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解救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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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兩刻,福源客棧

“主公,屬下剛剛查探過,據平安客棧掌櫃和店夥計的描述,那一批山匪確實是直奔那裡去擄人,但是他們當時伏在地上,不敢肯定對方擄走的一定是個姑娘和孩子。屬下也查過了,那個叫王克的年輕人還沒有回來,他房中的東西都在,沒有翻亂,也沒有收拾過的跡象。”

“知道了。”顏司語把手中若薇剛剛完成的畫像遞給手下,“去找城中所有的鏢局,讓他們發動人手,找到人,有重賞。”

“是。”

“山匪進城之前,這個人去過錢莊,派人去打聽,包括他用的是哪家銀莊的票子,錢財來源,背景底細,還有要派人守住港口。”

“是。”

“現在是申時,”顏司語看了一眼計時銅壺,“兩個時辰之內,我要知道這個人的確切訊息。”

“是。”

酉時正

黑林崗大門外的土路上飛過一隊人馬,拎著他們的戰利品,大聲呼喝著奔進了山寨大門,山寨裡的刀疤老二從馬上跳下來,順手把馬背上的一大一小左右一拎,“大哥,我們回來了!你看看是不是這個妞?”

“放開,你們放開我!”王湘兒尖叫著連踢帶踹的掙扎,而另一個小小肉票閉著眼睛,耷了著腦袋,似乎還處於昏迷或昏睡中。

“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

那個被稱作老大的連髯大漢,踢著水牛皮靴,咯噔咯噔地一步步走下來,“你爹?錢湘兒,如果不是你爹錢胖子那自不量力攀高枝,惹怒了薛老大,你當我柴金龍稀罕翻你這騷貨?”說著話,柴金龍伸手衝錢湘兒的胸脯抓了一把,撕破了衣服,露出半個胸脯,惹得錢湘兒號啕大哭。

“甭他娘的三烈九貞,私奔連孩子都生了。等著回去被關黑窯子吧。”

“那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不是你孩子,你死活不撒手?”刀疤老二撇撇嘴,要不是因為這孩子,劉獨眼的腿也不至於被客棧突然衝出來的那小子踢折了,奶奶的,砍下他一隻手算便宜他了。

“真的不是我的孩子,就是同船的……”

“不管了,先扔一邊。”柴金龍揮揮手好不耐煩的,他要的是面子、銀子,他管她跟誰睡,跟誰好,跟誰生孩子?

錢湘兒眾人七手八腳的捆起來,半裸的胸脯被揩油無數,哭嚎絲毫不能改變她的處境,甚至無暇顧及一旁被她連累,到現在還沒有清醒的周小弟。他們闖進來的時候,她嚇壞了,急忙抓住身邊任何一根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救命稻草,她抱著周小弟不撒手,尤其看到隔壁住客衝出來就為救周小弟的時候,她就更不想撒手了,結果,成了現在這樣。

克哥會來救她吧?

周小哥,周小哥為了周小弟,也會來救她吧?

酉時三刻

芩口港和小鎮內幾乎所有的販夫走卒都知道有個大貴人正在高價懸賞找一個人出來,一個外地口音的年輕人,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方臉圓眼,沒有鬍鬚。沒人在乎這個年輕人是誰,幹過什麼,反正賞錢是真金白銀,比什麼都重要。

“主公,阿達回話了。”

“進來講。”

“主公,那個王克屬下查過了,用的是通利錢莊的票子,建東鏢局為他做的保。”

“什麼來頭?”

“可能是建東鏢局的少爺,聽說這個建東鏢局,前身也是流寇洗白。”

“一窩匪類。”顏司語心中開始模模糊糊的有了想法,“繼續找。”

酉時七刻,威遠鏢局

“是這個人跑來說他看到了,可他說非得見到賞錢才開口,所以在下也只好請胡爺親自來一趟了。”鏢局裡的總鏢頭把僱主胡丁請過來,指了指大堂中的另一個人,是一個衣衫襤褸,站沒站相的小痞子。

“我看到那個人了,在城東。”那小痞子梗著脖子,說話帶著一股唧唧歪歪的習氣。

“是這個人嗎?”胡丁舉出畫像。

“像吧?”那小痞子瞥了一眼,“哎,你們給多少錢?”

胡丁疊起畫像揣好,一抬手,一個兩指粗的鐵棍從袖子裡滑出來,猛地衝著他腿骨一擊,那小痞子當場嗷嗷慘叫起來,胡丁回腳一踢,踩住他滿臉滿嘴流血的頭,“你確定見過這個人嗎?”

