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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確實是病了。

自從知道了黛玉要定親後, 寶玉便如雷擊一般, 整個人都呆掉了。在他心裡,黛玉是別的姐妹不同的。 她從不會像寶姐姐和雲妹妹一般, 勸自己讀書,勸自己學些經濟仕途。黛玉,是仙子一般的人物, 鍾靈毓秀清透脫俗, 是不理世情不染凡俗的。

他一直以為,林妹妹最終會和他相守在一起的。甚至無數次地想過,日後兩人心意相通, 臨風吟詩對月撫琴。

雖然林妹妹自從回家裡後, 被她的哥哥管著不能夠與自己見面, 但是,寶玉一直覺得, 老太太會最終成全了他的心事, 而賈母,似乎也一直是在這樣給他想頭兒的。

寶玉心裡如萬針齊扎, 難受到了無以復加。每日間不說讀書,便是襲人麝月幾個屋子裡的大小丫頭輪番安慰勸解, 也依舊是吃不好睡不著。眼瞅著不過幾日之間,原本一張如中秋之月春曉之花的臉就瘦出了尖下巴。

王夫人瞧在眼裡,氣在心裡。從黛玉被接進榮府起, 她就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可也是從心眼裡不喜歡這麼個安排。看著寶玉時常圍在那林丫頭身邊兒做小伏低, 王夫人心裡氣怨難平。好容易等著吶林丫頭離了這裡, 卻不想這都多久了,還勾著寶玉的魂!

再瞧瞧兒子茶飯難思做什麼都無趣的樣子,王夫人的一腔憤恨又轉到了賈母身上——若不是當初你一廂情願,一味地縱著林丫頭接近寶玉,寶玉何至於此!如今人家得了太上皇賜婚,明兒就成了侯爵夫人,寶玉可怎麼辦哪?

所以說人最是怕執拗,王夫人已經執拗到了鑽牛角的地步。她自己的兒子當然是好的,既是這樣,那有錯的自然都是別人!

今日乃黛玉小定之日,府中的主子們自老太太起,到才出了小月的鳳姐兒,除了李紈寡居迴避了外,都去了林府。偌大的榮國府裡只寶玉因病著不能出門。

襲人挑起簾子進了屋兒,看見晴雯正坐在圓桌子前頭打絡子,寶玉卻是歪在一旁的春椅上呆呆地看著她,連襲人進來也沒發覺。

襲人掃了一眼屋子裡頭,麝月秋紋碧痕幾個都不在,心裡便覺得有些不自在。因笑道:“屋子裡怎麼就你們兩個?麝月她們往哪裡去了?”

晴雯一向與襲人不大對付,聽她這麼說了,嘴唇一撇,冷笑道:“我在這屋子裡就是個打雜的,又沒有人單叫我看著誰,姐姐問我,我怎麼知道?”

說話之間手中不停,但見素指翻飛,手裡的各色絲線都拈了金線,與染得通紅的長甲晃得人眼花。

襲人被噎了一句,臉上有些下不來。又見寶玉並不說話,心裡十分氣苦,嘴裡卻放低了聲音,柔聲道:“好妹妹,我不過是這樣一問,倒招出你這些話來。”

說著,過去推了推寶玉,“外頭天兒不錯,你不出去逛逛?”

寶玉悶聲道:“有什麼可逛的?”

襲人想了想,笑道:“寶姑娘這些日子總沒過來,你去瞧瞧她不是?橫豎今日老太太她們都不在,你也悶得慌。”

寶玉聽著這話,只得起身,懶懶地往外頭去了。襲人看著,忙囑咐晴雯在屋子裡好生看家,自己拿了件兒夾披風追了上去。晴雯看著兩個人出去的背影,垂下眼冷笑了兩聲。

卻說寶釵這些個日子總沒有出去,此刻正坐在梨香院裡與薛姨媽說話。薛蟠自外頭大步跨進來,一看寶釵也在,當即笑道:“妹子也在家裡?今兒怎麼沒往姨媽那邊去?”

他本就是那麼一問,聽在寶釵耳中卻是有些彆扭,便好似自己整日裡都不著家,只顧奉承王夫人一般。因是自己哥哥,寶釵也不好說別的,輕輕搖著紈扇,道:“老太太和姨媽她們不是都去了林家?今兒是林妹妹放定的日子,哥哥忘了?”

薛蟠一拍額頭,“我說忘了什麼呢!”這麼說著,想起林琰清軍雅緻的樣子,臉上不免又露出幾分兒神往,傻笑道:“林家的表弟生的那般模樣,不知道他的妹妹是個什麼形容。”

薛姨媽看著兒子神色,便知道他的心思,沒好氣地一拍桌子罵道:“看你什麼樣子?你也不小了,整日想這些個有的沒的,有那個功夫,你也好生長些本事。過個一年半載,我也好求了你姨媽舅舅的為你看門好親。如今這麼文不成武不就,哪裡就有人家願意把姑娘給你?”

