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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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 星期日 天氣:沙塵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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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日子比較冷清, 除了偶爾應付下白小白的曖昧簡訊, 再無波瀾。我仔細思考了下生活如此平靜的原因,發現是易凡沒有添亂。莫非他忘記先前說過的“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終於不再相親迴歸正常了?

可是現實永遠不朝正常的方向發展。

“關小蓓, 上次交代你的事情怎麼樣了?”電梯裡偶遇時,易凡盯著變換的數字頭都不回地問。

“唔, 找到一個……”

“那就儘快安排我們約會。”電梯行至23層,他徑直走了出去。

近期他對我說的唯二兩句話, 就讓我對他迴歸正常的期盼幻滅了, 公事公辦的冷漠語氣下,其實還是那個結婚狂。

“我像一個老練的獵人,靜靜地潛伏在濃密的森林裡, 等待那只狡黠而陰險的狐狸……”回到家, 我對蘇說著如何接近林七的計劃。

蘇打斷我無聊的幻想:“你要是獵人,可真是全天下動物的福音了。我就不明白了, 明明告訴你了林七每天晚上七點定時定點在羅蘭會館一樓咖啡廳喝咖啡, 你怎麼用了這麼多天還沒有約到她?”

“有錢人嘛,總是有些不好接近,我需要個萬全之策。”我訕笑著為自己辯解。實際上,林太太的話還是有意無意地影響到了我,使我總覺得林七也有一種“窮人免看免碰免惦記”的氣場, 讓人不太想靠近。

“不過話說,你不怕林七認出我是那個冒牌的心理醫生?”

“你覺得自己當時在她的視野之內麼?對於她們來說,你大概真的是粒可以忽略的塵埃吧。”蘇一針見血地說。

不管有多不情願, 總裁之命不可違。

當我連續三天裝作路人甲徘徊過羅蘭會館咖啡廳門外,絞盡腦汁地想開場白的時候,一個人拍了我的肩膀:“小姐,請跟我進來一下。”

我有那麼一瞬的困惑。

“林七小姐找你。”

狐狸反客為主將了獵人一軍。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咖啡廳昏暗燈光下,林七似笑非笑地攪著一杯咖啡問。

我驚訝地問:“你怎麼……”

林七看了一眼剛才出門喊我的那人:“阿寶,給她解釋一下。”

被稱作阿寶的年輕男子說:“這幾天,我們看到你來來回回在這裡走了不下幾百個來回。偶爾有人問你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你就顧左右而言他四處張望以掩蓋你的真實意圖。可是你裝的技巧實在不高明。喏,你看,這路旁邊有個經常被人貼小廣告的路燈,門口有個寫特選選單的牌子,當被人懷疑時,你完全可以去裝作讀上面的內容,而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這面堵牆看。這堵牆——”那人敲敲咖啡廳臨街的牆,發出玻璃質感的聲音,“實際上是面玻璃,從裡面看完全透明。左前方那位先生,對,就是穿黑色褲子的那位,因為你莫名其妙的瞪視,已經緊張地三次把咖啡灑到褲子上了,這才把一貫穿著的米色褲子換成了黑色。”

“作為一個經常被矚目的人,即使你看的不是我,我也能感受到你的目光。”林七說。

我決定用語言打破這尷尬時刻:“是這樣子的,我是ac總裁易凡的助理,他被林小姐卓爾不群的才華和美麗所折服,希望能夠有機會邀請林小姐共進晚餐。”

“易凡?”

“嗯,ac總裁,青年才俊,天之驕子……”

“我知道他是誰。”林七打斷我,“既然要約我,他為什麼不自己來說?”

