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七號上午, 周雲川和程珂一起去了京市二十四醫院, 只是看著那巨大的鐵門,程珂就覺得有幾分壓抑。
跟門衛說明來意,門衛又叫來了一個管理人員, 終於說通之後,兩人進了這個精神病院的大門。
鐵門緩緩開啟後, 程珂看著這門有幾分難受,他最理解被關著是什麼滋味了, 前一世三年的牢獄中, 他總是看著各種鐵門發呆。
宿舍的門是鐵的,上面只有一個小視窗,放風時候的門也是鐵的, 高得嚇人, 就連監獄的圖書館,門都是鐵做的。
“咳咳……”程珂覺得嗓子發癢, 驟然間就咳嗽了起來。
周雲川輕拍著他後背, 問:“沒事吧?”
程珂搖搖頭,喘著粗氣回答:“沒事。”
周雲川將手裡的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程珂,“喝點水,壓一下,要是還咳嗽, 我們今天就先回去了,以後再來看。”
“沒事,剛才不過是口水嗆到了自己, 好不容易來了,就別下次了。”說完程珂看看陪他們的管理人,說 ,“不好意思,我們走吧。”
“行,那我們先去一些程度比較輕的患者那裡看看吧,不過過程中,你們最好也別做什麼刺激性動作,否則精神病患者被刺激,很可能發生暴力事件。”
“好的,我們知道了。”周雲川回答。
其實二十四院在京市非常出名,程珂他們有時候開玩笑也會說“你不會是從二十四院逃出來的吧”這種,但是那也僅限於知道二十四院是個精神病院而已。
二十四院有六棟樓,第一棟樓裝修還比較新,不過就算新,牆面上也有了不少劃痕和塗鴉,管理人帶著他們,有點尷尬地說:“我們是過一段時間粉刷一次,不可能天天粉刷,這些都是他們新畫的。對於這個,我們其實不怎麼管,因為很多時候畫畫也是他們宣洩的一種方式,而且這種方式最為溫和。有些患者喜歡在紙上畫,但是有些卻喜歡在牆上塗鴉,雖然我們給的是粉筆,比較好清除,但是其實大多時候我們並不這麼做,因為他們偶爾看到自己的作品,心情會莫名穩定下來。”
程珂看著牆上那些痕跡,竟然覺得暖融融的。
“現在我帶你們去一個大廳,裡面都是小孩,請你們儘量不要打擾他們,說話也儘量放輕聲音,這個廳裡的小孩都是自閉症患者,他們很多人都在畫畫,你們若是打擾他們,他們會恐慌。”
程珂稍微一猶豫,問道:“自閉症算精神病?”
管理者嘆了一口氣說:“算,但是這種我們一般不建議家長送過來,可是很多家長他們不想在家看顧他們,所以就送來了,有些孩子在我們這裡已經待了好幾年了,其實他們有些程度輕的,完全可以上學,如果家長的關愛足夠,雖然治癒的可能性不大,他們的自閉症卻可以有很大改善,可是現在很多家長,尤其是有錢人,他們根本沒這個精力和時間。”
周雲川和程珂輕輕抬頭看了看病房門,因為這病房的門上貼了個顯眼的標牌,上面寫著:奇幻廳。
程珂回頭看看那個管理者,嘴角微微勾起,這個世界確實到處存在著不公、殘忍、冷漠等等,可是這世界有多冷漠,在某些地方又會多溫暖,就好像這個明明是病房,卻寫著奇幻廳的地方,就好像那個明明膚色黝黑臉上還有一道疤的管理者,他的眸中卻帶著異樣的溫柔。
進了奇幻廳,程珂和周雲川發現這裡真的可以叫“奇幻廳”,廳裡的孩子們都穿著圍裙,有的面前有畫布,有的沒有,直接在牆上、小凳子上、甚至自己的圍裙上畫畫,而他們面前的畫大多顏色鮮明而清新。
程珂看著那些畫,忽然想,或許這些孩子和外界接觸確實有困難,可是他們內心應該和他們的畫一樣美麗吧。
還有幾個孩子不畫畫的,他們單獨地坐在木地板上,或者玩他們的玩具,或者託腮思考著什麼,總之,這個奇幻廳非常安靜,二十多個小孩卻完全沒有爭吵,每個人都有他們生活的世界,程珂相信,他們的世界應該是美好安寧的。
程珂走到一個小女孩面前,輕輕坐下。小女孩正在玩她的娃娃,可是娃娃的衣服好像出了點問題。
程珂看了看,發現是娃娃的裙子被撕開了。
程珂看看左右,那管理者走過來小聲說:“我們這裡不能提供針這種尖銳的東西。”
程珂點點頭,因為他看到了不遠處的雙面膠,於是他拿過雙面膠,放到女孩面前,小聲說:“用這個可以把裙子修好。”
女孩抬頭看看程珂,程珂沒有笑,只是看看女孩,再看看裙子,說:“不然我幫你,好嗎?”
