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原隨雲番外: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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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個聲名素著的家族。

先祖輝煌而高不可攀的成就, 無數代人的努力耕耘, 讓無爭山莊這四個字彷彿一座光耀奪目而又沉重的豐碑,壓在了每個後人的身上。就好像我的父親總是沉默而又謹慎——他當然不可能是天生就這麼沉默謹慎的,不論是誰擁有了像他那樣的一身武功, 滿腹才華,都該張揚而自信的, 更絕不該同他如今這般,在武林中籍籍無名, 每被提起, 都是以無爭山莊莊主幾個字代過。但是無爭山莊這四個字卻讓他不得不謹慎,他不能行差踏錯,不能毀了無數代人苦心積累起的聲勢地位。

而他的犧牲換來的, 是武林中至今提起無爭山莊四字之時仍不由肅然起敬, 即便並非每個人都發自真心——就像並非每個人都是在真心的惋惜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原隨雲自幼就是個看不見瞎子一樣。

但是,我並不甘心。

自從我懂事起, 年少聰慧, 溫文爾雅,文武雙全,才華橫溢……從小到大,這些詞就一直伴隨著我,只是自從我的眼睛看不見起, 每個見到我的人,在說完那些差不多的溢美之詞之後,都會緊接著又同樣欲言又止的嘆息一聲——為我那瞎了的眼睛。或許有的人是真心的惋惜, 而有的人卻是暗自的幸災樂禍……但那對我又有什麼差別?他們所看到的永遠都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永遠都是我那雙瞎了的眼睛。

沒有人能看到,即使眼睛看不見,沒有了過目不忘,我也仍舊過耳能誦,看不見對手的出招,我也依舊可以聽風辨位,沒有無爭山莊,我也仍然是原隨雲!

但是,即便一直都被教導君子溫潤如玉,可漸漸的,或許是自眾人口中聽的多了,我仍然不可抑制的開始對自己的命運產生了怨憤——這世上並不只一個原隨雲年少早慧,也不止一個原隨雲出身名門,更不止一個原隨雲文武雙全,可為什麼偏偏只有我失去了光明?更為什麼……只有我必須要笑著去忍受別人對我的憐憫?

自從眼睛瞎了之後,我雖然失去了光明,但是卻並非失去了所有的感覺,恰恰相反,彷彿補償一般,我的某些感覺變得比之前更加的敏銳了——隔著不住輕響的竹林,我仍然能聽到窗外莊子裡的下人路過時的腳步聲,以及,他們在提到我時,話裡的那種說不出的憐憫之意……彷彿我真的有多麼的可憐!

有誰能夠想象,堂堂無爭山莊的少莊主竟會被幾個每月的工錢多拿到幾文都會喜不自禁的粗使下人給憐憫!

每當這時,我都會有一種感覺,身體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被無聲無息的燒灼著。終於有一天,我終於忍耐不住,出手清理了那幾個不知死活的下人。只是,在他們消失之後,我卻感覺我心底的那一股灼人的火焰並沒有隨之熄滅——即便是我自己也很清楚,這不過是在拿一群螻蟻來洩憤罷了。因為我的心裡始終明白,無論我有多麼聰明,武功多麼強橫,手段多麼高妙,在世人的眼裡,瞎了眼睛的原隨雲都永遠只是個需要被人同情,被人憐憫的弱者!

這種無法反抗的世情讓我幾乎發瘋,直到我忽然萌生出了一個幾近瘋狂的念頭——既然世人都是因為我的眼睛而憐憫我,那麼,就讓那些人都變成跟我一樣的瞎子好了!

這件事實施起來其實並沒有多麼困難。

一個人,不管想要做什麼事,都需要有足夠充足的財富和足夠強大的勢力,而這些恰恰正是無爭山莊所絕不缺少的。世代積累起來的財富和暗地裡的勢力的確給了我很大的助力,但是我在行事時仍然保持著足夠的謹慎……儘管我很明白,不論多麼小心的動作,像這麼龐大的財富流動卻是始終都是無法被完全掩蓋住的。而對於我這些在暗地裡的動作,我的父親或許知道,或許並不知情,但是,只要他並不打算插手對我而言就已經足夠。

只是就在我發現自己的作為並未被阻止,而準備開始逐漸的發展這些暗地裡的勢力的時候,一個人出現了。

這個人是個女人,而且據說是我家的一個遠房的親戚之女,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嗓音清甜柔美,而據那些下人們在私下裡偷偷的談論的情況來看,容貌似乎也生的頗為美麗,是個心地善良,風吹一下都彷彿要隨風輕輕的顫上一顫,猶如最純白稚弱的小白花一樣讓人心生憐惜的女人……可惜我對這種女人全然不感興趣。美麗的容貌對一個瞎子來說毫無意義,即便她青春貌美,於我而言,同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婦也並無差別,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個心智脆弱的女人。