“我們總裁怕唐突了林小姐。他覺得如果被林小姐這樣才貌雙全家世出眾品行端莊的人拒絕……會很遺憾的。”

事實證明,林七果然是林太太的女兒,這番恭維似的話起到了良好的效果,她展顏一笑:“回去告訴你家總裁,我同意和他見面了,地點時間我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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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展地有些出乎意料。

首先,易凡這個相親狂人和林七見了一面之後,居然迅速而高調地和她確立了戀愛關係,其次,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易凡相親成功後,我卻沒有如長久以來期待的徹底擺脫媒婆加跟班的身份,迎來渴望已久的自由,地位反而更加低微了。

事實上,我現在似乎有了兩個主子。

例如此刻,易凡和林七在享受著燭光晚餐的時候,我和阿寶像兩盞閃亮的路燈立在一旁相對無言地喝著水。

“你說咱們像不像丫鬟和書童?主子們私會的時候,站在一旁通風放哨?嗯……不對,咱倆更像在一旁偷窺主子偷情的下人。”

“林小姐這麼驕傲的人,喜歡被人注視。”阿寶一臉狂熱地盯著林七。

我一直覺得易凡相親時要人陪著已經夠病態了,而林七在約會時還要人看著的做法,只能稱之為變態了。

我不能理解阿寶的邏輯,但仍順著他的意思盯著林七看——她笑起來很漂亮,即使和易凡談國際反恐形勢時,眼角眉梢仍能帶上嫵媚的笑意,風情而……做作。

小人之心了吧,我自嘲地笑了下,又轉頭看易凡。

和林七在一起的易凡俊朗非凡,侃侃而談間,不復往日相親時的青澀,言談舉止間是遊刃有餘和揮灑自如,優秀地讓人覺得陌生。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易凡?可以用完美形容的男人,如天邊星辰般閃耀卻遙不可及的男人,只有天邊的另一顆星才能相配的男人?

站在門當戶對這個現實中的男人。

“關小姐,關小姐?”

“啊!什麼事?”被阿寶推了一把,我才回過神來,發現林七在叫我。

“易凡,大概是你太帥了,關小姐看得眼睛都移不開了。”林七半是戲謔半是認真地看著易凡說。

我掩飾似的地低頭喝了口水,祈禱自己的臉不要紅。

易凡只淡淡看了我一眼:“關小蓓,林小姐覺得這裡的紅酒不好,我辦公室裡有一瓶珍藏多年的,你去取一下吧。”

“這裡離公司很遠啊……讓阿寶開車去可以快一些。”

“阿寶一會要送我們去劇院。”

“易凡不是開車來的麼?”我不解,“你們計劃去劇院……還需要紅酒?”

林七轉頭對易凡風情地笑:“易總,你這個下屬很難管啊。”

易凡說:“林小姐需要,你就去一趟好了。”

我眼前迅速地閃過古裝劇中的惡俗橋段:一個驕縱的小姐眨著無辜的眼睛地對身邊權高位重的男人撒嬌:“你看你看,這個死奴才欺負我。你,你還不幫我報仇。”那個男人一臉寵溺地握住小姐的手:“小乖乖,別怕,咱們一起欺負死她好了。”

這個想法讓我抖了好幾抖,最後鬱悶地走了。

身後是林七嬌俏的笑:“叫林小姐好生疏啊,不是說喊我小七就好麼。”

我輾轉大半個城區拎了瓶酒回來時,發現已經人去桌空。

“易先生和林小姐已經走了,要我轉告你先回去吧。”一旁的侍者說。

我掂了掂手裡的酒瓶子,想:就這麼摔地上雖然可以洩憤,但實在太可惜了。

於是對那侍者說:“這酒二百塊錢處理給你,要不?”

侍者笑著搖搖頭。

“名酒呢,易凡多年珍藏的。”

“易總我不知道,可是林七……上次林七手機落到餐廳,被班上一個小姑娘撿到交公了。結果林七找回來的時候,不感謝不說,還因為沒有及時通知她而把那小姑娘狠狠罵了一頓。林七的東西,少碰為好。”那人笑著解釋。

……少碰為好麼?

第二天,我拿著那瓶紅酒找易凡。

“昨天晚上送酒打車的錢,給我報銷一下。”

“那酒抵債吧,夠你坐半輩子公交了。”他埋頭看檔案。

“是啊,您易先生一瓶酒就夠我們小戶人家活半輩子了。可是,謝謝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易先生這麼名貴的酒。”我狠狠地把酒瓶子放到他面前。

他坐起身靠在椅子上盯了我半天:“關小蓓,你這是在跟我發脾氣麼?”