女孩有點疑惑地點了點頭,程珂接過那小裙子,而後用雙面膠把裙子壞的地方粘好。
弄好之後,程珂把娃娃還給女孩,女孩沒說話,卻笑了一下,大大的眼睛裡,彷彿盛滿了一個星空。
程珂只覺得揪心得厲害,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她的父母怎麼捨得長久地不見她?
出了這個奇幻廳,程珂對那個管理者說:“其他的都不看了,你帶我們看看精神分裂患者吧。”
管理者點點頭說:“可以,不過那邊的患者,有幾個是關著的,你們最好不要要求近距離觀察,因為他們的暴力傾向比較嚴重。”
“好的。”
路上程珂又問了許多管理者有關自閉症兒童的事情,而後他又問:“剛才那個小女孩,她叫什麼?”
管理者卻沒回答,只是嘆了一口氣。周雲川在後面問道:“怎麼了?她有問題嗎?”
管理者說:“她父母上個月車禍去世了,她也不知道,而且她的自閉症其實不算嚴重,如果她父母對她好一點,應該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可能顯得內向一點,但是她對外界能做出良好的反應。可惜,我們也不是福利機構,所以下個月如果他的醫療卡上沒錢了的話,我們可能會送她去孤兒院了。如果那樣的話,她沒有治療,又得不到足夠關愛,很可能自閉會加重。”
程珂和周雲川對視一眼,程珂說:“有沒有收養的可能?”
“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你得到孤兒院或者國家機構去問,不過現在的收養好像比較麻煩,要有固定工作,穩定收入,夫妻雙方要到多少歲,等等。”
“孤兒院的待遇很不好嗎?”
“倒不是不好,而是盈盈這種有自閉症的很少會被收養,不被收養的話,盈盈隨著年齡的增大,肯定必須要幫孤兒院做事情,可是她這種有自閉症的,其實在這種社交上是非常吃力的,所以,也可想而知她在孤兒院會不會幸福了。”
程珂猶豫了一下說:“那這樣,她的治療費我出,你能不能不要把她送到孤兒院去?”
管理者想了想說:“這倒是一個辦法,可是我們這裡不提供學習服務的,她以後的讀書學習怎麼辦?”
程珂又想了一下說:“這樣吧,還是我出錢,但是你們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你出錢?”