但是,我似乎想錯了。這個女人完全不像我所聽說的那樣子,甚至都不像一個守禮的閨秀——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會在半夜摸進一個男人的屋子。

我的計劃容不得任何的意外,所以從她踏進我的房門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準備讓她死了。但就在我考慮著如何才能讓這個一進門就呼吸急促,興奮的好像一個終於要得手的採花賊一樣的女人死的順理成章,死的能夠讓所有人都接受的時候,她卻忽然告訴我她喜歡我,而且,她知道我所有的計劃,並且能幫得上我。這後半句話終於讓我撤回了已經運到掌上的內力——如果她確實有足夠的利用價值。

事實證明,這個女人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加的有利用價值——探查武林中那些不可告人的私密,蒐集各門各派不傳之秘,然後在海外尋一座孤島做交易之地,每次都找那些彼此有仇怨的人,以便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也好輕易解決……她的想法的確特別,每一個提議都彷彿正正契合了我的心思,甚至能想出把島上提供給那些來交易之人取樂的女人挖掉眼珠縫起眼皮這麼瘋狂而新奇的主意……我忽然有點不太捨得殺她了。

這個世上瞭解我的人太少,而這其中同時又能有利用價值的就更少了,而這個女人雖然心如蛇蠍,卻偏偏要故作清純……她當真以為我聽不到嗎?明明每回見到我的時候,呼吸聲都會忽然變得急促而粗重,甚至偷偷的吞嚥唾液,卻偏偏要擺出一副清白自守的樣子——讓我也只能配合她擺出一副平日裡那種讓我厭惡的謙謙君子的虛偽模樣……不過也無妨,對於那些自以為美麗而主動送上門來的女人,我雖然都不太拒絕,但也實在不想碰這麼個行徑低俗,又一年到頭都燻著一身足能嗆死人的刺鼻香氣的女人。

原本這也並不是什麼完全不能容忍的事,只可惜這個女人偏偏有個很不好的毛病——即便看不見,即便已經儘可能離她遠遠的,我都能感受到她目光中那種毫不掩飾的憐憫之意,而就算是在同我說話時,那種彷彿將我當做一朵嬌弱的鮮花,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小心翼翼的憐惜著,甚至好幾次都想要撲上來將我攬進她懷裡柔聲撫慰的感覺讓我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將她斃於掌下。

不過,這個女人雖然最終讓我送去享受了島上那些女人一樣的待遇,但是,卻也是她才讓我注意到了一個人——妙僧無花。

妙僧無花之名在武林中雖稱不上無人不知,但也頗有名氣——不管任何地方,出現了一個異類總是會引入注目的,更何況,一個出身名門,還很年輕俊秀,又才華橫溢的少年俊傑,無論到哪裡,都很難不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尤其是當他身邊還總是環繞著一堆垂垂老朽的和尚的時候。只是不論他有多麼出色,若非那個女人提起,原本的我也自然不會去關注一個和尚。

說起來,原本那女人想要讓我注意的人是楚留香,更幾次明示暗示的用各種手段來提醒我,他將是我最大的敵人。即便對她已經充滿了厭煩,但出於謹慎,我仍然仔細的調查了楚留香——不得不說,他果然是個相當有趣的人。

就我所得到的關於楚留香的情報中顯示,那似乎是個真正聰明瀟灑而又富有情趣的人——以竊取他人財物出名,卻也並不只是濟己之貧;為人風流多情,但又並不下流;好交朋友,也能為朋友兩肋插刀,卻又偏偏極富有正義感,在大是大非面前往往選擇大義滅親……只是,最後這一點或許也是要看人的——就比如明明都是楚留香的朋友,也明明都利用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做下了惡事,而且那兩人還是親兄弟,但是前任的丐幫幫主南宮靈,和那個妙僧無花兩個所得到的下場顯然就完全不同。

南宮靈被楚留香毫不留情的揭穿了真面目,而那個妙僧無花卻是……不過,據我所得到的訊息顯示,他的武功似乎相當的高……至少,他完全可以選擇將被揭破的秘密掩蓋住——以他的武功,要殺掉當時所有在場的人絕非難事,可他最後卻選擇不戰而逃……而更加耐人尋味的是,就在現場其他所有人都驚恐畏懼而不敢追擊之時,楚留香卻偏偏獨自追了上去……無花的武功比他更高,而背叛的朋友也往往比仇人更加可恨,可從楚留香之前的所作所為來看,也絕對不像是一個傻子,更不像是一個會自己主動去尋死的人——那麼,他究竟是憑什麼認為,無花一定不會對他下殺手?

