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 1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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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四天、第五天, 一方是越發沸沸揚揚的輿論趨勢, 一方開始採用了嚴厲的壓制手段應對,上億話題量一夜之間被清空,任何帶有“天元門”、“投票”、“火鳳”等關鍵詞的內容一概被遮蔽, 熱搜撤下、評論刪除、轉發歸零,隨之, 什麼“tym”“vt”“hf”“燒雞”“那個框”等奇形怪狀的單詞首字母縮寫或諧音等替代詞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不同於八十年前的稜鏡門事件,那會兒是全世界都在看美國的笑話, 現在是所有的國家一同遭殃……理論上。各國當權的政要高層無疑將付昱凌恨得牙癢癢, 可這人到底在哪兒呢?一時間竟誰也找不著。明明檔案資料都已被翻了個底朝天,曾在中華哨向研究所工作,某某研究組任職也早不是什麼秘密……曾經的斯諾登成了英雄, 如今的付昱凌有過之而無不及, 曾經在臉書上的“天元門全球粉絲後援會”主頁,如今再一次大爆, 天元門的粉絲們不僅死灰復燃, 而且吸收了呈幾何倍數的新生力量,聲勢浩蕩地叫喊著“付門主”席捲重來。

他們在異國他鄉,以散步形式支援付昱凌的同時,並發起了白宮請願,希望美國方面以外交施壓, 讓中國政府也開放投票通道。

不過這一切跟韓蕭都沒什麼關係,他既不關心,也不在意, 這些天他彷彿被困入了一個玻璃罩子裡,什麼都隔了一層,往日裡那些他最感興趣的新聞八卦、時事熱點,最近若是旁人跟他聊起,他總是淡淡敷衍幾句過去了,並不過心。上班好好工作,下班就回家收拾家裡,整理一下蘇紅的東西,想一想她會用到的,有什麼需要帶去給她的……一直到這一天,他得到通知,他總算能再次見到蘇紅了。韓蕭便特地起了一大早,將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乾乾淨淨,換上一套對方覺醒前,送他的新買的冬裝,本想著將蘇紅要用的東西都裝進一個大箱子帶去,想了想又換成了手提的小袋子,只放了一部分,這樣拎著一袋到了首都塔門口,被站崗的門衛哨兵攔下了。

韓蕭規規矩矩地遞上檔案,門衛接過便去傳達室通報了。

說到這份檔案,因為前年開始的媒介人考核改制,獲取資格證的條件限制更多了,媒促的要求也更嚴了,韓蕭因與蘇紅未婚夫妻的關係,這回的申請差點沒過,他不知道肖少華後面又做了什麼工作,人被西北的事務絆住了,暫時回不來,他也不好總打電話過去叨擾,總之現在這份檔案上,除了特別通行的許可,還有現任首都塔塔長的蓋章,與哨協監察員趙明軒的簽字——聽說是走航空件飛回來的,韓蕭想也知道自己並沒這麼大面子,都是託了誰的緣故。

只是從前,雖然偶有幻想過,等自己的老同學、好朋友都身居高位了,他也要討個特權來爽爽,但韓蕭真是做夢也沒想到,第一次求人幫忙,用上特權,會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

而在等待放行的時間裡,韓蕭再次接到了他親孃的來電,叮鈴哐啷的鈴聲響了一次沒接,很快響起了第二次,韓蕭看了會顯示屏上的暱稱,還是接了:

“媽,我不是說了我在忙嗎……”

“在忙在忙,”他話沒說完,就被韓母打斷了,“再忙也不會回我個電話,你數數,我都發你多少條簡訊了啊?”

韓母急起來,那腔調還是軟:“就問問你們吶,到底要訂哪家酒店的,要幾張桌子的?哎,你不回,小蘇也不回,那我這邊不好弄的,請柬的單子呢?到現在也不給我,你說說你們都商量來商量去,商量了多少天了啊?那婚禮的日期到底要訂哪一天呀?哎喲……你說說你們小兩口辦的事兒啊,日期也不給我一個,你們這是要急死我呀?”

韓蕭沒忍住,一下紅了眼眶:“媽……”

韓母沒聽出他的鼻音,繼續道:“還有那房子呀,媽媽勸你們就別再看了,趕緊的,先頭不是發了幾張三室一廳的?我覺得那個帶小花園的就蠻好,小蘇喜歡,貴就貴點吧,趁早買了,免得到時候漲價,對不對?”

韓蕭吸了一鼻子:“……對。”

韓母這回聽出來了,關心地問:“兒啊,感冒了?”