程珂點點頭,管理者眸中已經充滿了感激,他說:“那這就好辦了,我會找人來教她的。”
三人說著說著,就已經到了另一棟樓的四樓,到了四樓,程珂發現這裡又有一個鐵門,鐵門開啟之後,他們才能上面的幾個樓層。
管理人介紹說:“其實精神分裂症的患者並不多,但是因為有一些比較危險,所以我們不得不關起來,又時候他們瘋起來,很暴戾,因為沒有攻擊物件,他們有些甚至會瘋狂地虐待自己。”
說著說著,他們就到了第一個小房間處,那房間門也是鐵門,跟監獄裡的差不多,從視窗上,程珂看到了一個安靜地坐在床上織毛衣的女孩,她看上去很漂亮,安安靜靜的,一點不會讓人想起精神分裂四個字。
程珂看了許久,發現她一直很安靜,就那麼織著毛衣,目光也溫柔,她的樣子讓程珂想到“溫婉”兩個字。
管理者已經往前走了,發現程珂還沒離開第一個小房間的門之後,又折返回來,說:“她是因為曾經被她後爸強丨暴,而漸漸精神分裂的,平時的她非常安靜,可是每天都會爆發一次,爆發的時候她會非常兇狠,她曾經殺了自己的後爸,還殺了後爸的朋友,不過那個後爸的朋友其實是無辜的,只是因為正好在她家,就被她殺了。她爆發的時候,能記住自己主性格的事情,可是爆發之後,卻不記得自己的第二性格做過什麼。不過現在她已經好多了,因為漸漸能接受自己被強丨暴過的事情了,等她真的接受了,就有可能恢復過來。”
程珂點點頭,繼續往前走,前面是個十來歲的少年,而他此刻竟然在用雙手的手指摳牆上的一個小洞,他目光陰鷙,像是一隻野獸,而他拼命摳那個洞的樣子,看上去太可怕了,好像他隨時準備著衝出那個洞,去殺人放火,去毀滅世界。
而他在摳了半天之後,忽然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驀地,他竟然笑了,那笑容瞬間讓程珂後背滲出一層冷汗,因為他的笑容太恐怖了,好像他是個餓極了的野鬼,而野鬼此刻正好看到了一個鮮活而香甜的活人。
小房間內昏暗的光線,讓那個少年看上去愈發恐怖了,而他忽然一轉頭,正好看到視窗的程珂,程珂一驚,那少年卻已經躥到了門口,他對著視窗外的程珂嘶吼,想用手破開鐵門,最後甚至用頭去撞門,瘋狂地彷彿不知什麼是痛。
程珂毫不懷疑,如果這個小視窗上有玻璃,他一定會一拳把玻璃打碎,而後拿著玻璃要麼殺人,要麼自殺。
管理者看少年發瘋,已經按響了旁邊的緊急救護鈴,緊接著跑來了六七個醫務工作者,他們都是男性,而且都是比較強壯的。
他們趕緊把門開啟,把瘋狂撞門的少年按住,給他注射了某種藥物之後,少年漸漸安定了下來,可是他即便沒了力氣,卻還是死死瞪著門口的程珂,隨時想要他的命似的。
程珂被少年確實嚇到了,因為他沒想到一個人能把想要殺人的欲丨望那麼明顯地刻在臉上,另外,他猛地躥到視窗的樣子,實在是太恐怖了,程珂覺得自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剛才這個場景了。
管理者看少年安定下來之後,對程珂說:“大部分精神分裂並找不出具體的原因,比如這個少年,其實他生活很不錯,學習成績也還可以,後來就突然變得失眠暴躁,而後總覺得有人想要害他,所以他一定要自救,因為在他的所謂自衛過程中,他傷害了好幾個自己的同學,因此他被送過來。不過,我倒是調查過,他有長期被虐待的歷史,但是這個是不是誘因我們並不知道。他和前面那個女孩不同,前面那個女孩只有想起自己被強丨暴時,才會出現第二性格特徵。”
接著他們繼續往前走,程珂發現大部分患者都比較安靜,到最後一個的時候,程珂聽到他說:“怎麼辦,我生病了啊……”
那個患者說了很多話,臉上也很焦急,最後他點點頭說:“那好吧。”
患者說完,站了起來,而後他猛地撞在了鐵門上。
管理者一看,立刻叫人過來,趕緊給他包紮傷口,包紮完之後,程珂聽到有醫生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個剛才還很焦急地說話的男人,竟然變得異常鎮靜,和剛才那個病房的病人好像完全不是一個人。
他說:“有人跟我說話啊,他讓我去把醫生推到樓下去,我說我病了,後來他說我都病了,還不如死了算了,就讓我去死,我說我不知道怎麼死,他就讓我撞門,然後我就做了。”
程珂看著這個鎮靜的男人,漸漸對那個角色有了自己的理解,也明白過來那個弟弟為什麼要殺那些人,因為其實命令他的第二性格特徵殺人的,應該就是自己的主性格!