而之後的發展就更為奇特了,無花竟然真的沒有殺了他,而只是把他踩進水裡——縱然我當時尚未知曉楚留香精熟水性,但是至少還是明白,像無花那樣水準的一個高手,一擊落到一個人身上時,想要讓那個人死,又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合上手裡的卷宗,我知道此刻自己一定在微笑——因為我忽然發現了一件好像很有趣的事……這兩人之間,一定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關係!

不過,至此我已經對楚留香失去了興趣——楚留香再聰明,也不過是一個放不下兒女私情的人,而一個這樣的人,顯然是絕對成不了大事的,因為他的心太軟。反倒是那個妙僧無花讓我生出了興趣——足夠高明的武功,毫不吝惜已經得到的聲望名譽地位的決斷,以及,甚至能夠容忍親密朋友的背叛的那種只能以梟雄來形容的心胸……這必然是個極其可怕的人,而同這樣一個人為敵,也必定會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但是,我心裡卻不知為何,竟生出了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將世人踩在腳下的感覺當然是令人愉快的,但若能同時擁有這樣一個對手,人生方才完滿。

只是,突兀的出現在對方面前顯然是並不明智的,所以,我透過柳無眉聯絡了司徒靜——能讓一個女人死心塌地甚至不惜冒死偷出神水宮中至寶天一神水的,顯然只有愛情。但是,我所沒有想到的是,司徒靜竟然會主動勾引我,而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還是個處女……

神水宮的宮規我當然也是聽說過的,宮中女子絕不能與男子有染,違者必死!可司徒靜明明並未委身無花,卻竟在我提起天一神水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我對無花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心思,而為了他不惜冒死的主動勾引我,甚至還趁機鼓動我去殺水母陰姬……只可惜她,並不知我已經知道水母陰姬是她的生母——有些秘密其實並不多麼隱秘。而這世上恐怕沒有任何一個母親能夠容忍一個騙了自己親生女兒身子的男人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尤其,這個母親還是天下間最可怕的女人——神水宮的公主水母陰姬……

我幾乎可以想見,若我當真受了司徒靜的鼓動,去殺水母陰姬,自然會死在她的手中,而我若不去,一旦她告訴了水母陰姬此事,只怕等待我的也仍舊是神水宮的追殺,只是如此一來,她也一定會死……我竟然還是低估了無花。

雖然理智告訴我,應該儘快的除掉司徒靜,除掉一切有威脅的因素,但是只要一想到,她是無花的女人,而我竟然以這種奇特的方式,在兩人素未謀面的時候就佔據了先機……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忍受得了這樣的羞辱,更遑論是那樣一個驕傲的人。我忽然很遺憾自己竟然無法看到他知道此事時的表情。

我留下了司徒靜的命,可不久之後,江湖上就開始傳說,妙僧無花竟是石觀音的兒子,就連他原本被諱莫如深的身世也被揭開了——自幼喪父,又有石觀音那樣一個母親,自己才華橫溢天資過人,如斯驕傲卻終究只能屈居於遠不如他的人之下,一生的努力,換來的也不過是旁人事不關己的一聲惋惜……我忽然很想見他一面,親自的見他一面——或許他很快就會死在我的手上,但是只有這個人,或許才是這世上最有可能理解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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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湖傳聞中,名震天下的盜帥已經讓妙僧無花已經同他那美麗又可怕的母親一起死在了大沙漠中,但是我並不相信——像無花那樣的人,又怎麼會輕易的死去,更何況,楚留香又是那麼多情的一個人。而一個人只要還活著,就總難免會露出行跡的。

果然,事隔沒多久,武林中忽然多出了一個能治百病的神醫。雖然包治百病這種江湖騙子一般的說法太過拙劣,救一人就要價千兩的標價也除了一個“黑”再無旁的可以形容,但是從某個角度來看,倒也確實符合和尚們的一貫作風——不論犯了何罪,只要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香油重於一切……再聯絡一下之前所調查過的關於無花的所為,若說他不是無花反倒讓人難以相信了。