“我,我……啊!” 胡丁用了幾分力,那小痞子的慘叫聲充斥了整個廳堂和院子,讓人側目。

胡丁很平靜,“我不會問第三遍,你確定見過這個人嗎?”

“跟我,跟我一起住的栓子說見,見過……啊啊,在一樂茶館後面的小巷子裡。”

“帶我去。”

……

“我,我不能確定……就是有點像……”栓子看到滿身滿臉血,嚇得牙齒打顫,“他,他就從那邊跑過來,躲躲閃閃的,然後就,就進了那邊的院子。”

“那個?”

“嗯嗯。”

胡丁招招手,兩個手下竄上去了。過一會兒,從那個小院門裡出來三個人,兩個彪形大漢,中間拎著一個年輕人,胡丁一把揪起他的頭髮,從懷裡抓了一把銀錢,扔在地上,看也沒看栓子一眼,“你應得的。”

“回去報告主公,說我們找到他了。”胡丁抬頭看了看天色,戌時。

****

顏司語看著面前這個額角帶著瘀青,神色有點像驚弓之鳥的年輕人,揮揮手,讓手下不必這麼凶神惡煞的貼身站在旁邊,“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你就不會吃苦頭。”

“嗯,嗯!”

“你和王湘兒的身份。”

“我,我和湘兒不是兄妹,她,她叫錢湘兒,我們,我們是私奔出來……”

“這個我知道,我想問你們的家族,我想知道黑林崗人此行的目的,是不是衝著你們來的?”

“是衝著湘兒來的!”王克急急忙忙的為自己開脫,“湘兒本來有婚約,對方是雷建兩州的總瓢把子……”

簡單的說,一樁婚事因為新娘子的臨陣脫逃與人私奔而告吹,而正牌的未婚夫卻是一個真正的狠角,當場放出話來說男的見屍,女的活捉。江湖上的事,顏司語知道有限,但是聽王克的意思,似乎這個兩州總瓢把子是個很有勢力的人,他的這一番號令,直接導致了黑林崗的土匪出手相助——也怪這兩個私奔的情人太幼稚了,一路招搖,很難不形跡暴露。

事情簡單而狗血,印證了顏司語最初的猜想——那些人不是衝著若薇或者孩子來的,否則不會不留下隻字片語的條件,不會對一個可以留話的侍衛痛下殺手。這很好,如果羅耀陽只是無辜捲入,那麼他們手裡的籌碼就多一成,救人的勝算就大一番,必須萬全——因為若薇要求:兒子要完完整整、毫髮無傷的回來。

“胡丁帶上人,帶上他,直接去黑林崗……”

“我不去,我不去!”王克一聽顏司語說這話,立刻狠命的掙扎起來,撒潑大滾,“我去就是一個死,我不……”

“你不去,現在就是死。”顏司語站起來,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而且會死得很慘。”

入夜,二更,黑林崗

土匪窩裡為即將得來總瓢把子的賞識和擢升的江湖地位歡樂半晌,喝也喝了,樂也樂了,而那邊一直昏著的羅耀陽也慢慢的轉醒了,醒了,所以看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和一群全然陌生的人,羅耀陽四周看了看,沒有找到媽媽,有些害怕了。

好在因為他人小力微,手腳沒有被綁住,羅耀陽慢慢退縮到角落裡,張著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幫用很大的聲音說話,張很大嘴巴笑,而且身上髒髒又臭臭的叔叔——跟過往他接觸到的人完全都不一樣。還有狗兒叔叔,他記得那個很醜很臭的人打了狗兒叔叔,還把他打得摔在地上,他們都不是好人。

“還有那個小崽子怎麼辦?”羅耀陽的龜縮沒有逃過一屋子土匪的眼睛,其中一個醉醺醺的看到了,便大聲地喊起來。

“嘿嘿,”刀疤老二走過去,重新把羅耀陽從角落裡拎回來,捏了捏他那肉肉嫩嫩的小臉,“這小崽子的賣相不差呀,哎,大哥,就算這個小崽子不是錢胖子的外孫子,賣給牙婆也能賣個好價錢。”他伸手彈彈羅耀陽的腦門,也不在乎他聽懂聽不懂,“小子,是到大戶人家裡作個假少爺,還是日後賣屁股就是看你們家祖墳上的造化了,哈哈哈……”

“媽媽會來找我的。”羅耀陽奶聲奶氣的忽然開口,清晰的吐字完全改過了亂吵吵的環境,“媽媽會付錢給你。”他拍掉那只摸在他臉上又散發異味的髒手,“所以你髒,不要碰我。”

亂哄哄的大堂有一瞬間的安靜,緊接著一片能把房蓋掀起來的爆笑猛然響起,笑童言無忌,更笑刀疤老二被一個小孩子嫌棄髒臭的窘狀。

“你……”刀疤老二反手就要給這個不識相的小子一巴掌。

“老二!”卻被老大喝住了。

“大哥?”