程珂從二十四院出來的時候,心情算是輕鬆了一點,不過周雲川卻沒輕鬆下來,因為程珂去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達到了,而周雲川只是看到了這些精神病人的生活,對他來說這也是一個衝擊。
不過周雲川不是小孩,他明白自己的沉重從哪裡來,自然也知道怎麼調節自己,到了下午,周雲川也從那種沉重中走了出來,他問程珂:“晚上的那個生日宴會,用我陪著你去嗎?”
“不用,我不過是去看看笑話。”
周雲川揉一下程珂的頭說:“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
程珂回到程家,不過才五點半左右,今晚的程家燈火輝煌,各色鮮花被擺得整整齊齊,草坪上放著兩排桌子上,桌子上鋪著精美的桌布,上面的各色吃食,無論哪樣都精美無比。
明明已經是傍晚了,燈光卻照得這裡仿若白晝。
在另一區,則放著一些奢華的椅子,全部都套著白色的椅套,看上去很有品味。
此時椅子上已經坐了六七個人,都帶著相機,程珂估計這些人應該是記者,否則,七點開始的宴會,哪個客人都不可能這麼早過來。
程珂到院子,這些人還對著程珂一通拍,程珂也沒躲,當然也沒理他們,而是徑自進了別墅裡。
進了別墅,程珂就看到客廳裡坐著的三個人:程之霖、趙芝曼、程子躍。
“喲,程珂來了?”趙芝曼看到程珂就說,不過語氣卻不怎麼好。
程子躍說:“哥,今晚我非常期待。”
程珂一笑說:“我也非常期待。”
程子躍倒是一愣,而後才說:“哥,我期待是因為覺得有好戲可看,那你期待什麼?”
程珂回答:“你想看戲,我當然也想看戲。”
程之霖說:“什麼樣子,先去換身像樣的衣服,一會兒有客人來,別穿得跟個窮鬼一樣。”
程珂看看程之霖,沒有回答,直接上了樓,回到自己房間內。
回了自己房間之後,程珂就坐在床上沉思,因為他覺得程子躍剛才那句話說的別有用意,程珂確實是準備來看戲的,那麼程子躍的看戲是什麼意思?
程珂想到這裡,就叫了強叔過去,強叔也搖搖頭,說:“我一直在這邊看著,沒發現有什麼問題,除非是他們自己偷偷搞的。”
程珂微微皺眉,說:“強叔,今晚的流程是什麼,你跟我說一下,還有主持人是誰?”
“主持人名叫凌亞楠,是京市電視臺的主持人,組織這個宴會的是一個叫塔文的公司,他們專門辦各種婚禮和這種生日宴,而且場地食物什麼都是他們給裝修和準備的,我叫人看著了,也沒發現什麼問題。”
程珂點下頭,說:“那你跟我說說流程吧。”
“嗯,開場是一個樂隊的表演,那個樂隊在京市也小有名氣,他會連續唱兩首歌,之後凌亞楠會出來說一段話,之後會有一個舞蹈表演,表演的幾個人都是反串的,就是男扮女來演什麼仙子。”
“反串?”
“是的,是程子躍自己加的,塔文公司那邊說低俗,他說一定要加上,因為這很重要,塔文那邊以為他喜歡,沒辦法就給加了。”
程珂想一下程子躍的深意,而後忽然一驚,他為什麼要準備這種反串,而且還是在這麼重要的場合,那麼也就是說其中必然和他所說的看戲有關,而這種節目能看什麼戲,他只要不傻,就知道豪門內這些人肯定不會樂意看這麼低俗的東西,那麼他就是想用這個對付一個人,而那個人是自己?