……雖然那神醫的住處被稱作山莊,但確實原本我已經做好了進草棚山洞的準備——所有的跡象都顯示,妙僧無花絕不是個慷慨大方的人。只是哪怕也同樣有或許他未必會虧待自己的想法,可我也完全沒有想到,他的住處竟然會是這麼……自我一進門,就已經聞到了十餘種名貴樹木的草木清香了,更遑論等待時所坐的,那皇宮大內也沒有多少的整塊珍稀石料雕琢的桌椅了。如此看來,倒也難怪他要價如此之高——換了旁人,等閒身家只怕也養不起他。

而等到真正見到他的時候,我卻有些失望——他的身邊竟還多了個不相干的人。……一身武功倒似是極高,只可惜心境太差——殺氣太重卻不能收斂……難怪如此身手卻還淪落到只能給無花做護衛了。

不錯,從第一次感覺到他的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就已經能夠確定,自己眼前的人的確就是那個傳聞中已經是個死人的妙僧無花。相比他身邊的那個上不得檯面的,他的氣息給我的感覺卻是從容而沉靜,超然物外而又無比的驕傲——讓我原本漆黑一片的視野裡,在他所立的那個位置,都彷彿陡然生出了一束光。而即便無法親眼看到眼前的人,我也能感覺到,這必然是個絕頂的高手,這也更是一個驕傲而又寂寞的人——和我一樣驕傲,也和我一樣寂寞。

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覺,讓我的嘴角不由的露出了一絲微笑——或許,等他死在我的手中之時,將他的身體燒成飛灰,裝進盒子,留在身側,讓他與我一同見證屬於蝙蝠公子,屬於原隨雲的輝煌……思緒萬轉,但是我仍然記得,我來到這裡用的是什麼樣的理由……想及之前所得到的關於他治癒的那些人的情況,沉寂已久的心,忽然有了一絲波動,或許,眼前這個人真的能夠讓我的眼睛重見光明?

不過,無花旁邊那人的目光實在令人不快,更讓我無法全神的去感覺無花,所以,隨後我就做了一個出身名門的世家公子所絕不應該做的事,更借那人的手,順道一併解決了那一直在不遠處偷偷窺視的詭異目光。

終於只剩我們兩人了。瞎子的感覺總是格外敏銳的,感受著輕輕覆在腕上探脈的手指指尖那一層薄繭帶來的微微刺癢,我忽然想起關於無花精於音律的傳聞——不知我的血液在他指尖之下流過時,是否會讓他也有種彷彿正在撥弄琴絃的感覺?

……微微闔了下眼,口中淡淡說笑著,卻迅速的摒除了心底忽生的那一縷雜念——面前之人,自始至終心跳聲都平靜的可怕,既不緊張,也不鬆懈……即便明知我的武功絕不如他,即便我此時腕脈已在他掌中,只要他稍一動念便能將我置於死地,卻仍舊絲毫也不鬆懈,彷彿面前的,絕不是一個需要他施以憐憫的瞎子,而是一個可怕的敵人……只是我,倒似乎輕易便被他誘出了心底的那一縷風花雪月之思。

關於我的眼睛,無花並沒有正面給出答案,但是於我而言,沒有當場否定,就已經是最好的訊息了——像我們這樣的人,除非另有目的,本就是驕傲的從不屑於謊言的。只是,也不知是得到了好消息讓我的心情過於放鬆,還是面前這總是引人生出些風花雪月之思的人,讓我不知不覺間的就心思躁動了起來,我竟然放棄了原本的考量,轉而開門見山的就揭開了他的真正身份,然後,就連我自己也不知究竟是出於何種想法,竟隨口調笑了一句。只是,聽著對面的人心跳聲在加快,我忽然發現,我的心跳似乎也開始加快了……

如此近的距離,以無花的耳力,自然不會聽不到我的心跳聲的變化,只是還好,馬上我就有了足夠的理由來解釋這個變化——之前那個男人又出現了,而且還像是剛剛才走火入魔了一次——他的殺氣比之剛才收斂的更差了。但是讓我忽然驚出了一身冷汗的是,我之前竟然真的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就在隔壁……

有些事一旦脫出了掌控,就會生出些不可預知的變化……所以我立刻走了。

現在我很想要女人,各式各樣的女人,但我還是回到了無爭山莊,因為我知道,不論我找多少女人都不會有用……我想要的也一直都不是女人。

直到現在我還覺得手在發冷——果然是石觀音的兒子。自始至終無花都沒有做出任何一個不合情理的動作,卻生生誘的我生出了一絲綺念,若非他身邊那人的殺氣太容易讓人清醒過來,我現在恐怕已經不知在做些什麼了。細細想來,只怕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在無聲無息的佈局,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以至於竟讓我做出了平時絕不會去做的事——背後傳人話柄顯然絕不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該做的事。

