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七章 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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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因湘雲的淚水吃了一驚, 她本不是熱心之人, 然見到這般情狀,也不免開口詢問,湘雲又不是心中存得住話的人, 兩人回到瀟湘館,湘雲便哭哭啼啼把聽到的對話學了一遍, 迎春只聽得心驚肉跳,不敢置信, 卻也知湘雲絕不是撒謊之人, 她又沒有主意沒有話語開解,只陪著湘雲哭了一場,兩個小姑娘都是滿腹淒涼, 坐立難安。

湘雲到底想得開, 哭了半晌,終究擦了擦淚珠, 恨聲賭氣道, “我也不管這許多了,明日就秉了老祖宗回家去,這裡又不是姓史的,我一個客人,竟好意思這麼算計我, 說出來的話,那是當家奶奶和大家閨秀能說出口的麼?我父母雙亡便是命硬,她們死了兒子死了父親還是賢惠的?翠縷, 你現在就收拾,我們明兒就回去,這裡是一天也待不得了!!”

迎春見她急火火的,忙勸道,“你且別急,老太太疼你,難道還能讓你受了委屈?況這過了年,好容易接你來住,這才幾天,老太太怎麼捨得你回去?這並不是你的錯,可若急忙回去了,讓你叔父嬸子心裡可怎麼想你?依我的,你回還是回老太太一聲,平日裡便不出門子罷了,聽到她們請蓉哥兒來,你便縮在屋裡不出來,裝病也好,有事兒也罷,她們還能特特地拉你見外男?”

湘雲思來想去,明白迎春說的是正理,不由得又要落淚,“往常人都說二姐姐最是寡言老實,如今我才知二姐姐是真心為我的,那口蜜腹劍的給二姐姐提鞋也不配,她專討好了這一府人,同樣是客,竟做得比主人還大方,如今又胡亂挑唆……”

迎春嘆了口氣,她是不愛管事,可這番話聽在她耳裡,也不由得感同身受,再想那兩人平日為人,不由得暗自心寒,連湘雲都要算計,她一個有父母形同沒父母的庶女,以後又怎麼辦?

卻說兩姐妹提著心等了又等,卻不曾見賈蓉來過這邊,兩人便疑惑起來,湘雲只怕自己聽錯了,迎春卻從未放下過一天心,她到底是明白榮國府私下齷齪的。

至元宵十五,這天一過,年也算過了,因而格外熱鬧,寧國府一系本就心中不滿,賈敬自是託詞,連城裡都沒回來,自在郊外道觀裡過得逍遙,賈珍託病也未露面,自領著房裡有名分的姬妾們唱曲喝酒,賈蓉便代表寧國府男丁來了這裡,尤氏也作為女眷過來作陪,只淡淡的,便如尋常做客一般,卻不似往年熱情。

鳳姐因尤氏當初那推心置腹一席話,也有所悟,雖仍舊放不下府中大權,卻也知保養身子了,只她一向體虛,月事數月未來也是常事,並未放在心上,十五當天,剛坐上席,問到那酒菜味道,當場便乾嘔起來,闔府俱驚。

賈母忙忙派去請太醫,因大過年的,著人帶著厚禮,太醫自是不敢怠慢,也就來了,一診之下,果是喜脈,把個賈母笑得合不攏嘴,賈璉結婚這些年,不過得了一個大姐兒,如今鳳姐又有了喜訊,當下喜得暈乎乎的,被外門裡兄弟侄子逮著灌了好一通酒,鳳姐多年期盼,突然有了準信,自是心花怒放,整個人容光煥發,越發光彩奪目。

因這一喜事,這一天更添了熱鬧喜慶,那臺上的戲酒便換了那兒孫滿堂的,喜氣洋洋,那些有頭有面的丫鬟婆子俱上前來給鳳姐賀喜,賈母唯恐鳳姐累了,忙讓人扶她去一邊歇著,後續的事,若照往年的規矩,自是王夫人接手,尤氏幫襯著,偏偏尤氏只是圍著鳳姐道喜,一句不提幫忙,鳳姐感念尤氏提點,也不去點破,王夫人亦有管家之才,卻不及鳳姐爽利,後面安排便多有疏漏,不得不離席去安排。

眾女眷聽著評書,相互逗趣說笑,老爺少爺們在外頭一起賞燈吃酒,自然是笙歌盈耳,趣味別有不同,因此兩方都沒注意不見了一些人!

忽聽後面“稀里嘩啦”一陣響動,正間隔在評書停頓的時候,遠遠隔著距離,也隱隱傳到前方女眷耳中,賈母耳朵卻還利索,模模糊糊聽到了一些,皺著眉頭問身邊的鴛鴦,“這卻又是怎麼了,別是哪裡的婆子喝醉了,在裡面鬧事?”

鴛鴦略有些猶豫,她卻比賈母聽得真切些,彷彿是寶玉那裡的發出的聲響,卻不敢明說,正要開口,便聽到那響動大了起來,正往這邊過來。

正要開口,只見寶玉跟前的麝月倉皇掀簾進來,滿面急切恐慌之色,欲言又止。

賈母當下便覺不好,只不能丟下滿屋子女眷,便笑道,“你們且坐著,我去歇一會兒,人老了,這麼著就撐不住了。”

眾女眷哪個是沒有眼色的?忙忙答了。

這邊鴛鴦早把麝月帶到了後面的小房間裡,屏退了眾人,待賈母進來,便看到麝月跪在地上發抖,心中一慌,忙顫巍巍地問。

“這是怎麼了,可是寶玉兒有了什麼事?”

麝月趴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頭,磕破了一層油皮,方哭道,“老太太,這事兒蹊蹺,有人要害寶二爺!”