薛蟠坐到了椅子上,大喇喇地說道:“我一個爺們兒著什麼急?倒是妹妹先該好生瞅著人家了。人家林姑娘比妹妹還小些,如今都過了小定,媽也不知道著急。”

這話卻是戳到了薛姨媽和寶釵的肺管子上。寶釵臉上登時漲的通紅,咬著嘴唇,哽咽道:“媽媽,你聽哥哥說的是什麼,竟是,竟是……”

薛姨媽趕緊安慰女兒:“好孩子你別哭,你哥哥說的昏話,待我教訓他。”

寶釵扭頭拭淚,也不言語。

薛姨媽氣得指著薛蟠道:“這是你一個做哥哥的說的話?還當著你妹妹說!我知道你嫌著我們娘兩個總管著你,心裡不忿了。既是這樣,你只自己出去便是了,省的回來害我的眼!”

薛蟠見妹妹哭了,也有些手足無措。他本來就是個粗鄙的性子,有話就說,也沒想那麼多。妹子眼瞅著都這麼大歲數了,這一直耽擱著,也不見母親有何打算,他還是真著急了。一時嘴快說了出來,看著寶釵哭了,這才後悔,忙起來走到寶釵跟前,打躬作揖地賠笑道:“好妹妹我錯了,我這嘴裡是有啥說啥,妹子別跟我一般見識,也別往心裡去啊。”

說著,又是連著幾個揖作了下去。寶釵破泣為笑,摔了開了薛蟠扯著衣袖的手,嗔道:“行了,哥哥叫人看見什麼樣子啊?我勸哥哥且長些心眼,家裡也就罷了,外頭若是這麼沒頭沒腦的得罪人,誰還來給你賠罪的功夫?”

薛蟠笑道:“妹妹不惱我就行了,外頭人誰去管他。”

薛姨媽瞧著一雙兒女,嘆了口氣。寶釵的事情她也不是不急,只是放眼看去,哪裡還有比榮府更好的人家?寶玉的模樣性情不說,還有個親姐姐是貴妃。門第家世都是好的,王夫人又是寶釵的親姨媽,又極是喜歡寶釵穩重大方,想來日後也不會錯待她。因此,老姐妹兩個早就私底下定了盟了。

只是可恨那老太太,百般看不上自家女孩兒,卻也不瞧瞧,她們家裡的幾個丫頭,哪一個性情品貌比得過寶釵?

老太太那裡如何薛姨媽並不放在心裡。王夫人說的好,貴妃是她的女兒,到時候只需貴妃一道旨意,老太太便是再不願意,也只得認了。

薛姨媽這裡盤算雖好,到底仍是讓寶釵耽擱至今了,如今寶釵多大的姑娘了?比迎春還要大上幾個月呢。薛姨媽心裡不是沒有過忐忑怨念的。

尤其前些日子聽說了黛玉被賜婚的訊息,心裡更是著急。私底下王夫人又與她抱怨過:“那林丫頭沒爹沒孃,只那麼個過繼的哥哥在。想不到,倒是叫她攀上了一門好親。”

薛姨媽心裡邊覺得自己女孩兒,怎麼瞧著都比那林丫頭強出不少,日後的姻緣想來也不會差了。尤其老太太屬意的黛玉既是有了人家,那寶玉的婚事更是十拿九穩了。因此,倒也略略放下了心。

寶釵見母親半日不語,輕聲叫道:“媽媽?”

薛姨媽回過神來,瞧著女兒細膩白嫩的臉蛋,水杏大眼櫻桃口,當真是豔若牡丹一般。慈愛笑道:“方才你哥哥說的雖然直白,倒也是真話。明兒我跟你姨媽提提,看她是個什麼說法。”

“媽!”寶釵慌忙止道,看看屋子裡只母親哥哥,伺候的人也是鶯兒幾個心腹,這才放心,“媽這是做什麼?哪裡有咱們先去上趕著提的呢?再說……”

垂下頭去,臉上帶了幾分紅暈,“前幾天姨媽帶著我們進宮去看大姐姐,媽媽就沒細想?”

薛姨媽一怔,寶釵輕輕道:“咱們在這裡住了幾年了,怎麼之前沒見大姐姐說悶得慌,叫了姐妹們進宮去說話?這才被皇上禁足過,就想起了姐妹們?”

薛姨媽一驚,忙道:“我兒的意思是?你姨媽可是只跟我說,要叫宮裡的娘娘瞧瞧你,明兒也好說寶玉的事情。”

姨媽的話?寶釵心裡冷笑,自己的好姨媽說的話,只好聽一半兒罷了。

薛蟠摸不著頭腦,愣頭愣腦地問:“媽和妹妹說什麼呢?”