“那小子過來,叫我看看。”

是好奇,這麼大丁點兒的孩子,有多少是話都說不利索的,居然這個不但能說,還能有板有眼的跟他們講起條件,見到這個仗勢不哭不鬧,看起來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回頭若把珍珠賣成魚目價,就枉他柴金龍縱橫分水嶺多年。

當老大,除了狠,也得有腦子。

柴金龍抓起這個孩子,從上到下,從裡到外仔細掃過一遍,衣服是很普通的青麻,簡單的甚至看不到什麼繡工,不像有錢人家的小孩,柴金龍剛一皺眉,就看到內衣裡面一閃而逝的金光,心下見喜,一把扒開這小子的衣服,就看到他脖子上帶著一條金鏈子,還有下面一塊金鑲玉的牌子。

爺的乖乖!

“老大,這是什麼啊?”

那玉,白的剔透,好像握在手裡能融了一樣,那鏈子,純金的,造得那叫一精細亮眼。雖然鏈子墜子都是不起眼的小小一點兒,但是多年的搶掠,柴金龍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土鱉,這東西憑料子也是好貨色,搞不好一出手,恐怕一塊金錠子都不止。

“老大,這個東西好像是個稀罕貨!”刀疤老二看得眼睛也直,伸手就要上去扯,卻被柴金龍攔下來了,“確實是稀罕貨,”他舉起那個牌子就著火光仔細看上面的字——他看不懂,“那個誰,叫酸秀才過來!”

土匪窩裡出一個能識文斷字的不容易,所以大家都滿懷希望的看著酸秀才的時候,酸秀才研究了老半天,說,“我不認識。”

“哎,你怎麼能不認識?”刀疤老二叫起來,“你不是識字嗎?”

“鏈子上的是古體字,它跟我們現在書上的字已經很不一樣了,”酸秀才看著周圍這幫一臉茫然的粗人,直接明說,“雖然我不認識,但是我知道,能用這種字的人家,非富即貴,而且家世相當古老。”

那鏈子,是大殷皇室的每位皇子一出生,就會由皇帝親自為他們帶上的身分標識,從製作選料、到工匠、到經手人、到最後佩帶它的皇子,全部都會記錄在皇室卷宗中封存,成為標示身份憑證的‘名牌’,其重要和珍貴性不言而喻,而羅耀陽這一塊,因為他是皇太子,所以更為珍貴,他的身份在這個名牌上寫的明明白白,可惜,這幫土匪看不懂。

不過對於他們來說也不用懂,他們只需知道鏈子是個稀罕貨就足夠了,因為如果鏈子是個寶貝,那帶鏈子的孩子就等於一座金山,他們只想確定這次他們真的撞倒狗屎運,他們要發大財了!

“報——老大,有人叫山門。”

狂歡從前一刻開始清醒。

“是什麼人?”

“他們說是買賣人,要與咱們做生意。”

“喲,”柴金龍喝在興頭上,很高興,“這……今兒真實諸事大吉的日子,居然有人找我們黑林崗做生意?帶上來瞧瞧。”

……

來客有四人,一個在前,三個在後,那個站在前面的人像是個說話管事的,他身後站了兩個夥計架著一個頭上罩了層黑布的人,都不是善茬,從身形腳步一看就是練家子,柴金龍一眼就能看出幾分,當下心裡就更有興趣。

“柴寨主,在下是來代表我家主公,想與寨主做一筆合算的買賣,不知道寨主有沒有興趣。”

“我柴金龍一向喜歡做沒本的買賣,不知道你家主公打算做什麼?”

“柴寨主說的沒本的買賣,也同樣可以說是人命的買賣,您賺的是錢,拼的是命,其中艱辛也不見得有柴寨主說的那麼輕鬆,您說是不是?”

“有意思!”

