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五章 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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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自賈蓉回京後, 尤氏便把原先欲為賈蓉續娶的打算又拾了起來, 因年前忙亂,還不怎麼,自過了年, 日日與那些世交人家來往,也見過了許多適齡的姑娘, 要找到般配賈蓉的也並不難,那些個人家, 又如何不知尤氏為何專門把精力放在自家的姑娘身上?寧府名聲上雖荒唐了些, 可賈蓉卻不是個沒出息的,年紀輕輕便是從二品的官身,又有戰功, 女兒(妹妹)嫁過去就是個誥命夫人, 又有什麼不滿意的?

兩方都互有意願,一個年節下來, 尤氏倒是看好了幾個姑娘, 只待賈蓉過目點頭,便上人家提親,卻不料還沒等她提起呢,賈蓉忽然說要她暫時停止張羅,心中自然疑惑, 便與賈珍暗中說了,想讓賈珍問問賈蓉。

賈珍心中卻是有數的,當初他敢和秦可卿半公開地‘暗通款曲’, 一方面固然是色膽包天,荒/淫過頭,一方面卻是心中明白,自己這個兒子尤好男風,對女人是不感興趣的,娶了個天仙一樣的秦可卿,也不過新鮮了三五日,就拋在了腦後,其他庸脂俗粉就更難入他眼了。

況他與賈蓉並無多少感情,為賈蓉張羅續娶不過是為了傳承香火罷了,真正說放在心上,卻從來便沒有過,賈蓉不領情,他也樂得少操心,“他如今是什麼身份,哪裡還把我們放在眼裡?我們看中的,只怕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又何必操這個閒心。”

尤氏嘆口氣道,“我卻不是為他好,他都二十了,又有大好前途,沒個媳婦在內院幫襯著,看在他那些同僚眼裡,可怎麼像樣呢?”

賈珍不耐煩地道,“這媳婦還能天上掉下來不成?總得他滿意吧?”

尤氏見賈珍這副姿態,不免想到秦可卿,心中便不痛快,心道賈蓉滿意了也不成,寧可找個姿色平庸的,只要賢惠恭順便罷了,再不能找個如秦可卿那樣姿容的,便是賈珍如今已有心無力了,也難保不會看著眼饞,到時鬧了沒臉,可不是害了賈蓉?

心中拿定主意,便也不管賈珍,自在自己的小圈子裡劃拉,把一些看著穩重端莊的挑出來備著,雖說賈蓉暫時 沒這個心,可她還是要做好萬全準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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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尤氏並未因賈蓉之意放下挑選兒媳的打算,那邊林府裡卻是一片歡聲笑語。

黛玉自回了家,便如乳燕歸巢,說不出的放鬆輕快,因林如海的兩個妾室都在回京前打發了,家中內院無人打理,她便在母親留下的幾個老嬤嬤的幫助下,開始管起家來,眼見她漸漸有了似模似樣的架勢,原先的抑鬱一掃而空,身子骨好了許多,雖是一派嬌弱嫋娜不減,卻去了那層病氣,林如海自然樂見其成,頗感欣慰。

期間她和榮國府仍有往來,不時去小住三五日,終究和原先不同,也不再束手束腳,自拿出公侯小姐的威嚴氣度,下人們反倒震懾住了,絲毫不敢怠慢,她心情放鬆,與幾個姐妹的關係更好了。

自榮國府與寧國府鬧了那一出,近乎分道揚鑣,黛玉本就聰慧,又聽自己父親分析,心中隱隱察覺到不妙,不免為賈家的將來擔憂,只是這般境況卻非她一個閨閣女子能改變的,她更擔心的卻是那幾個姐妹的將來,便常常邀她們來自己家中做客,以為散心。

這一日已回了寧國府的惜春攜著其餘姐妹主動登門,卻是意外之喜,因寶釵湘雲寶琴李紋李綺邢岫煙等人都還住在大觀園中,便一起來了,一群女孩兒春花秋菊各擅其長,一團錦繡爛漫,嘰嘰呱呱,甚是熱鬧,一時間清冷的後花園倒是花團錦簇,香風飄渺。

這一群女孩兒聚在一起,聊得無非是一些女兒瑣事,便是清高如黛玉,也做了回殷勤主人,忙忙碌碌地指揮丫鬟們佈置亭閣,茶點,果子,炭爐,等等,卻是十分周全細緻的,頗有些當家理事的派頭,惹得眾人紛紛笑她,她便也端不住,隨大家一起笑了,那邊惜春和湘雲躲在一邊,手裡共捧著本冊子,嘰嘰咕咕地咬耳朵,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探春便站了起來,把食指放在唇間“噓”了一聲,眾人偷笑,看著探春躡手躡腳地走到兩人身後,悄悄探出頭,往那冊子上瞧,那兩人卻未發現,還在小聲爭執著什麼,這邊眾人已經被探春那副樣兒笑得不行了,一個個東倒西歪,這兩人才一臉茫然地看向眾人,冷不防發覺一片陰影在頭頂上,唬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差點撞上了探春的下頜!!

