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遊戲中脫離出來，甚至沒有時間清洗身上黏膩的營養液, 楚邵立即走出房間, 穿過空無一人的通道，步履急促, 進了那個實驗室裡面。

彼時, 這裡除了仍在運作的各種儀器外，看不到一個人。

實驗室中央, 是兩個聳立在地面上的營養艙，而與兩年前不同的是，懸浮在其中看起來有五六歲大小的精緻小孩, 取代了原本的幼小嬰兒。

眼底盤旋有溫柔的神色，楚邵近乎痴迷地注視著其中一個營養艙, 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006！”

聽著腦海裡006的應答聲，楚邵則是一眨不眨地盯著營養艙內的小小身影。他不清楚006具體怎麼做到，他只要看到結果。

拳頭無意識地攥緊。

此時，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營養艙內的楚邵，並沒有注意到與之相鄰的另一個營養艙, 一開始便被他忽視的那個小孩, 閉著的眼睫微微顫動。

而後, 睜開了一雙漆黑的眼。

……

昏沉的意識逐漸清醒, 透過透明的液體，映入眼底的是陌生而熟悉的環境。

說陌生，卻是從未接觸過的景色。

論熟悉，卻曾是親眼所見, 從一副畫面之中。

本該感到新奇，白夜的表情卻是怔怔的，似乎仍未從昏沉中徹底清醒過來。

實際白夜也分不清楚，他現在到底算是清沒清醒，那一瞬間，腦海中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般，沉沉的，悵然若失。

搖了搖頭，轉眼，目光一頓。

短小的手，短小的腳，短小的身體。

漸漸的，小孩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

砰！

嘩啦

楚邵被這突兀響起的刺耳聲音驚醒，下意思轉過頭，細小的碎片從臉頰邊擦過，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瞳孔猛地一縮。

“……是你。”

遍地鋒利的玻璃碎片，赤.裸的小孩站在之中，帶著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白夜。

“是我。”

視線由楚邵身上移開，落到了他前面的營養艙，接觸其中的身影，臉上的表情漸漸地收斂了起來。

“他為何還不醒？”

幽暗的目光直視楚邵的眼。

……

然而此時，楚邵卻沒空理會白夜的話了。

‘楚邵。’

這是006的聲音，不同以往總帶著煩人的聒噪，很平靜。

‘怎麼了？’

楚邵微微皺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語氣不由急促：‘是不是師尊出了什麼意外？！’

‘……不是。’

突然繃直的神經因為這兩個字緩緩放鬆下來，下一刻又皺起了眉。

‘那是什麼事？’

腦海裡的聲音沉默了下來，時間有點久，久到楚邵不耐煩地想要開口的時候，才緩緩傳來：

‘……我要走了。’

楚邵一愣。

‘走？’

‘是啊……’

似乎說出那幾個字，也沒有什麼是無法說出口的。006緩緩吐出一口氣，意外的有點輕鬆。

‘我要離開了。主線任務完成了，我也得離開了。’

‘徹底的，解除與你的契約。’

楚邵再次愣了愣，視線不由自主地漂移，接觸營養艙內始終閉著眼的小小身影，一頓。語氣沉了下來：

‘師尊還沒醒。’

這次輪到006愣住了。

隨後，噗的一下笑出了聲。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楚邵一挑眉頭：‘你笑什麼？’

‘咳，沒什麼。放心吧，你師尊會醒過來的。’

頓了頓，006繼續說：‘楚邵，再叫我一次吧。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

白夜注視著對面的青年，看著他在忽然間沉默下來，敏銳地察覺了對方的心思顯然已經不在他身上，幽暗的眼眸劃過一抹意味不明。

白夜並不愚蠢，正相反，作為一代魔尊，又豈是那麼簡單的人物。

雖然楚邵並沒有提及，但與他接觸的這兩年多的時間，卻足以讓白夜看出些許端倪在楚邵的背後，有著一個無形的強大存在，在幫著他。

那麼現在……

“小六。”

寂靜的空氣中，突然響起了楚邵低沉的嗓音。

這次，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個在他腦海中紮根的無形的系統，一點點地脫離了他的身體……

‘謝謝，和你相處的這幾年，我感到很愉快。’

徹底斷開聯絡的前一刻，楚邵聽到了006彷彿帶笑的愉悅嗓音。

未等他從怔愣中回神，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尚且稚嫩的，帶著不可忽視的驚喜的聲音：

“醒了！”

猛地轉頭，對上了一雙如墨清冷的，又熟悉之極的眸子。

師尊。

**

黑色的懸浮車如鬼魅在空中駛過。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對原本身為一個遊戲npc的玄道真人，以及原本身為一個遊戲npc的一代魔尊而言。