程珂嘴角一勾,他明白了,程子躍這是知道自己同丨性丨戀的身份了,而且準備在這個場合好好羞辱自己一番呢。
強叔還在說著流程問題,“那個反串表演過後,程子躍會出來先說幾句話,不過他好像明確說過要給大家一個驚喜,這個驚喜要到最後才說出來,而這個驚喜也就是讓大家看這個反串表演的意義。之後是一個明星過來講話,就是祝福幾句什麼的,然後就是程之霖和趙芝曼講話。他倆講完話之後,是一段鋼琴表演,客人們可以跳舞,程之霖和趙芝曼也會一塊跳一支舞,之後就是最後切蛋糕時刻了。”
“切蛋糕時刻,程子躍還會說一段話,對嗎?”
“應該是的,之後大家吃了蛋糕,就可以隨時走了,走的時候會有伴手禮送。不過,好像程子躍說過在這段時間內,要放一個小視頻給大家看。”
程珂心裡有了數,估計程子躍的所謂小視頻就是和自己有關的東西了吧,不過這倒是有意思了,他原本沒想做什麼,就來看個戲,現在發現不做不行了。
程珂在自己房間裡,把幾個影碟拿出來,而後做了簡單的剪輯,最後把不太清晰的地方,用紅色圈圈標出來,這樣某個人的所有動作都已經連貫了,最後他又從頭到尾用大寫黑體字標出了時間,最後他把影片瀏覽一遍,確定無誤之後,就拿著這個準備好的光碟出去了。
出去之後,客廳里程之霖、趙芝曼和程子躍都還在,趙芝曼逼著程之霖跟她練習舞步,而程子躍則在準備著自己的講話,他手裡還拿著稿子,不過他應該是準備到時候脫稿說,所以在閉著眼睛背誦。
程珂下樓的時候,輕輕捂了一下肚子,這動作正好被趙芝曼看見。
“你幹什麼?”
“我餓了,找點東西吃,怎麼,在程家我連飯都不能吃了?”
趙芝曼鄙視地看看程珂說:“去廚房找點剩飯剩菜吧,下人們都忙著子躍的生日宴呢。”
程珂十分討厭趙芝曼叫那些阿姨為“下人”,不過他也沒那心思跟她鬥這個嘴,他還有事要做呢。
“我不吃剩飯剩菜,我看草坪桌子上有些小蛋糕,我去拿幾個吃。”
趙芝曼瞪他一眼,說:“不行,那些都是給客人準備的,你拿幾個後,要是不好看了怎麼辦?”
程之霖說:“就幾個蛋糕,至於嗎,程珂,你去拿吧。”
程珂看看程之霖,而後轉身出了別墅。
趙芝曼卻停下了舞步,看著程之霖,嘲諷地開口:“怎麼,現在覺得你這個兒子好了?想要這個兒子了?程之霖,我告訴你,晚了!你現在是那個兒子得不到,子躍以後也不一定對你多好,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最關鍵的是,你以後不會再有孩子了!”
說完趙芝曼哈哈笑了起來,大紅色雙唇在程之霖眼裡,又噁心又刺眼。
程之霖沒說話,他現在已經徹底看清楚了趙芝曼的嘴臉,也看清楚了程子躍這個兒子。以前程子躍在自己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的,現在,他在自己面前竟然好像比自己高了一等一樣,雖然嘴上不會說什麼難聽的話,可是他的目光再也沒有了一種東西,叫做尊重。
確實,程之霖也知道自己以後不會有孩子了,所以他不會離婚,然而事實是,即便他不離婚,趙芝曼和程子躍好像都不會再對自己好起來了,他們的本性就不如程珂善良。
再次想起程珂,程之霖後悔地想要扇死曾經那麼混蛋的自己,可是正如趙芝曼所說,一切已經都晚了!
程之霖坐到了角落裡,目光有些呆滯。
趙芝曼看著目光呆滯的程之霖,冷哼一聲,不理他。她走到程子躍身邊,小聲問道:“都準備好了嗎?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程子躍做個ok的手勢,小聲說:“媽,放心,程珂這次絕對會出個大丑,到時候,說不定他連演戲都不能演了,這樣才更加大快人心。”
趙芝曼笑了起來,“對,最好就是這樣了,我現在老是看到關於他的報道,煩都煩死了,我都不知道為什麼他怎麼一下子就紅了?”