直覺告訴我他很危險,應該儘可能的遠離,但是自此之後,我卻開始控制不住關注起無花來——蝙蝠島的那群人實在讓人沒有多費心思的慾望,反倒是無花,就彷彿一朵妖豔的罌粟花一般,讓人明知有著劇毒,卻仍舊忍不住為他所吸引……若單只是仿若劇毒一般的誘惑,倒也罷了,可我發現,自從回來後,我總是會剋制不住的時時想起,同他在一起時的那種莫名的舒暢感……

而直到我再一次聽到山莊裡的下人們在偷偷的議論我的眼睛,同情我是個瞎子的時候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我會這麼想念同他在一起的時候——因為自始至終,只有無花是對我的眼睛真正沒有任何想法的……我相信,如果我當時真的做了什麼,哪怕我是個瞎子,只有他才絕對會毫不客氣的一拳砸到我臉上來的!

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思,我忽然間幾乎抑制不住的想要讓他時時刻刻留在我身邊——若從未感受過還好,一旦嘗過那種被人平等對待,真正當做強大的對手的感覺,我覺得,我幾乎再也忍受不了身邊這種自我的眼睛瞎了起,就一直伴隨著我的這種壓抑的讓人想要發瘋的氣氛了!

之後,我想了很多辦法,做了很多事,終於把無花邀到了無爭山莊。因為我知道,想讓一個女人死心塌地,往往要得到她的身體,但是對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像他這樣驕傲的男人,這一招卻並不一定有用,所以,我一定要讓他來無爭山莊——他的武功實在太高,而若說這世上有兩個地方能幫助我將無花制住,那麼無爭山莊毫無疑問就是其中之一。

所有的高手骨子裡都是自負的。如我所料一般,他與那個姓白的男人果然都被引入了地道之中。我開啟了機關,力求將那個礙事的姓白的男人擊殺於其中,但對無花卻手下留情了,畢竟我想要的並不是一個死人——原本我也不過打算折斷他的手腳而已。

只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地道盡潰的代價也沒能殺了那個姓白的男人,甚至都沒能把無花的制住……當然,我也並非全無收穫,至少我更加瞭解他了。

除了無爭山莊,這世上只怕就只剩下蝙蝠島的機關能夠對無花起作用了……我只考慮了一瞬,就已下定決心——蝙蝠島雖然不錯,但對我來說,要弄出第二個也絕非難事,而最重要的是,我很想讓那姓白的男人和楚留香兩個人死。

……把兩人引到蝙蝠島也並沒有多麼困難,似乎無花已經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且也好像一直篤定了我不會殺他,可明知如此,我卻還是不忍心殺他……即便在他來蝙蝠島的這一路上,我已經知道了他究竟有多麼像他的母親,究竟有多麼風流……原本我以為我能忍耐的,但是當那姓白的男人掉下來時,我還是忍不住開了機關,直到被無花抱住一起入了溫泉。

我不想掙脫,也掙脫不開——他在第一時間就點了我的穴道。不過,就算知道他是石觀音的兒子,我也還是沒有料到,他竟然會在這裡當眾宣淫!……我知道,這對我而言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因為這意味著過後我很有可能被滅口,但是,聽著耳邊斷斷續續的那種無意識的低低□□聲,我偏偏沒法子集中精神去衝破穴道,腦中更是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姓白的一定要死,這一個,如果無花喜歡,那就留在蝙蝠島好了。

那姓白的,楚留香,一點紅,還有他的弟弟南宮靈,他用盡了手段籠絡了這麼多人,究竟是有什麼樣可怕的圖謀?我覺得,我好像已經被他不動聲色間一點點織出的巨網給層層纏繞住了,即使已經發現危險,卻已然無法躲避——即使在再一次事敗,啟動機關準備撤走之際,我竟然還是忍不住取走了他腰間的劍——只要這柄劍在我手裡,他就絕不可能真正的忘記我,就是……

在被他緊緊箍著往下掉落的時候,聽著風聲在耳邊呼嘯,我忽然很想微笑——其實這結局也不錯。攬住他的腰,我終於能肆意的撫上一把……劇毒的滋味的確甘美,不論你有多少圖謀,多少雄心,在最後一刻,只有我們兩個。唯一遺憾的是……我應該事先在半空中架個網把那幾個跟著跳下來的給網著的——在半空中飢渴而死實在是個很特別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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