韓蕭看著傳達室:“……沒有。”

“還說沒有,凍得鼻子都要堵上了吧?”韓母絮絮道,“你是我兒子,在我面前逞什麼能吶?出來多穿兩件衣服,回家讓小蘇煮個紅糖水,你說說你們……都是要結婚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似的,我不是在催你們……哎呀,我就是在催你們,再不催你們那房子能買到明年去,結婚用租房,好看的嗎?小蘇也是可憐,父母都不在了,你平時要多讓著點……媽媽這裡再給你們十萬塊……你算到小蘇的首付裡去,也算我給她添一點嫁妝……”

韓母正說著,門衛來了,示意韓蕭可以進了。韓蕭道:“那媽我先不說了,還要上班的,領導在催我了。”

“啊哦……”韓母應著,“那單子快點給我呀。”

韓蕭跟他親孃掛了線,門衛又攔住了他,示意他將手上拎著的東西都放下。

韓蕭解釋道:“哨兵同志,都是一些日常用品。”

門衛哨兵搖了搖頭,同時拿出了一根棍子一樣的探測器,就跟過機場安檢似的,將他全身上下掃了一遍,鞋子口袋都翻了一遍,什麼手機、門卡、耳機、u盤,凡帶磁片的都搜了出來,給他塞到了一密封袋裡,還了他一號碼牌,讓他出來的時候再憑號領取。末了又派了一人領著他往裡頭去,一直從前臺領到了地下一層,往日人來人往的大廳此時沒剩幾人,韓蕭兩手空空跟著進了一處像是接待室的地方,他以前不是沒跟著同學參觀過嚮導之家,卻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房間——

中央兩層玻璃隔出了裡外兩個空間,乍一看有點像銀行的櫃檯,一個格子前一張椅子,不同的是,玻璃下並沒有什麼傳遞東西的小窗,只有裡外各一臺電話。

韓蕭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注意到玻璃的邊角透一點雲紋,是屬於隔絕精神力的特殊玻璃,他不由想道:這究竟是要探望未結合的嚮導,還是監獄裡新收的犯人?

接待室的空氣有點涼、有點悶,習慣拿著手機的手這會兒空了,旁邊也沒什麼可拿的,牆上就一老式掛鐘,韓蕭便一會兒一看,才過了一分鐘。他坐不住了,起來走了一圈,那領他進來的人還站在門口,跟杆標槍似的,韓蕭試著問他蘇紅還有多久到,那人也不理他,當他作空氣。韓蕭走了一圈又一圈,時不時看看鍾,感覺這鐘走得也忒慢了,是不是壞了的時候,隔著玻璃的另一側門開了,有人進來了,韓蕭一回頭便看見了蘇紅。

送蘇紅進來的人應該是個女嚮導,四十多歲,穿什麼他沒注意,也許是件灰的,開了門就出去了,蘇紅一身米白的長裙,披了件駝色的針織衫,散著頭髮,臉蛋紅撲撲的,一看就是暖氣過於充足,熱出來的,韓蕭光顧著看她,全然忘了眼前的玻璃,一個箭步“哐啷”一聲就一頭撞了上去。

“嗷艹!”

韓蕭疼得眼冒金星,當場就叫出了聲。

結果蘇紅一見他出意外,著急來看,“啪”一掌拍上玻璃同時,自己也不小心磕著了額頭。

兩人的動靜驚動了門外的人,不過兩邊開門查了查發現沒什麼後又迅速地都退了出去,剩下這倆一人捂著一邊額頭入了座,相視哭笑不得。

韓蕭照著蘇紅的樣子拿起了話筒,第一句便是:“我要被自己蠢哭了……”

蘇紅被他逗得直樂,捂嘴也掩不住“哧哧”笑聲從電話傳來。

韓蕭終於能聽到她聲音,心裡安定多了,趴在臺子上看她:“……紅紅。”

蘇紅:“哎。”

韓蕭:“小紅紅?”

蘇紅:“哎。”

他喚一聲名字,蘇紅便應一聲。

韓蕭伸手撫上了玻璃上她的面容。

蘇紅被他喚得眼底泛起了淚花:“你的頭……還疼不疼?”她抬手,似想觸碰韓蕭剛剛撞著玻璃的地方,卻被玻璃擋住了。

“不疼了,見到你就不疼了,”興許看多了言情小說的唯一好處,就是這種時候哄姑娘的瞎話也能信手拈來,韓蕭無視了額角陣陣暈痛,想著待會兒出去腫個大包也值了,“你……這五天過得怎麼樣?”

