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涼涼, 吹地很是舒服。

他這麼想著, 也就這麼簡單直白地問了出來。

葉穆沒回答，耷拉著眼皮看著那兩行晶瑩剔透的液體, 眉頭微皺。

好髒。

陳陌關注點不在那，晃著兩行鼻涕蟲, 動了動唇，“不說話當你預設？”

葉穆忍耐著，表情木訥, “少說兩句。”

他沒想那麼輕易就和好, 但實在有些接受不了現在這局面, 那鼻涕已經快流到陳陌嘴裡了。

陳陌看有希望，但又有些不確信, 睜著紅眶子道，低沉著嗓音道：“你別到時候坑我。”

他邊說邊下意識往裡吸了吸那兩行黏稠物，但很快又流了出來。

葉穆有點反胃，面無表情道, “你先擦了。”

陳陌抿唇，直接捲起袖子抹了抹, 把自己收拾乾淨了，之後便望著眼前。

葉穆不為所動，眼睫下垂，瞥著他的袖子。

好不講衛生。

陳陌看他還在嫌棄，直接把那件弄髒的毛衣給脫了，只留下件黑色背心, 暗暗配合著葉穆的身高低下頭好讓他親到自己。

葉穆看著他臉上的殘留，想摸帕子給他擦，但又想起剛才已經給掉了，“帶紙了沒？”

陳陌掏了掏口袋，沒什麼情緒道：“沒。”

葉穆暗嘆氣，從褲子裡拿出鑰匙，往樓道裡走了幾步，開啟了一扇門，“還有些沒擦乾淨，你進來洗把臉。”

陳陌被涼在一邊，不高興地撇撇嘴，但沒反駁，就這麼默默地跟了進去。

葉穆換上鞋後沒多說，緩步去到衛生間。

陳陌四處逛了逛，發現這棟公寓雖然比之前小上很多，但牆壁上掛了很多畫的緣故，看上去很有格調，“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收藏這種東西？”

葉穆拿著熱水洗著毛巾，言簡意賅道：“都是同事送的。”

陳陌半眯起眸子，內心小罈子打翻了好幾個，“是嘛，那個同事對你可真好。”

葉穆沒回，默默關了水龍頭，走過去把毛巾遞給了他。

由於是用溫水搓的，暖烘烘的，還冒著熱氣。

陳陌接過，放在臉上仔細擦了遍，繼續著剛才那話題，話中帶話，“哪個同事？”

葉穆點頭，沒怎麼隱瞞，“你剛剛見過。”

“哦。”

陳陌表情沒動，隔了會兒，涼颼颼地來了句，“看著人不錯。”

葉穆挺贊同的，寡淡道：“這段日子他幫了我許多。”

陳陌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明裡暗裡地刺探著情報，“話說回來，你們今兒怎麼那麼晚回來？”

葉穆輕描淡寫，“一起去看了個展覽會。”

陳陌心裡老不是滋味，板著臉笑笑，“是麼，誰約的誰？”

葉穆到茶几旁倒了杯水給他喝，“正好有門票，我約的他。”

陳陌告訴自己要淡定，強迫著自己露出一口小白牙，“這麼多認識的，怎麼就想到約他了？”

葉穆看著他，有些不耐，“也沒什麼，感覺跟他很聊的來。”

陳陌笑地很不自然，臉部肌肉抽搐著，“也對，畢竟你來這城市沒多久，需要個人常陪著說說話。”

這要放在以前，他非得揪著刨根問底不可，但現在是特殊時期，兩人的關係剛緩和了點，他不想再鬧僵，只能忍著。

葉穆漠然，剛想說你能別問那麼多麼，手機就響了。

陳陌咬唇側靠在牆上，就站在旁看他接了起來。

“喂，葉穆，到家了麼？”話筒裡傳來一個男人磁性的嗓音。

葉穆表情淡淡地，“到了。”

江續語氣擔心，“剛那個人沒對你怎麼樣吧？”

葉穆垂眸，放緩著語調，聲音比較平和，“沒事，今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害你平白無故被打了拳。”

陳陌在旁豎著耳朵聽，他發誓從沒聽過葉穆這麼溫柔地跟自己說過話，在那死命掐著胳膊壓抑著怒火讓自己別衝動。

江續摸著傷口，語氣裡有些無奈，“確實有點疼，要不你明天請我吃頓飯？”

次奧，你個不要臉的狗東西，不就被打了拳麼，分明就是擺苦肉計想找機會接近。

陳陌氣地肺疼，在一瞬間底線崩塌，雙目幾乎噴火，在那狠狠地盯著那部手機不吭聲。

葉穆卻像沒察覺似的，依舊在那燙電話煲，“可以，吃什麼你定。”

江續感興趣地勾唇，“韓式料理怎麼樣，聽說附近新開了家，很好吃。”

吃你大爺，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還韓式料理，不知道最近中國因為薩德事件跟它鬧掰，就差轟炸導彈過去了麼，你個賣國賊！

陳陌唇線緊繃著，渾身都是戾氣。

葉穆笑笑，“正想約你去那家，想到一塊去了。”

江續眉目如月，睫毛密而長，“我們向來有默契。”

葉穆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

江續雲淡風輕，薄唇微啟道：“好。”