“對!我很不滿你的行徑。你可不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帶著女朋友找個陰暗角落卿卿我我不要被人看到啊!”

“你很不滿陪我去約會?”

“我沒見過你們這麼奇怪的人!你們的做法,簡直跟愚昧腐朽的中世紀歐洲王室一樣,是不是你們結婚之後,洞房花燭的時候我都要侍立一旁,在國王王后完成了神聖的為皇族傳宗接代的任務之後,帶著頭的鼓掌歡呼啊!”

“關小姐真是博學啊。”林七笑吟吟地站在門邊,“真巧,關小姐也在這?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討論?關於歐洲王室的?”

“我來送個檔案。”我含糊地應付著,“易總,我回去工作了。”

林七轉而對易凡說:“你是應該知會下公司的人,本小姐現在是你女朋友了,省的進門被人盤查半天,而且也要那些隨隨便便的花花草草打消念頭,不要惦記著你了。”

“花花草草?”易凡問。

林七笑:“你不要在那裡得了便宜賣乖,這些看你的眼神太說明問題了。”說到這裡,她故意提高聲音,“尤其是……經常在你身邊的那些人。”

我從她挑釁的聲調中分析出了一個呼之欲出的意思:這話就是說給你關小蓓聽的,你站穩了給我聽清楚了。

於是我決定成全她這個想法,退了幾步手扶在把手上,故意將門推開了一個縫隙。

就聽她說:“有些女孩,就是搞不清楚不是什麼樣的男人都可以惦記的。”

易凡向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歸根結底只有一個人能做我的女朋友。”

“所以你要讓她們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林七說。

我從一邊的桌子上順了幾張紙送了進去:“易總,這裡有份文件需要你籤一下。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惦記我的男人去了。”

這就是所謂的引狼入室吧。

“我可是警告過你的,林七這種女人,佔有慾很強。”蘇抱了個西瓜優哉遊哉地吃著。

“你警告的太隱晦了吧。再說她佔有歸佔有,沒事折騰我幹嘛?我又不是她的手下,和易凡也只是同事,用不上扯這些私人關系啊。”

“你知道孔雀麼?”

“聽說過,動物園裡那種毛□□亮地想讓人扯下來做撣子聲音卻很難聽的禽類。”

“孔雀在兩種情況下開屏:威懾敵人和求愛。現實中,很多人有這種孔雀的心理,他們用美麗羽翼威懾敵人的同時吸引異性注意。很多時候,即使異性沒有被吸引,但能夠威懾住敵人,他們也會獲得一種類似求愛成功的快感。”

“威懾我?她和易凡的關係……我對她根本不存在威脅,她怎麼這麼杞人憂天啊。”

“好比過去皇宮裡的女人,這種將每一個同性是為潛在威脅的做法,是她們與生俱來的敏銳本能。”

“真挫敗。我本以為讓一個女人覺得威脅,起碼得具備漂亮年輕性感這些優點呢。沒想到僅僅因為我是女人……太沒面子了。”我苦笑,“還有,你把易凡比作皇帝,太抬舉他了。”

“難道你不擔心麼?”

“擔心什麼?皇帝跟人跑了?”

“按戰鬥力來算,她是皇太后,你頂多是個刷痰盂的宮女。而且依照她的秉性……你今後的日子,會比較悲慘。”

蘇的話……不能說一語成讖,也差不多。

週末的時候,林七突發奇想要約易凡看電影。

我又看到了那個嬌貴的小姐搖著男人的袖子說:“哎呀,人家千金之軀一直養在深閨裡,都沒逛過集市,人家好想跟你一起去廟會體驗生活嘛。”男人微微一笑應允了,指著旁邊一個下人說:“寶貝,帶上這個奴才吧,讓她跑腿跟班做牛做馬隨你差遣!”