兩人隔著玻璃,掌對著掌,手心印著手心,蘇紅微笑:“還好。”

韓蕭:“那他們……有欺負你嗎?”

蘇紅:“沒有。”

韓蕭怕她報喜不報憂:“那訓練?能跟我講講你們那所謂的異能訓練和思想教育嗎?”

蘇紅:“還沒開始呢。”她對著話筒嘲道:“老闆發了一堆檔案讓嚮導之家的人處理,他們哪兒懂,就找我,但這兒電腦設備又差,運算運算又不行,就被我使喚得跟狗一樣。”

韓蕭笑噴。

蘇紅也跟著笑,嘆道:“不過也就這幾天了。”

她看起來比五天前平靜了許多,像回到了剛覺醒時,可韓蕭還記得她自殺未遂時的模樣,那一句句“我不是嚮導”猶然在耳,讓他多麼痛心。

“紅紅,你聽著……酋長已經在為你辦特殊入職申請了,頂多兩年,不,一年半,”韓蕭攥緊了話筒,“等你掌握了異能,你就能回去繼續做研究了。以前不是老抱怨工作多休假少嗎?你就將這當作放了個一年半的長假。”

“……不成的,韓蕭。”望了他一會,蘇紅說道,唇邊笑意漸稀,“我知道你們為我做了許多……但是真的不成的。”

韓蕭扒著玻璃板,急道:“試都還沒試,你怎麼就知道不成?”

“……我知道的,”蘇紅道,“我們這一行發展得太快了,從老闆發現了sgda的四維結構以來,更是像坐上了一趟高速列車,每一天都有新的論文在發表,每一天都有新的技術在誕生,這樣日新月異的環境中,三天不學習,給主管回個郵件就會遇到困難,一個月不接觸前沿,同事們聊天聊的什麼都聽不懂了,十八個月後,連最基礎的實驗技能都荒廢了……你是希望我和新進的實習生去搶活兒幹嗎?”

她說到這個,韓蕭就笑了:“怎麼會呢?你看看我們組的沈老,被火鳳一抓去就是六七年,天元門那兒連個網際網路都沒有,更別提什麼科研前沿了,前陣子人才被救回來,海馬體還受損了,常常說了上一句,忘了下一句,你看我們組的人說什麼了?還不高興的跟什麼似的,天天盼著他來,要能教他用個儀器,那就更與有榮焉了。”

“……哈,你拿我跟沈老比?”蘇紅也笑了,“沈老是院士啊……韓蕭,你拿我一個小小的學術助理,跟國寶級的大院士比?你真的……讓我……”

韓蕭被她笑得狼狽:“不、不是啦,我就舉個例子,想說明,只要是有真才實學的人,像你這樣的,像沈老那樣的……好啦好啦,別笑了,我就想說‘金子到哪兒都會發光的’,不會被淘汰的,你就是瞎擔心,太多慮了。”

“……是嗎,”蘇紅道,抹去眼角笑出的淚,“韓蕭你還是這麼單純……真好。”

韓蕭道:“我知道,你又在拐著彎兒損我了。”

“不是的,”蘇紅搖頭,笑道,“其實我是羨慕。你說沈老被火鳳一掠就是六七年,但至少人火鳳還給他搭建了個實驗室,甭管多簡陋,其實他這六七年,可一天也沒斷過研究啊。”

“但……”韓蕭沒能插話。

蘇紅道:“而且他這一次還是帶著新東西回來的,光那個u盤、那本筆記,那幾篇關於靈獸大腦的神經細胞結構分析,精神力對其遺傳物質的影響,可以說,跟老闆當前的研究正好相呼應,更為我們下一階段的動物實驗提供了極大的資料支援。”

她說到這些,雙眼閃閃發光,令韓蕭更感難受。

“這些年,想想挺有意思的,”蘇紅看向別處,似在回憶什麼,“雖然早早離開了學校,但無時不刻都能學到比學校更多的東西,什麼光遺傳學呀,離散數學啦,老闆也被逼得有段時間天天抱著量子力學的課本不敢撒手。但在這裡……”她看了一圈這四周,嗤笑一聲,“你說我能學到個什麼?十八個月後,我又能帶回個什麼?”