陳陌看著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就來氣，牙齒磨的咯咯直響，差點沒咬出碎渣子來。

深更半夜的，這倆人簡直不知廉恥！

葉穆看都決定了，也沒再多說，“那就先這樣，晚安。”

其實今晚過後，江續很明顯可以詢問他更多私密隱晦的事，比如性取向之類，但對方很巧妙地避開了這個話題，選擇了更輕鬆的方式與他交流，這讓他很是欣賞。

江續那邊顯得心情很好的樣子，聽罷也回了句，“晚安，小穆穆。”

這三個酥麻的字出來，陳陌一口老血濺了出來，瞠目欲裂地看向葉穆。

反觀葉穆，像是習慣了這個稱呼，很自然地就掛上了電話。

陳陌這時候就覺得自己沒法忍下去了，站在那攥著那條毛巾，肌肉曲線僵硬，“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點什麼？”

葉穆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在國外待了挺久，不止是我，對店裡很多人都起了別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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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陌心裡吃味兒，眉目輪廓透著忌意，“既然這樣，我以後也這麼叫你。”

葉穆蹙眉，白皙的臉孔透著一絲排斥，“不行。”

陳陌幾乎脫口而出，“憑什麼？”

葉穆捏了捏眉心，“太肉麻。”

陳陌憋屈，眼眶發赤，“憑什麼他就可以？”

葉穆偏過頭不看他，語氣透著複雜，“我跟他是朋友，跟你不是。”

陳陌微怔，心臟像被打了拳，半天沒吭聲，隔了好久才擠出一句，“那你跟我是什麼關係？”

媽的，分手之後連朋友都沒得做，是這個意思麼！

葉穆攥著手指，沉默寡言，站在那沒說話，有些事他真的不想明說出來。

陳陌說不清心裡那股酸澀的感覺，那種嫉妒感讓他失去了理智般發狂，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稱呼，但他卻眼紅吃醋地要死掉。

“以前是那個姓晏的人渣，現在又是這個叫江續的，你他媽到底有多少個男人！”

葉穆抬眸，神色有些複雜，“你冷靜點，別整天胡思亂想。”

陳陌眼白裡佈滿紅血絲，對著他低吼道，“你讓我怎麼冷靜，光是想想你們之間能叫的那麼親熱我就快要瘋掉！”

葉穆臉色無奈，“事情沒你想的那麼不堪。”

陳陌聽不進去，只覺胸腔裡翻江倒海都是怒意，“你也知道不堪了？說到底不就是你想狠狠甩了我然後去找別的男人過麼!”

葉穆深吸口氣，“我再強調一遍，我跟他什麼都沒發生。”

陳陌忍不住發火，側輪廓鋒利如刀，硬生生劈開空氣，“放你狗屁，要是真這樣，為什麼就他能那麼叫你!別再撒謊了，你分明就是見異思遷！”

葉穆臉上也有薄怒，唇線緊繃，“夠了，別再汙衊人，如果你是這個態度，那永遠都別再跟我提複合的事！”

陳陌之前哭過也求過，現在火氣一來什麼都撇到腦後去了，“誰稀罕！葉穆我告訴你，大不了就是一拍兩散！別跟我提複合，你心裡早就沒我了，還小穆穆，我祝你跟那個叫江續的混蛋百年好合!”

葉穆聽的難受極了，瞪著他發狠咬著唇，“你有完沒完!”

陳陌胸腔起伏著，跟火燒般繼續在那謾罵著，“沒完，你不想聽我偏要說，到現在為止我才終於明白你為什麼死都不肯原諒我，原來是早就勾搭上別人了，你個徹頭徹尾的感情騙子!我當初瞎了眼才看上你，以後我要是再犯賤來找你，就罰我出門被雷”劈死!

下面那幾個字還沒說出口，他猛地被一雙柔軟的薄唇給堵住了。

陳陌微怔，待反應過來才發現葉穆不知什麼時候勾住他的脖子仰頭吻住了他。

短短的幾秒，他的舌尖被猝不及防地勾了下，酥麻的感覺從尾椎骨流竄，跟過電般讓人心臟狂跳。

空氣似乎靜止了，一切似乎都變得無關緊要，只剩下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葉穆很快就放開了他，退出幾步喘著氣，在那恨恨咬牙道：“那種肉麻的叫法，如果是普通朋友我覺得無所謂，但是你那麼叫我會覺得難為情跟不好意思，你要還繼續在那瞎編亂造的我只能跟你說抱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種衝動的事來，明明在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跟這人徹底劃清界線，但不知為什麼在剛才那一刻，他就是不想陳陌再說出那種傷害彼此感情跟無法挽回的話來。

或許他還是在該死地動搖著，心裡存著那麼一絲的僥幸心理，想跟這個人繼續下去。

這個想法在腦海裡閃過的瞬間，葉穆懊惱地緊蹙起眉，胸腔裡即刻上湧起股強烈的煩躁感，站在那很是不知所措。

陳陌低頭望著他，整個人就是呆住的狀態，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了很久，年輕英俊的臉孔莫名滾燙了起來。

他沒怎麼去理解那段話的本質含意，當時腦子裡唯一的想法就是，

被葉穆強吻的感覺...好羞澀。

他渾身發熱。