薛姨媽不耐理他,斥道:“這裡沒你的事,一個爺們兒,只打問這些做什麼?你若無事,回房去歇著。”

又高聲喚了香菱進來,“去,伺候你大爺歇著去。”

香菱福了福身子,打起簾子讓了薛蟠出去。

這邊兒寶釵便道:“那日我和二丫頭幾個進宮去,瞧著大姐姐的架勢,不像是姨媽說的那樣。”

薛姨媽眼中閃過精光,復又躊躇道:“我兒,這事兒,可不好咱們自己琢磨。就算是你大姐姐有什麼想頭,也是盡著二丫頭她們的。我想著,你姨媽的意思,或許就是真的只想讓你去娘娘那裡露露臉。”

寶釵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她從未將迎春幾個放在眼裡,只是,就算是庶出,人家也是侯門公府的姑娘,比之自己這個皇商的嫡女,總是在出身上就佔了先機的。

寶釵向來注重自己的言行,以寬和沉穩示人。只是黛玉的婚事算是不大不小的刺激了她,想她在榮府幾年,費勁了心機去討好王夫人,奉承賈母,卻是至今蹉跎著。黛玉一個喪母喪父,說話又尖酸的,憑什麼卻是能夠攀上侯府呢?

更何況,聽人說了,還是那安樂侯爺親自入宮請的旨意!

“我兒,且不要心急。什麼事情都看穩了再打算。不管怎麼著,那林丫頭一個沒爹沒孃的,都能有這好姻緣,我就不信我兒會比她差了。”

寶釵輕道:“媽也別這麼說,林丫頭雖然沒了父母,到底出身清貴。她哥哥是舉人,來年下了場,若是一舉得中,家裡也就又起來了。”

“這有什麼呦,我的傻兒!”薛姨媽見女兒意興闌珊,勸道,“你道是為何你姨媽看不上她?性子先不說,那命就不好!從小兒沒父母,焉知不是她命硬克的?你瞧瞧自她來了,寶玉什麼樣兒?你姨媽說的好,生來就是一副勾人的樣兒!仗著自己生得標緻些,嘴頭又尖利,刻薄不肯饒人,別看如今好,日後還不定如何呢!我兒記得,寬和才是福!”

或許是心裡頭對黛玉著實看不上,薛姨媽聲音越來越大,正說到興頭上,不妨外頭薛蟠的大嗓門響了起來:“呦,寶兄弟啊!快進來進來。”

薛姨媽母女一驚,面面相覷。薛姨媽忙起身往外頭去,寶釵也匆匆溜下炕來跟著。

寶玉站在廊下,一張臉果然是瘦了些的,只是此時滿面怒色,瞪視著薛姨媽。

寶釵看這個意思,是寶玉聽見了母親的話。饒是她一向會來事兒,此時也有些不知所措。

薛姨媽面上也是訕訕的,強笑道:“寶哥兒你怎麼這會子來了?進屋子說話不是?”

襲人跟在寶玉身後,臉色有些蒼白,悄悄扯了扯寶玉的衣襟兒。寶玉咬了咬牙,一轉身兒跑了。

襲人趕緊朝著薛姨媽母女福了福身子,也跟著匆匆出去。不說薛姨媽母女如何,只寶玉一溜煙的跑回了自己院子。

麝月秋紋這會子倒是回來了,正和晴雯在屋子裡說笑。忽然間寶玉闖了進來,幾個人都笑著站了起來正要說話,寶玉腿下一軟,一頭就栽到了地上。

麝月幾個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都撲過去叫著二爺。跟著進門的襲人見了,急的眼淚都要下來了,也不顧的別的,嚷道:“還愣著做什麼?趕緊來人,把二爺抬到床上去!”

因府裡沒有別的主子,幾個丫頭圍著寶玉這一番著急,又是揉胸又是掐人中。好在不多時寶玉醒了過來,襲人等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說這邊兒榮府裡怎麼亂著,林琰這邊酒席才過,東安王太妃等便起身告辭回去,幾家子男客也都陸續離開。林琰覺得自己臉都要笑酸了。

老管家林成看林琰實在疲乏了,正在那裡說著請他回去歇著的話,外頭門房一個小廝跑了進來:“大爺大爺!門口兒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個和尚一個老道。我們瞧著兩個人實在長得不堪,沒敢放進來。舍了好幾碗素菜出去,兩個只不走,定要進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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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這樣了,補期末的材料補到手疼。十篇反思吶,形式主義害死人……

感謝八月桂花香、蓮傾旖旎漫鳶池、婉清、jjae54、球球主人、夜雨眠音、墨蛇gn的地雷,讓大家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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