空蕩蕩的接待室內,他們之間兩層玻璃,唯一的聯絡是一條電話線。

韓蕭五指屈起,緊扣在玻璃上,像要就此穿過玻璃握住蘇紅的手:“不會的,不要這麼說……至少這裡還有網,你可以上網的,檢視那些新出的論文……還有研究的最新進展,我可以帶來給你……”

他沒能再說下去,因為他不僅想起了蘇紅不再是研究所職工,專案內資料保密義務,更想起了剛剛就在門外,他卻連對方的日常用品也無法帶進來。

蘇紅瞭然地看著他沉默下去,看著他的手握成了拳。“……然後呢?”她輕聲問,“然後等我回了研究組,一方面是我的知識脫節,無法繼續勝任先前的崗位,一方面因為我的異能,被研究組的大家逐漸疏遠,然後將我們好不容易積攢的情誼消耗殆盡,接著像你對封揚那樣……調離關鍵實驗,不再允許接觸核心資料……”

“砰!”

韓蕭一拳砸在了玻璃上,打斷了她的話:“你和封揚是不一樣的!”

蘇紅淡淡道:“一樣的。”

韓蕭砸玻璃的聲響引來了守門的哨兵,後者開門瞄了眼玻璃無恙,提醒他們道:“還剩十分鐘。”便關門了。

韓蕭垂首抵在手臂上,半晌,發出了難聽的笑聲:“……小紅紅,我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些嚮導為什麼那麼討厭普通人……那麼仇視,那麼瞧不起……因為現在……我也很討厭我自己。”

“羊討厭狼,”蘇紅望著他,“是正常的。”

“但你是不一樣的!”韓蕭抓著話筒站起來,指向門外,“你和那些嚮導,是不一樣的!”

“一樣的,”蘇紅直視他,強調道,“從前不一樣,只是因為立場不一樣。”

“那現在呢?”韓蕭大喊出聲,“難道覺醒了異能,就不再是人類嗎?!”

蘇紅沒有回答。

韓蕭深吸一口氣,單手支在臺子上,逼近她,顫著聲道:“蘇紅……你知道嗎?真正認識你以前,我一直很羨慕哨兵嚮導之間的那種命中註定。我爸爸好賭,你知道的,但出事前,他們就經常三天兩頭地吵架……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我媽媽她沒有遇到對的人,是因為沒有覺醒成嚮導,所以遇不到她的哨兵。”

他問:“可笑嗎?”

蘇紅搖了搖頭。

韓蕭笑道:“再說一件更可笑的……我一直在等一個能讓我一見鍾情的姑娘,可笑吧?我信過那玩意兒。更可笑的是,等來等去也沒等到,就跟你在一起了……現在蘇紅,”離得太近了,他呵出的氣往玻璃上暈了一層,“你看著我,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決定,要拋下我,去找你的哨兵了?”

蘇紅更用力地搖頭。

“那你他媽的認什麼命!”韓蕭一把將話筒砸在了玻璃上。

蘇紅被這聲音一激,兩行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可她咬住了下唇,只是流淚,仍不說話。

門再次開了,守門的道:“同志控制下情緒哈,裝置壞了也要賠錢的。”又關了門。

韓蕭站了一會兒,將電話的話筒撿回來:“我到現在都還清清楚楚記得你跟我說的……‘我所真正愛的人,我愛的是她的靈魂’,”他深深凝視著玻璃那端的身影,將那一天,那個煙熏火燎的小菜館裡,對方對他說的,一字一句重新說出,“不會因為她覺醒成哨兵或嚮導就增色,不會因為她沒有覺醒……就減色。哨向普都無所謂,因為她是我心中信仰的化身,所以……”

他慢慢地說,蘇紅的眼淚流得越發兇猛。

“不論什麼時候,她的靈魂在我的眼中,都閃閃發光。”

話落的一瞬間,蘇紅無法承受似的埋首,一把捂住了臉:

“對不起……”

三個字從她齒間擠出。

在韓蕭要掛上電話的時候,他聽到了她說:“我真的好怕……”

他的動作停住了。

“以前還跟你義正詞嚴地說,隱導怎麼怎麼壞……”女子的聲音嗚咽著,從指縫裡,從聽筒中傳來,“這才幾天,我自己就想著……要是那天覺醒的時候,沒被發現就好了……”

韓蕭微仰臉,像要把什麼逼回眼眶裡去。

“直接跟你去領證……然後去上班……我多麼地、多麼地,希望……”她哭道,“自己也是個隱匿型嚮導——韓蕭,我連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韓蕭閉上了眼睛。

“……說一說,多容易呀,批判別人……多容易呀,”蘇紅放低了聲音,“可輪到了自己,才發現那麼難……原來我也就是個自私鬼,還是最無恥、最噁心的……對不起啊,韓蕭,我辜負了你的期待。”

“——你沒有,不要這麼說。”韓蕭終於發出了聲音,儘管嗓子啞得不像話了,睜開的雙眼紅通通的,“蘇紅,你知道你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麼嗎?”他故作輕鬆道,“你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們都只是平常人而已,可蘇紅,你吃飽了撐得啊?拿聖人的標準要求自己!”