賈母只聽到這裡,眼前一黑,便要往後倒,鴛鴦慌忙上前扶住,衝麝月喝道,“你作死了,話都說得不明不白,寶二爺若有事,你還活著做什麼?”

賈母聽到這話,頓覺有理,寶玉若真的有事,這丫頭也必活不成的!

麝月哭道,“回老太太的話,二爺先頭在屋裡悶了,原打算回房稍事休息,再來伺候老太太,誰想回到,便說渴了,屋裡卻一個人都沒有,奴婢便去廚房要熱水,可就這一眨眼……待奴婢回去,便看到,看到雲姑娘和寶二爺一起倒在床上……”

說著又碰碰磕頭,賈母臉色鐵青,往日的慈祥面容裡透出一股狠厲的陰沉,一跺柺杖,“磕什麼頭?還不去帶路?”

此事一出,賈母若是處理不好,不說整個賈府的姑娘,便是整個賈府的爺們,賈府的百年名聲,都要為此聲譽掃地!

當下雷厲風行地吩咐下去,不上片刻,老太太前腳進了,王夫人,鳳姐也後腳跟著到了,一看眼前情景,王夫人當場便軟倒在地,卻被麝月扶到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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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相當凌亂,充滿情/欲後的氣息,滿地都是破碎的衣裳,有大紅的男式袍子,也有鮮豔的女式衣裙,越往裡走,賈母的臉色便越難看,待看到床上赤/裸的兩人後,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麝月更是臉色慘白,幾欲昏倒。

床上的人哪是湘雲和寶玉,卻是寶玉和襲人,兩人皆是緊閉雙眼,以交合/之姿展露在眾人眼中!

這一夜,外人眼中風平浪靜的榮國府內部經歷了一次血腥的大洗禮!

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外人並不知道,只有一個知情人,遠遠低落在暗處,雖略有些搖頭惋惜,卻並不同情。

當日賈蓉原代表寧國府男丁前來榮國府,他場上揮灑自如,因鳳姐有喜一事傳到外頭,便和眾人狠灌了賈璉一通,自己便要退了,卻被寶玉房裡的一個小廝叫住。

他雖與寶玉來往不多,然看在柳湘蓮份上,便去了,心知如今女眷皆在賈母那裡,便是進了大觀園,也不會衝撞到誰,誰知走到牆外,便被人攔住,攔住他的,卻是一向沒有存在感的迎春。

迎春本不是個管閒事的,這卻是首次鼓足勇氣說話,說出的話更是讓人心驚!

賈蓉卻不是那麼好算計的,若不被他知道便罷了,若是知道了,便是拼個魚死網破也絕不叫敵人好過的人,聽了迎春的話,不止沒有離開,反而打算將計就計。

他躲在暗處,眼看著麝月把寶玉送進房中,眼看著襲人捧著一碗湯閃進來,寶玉已有些醉意,由得襲人溫溫存存地哄著喝了,又扶到了床上,掀開被子,那露出一個昏睡的美麗少女,正是湘雲。

待襲人帶著得意的笑容閃出門來,賈蓉極厭惡這個女子,一個手刀便砍翻了她,拖到暗處,幾乎同時麝月便從外頭進來了,提著水壺進門,緊跟著便是一聲尖叫!

待麝月踉蹌地跑出門,趁其餘僕役還來不及趕到,賈蓉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把襲人和湘雲掉了個包,又撕了寶玉和襲人的衣服,眼看著寶玉藥性上來了,趁著夜色把湘雲卷起來,丟回了瀟湘館,幸好上次他進大觀園時記住了路,否則卻不能再第一時候處理好這些後續之事。

第二日,湘雲在一陣頭疼欲裂中醒來,發現自己和衣躺在床上,心中閃過自己昨晚明明從賈母那裡見到嬸子派來接她回家的婆子,然後她難過地回了瀟湘館,然後呢?

再看翠縷趴在床邊,睡得正香的模樣,卻比自己醒得還遲,越發古怪了!

正在湘雲迷茫的時候,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卻沒聽到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開口,門簾便一掀,迎春匆匆進來了,見到湘雲,上下打量一番,方松了口氣。

“你沒事便好了!”

湘雲十分疑惑,“我能有什麼事呢?再熬兩天便回去了,那些個毒計可害不到我了!”

迎春嘆了口氣,她昨晚是下了狠心去做的,道現在心還在突突跳呢,如今卻不知道是對是錯,看惜春便知道,蓉哥兒又豈是好惹的,“不用熬了……昨晚事兒就發了!”

湘雲頓時花容失色,“什麼?”

迎春略略靜了靜心,方淡淡道,“寶玉已經搬出大觀園了,昨兒晚上他,他……唉,總之,襲人如今算他的屋裡人了!”

“到底是怎麼了?”湘雲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也不知,”迎春搖頭道,“總之,我昨晚……派人悄悄攔住蓉哥兒,把事情和他說了,他說他自會處理,不會害了你,誰想今早便聽到……寶玉房裡的丫頭只留了麝月晴雯,襲人做了通房,降成三等了,其他都打發到莊子上去了,唉,昨晚園裡可沒停,我沒見到你,還擔心……”

湘雲一時有些難以置信,一覺睡去,事情就發生了,她還蒙著呢;一時又覺得悲涼,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便是過了這一關,可不知還有沒有下一關。

她心中隱約明白賈母把她接來住的意思,寶玉與她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她自是願意的,可如今,寶玉有這樣一個娘,她可真怕了,老祖宗又不能護她一輩子,就算她真能如願以償,正經的婆婆可是王夫人!!

湘雲能想到這些,迎春自也能想到,兩人相對無言,唯有苦笑,只是心中不是滋味,苦悶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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