“做什麼做什麼?愛姐姐你怎麼嚇唬人?”湘雲不滿地嚷嚷,偏她口齒不清,十分可愛。

探春笑著走回自己位上坐了下來,“誰嚇唬你了?倒是你們看什麼這麼入迷?是才剛出的詩集,還是字帖?林妹妹叫你都沒聽到。”

湘雲立時被轉移了話題,興沖沖地把冊子遞到探春的鼻子底下,“才不是,整日不是詩集就是字帖,就不許我們看看別的好玩的書?這是四妹妹帶來的,我卻不信這些都是真的,愛姐姐你倒幫我說說!”

眾人聽她這番話,也覺好奇,便湊到了一起,就著探春的手,一頁頁的閱讀過去,竟是比三言更警世的小文,雖短小,卻把那大宅門裡妻妾爭鬥的猙獰殘酷之處描寫得細緻入微,活靈活現,那些個爭寵吃醋、陷害人、謀害人、殺人不見血的法子,看著匪夷所思卻又由不得人不信,更有那爭鬥失敗之人,累及兒女後代,其悲慘淒涼,不可名狀。

眾人都是未出嫁的閨閣女子,便是在賈府那種環境裡,稍稍感受到一點兒陰暗汙穢,偶爾為自身的將來憂愁,卻終究是霧裡看花,並不分明的,心底裡未嘗不把嫁人當做自己重頭開始的期待,如今猛不丁看到這樣的描寫,與自己所想是南轅北轍,越看越是訝異,越看越是心驚肉跳,看到最後,如黛玉迎春脾性稍微虛弱些的便承受不住了,心慌氣短,眼前直眩暈,忙撤了回來,慢慢喝了一杯熱茶,方靜了一些。

只是原先的氣氛已蕩然無存。

那邊寶釵與探春卻是唯二將冊子看完的,探春一頁頁翻著,早想到了自身,到最後面有戚容,心頭悶痛不已;寶釵合上了冊子,雖力圖鎮定,那眼神兒到底出賣了她不平靜的內心,因問惜春,“這種東西,分明是胡編亂造,拙劣不堪,卻把高門大戶都做了虎狼穴,若真有其事,歷朝歷代,還沒聽說允許寵妾滅妻的,若正室寬和慈悲,持家有道,善待丈夫兒女姬妾,與丈相敬如賓,家中何愁不能和睦?編造此書者危言聳聽,用心詭異,別說我們女兒家,便是鳳姐那樣人也是不該看的,四妹妹如何得到的?”

惜春聽寶釵這番話,卻是十分不滿,本來寶釵語帶教訓是習慣,可惜春原就看不慣她對自己姐妹指手畫腳,往常住在榮國府,還容忍她幾分,如今她既回了自己家,還顧忌什麼?況寶釵還指責編書者不懷好意,登時觸了惜春的逆鱗!

惜春的嘴巴,又一向比黛玉還更尖酸些,忍不住便刻薄道,“寶姐姐這是什麼話?難道寶姐姐不是出身大家子?難道寶姐姐家中沒有姬妾?我們怎麼一個都沒見寶姐姐的姨娘?一個都沒見寶姐姐的庶出兄弟姐妹?我倒覺得編寫此書的人是真正瞭解內院門道的,雖說說得聳動了些,到底也是個借鑑不是?便如二姐姐這樣的,若一味寬和慈悲,沒半點氣性手段,連下人都敢隨便欺負,將來嫁人了,難保沒有那心懷不軌的人欺到她頭上,甚至欺到她孩子頭上,到時怎麼辦?你寶姐姐嘴皮子上下一動,好的壞的都說了,吃虧的還不是我二姐姐!”

寶釵本是習慣性地訓了番話,表達了一下自己代表正統的意思罷了,並沒有想得太多,卻被惜春毫不留情地迎頭痛擊,言語幾近惡毒,饒是她修養極好,被這般在人前下了面子,只氣得眼前陣陣發黑,手裡緊緊攥著冊子,差點扯成了兩半,青筋兒都突出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迎春聞言苦笑,喃喃地道,“別把我扯進去呀……”只她聲音極輕柔,旁人是聽不見的,她看了看呆愣的眾人,微微搖頭,咬了咬唇,便捻起桌上一枚白棋,自顧自趕起圍棋來,再不管外界的風雲變幻。

眾人原在各自思索,卻不料突然間寶釵和惜春就對上了,也不由得呆愣,黛玉身為東主,反應過來,忙站起來,推推惜春,嗔笑道,“妹妹這是怎麼了?我知你突然看到這些,心中難免抑鬱氣憤,一時胡言亂語也是有的,寶姐姐是個寬宏大度的,不會計較你的失禮,只你這般,卻是不給姐姐面子了!姐姐可是個小性兒的!”

黛玉的詞鋒絕不亞於惜春,雖說是解圍,也透出滿把的刺兒,她一頭說一頭笑,美目流盼,風流宛然,端的是嫋娜婉約,秀麗無雙,別人一時間被她迷了眼,倒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便笑著打趣惜春,探春那邊拉了寶釵閒聊,湘雲便拉著黛玉和惜春,嘰嘰呱呱說個不停,因黛玉不住在榮國府,賈母存了心思在湘雲身上,隱約間便把寶釵和湘雲對峙上了,湘雲雖然爽朗,到底也是公侯府裡長大的,並非一絲兒心眼都沒有,因此對黛玉倒比對寶釵好些。

因眾人心情不佳,午膳便草草用了,那冊子之事雖揭過去了,只在各人心中留下了什麼,也只有她們自己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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