“你又在亂說什麼呀?”蘇紅被他逗得破涕為笑,胡亂抹了把臉,“我只是……我只是……完全不想去理解我的父親,”哽咽著,“一點都不想變得跟他們一樣……”

韓蕭道:“那就不要跟他們一樣!”

“……可是就這幾天,”蘇紅的話裡有化不開的沮喪,“我所看到的,我所聽到的,感覺到的,全都在告訴我……其實他們也沒什麼錯,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本能……”她苦笑道,“你看我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

韓蕭敏銳地捕捉到一些字句:“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蘇紅吸了吸鼻子,坦然地與他對視:“共感者。”她說了三個字,透一些無奈,“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韓蕭皺起了眉,感到她的話藏在了迷霧裡,“共感者……?”

可探視的時間轉瞬即逝,門外的人再次打開門,提醒他們時間到了。

“馬上、馬上!”韓蕭一邊盯著牆上掛鐘的指標應道,一邊急中生智,“蘇紅、蘇紅,你聽我說,把你看到的、聽到的,都說出來……不,寫下來,用筆記錄下來!”

蘇紅:“寫下來?”

韓蕭:“對,寫下來,”他突然地就想到了這個主意,“你不是正好有一年半的空餘時間嗎?你就觀察他們,將他們當做研究物件,像你平時寫研究報告那樣,收集例項,做數據分析……嗯……對照組,對照組就用以前的你好了,將普通人眼中的你們,和現在你看到的你們,做一組比對,這樣也算沒白費你覺醒一遭,這可是在實驗室絕對接觸不到的材料對不對,現在只有你能進入那個精神世界……”

韓蕭的話雖然有一些語無倫次,但大意還是清楚的,蘇紅聽著聽著,眼中再次迸現了亮光。

韓蕭感到心中也有什麼被點燃了:“千萬不要放棄,不要自我否定,就算最後心態變化了也好,我們也能看到變化的過程,對此有一個明確的認知,”他說著靈光一閃,“也別就一份報告了,多搞幾份,探索不同的主題,然後我們攢一套書,我找老錢他們給你出版了,就叫、就叫……《你所不知道的哨兵嚮導》怎麼樣?”

蘇紅被他的異想天開逗樂:“你怎麼還這麼能扯?”

韓蕭才不管這些,“那就這麼說定了啊!”他往門口走兩步發現忘了掛電話,那線被拽得繃直了——趕緊跑回來,諄諄囑咐,“別忘了給我看你的提綱,”頗有他博導訓學生的範兒,“下次見我要檢查你進度的!”

並問那門口的哨兵:“請問可以約下周一的時間再來嗎?”

哨兵看他來去來回,就是死活不肯掛電話,翻了個白眼:“不能。沒有透過思訓課的嚮導,一個月只准探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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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蕭大呼臥槽:“一個月只能見一次?還說你們這裡不是監獄!”

哨兵無語了,哪裡來的活寶:“條例規定的,有本事你跟上頭說去啊……誒誒,掛電話、掛電話!儂曉得這線有多貴伐?弄斷了好幾萬,要不是趙監察發話了……”

韓蕭碎碎念著“社會黑暗啊沒人性”,到底戀戀不捨地去掛電話了,掛前還不忘跟蘇紅再來一句:“下個月檢查提綱和概述啊!記住啦?”

蘇紅只好點頭,一手拎著話筒,一手朝韓蕭往外撥了撥,只想打發他走——她的指導員也在一旁等著了。

韓蕭到底把電話扣回了卡座,領他來的哨兵領他走,來時沒怎麼吱聲,走時忍不住了:“還有那玻璃,我警告你哈,你最好保佑一會兒檢修的人員來沒查出什麼毛病……”

撂了話機,隔著玻璃的靜音,蘇紅目送這兩人出了門,看到韓蕭走一半回頭看她,蘇紅揚手揮了揮,面上不自覺地浮起微笑。

“還看呢,門都關了。”指導員打趣道。

這是一個親切、和善的共感者,面對她時,蘇紅很難興起什麼對抗或憂憤的負面情緒。她對之回以一笑,將目光投向了其身後的嚮導之家。

雖然就目前的處境並沒有什麼改變,蘇紅卻不知為何地開始期待起了與韓蕭下一次見面的到來——

從前對於哨向的認知或許還是過於淺薄了。

……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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