“靠那個周老闆上位的唄,不然怎麼可能,哪兒有人十七歲十八歲就紅成他這樣的,所以那老闆肯定是把最好的自願給程珂了呀。”
趙芝曼點點頭,惡狠狠地說:“行,咱們今晚就毀了他,看他還敢在我們面前得意,到時候要他跪在我們面前,給我們擦鞋,然後再給他口吃的。”
程子躍輕笑起來說:“媽,你說得太有畫面感了,我也希望看到那一天,到時候,我一定先好好踹他幾腳,再叫他給我擦鞋。”
“嗯,我兒子就該是人上人。”
“媽,你也是。”
兩人說著悄悄話,程之霖沒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可是他聽到了程珂兩個字,有點疑惑,他說一句“我到外面走走”,他也去了外面。
程珂剛才出門之後,就直接去找了塔文的工作人員,他說:“不好意思,我看那個放映機好像有點問題,能不能過去檢修一下?”
工作人員看看程珂,發現不認識,而且這家的三位主人他也都見過,心想客人總不會這麼早到,而且他又不是什麼追星族 ,對新興的演員他都不認識,所以就把程珂當成了家裡的服務人員,心理還吐槽了半天,有錢人連傭人都得長得好的,真是讓人沒法活。
“好的,我和你一塊過去,不過,剛才我們實驗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出問題了呢?”
“我也不知道呀,我拿了個碟準備放著看看,結果發現全是黑影,這個怎麼辦?”
“沒事沒事,我們先看看再說。”
“嗯。”
兩人一塊走到放映機前,工作人員從自己包裡拿出一張碟,放了進去,而後不遠處的白色畫布上,出現了動態的影響。
程珂小聲驚呼:“哎?竟然好了?那剛才怎麼這麼奇怪?你有今晚要放的碟嗎?最好現在試一下,別出問題的是碟子,那就不好了。”
工作人員搖搖頭說:“那個碟被我們經理收著呢,說是不能隨便看,只能到時候再放。”
“那你們經理是哪個,我去給他說說情況,要來試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哦,那個穿白襯衫藍黑領帶的就是,你叫他楚經理就行。”
“好的,你在這裡等著,我馬上就過來。”
“行,你去吧,我再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別的問題。”
程珂點下頭,就去找那個楚經理了。
楚經理也是疑惑,他看向放映機那邊,發現自己的工作人員正在認真地做著檢查,連頭沒抬,好像有什麼問題似的,不過因為怕有問題,他還是沒有把碟交給程珂,而是自己走了過去,問道:“怎麼回事?”
工作人員說:“放映機好像是被人碰到了,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楚經理看確實是這樣,於是把碟給了那個工作人員,說:“碟我給你,你先看看能不能放映,不過先別弄到後面的大屏幕上試,就你自己看看,如果不行就過來再找我。”
“好的,應該沒問題,就是試一下確保不會出問題。”
楚經理點了點頭,走了,程珂則在他走後,扶著放映機說:“我怎麼感覺線路有點問題? ”
工作人員說:“不是的,這樣,你先幫我拿著光碟,我看一下內部情況,如果沒問題,那就肯定是你剛才用的碟的問題了。”
“好吧。”
程珂把光碟拿好,只是當工作人員再問他要的時候,他隨手給了他一個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光碟。
工作人員把光碟放進去,稍微看了一下,直接就看清楚了裡面的內容,他趕緊把放映機關了,對程珂說:“好了現在沒問題了,剛才看到的東西,你可不能隨便說。”
程珂猶豫一下說:“那好吧。”
程珂轉身走了,帶著程子躍原先準備好的盤。
程之霖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程珂要回屋,於是他一伸手攔住了程珂的路,說:“小珂,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程珂後退一步,和程之霖保持距離,表情冷漠,“說吧,我聽著。”
