塊棉布,清淡的藥香味道撲鼻,頃刻間便兩眼一黑無了知覺。

“乖乖,剛才忘了問二當家的,這倆孩子怎麼辦?”

“還用問?。空恫莩??紗喔緙父靄閹?鵒耍?埠萌謎餛拍鋶溝姿佬奶さ兀 庇寫指戀納ひ粼諳岱磕諳炱穡?惶?徽笙はに魎韉納?歟?芸轂忝揮辛碩?病?br>

朱秀心裡不踏實,見鸞枝久久不出來,才從鋪子裡過來,便見兩道黑影從牆頭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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