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不死的,我在這裡一分心,下一個玉鉤居然落到了我的手上。我本來還想為凌家保留點顏面的,沒辦法,天意弄人,本小姐只有出場了。
“要我幫你嗎?”明珠小聲地問道。
我還未開口,那邊束瀟然居然催了起來,“久聞凌家小姐才名,這詠菊詩必難不倒小姐吧,還用得著多想嗎?”
他這一喊,所有眼光齊刷刷地看了過來,比那點起的宮燈還要亮,眾目睽睽之下,明珠想幫我也無法了。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訥訥說道:“小女子學藝不精,不會作詩,琴藝也比不得剛才那位姐姐,不過會的也只有撫琴了,就為大家奏一曲吧。”
我來到琴旁,正襟而坐,兩手提起,奏了一曲《相見歡》,音律時高時低,不時還停滯一下,聽起來生澀無比。眾人愕然,茹妃娘娘則在高臺上搖了搖頭,估計誰也沒想到一向出才女的凌家會有我這種技藝超爛的女兒。撥了幾下,勉勉強強彈完一曲,我站起來,有禮地退回原位。
大多數人是一臉的不屑。三娘絕對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這下對我沒什麼期望了!凌家的面子丟大了,她對著眾家貴婦人,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只得僵硬地笑著。
還好不多時玉鉤送到了明珠手裡,因為我醜戲做在了前面,她不得不表現好點,和韓惜影一樣,也是作了一首《詠□□》:“攜鋤移向宮牆來,亭畔樓前處處栽。黃花應憐賞花客,秋光荏苒帶霜開。”作得不錯,與那宰相之女韓惜影不分高下。更絕的是她的琴藝,一曲《定風波》,如行雲流水,似秋風呢喃,確實高明,聽得茹妃娘娘連連點頭,終於把我丟掉的凌家顏面挽回了那麼一點。
“你叫什麼?”茹妃娘娘和顏悅色地問明珠。
“回娘娘話,臣女名叫凌明珠!”
“果然是才女,看賞!”茹妃點頭微笑,馬上有內侍拿了一個金鎦子過來。
謝過娘娘賞賜,明珠回來坐下,眼光不期然地瞟向束瀟然,他正在和旁人低頭說話,並未看過來,明珠臉上一陣失落。只怕是她這廂落花有意,他那裡卻是流水無情了!
身後等著玩這個遊戲的人還很多,我藉口出恭,乾脆向三娘告了假,走出人群,示意錦書留在原地,一個人向夜色中走去,這麼好的皇家別苑,我還沒好好逛逛呢!
沿著曲曲彎彎的迴廊一路行來,入眼的都是菊花,和我一樣退席賞花的人大有人在,三三兩兩地站著。我抬頭看了看天空,一輪明月在那兒掛著,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正是談情說愛的好時候啊!
來到一處僻靜之地,見四處無人,我一跳腳坐在了欄杆上,斜倚著身後的柱子,望著月亮,嘴裡輕輕哼著歌。
“你不是除了撫琴,什麼都不會麼?”束瀟然靜悄悄地走過來,調侃道。
我瞥他一眼,同行十日,算來這人多多少少知道我的一點底細,今天他雖在一旁推波助瀾,卻也沒露我的底。我連禮也懶得行,仍舊坐在欄杆上,搖晃著雙腿說道:“束瀟然,你怎麼也不玩了?”
他走過來,指著我說道:“見人不行禮,還如此坐姿態,沒規矩,哪裡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我側首反問:“不是你讓我叫你名字的麼,既然不讓我叫你王爺,還用得著行禮麼?想看大家閨秀,那邊多的是,你去吧,慢走不送。”
“呵呵呵!”他笑出了聲,“逗你玩呢,這樣才像你!我就說怎麼一個人的改變會那麼大呢,原來你是裝的!現在的你才像四年前那個強揪著我要禮物的小女孩。”
沉吟一下,他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睜大了眼睛看過去,“你問我為什麼裝嗎?”
他點了點頭,靜靜地看著我,眼光無名地讓我感到一陣溫暖,似乎面前所站之人,是我的親人、朋友!深吸一口氣,我忽然很想說話:“我沒有娘,爹又不疼我,我只想做個平凡人,過得平凡一點,這樣才不會惹是非,才能活得長久,你明白嗎?茹妃娘娘的弟弟看上了我妹妹明珠,她不願嫁,於是他們把我接了回來,想讓我嫁到衛家,說不定要不了幾天,我就是衛家的人了。”
我含著一抹淡淡地笑容看向他,他面色凝重,輕輕搖頭:“你不會嫁給他的,是嗎?”
“這事不由我說了算啊!”我嘆道。
“我知道你不會,你不願意做的事,沒有人能逼你做!”他肯定地看著我,見到我眼中的疑惑,接著說道:“咱們是同一類人,從你的眼睛我就看出來了,忍,不代表會一味屈服!”
我忽然有些明了,他身在皇家,這方面的體會應該比我這個老百姓要深得多,怎麼會不明白我呢!我伸出手去,戲謔道:“既然是同類,握手同盟!”
伸出的手很快被他握住,他的指腹和掌心有一層硬硬的繭子,一摸便知是練劍一類的武器留下的。
“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儘管說!”束瀟然含笑說道,表情認真。
“真的?現在就有一個難題,我今天表現得不好,希望娘娘不會看上我,如果我逃脫不掉嫁給衛元顥的命運,你可能幫我擺脫掉?”我對他說道。
“衛元顥不好麼?他可是國舅爺!”束瀟然問道。
“國舅爺又如何?還未成婚已是花名在外,要是真的好,我那妹妹又豈會抵死不嫁,怎麼會輪得到我?這些富家公子將來多半都是妻妾成群,哪裡知道人間什麼是真情,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概念,在他們的腦中根本不會有,還比不得尋常百姓。”我感慨地說道。
“一生,一世,一雙人!”束瀟然重複了一遍,仔細品味著我的話,半晌不語。我想我是喝了那杯酒的關係,昏了頭了,忘了這是個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居然對一個男子,還是一個王爺說這些。
“對不起,是雲萱莽撞了,不該和王爺說這些!”我心下後悔,手撐著前額訥訥說道。
“剛才不是叫名字了麼,怎麼又改了稱呼?不妨事,你既把這些話說與我聽,我們也算是朋友了,我不會說與第三人知道。出來得久了,席也快散了,回去吧!”
我們住來路走去,等到聽得人聲喧譁,我才驀然反應過來手被他握著,待要掙開,他卻先一步放開了,笑容可掬地說:“好了,凌雲萱,快過去吧,你的丫環已經等急了。”
我一看,果然錦書在前面迎了過來,臉色有些焦急,快步走過去,她低聲對我說道:“小姐到哪裡去了?這半天都不回來,奴婢擔心著呢!”
我好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是你師傅,還用你擔心嗎?”
“再怎麼說這裡不同別處,怎麼可能不擔心!”
這丫頭,顯見是真地有點急了,我拉住她的手,緊握了一下,以示感激。
回身看過去,束瀟然已然不見。
最後,菊花秋社直鬧到了三更席才散去,評判評出詩作得最好的是狀元爺,才藝中卻是凌明珠和韓惜影並列第一。娘娘賞賜下來,明珠得了金素釧一個,玉花鳥佩一玫,金鑲翠石耳環一對,收穫不小。
茹妃娘娘直誇韓惜影和凌明珠,我估計我的計謀是得逞了,衛家的媳婦將會在這兩人中產生,明珠機關算盡,還是被她自己推到了前臺,如果茹妃最後選了她,她不知要後悔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