返回別墅的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本來依照玄道真人冷清的性子，安靜是情有可原，倒是本身便沒那麼安分的白夜，也一路保持著沉默。

楚邵的目光忍不住移向後視鏡。

鏡中反射出的是一個樣貌精緻的小孩，他安靜地端坐著，視線望著窗外，平靜無波，氣質是一如既往地淡漠清冷。

楚邵緊了緊手指，正要說些什麼打破寂靜，眼角卻瞥到後座另一邊的白夜，眉頭不由一皺。

“你該離開了。”

他與他的合作已經結束，楚邵可不想在與師尊的二人世界中多出個第三者。

同樣是小孩模樣的白夜聞言微微側目，視線接觸楚邵皺起的眉頭，心裡如何還猜不到他在想什麼。目光一轉，瞥向了旁邊的社伊，唇角微勾。

“楚公子說的這是什麼話，當然是小伊在哪兒，我也跟著在哪兒。”

“我認為，我們的合作應該已經結束了。”

楚邵的聲音沉下來。

白夜只是輕輕挑眉，並未回應他的話，卻是轉頭看向了社伊。

“小伊認為呢？”

他由始至終都只是靜默地注視著窗外陌生的景色，這會兒聽到白夜的話，冷清的眸子轉過來，在楚邵與白夜間輕輕晃過，只淡淡道：

“我還欠你一戰。”

白夜笑了起來，與之對應的是楚邵臭起來的臉色，當然是針對某個死皮賴臉纏著他與師尊的人。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視線再一次接觸到外面的景色，白夜不僅一次的閃過這麼一個念頭。然而，當想到身邊坐著的與他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時，心忽然就平靜了。

實際上，他是可以直接離開的，新的身體雖小，卻保留著他作為魔尊的實力。黑暗在角落中生長，相信在每個地方，每個世界都不例外。

他會離開，只不過不是現在。

***

依楚邵的身份，為現在身為這個世界的黑戶的社伊弄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還是很容易的。事實上，這些事他早已經準備妥當。

現在需要苦惱的，大概也只是如何讓師尊融入這個世界。

全息網遊“第二世界”，是一款以修真為背景的遊戲。換言之，師尊其實是一個古人。嗯，沒毛病。

論#古穿今該當如何？

不過幸好，師尊的接受能力和學習能力很強，不過短短小半個月的時間，言行舉止就看起來與現代人沒什麼不同了，讓楚邵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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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讓楚邵最高興的，莫過於白夜那小子就目前外表上看兩人的年齡差，這麼說也沒錯總算是走了，離開前說的那句“我過段時間再來”，理所當然被他無視掉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及至今後，楚邵都膩在師尊身邊，甚至達到了半步不離的程度。

最近，圈子裡都流傳開了，禁慾四年的楚大少爺，有了一個心上人。

也有人不屑，認為楚少也不過是玩玩罷了，四年前的柳思思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當時不也是說愛得深沉，現在呢？真愛在不知哪個會所裡千人騎萬人枕，聽說還瘋了。

而與楚邵關係更好一些的人，卻彼此都心知肚明。

你見到過，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楚大少，親自下廚的畫面嗎？

你見到過，向來眼高於頂的楚大少，委曲謙讓的情景嗎？

等等這些，卻是讓他一眾朋友看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視線越過腰圍著圍裙，手拿著鍋鏟模樣有些滑稽可笑的楚大少，只有樣貌精緻漂亮的小孩坐在客廳沙發，許是聽到了門口處的動靜，側頭往這裡投來輕輕的一瞥。

……

就怕空氣突然安靜。

楚邵面色本來就不悅，這幫人突然上門來打擾他與師尊的相處，如果不是念及平時有些交情，直接就叫警衛給轟出去了。現在看他們探頭探腦往別墅裡面瞧，更是瞬間黑了臉色。

什麼都不用說了關門，放狗！

一切膽敢窺覷師尊的，都是敵人！

等一群二代子弟好不容易擺脫身後惡犬，形象什麼的也差不多沒有了。不過，此刻他們也顧不得什麼形象問題了。

“你們剛才看到沒有？”

有人這麼問。

“看到了。”

有人這麼回答。

“楚邵的心上人。”

“不是女人。”

“……”

“真沒想到楚邵還是個戀童癖。”

“這話我覺得還是不要讓他聽到的好，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

“……”

“……”

“……”

這群人中，有一個熟悉的面孔。

陶雲。

他並沒有參與他們之間的談話，只是吊在眾人後面，神情略有所思。

他總覺得，那個小孩的模樣有點熟悉，是錯覺？

然而無論如何，他們都清楚的明白一點，楚邵楚大少爺，這次是動了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