“沒什麼意思,說實話,糾正柴寨主的錯誤想法而已。”胡丁四兩撥千斤的壓完了對方的氣勢,“不過,這次我家主公想給柴寨主做的生意,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沒本買賣,就看寨主有沒有興趣。”

柴金龍坐在座位上前傾了身子,用肢體語言表示了心裡的意願。

“你們今天無意中綁了一個孩子,”胡丁開門見山,“而我們需要那個孩子平安無事的回到他娘的身邊!絕對無本的買賣,柴寨主可以自己思量。”

果然是天大的好買賣!柴金龍心裡差點沒樂開花,就算他們不來找他,他柴金龍也是要儘快要找上他們的。肚子裡得意的笑,表面上卻歪頭裝模作樣地問旁邊的人,“今天你們打秋收……裡面有一個孩子?”

“嗯……老大,好像……是有!”他的屬下也是裝模作樣。

“柴寨主,那個孩子對你們無用,同樣我手上有一個廢人,但他對你們就是步步高昇的金不換,咱們一個換一個,柴寨主,你說這是不是沒本萬利的買賣?”

柴金龍忽然明白那個被架著、戴黑布頭套的人是誰了,他迅速權衡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不,我柴金龍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你們手裡的小子對我們沒有用,他活的也是死的,死的也是死的,沒人在乎,沒用!可那個孩子白白嫩嫩的,賣給誰都能賣一大筆錢哪!做買賣,最重要的是真金白銀。”

“好,說的好!做生意,你情我願,咱們在商言商。”胡丁絲毫不為對方的貪婪動氣,“我們可以花錢贖人,但是我要先知道孩子無恙。”

柴金龍拍拍手,羅耀陽被帶上來了,小家夥兇得很,已經把柴金龍手下的一個馬仔抓得滿臉花,可他現在等於賊窩裡的散財童子,是柴金龍的寶貝金疙瘩,小嘍羅再生氣,也不敢真的把他怎麼樣,總體來說,還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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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丁確定了孩子的無恙,“很好,柴寨主,我們現在談談價錢吧!”

……

第二天,申時正,福源客棧和字號房——這是雙方前一宿講好的時間地點,就待一手交錢,一手放人。

顏司語帶著人準時到達,對方已經先一步到了,“孩子呢?”

柴金龍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文弱書生,吹了一個口哨,揮揮手,身後有一嘍e判u餛弊叱隼矗拖褡蛺旌〈蹩艘謊摶艫耐飛弦脖幻勺藕誆肌

“叫人!”那嘍羅不客氣地晃晃他。

“……”

“耀陽。”顏司語開口。

“媽媽?”聲音透過頭套顯得模糊不清,但是能聽出來精神還好,大致無恙。

“人,我們帶來了,錢呢?”

“先讓孩子過來,我要仔細看看。”

“不,不不,小相公……”刀疤老二剛開口,被柴金龍伸手擋住了,“把孩子給過去。”

這個和字號房雖然是對方定下的地點,除了這個前廳,後面還有臥房內室,但他們今天早到一步,裡裡外外全檢查過了,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派人守住了門窗和緊要位置,對方一個書生,帶著一個孩子,就算還有兩個護衛,自己這邊六個出生入死的兄弟,還怕大魚跑了不成?

顏司語接過孩子,解下頭套,羅耀陽渾身上下除了手腳有被繩索勒過的青紫之外,一切都好,甚至沒有什麼被嚇壞了的樣子,果然是他爹的兒子。

“媽媽拿錢來贖我了?”羅耀陽不太懂得金錢概念,不過聽得多了,好像又有點明白。

“媽媽在等你,叔叔帶你換上乾淨衣服就去找媽媽,好不好?”顏司語掃了前廳每個人一眼,然後抱著羅耀陽往內室走,跨過門檻兒,順手對羅耀陽用了一點迷香並帶上了門。

在關上房門的同時,前廳的房梁上一排排冷箭從天而降,密密麻麻的箭雨輕巧地收割著坐在下方的人命——血雨腥風不適合讓小孩子看到。

當若薇看到顏司語抱著她睡熟的耀陽出現在面前的時候,終於無力的跌坐在床上,“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樣……謝謝你,謝謝……”

“不,不用說謝謝。”顏司語的指尖劃過若薇這兩日來蒼白的臉頰,“對我,你永遠不需要……”

若薇望進那雙迷霧蒼穹一樣的眼睛,從現在開始,她欠下他一筆債,一個賠進她一生,都無法還完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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