林七這回連阿寶都不帶了,緊著我一個人折騰。

她指著桌上的一盒巧克力對我說:“關小蓓,把這個給我扔了。呵呵,你居然說它是巧克力,不過也不怪你,長這麼大估計從來沒吃過正宗的巧克力吧。你還是去給我買份爆米花,要香草口味的,嗯,易凡……給易凡也來份香草的吧。”

我穿行在擁擠的人群中,為她抱回來了兩大桶爆米花。

“這爆米花用什麼做的啊,太不健康了,我不喜歡。你還是再去給我買杯咖啡吧。”

我再一次穿行在擁擠的人群中,同時極力剋制將咖啡潑灑出去的衝動。

“真慢,咖啡都涼了。咖啡要在六十度的時候攥在手中,然後在身體的溫度中自然冷卻到四十五度,這樣才好喝。不過這個口味兒……我從來不喝的,你去換一杯。”

我再次垂頭喪氣地來到咖啡攤前。

“你老闆?”賣咖啡的小哥問。

“嗯。”我胡亂地點頭。

“就是有些人啊,當個頭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一天到晚裝得跟大爺似的。她看著也就跟你差不懂啊,你也是,就這麼聽她擺弄。要是我,辭職好了。”

這小哥的話,讓我茅塞頓開。我想了一下,覺得這麼忍讓著實在很傻。

我把咖啡交到林七手裡。

“易凡為什麼還不來?你去門口幫看一下。”

我坐到了林七對面,直視著她的眼睛說:“林小姐。我可以幫你去看一下易凡是否到了。但是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我之所以在這裡聽任你的擺佈,是看在我們總裁的面子上,而不是因為你的原因,請你擺清楚自己的位置。”

林七看著我傲慢一笑:“哦?那麼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就是利用你們總裁在使喚你?職場上的人不都是這樣,為了老闆出賣父母都肯幹?說到底,你只是個小職員。我要是把這些話透過你老闆傳達給你,你應該知道什麼效果吧。所以說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聽我的差遣。”

“林小姐真會說笑。一個總裁如果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私下報復一個員工,就算他是億萬富翁,我只是個窮光蛋,我也不屑理他的任何施捨,更不會留在他的手下為他工作。”

“關小姐很清高嘛。可是你這種人我見多了,表面上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可是涉及到利益就馬上就是另一副嘴臉。你們討好上司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與其這樣,你還不如直接討好我,等到我成為總裁夫人那一天,沒準還能對你高看一眼。”

“林小姐真是養尊處優,大概從來沒有在職場呆過,所以不知道職場上最著名的金玉良言:永遠不要得罪總裁的身邊的人。聰明如林小姐,所以你也也知道自己是在‘等’,有多少人熬不過豪門中女朋友到夫人這段‘等’的距離。而我,作為總裁的下屬,其實比你更有機會在這個過程中拆散你們,甚至自己得手。”

“哼,”林七嗤笑,“你這種伶牙俐齒自以為是的女孩子我也見得多了。初入職場以為有些姿色就可以勾引老闆。可是我告訴你,豪門是場貴賓卡才可以進入的晚宴,這種邀請卡,是我們生下便有的,不是你可以企及的。而你,再光鮮亮麗卻只能在門縫外豔羨王子公主的生活。你這種女孩可悲在總以為變為公主,但實際上,現實就是十二點的鐘聲,會讓灰姑娘們原形畢露落荒而逃。”

“這就是你我的不同,你總在自怨自艾地等待王子垂憐,而我,即使我愛的人是乞丐,也是我的王子,我們可以一同創造一個王國。是的,我相信童話,我相信童話會眷顧每個美好的女子。可是你,你現實地不相信任何童話,卻還在徒勞地尋找王子。我很為你遺憾。”

林七還在說什麼,我卻不屑於聽,抬頭看到易凡正站在不遠處。我不知道我們的對話他是否聽到了,但是,我不在乎。

“易總,”我起身,畢恭畢敬地打招呼,“林小姐等你好久了。電影快開場了,你們進去吧。”

易凡點點頭沒有說話,從我手中接過電影票和爆米花。

林七起身,挽過易凡的手,傲慢地看了我一眼,向放映廳走去。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往來熙攘的人群,突然覺得這人生很滑稽。以後我要是有了男人……要是敢不對我畢恭畢敬言聽計從,姑娘我抽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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