程之霖心裡有點酸,可也沒辦法,只能說:“我覺得趙芝曼和她兒子想對你不利,今天晚上,要不你先走吧。”
程珂倒是稍稍有點吃驚,看來程之霖還真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就算他不知道,也只是沒參與這件事罷了,這件事完全不足以抵償原先他做的那些破事。
“抱歉,我不走。”
說完,程珂直接開門進了別墅,沒再跟程之霖說一句話。
回了客廳,趙芝曼和程子躍都已經不在客廳,程珂便回了自己房間,回去之後,他開啟那個光碟,而後他笑了,感情趙芝曼母子還真是有準備呢,照片照得不錯,自己可以留著這光碟當紀念了。
六點四十五左右,趙芝曼和程子躍就到了門口,他們需要迎賓。
其實一般人家這種宴會,怎麼都不會需要他倆迎客,但是他們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所以乾脆自己上了。
趙芝曼穿著一身墨藍色絲絨禮服,脖子裡是一串珍珠項鍊,不算貴但是款式卻非常有名,是某個歐洲大牌的獨有設計,配合著珍珠耳環,讓她顯得確實很漂亮,也確實有了幾絲高貴的氣質。
程子躍則一身銀色禮服,頭髮也打理得很精神,看上去十分帥氣。
程之霖沒過去,他畢竟是男主人,所以他過去也不好,因為賓客進門後必須還要有人伺候才行。
門口的趙芝曼和程子躍都是一臉期待,可是他們左等右等等不來人,都七點一刻了,他們竟然一個賓客都沒有見到。
趙芝曼和程子躍原本雀躍的表情漸漸變了,終於等到七點半,他們迎來了第一個客人,可那人竟然只是穿著簡單的衣服就來了,而當他拿出請帖的時候,說的話更是讓趙芝曼和程子躍氣憤到了極點,那人說:“抱歉,我們總裁沒時間,我其實是他辦公室的保潔,他不能來就讓我先代他來了,哦對了,我們總裁讓我給你們兒子帶了一個禮物。”
趙芝曼和程子躍僵在原地,他們邀請的人本人不來也就罷了,如果在意怎麼也會叫自己兒子過來,結果這人竟然叫一個保潔來了,其中的含義還有什麼不清楚的,他的意思程子躍這個私生子的生日宴會根本不值得他來。
趙芝曼面前擠出一個笑臉,收了禮物,把這人請了進去,而程之霖在弄清楚這人身份之後,也是一臉怒容,可終究他也沒敢發作。
第一個客人進來之後,陸陸續續來了二十來個客人,他們都帶著禮物,可是他們沒有一個是本人來的,全部都是替代他們的主人來的,有的是的主人的司機,有的是下屬,甚至還有一個叫他朋友的朋友來了。
趙芝曼和程子躍的臉已經黑了,他們邀請了一百多個人,只來了二十來個,而這二十來個也都只是過來羞辱他們的,他們怎麼可能還笑得出來。
樂隊表演開始之後,趙芝曼和程子躍就回了別墅內部,有傭人給她倒了一杯水,她舉起杯子就摔到了地上,怒火讓她氣息不勻,她怎麼都沒想到好好一個生日宴會竟然會是這麼個結果,她不相信。
程珂卻笑眯眯從樓上下來,說:“應該來了不少貴客吧?”
趙芝曼一聽,指著程珂就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從中作梗?”
程珂點了點頭說:“估計是我的身份從中作梗了,畢竟我是名正言順的程家人,至於你們,可能別人覺得不合適?”
趙芝曼氣得不行,接著就要衝過去,卻被程子躍給攔住了,程子躍小聲在趙芝曼耳邊說:“別急媽,我們就算不被尊重,但是今晚至少也可以毀了程珂。”
趙芝曼聽後,使勁深呼吸幾口,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後她鄙視地看著程珂說:“今晚之後,大概你也不是名正言順了,說不定你還會直接被趕出去。”
程珂一笑回答:“那我期待著這個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